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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给承瑞的第一百八十封信。九一年三月十⽇。天气,。凌晨一时十四分。

 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是吗?天啊?直到现在,我还是听得见心跳的声音,这种感觉真是太奇妙了!你一定觉得我很失态,走吗?请你给我几秒平复情堵,再容我娓娓道来。

 骆逸昊这个男人,跟我想像的完全不一样。初识他时,他走那么咄咄人,毫不留人情面,开口闭口都走铜臭味,具的很可恶。

 但今天的他,可以说走变了一个人,不!或许应该说,如果人有很多不同的貌,那么,冷漠疏离只是他的保护⾊,骨子里的他其实也是很脆弱的。

 承瑞,我该怎么办?我觉得自己陷进情网里了。

 明明是同一个人,明明一开始那么讨厌他的,但为什么,同样的一张脸,现在却让我感到心疼?甚至,他只是微微抿一笑,我的心房便像是如雷劈到般震撼战栗。

 爱情,是这样的感觉吗?我曾经以为,当初与你相知相惜的感受便是爱情,所以,在你走后,我仿佛失去了什么,郁郁寡

 而今,请你原谅我,好吗?我终于明⽩对你的感情是友情,对骆逸昊则是爱情。我似乎很迟纯,是吗?但是,当我瞧见骆逸昊的笑容的那一刹那,我就觉悟了。

 你的笑靥带给我和风般温暖的感受,所以,我会想回应你我的微笑;然而,他却带给我雷闪电般的狂暴⽳撼,让我想将心付予他。

 我想,你会明⽩的,不走吗?因为,那时候你就曾经跟我说过“我很⾼兴在有生之年能遇上你这么一个好朋友。”你那时的眼神不掺杂情爱,平静却温暖,让我掉下泪,告诉你“我也很⾼兴能有你这个好朋友。”

 我也曾经梦幻地想着,也许你知道来⽇无多,所以不敢对我许下爱情的承诺,如今想来,才知道我错了。友情就是友情,爱情就是爱情。这是两回事。我们珍惜对彼此的情谊,这更走弥⾜珍贵的啊!

 如果没有认识你,我便不会分辨此刻萦心头的情惊叫爱情;如果没有认识骆逸昊,我也不会明⽩你我之间的情谊叫友情。如果没有认识你们两人,我也许永远厘不清男女之间的感情属

 我想,我终于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心了。其的谢谢你。

 亭萱

 骆逸昊平躺在松软舒适的双人上,两手枕在头下,想起几个小时前让他手⾜无措的一切,他了口气,轻合起眼,那景况清晰得像是电影播放似地在他脑海盘旋——

 “你想去什么地方呢?”当车子平缓地驶⼊川流的车道时,他开口问道。

 “都可以。”⾕亭萱望向窗外,自窗面上瞧见自己掩不住的笑容。

 “我们到郊外走走,好吗?”他征询她的意见。

 “台北的郊外是指?”她侧首望他,微笑的神情散发出窒人的甜美。

 “好像也只能去明山了。”他哑然失笑,強迫自己收回视线“大学时,曾经到那儿夜游过,那里的夜景很美,很难想像这么喧嚣的城会有这么美丽的一面。”

 “我没看过明山的夜景。”她‮涩羞‬地笑了笑。“以前念护专的时候,班上同学几乎全是女生,就算班上有什么联谊活动,我也没得参加。因为,我十点前就得回到家,要不然,肯定要被我爸爸罚跪。他总说女孩子不可以深夜在外逗留…”

 骆逸昊望了她一眼,只因听出她语末的伤感,所以他开口道:“我知道你想起你爸爸的事,心里难过…但我想告诉你,其实你很幸福的,因为你至少拥有了⽗爱,拥有属于⽗亲的回忆…”不自觉地,他竟也感伤起来。

 “你是说…”她不敢妄自猜测,但他知道她听出他话中的凄楚。

 骆逸昊深昅一口气道:“我没有爸爸。很奇怪,对吧?每个人都有爸爸的,但我的确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甚至连张照片都没有…

 “听说,妈妈很爱爸爸,把一切都给了他,但他一得知妈妈怀了我,他就跑了。他们往的时间很短,短得连张照片都来不及留下来。”他握紧方向盘,寒声道:“他明明知道妈妈失去他就会活不下去,他怎么狠得下心抛下她?”

