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锦荷,花竽妹妹如此体贴又懂规矩,真是讨人喜
,你说是吗?”
月嫣然一笑道。
锦荷小心觑她一眼,旋即明⽩了,
角勾起一抹微妙的笑意。
“确实讨人喜
,我本以为花竽妹妹会仗着老夫人撑
,一来就踩着众姊妹颐指气使、惹是生非呢,不想竟是这样亲切随和的好妹妹,看来咱们是⽩担心一场了。”
花竽害羞地低了低头,自小和风竺、雪笙、月筝几个姊妹在一起,彼此之间没有猜疑和嫌隙,都是真心相待,所以她听不出锦荷话中蔵着话,当真以为自己已经赢得了她们的好感,暗自欣喜不已。
“锦荷,你把东西搬回屋去,一样留在正屋里不必走了,我带花竽到后边的花坞…”
月双眸忽地一亮,笑说:“可巧了,咱们‘云养斋’后头有个花坞,你名叫花竽,那儿正适合你住呢!”
“花坞!”花竽眉梢眼角扬起了
悦的笑意。“老夫人跟我说过,‘云养斋’从前是王爷特别为老夫人盖的书斋,书斋后有个花坞,是老夫人专门养花的地方,我自小就爱花,住花坞正合适,多谢姊姊安排!”
锦荷摀着嘴低低笑出声,花竽不解地回眸看她。
月轻咳一声,迅速扫了锦荷一眼,锦荷立刻敛了笑,捧着箱子慢条斯理地转过⾝走回正屋去。
“现在的花坞可不比从前了,因为四爷不爱花。”
月从容地拉着花竽的手,若无其事地往游廊后头走。
“四爷不爱花?”花竽微怔。
“你刚刚没仔细瞧吗?‘云养斋’的內院里只有芭蕉和梧桐树,一盆花都没有,只有外屋有几处花架罢了。”
月淡淡地笑道。
花竽心口有些微凉意,似一种不祥的预感。
“花竽,‘云养斋’有大小丫鬟八个人,我和锦荷住在正屋里贴⾝服侍四爷,其余六个小丫鬟分别住在正屋两侧的耳房里,‘云养斋’內并没有多余的地方可以再住人了,所以我才不得不安排你住进花坞里,你可要体谅我的无奈。”
“姊姊千万别这么说,是我给姊姊添的⿇烦。”听了
月的话,花竽心中感到十分歉然。
“我底下管着那么多人,若偏心了你免不了有人要闲话,你能体谅我就好,盼你别在心中埋怨我。”
月领着她走到游廊底。
“我不会埋怨姊姊的。”花竽诚恳地回话,看见前方有个月洞门,门上写着“花坞”两个字。
穿过月洞门后,有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角落处有一口小小的井,和院子相接处是一间盖成半弧形的矮房。
“听说这间暖房从前是老夫人养花用的,不过已经空了十年,四爷不爱花,我们这些仆婢也省了事,只拿这间暖房当仓库用。”
月边说边把门打开来。
花竽跟在
月⾝后走进屋內,立刻闻到一股霉味,她下意识地掩住口鼻,呆呆地环视着这间积満了杂物与灰尘的屋子。墙角到处堆放着柴火和木炭,还有大大小小的空瓷缸,那些旧瓷缸看起来和老夫人在阁楼里养花的瓷缸极为相像,临窗的大炕上则堆満了一箱一箱的蜡烛,屋內连一张桌子椅子都没有。
这不是香气袭人的花坞,而是一个臭烘烘的仓库,她难道要睡在这里?花竽怔愣地呆站着。
“这屋原本就是养花用的,所以盖得低矮了些,不过到了冬天你就知道好处了,这屋子暖和极了呢!”
月満脸含笑,一边把堆在炕上的几大箱蜡烛搬开来。
花竽连忙放下肩上的小包袱,过去帮
月把蜡烛搬到一旁。
“花竽妹妹,先委屈你暂时住在这儿了,等我把正屋腾出一处来,一定会尽快把你挪进屋去。”
月握住她的手,満怀歉意地说道。
“好,那就⿇烦姊姊多多费心了。”花竽微笑点头,丝毫不疑有他。
“我找些被褥或毡毯让丫头们给你送过来,晚膳后再领你见四爷。”
月拍了拍⾐裙上的灰尘,转⾝便往外走。
“多谢姊姊。”花竽送她到了小院。
“对了,随时会有小丫头进来取炭柴或蜡烛,你只管让她们取走,若有小丫头对你态度不恭敬,或是在你面前碎嘴长⾆,只管告诉我。你今⽇先歇着,明⽇可就有你忙的了。”
月轻拍她的肩,意味深长地一笑。
“是,我知道了。”花竽感
地笑笑。
目送
月离去后,她大大松口气,感觉
月并不难相处也不难亲近,她相信只要自己姿态放低便好做人,这儿的众丫鬟们自然也就不会太为难她。
回到花坞內,她找了件旧⾐裳换上,还用布把头发包起来,然后卷起⾐袖开始整理打扫屋子,打井⽔把炕
清洗⼲净。
擦拭着瓷缸上的积灰时,她一边自言自语着。“这么多的瓷缸,当年老夫人肯定养了许多花,但那些花都到哪儿去了呢?可怜的花,好薄命。”她想起
月说过“四爷不爱花”忍不住叹口长气。“为什么不爱花?园子里如果只有光秃秃的山石有什么好看的?青翠的草木确实也别有意境,但总不如灿烂鲜
的花朵点缀来得有生气呀!怎么会有人不爱花呢?真是想不通…”
“不爱花就不爱花,有什么好想不通的?四爷又不是姑娘家,四爷爱山、爱⽔,爱的是大气。”
忽然听见有人揷口,花竽惊讶地抬起头,看见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抱着被褥站在门口,一双大眼好奇地盯着她。
“你不会就是传说中
惊四座的风花雪月四大丫鬟吧?”小丫头看了看她头上的布巾,又看了看她⾝上的旧棉裙,眼神十分鄙视。
“是,我是,我叫花竽,多谢妹妹替我送来被褥。”花竽忙拍掉満头満脸的灰,笑昑昑地从她手中接过被褥。
“这些都是旧了的被褥,你先将就着用吧,
月姊姊说临时找不到新的被子给你。”小丫头从头到脚打量着她。
“我来得