 ⾕亭萱细细地菗了一口气,却什么也没说。

 “你别误会。”猜测到她的想法,他生硬地扯出一抹笑“我虽然没有爸爸,但我的确有妈妈。只是,失去了爸爸的她就等于失去了一切,她没有谋生能力,只是天天哭,从我懂事以来,就只是不所地哭着…”

 骆逸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侃侃诉说深蔵在他心底的痛,但他就是想说,他想将一切的痛都告诉她。

 “我的舅舅好心地收留我们⺟子,与其说是好心,不如说他不得不这么做,毕竟,我妈妈就只剩下他这个弟弟。我舅舅是个很精明也很有手腕的商人,年纪轻轻就将事业做得有声有⾊,他其实还算是个好人,只是娶错了老婆

 “你能体会寄人篱下的感觉吗?”骆逸吴自嘲地笑着。 “舅妈很讨厌我们⺟子,我知道,她恨不得把我们轰出去,那时候,我们花的每一分钱,都是舅舅的。你一定明⽩何谓拿人手短,自那时起,我就不断告诉自己: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

 骆逸昊几乎失控地迭声唼着,他的指节泛⽩,紧扣着力向盘,双眼直视着前方,油门也踩紧了——

 “停停!别说了。”⾕亭萱几乎将整个⾝子都侧向骆逸昊的方向,梗声道:“深呼昅,好不好?请你深呼昅。”

 “我一定要出人头地…”他依然喃语着。

 “骆逸昊!”⾕亭萱放声大叫。

 骆逸昊猛地将方向盘一转,在路边紧急煞车,趴伏在方向盘上拼命地息。当他终于歉疚地抬眸望向她时,见⾕亭萱的泪⽔在眼眶里打转。

 “对不起,我吓到你了,是不是?”

 他手忙脚地菗起车上的面纸,笨拙地想替她拭泪,想不到原先只在眼眶里打转的泪⽔却突然滂沱而下,让他的手僵在半空中,完全不知所措。

 “你别哭…对不起…是我不好…”他像个孩子似地哭丧着脸。“真的对不起,你别哭了…”

 “我不是生你的气…”她会泪睇视着他,温柔地道:“你一定很痛苦,是不是?要不然你不会如此…”

 骆逸昊闻言,只觉眼眶一酸,却还是逞強地道:“曾经很痛苦,但现在…已经都过去了,我不在意了。”

 ⾕亭萱摇了‮头摇‬。“真的过去了吗?真的不在意了吗?你老实告诉我,今天发生什么事了?你不会平⽩无故跑来找我,不会表现得那么脆弱无助。”

 “我看起来…很脆弱无助吗?”他沙哑地低问。

 ⾕亭萱轻轻颔首,柔情的眼波几乎⿇痹了骆逸昊的心。

 “我…其实…”一时间千头万绪,他竟不知从何说起。

 “你慢慢说。”她安抚他。

 “我一直没告诉你,胡建丞其实是我的表弟。我想跟他谈一谈,带他去探望你爸爸,结果…”骆逸昊将手中的面纸递给⾕亭萱,将他接受舅舅委托的事及舅妈羞辱他的事一古脑儿地全说了。

 “天啊…”⾕亭萱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她怎么可以这样?!”

 瞧见她因气愤而涨红的面容,刹那间,他的怨怼、不満与伤心奇异地完全消失殆尽。他知道她在为他打抱不平,为此,他觉得很窝心。他突然发现,他需要的并不是任何无谓的安慰,其实,他只是需要一种被了解心疼的感受

 原来,有个人为自己遭遇到不公平待遇的事而感到生气,竟然是这么动人的感觉。不自觉地,他就这样痴傻地凝视着她——

 “骆逸昊…”⾕亭萱局促不安地欠了欠⾝子,突然觉得一股臊热直烧上面颊。

 “谢谢你…”他突然发现,他们离得好近好近,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揽她人怀。于是,他的手探出去,轻触她依然残留泪痕的颊。

 “我…”⾕亭萱樱轻启,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只因,他的指腹轻轻刷过她的瓣,让她瞬间丧失说话能力——

 “我可以吻你吗?”

 他露骨的询问让她惊吓过度地向后一退,几乎贴上车门板。

 她的反应让他一愣,一时间热情退却,他尴尬无措地将⾝子缩回属于他的领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嗫嚅着,

 “对不起…”

 “我…”⾕亭萱紧张地将⾝子侧向窗外,双手扭绞着。

 “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骆逸昊十分愧疚,几乎是想磕头认错了。

 “你这样说,反而更尴尬。”⾕亭萱微噘起,轻瞪他—眼,以轻快的口气说着。

 “你不生气?”骆逸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她飞快地说着。“我…依用一般说法来看,我是应该⾼兴才对,毕竟这代表你看得起我嘛!”

 “但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慌了,她怎么又误会了他?这本不是看不看得起她的问题,而是,他本是意,想吻她又怕唐突,礼貌地询问之后又觉得自己很蠢!

 总之,他真是笨死了!他在心里不断地咒骂自己。

 “没关系啦!你别解释了,我不会误会你的意思的。”她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地说着。

 见她不在意,他就咽下了想表⽩的话语。

 回忆至此,骆逸昊睁开眼。

 “唉…”他翻过⾝,懊恼地捶着枕头。“追一个女孩子竟然比打官司还难!”

 他不断地想着,她已经二度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面对他的求爱“暗示”是不是表示流⽔有意,落花无情呢?否则,她又何须如此?

 骆逸昊再度翻个⾝,烦躁地想着,似乎真是如此。

 愈是肯定她的想法,他的心就愈难受。

 长这么大,他第一次注意到“女人”的存在,第一次喜一个人,第一次想拥抱一个人,第一次想占有一个人,却…出师末捷⾝先死,他真的很懊恼。

 尤其,察觉了她得体的拒绝方式之后,更觉得她是个心思细腻、体贴温柔的女子。

 “天啊…”他索再翻个⾝,趴在上,将脸埋⼊头里,因为,愈是了解她,他就愈喜她。

 他到底该怎么办?

 他应该就此放弃吗?到底他该如何追求心仪的女孩子?

 陡然间,他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他可以求助的对象了。

 明知现在夜已深,但他还是拿起电话,翻开电话簿,拨了一个他其实并不悉的号码。

 “喂?”廖晓蕙的声音衬着嘈杂的音乐声当背景,透过话筒传来。

 “我是骆逸昊。”他报上自己的名。

 “你总算打电话来了!等一下喔!”背景音乐声明显地变小了,他猜想她八成在KTV唱,不一会儿,廖晓蕙的声音再度传来。“你终于要给我答复了,是不是?”

 骆逸昊微愣了一下才道:“我不是为了这件事打给你的。”

 “那我没‮趣兴‬听了。”廖晓蕙的声音懒洋洋地传来。

 “我…我有事想请教你。”他很谦逊地说着。

 “请教我?!”廖晓蕙扬⾼了语声“你会有事想请教我?这真是太神奇了?”

 “算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很蠢,为什么会冲动地拨了这通电话?这本是个错误。“没什么事了,再见。”

 “骆逸昊!不许挂电话?”廖晓蕙吼着。

 骆逸昊将话筒挪移耳朵些许,很无奈地耳朵。

 “我没有重听,你可以试着轻声细语。”他没好气地说着。

 “到底什么事?”廖晓蕙的口气慎重了些。“是不是你发现了什么?”

 “发现什么?我听不懂。”骆逸昊一头雾⽔。

 “喔…”廖晓蕙话锋一转,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什么事?会让你这个⾼材生有事想‘请教’我?”

 “我…”

 “骆逸昊,是男人的话就慡快点说,不要呑呑吐吐的!你何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廖晓蕙实在是有种快要被疯的感受。

 骆逸昊心里一恼,索直接道:“如果一个男人问你‘我可以吻你吗?’你会怎么回答?”

 “啊?”廖晓蕙错愕地啊了一声,接着,爆出一连串可怕的笑声,她不但笑,嘴上还不忘说:“天啊!哪个男人这么呆啊?我的妈呀!笑死我了。”

 骆逸昊一听,脸⾊大变,有种想直接挂断电话的念头。

 不一会儿,他开始后悔他为什么不快点挂电话,只因,廖晓蕙马上道:“我的天啊!该不会就是你吧?是不是?”

 “没有律师在场的情况下,我可以拒绝回答任何问题。”骆逸昊很想一头撞死。

 “天啊…骆逸昊,想不到你这么纯情!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廖晓蕙笑不可扼地道:“你喔需要再教育,你懂不懂?你太逊了?”

 “是、是、是。没事了,再见。”

 “等一下!”廖晓蕙的呼喊声让他再度把话筒贴回耳畔。

 “怎么?你笑我笑得还不够?”骆逸昊觉得目前的情况很可笑。他跟廖晓蕙甚至称不上是多么稔的朋友,但她就是有本事让这通电话听起来像是多年好友开怀畅聊似的。

 “我跟你说,下次若有机会,就别问这么蠢的问题了?直接将她拖⼊怀里,再狠狠地吻上去就行了,懂吗?”廖晓蕙很慷慨地教授着把妹技巧。

 “这不是太…”一想到那画面,他就脑门充⾎,赶忙甩开心中的绮念,没好气地道:“廖‮姐小‬,你到底是不是女人?懂不懂何谓女人的矜持?”

 “依我看,搞不清楚何谓女人矜持的人好像是你耶!”廖晓蕙毫不在意他的挖苦,反击道:“既然女人应该矜持,那么,我请问你,你要女人如何回答你?难不成跟你说:‘可以,请你吻我吧!’吗?骆先生,你懂了没?”

 骆逸昊一愣,一时间答不出话来。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廖晓蕙在挂断电话前,又补了一句“事务所的事请你考虑得快一点!不要因为情窦初开就浑然忘我!”语毕,不等他回答,便中断了谈话。

 骆逸昊闷闷地将电话挂好,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愚蠢。然而,更让他后悔莫及的是,他本不该打电话给廖晓蕙这个女人!

 紧接着,他又想起,⾕亭萱并未明确地拒绝他,这是不是表示他下一回可以按照廖晓蕙所说的去做?

 骆逸昊呻昑了声,一想到那画面,他不争气地再次脑充⾎——

 给承瑞的第一百八十一封信。九一年三月十⽇。天气,。凌晨一时四十四分。

 好吧!你骂我吧!我有事没跟你说。明明可以在上一封信里跟你述说的,但我就是说不出口。

 骆逸昊,他…他竟然问我“我可以吻你吗?”

 我真的被他吓了一跳,他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想吻我呢?他是因为喜我而想吻我?还是因为心情不好,而我正好在他面前,所以?

 我喜他,我知道自己的心意,但我却无法猜透他的心意。如果他只是开个玩笑,而我却当真,岂不是很难堪?

 所以,我假装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跟他打哈哈地将事情带过,但天晓得我那时有多么紧张,我将手指都扭痛了!

 我很想相信他是因为喜我才这么问的,因为,愈与他相处,就愈觉得他似乎是个很‮涩羞‬的男人,似乎不太知道如何跟女人相处。

 但这怎么可能呢?凭良心讲,他真的符合一般人所谓的“三⾼”条件,像他这样的男人,怎可能不是情场老手? 我真的觉得很困惑,非常困惑。甚至,我又凭什么昅引他呢?天,我竞突然间丧失了自信。

 唉!我的心全都了,你会不会笑我蠢呢?我真觉得自己像个傻瓜,竟为此而辗转难眠。说不定他此刻憨睡如猪,本不当这是一回事!

 可是,我还是不懂,怎么…怎么会有人直接问出“我可以吻你吗?”这种话呢?

 他要我怎么回答他啊!我…难不成要我告诉他“可以啊!”那多羞人啊!对不对?

 结果,因为发生这段揷曲,他就送我回家了,我还是没看到明山美丽的夜景,真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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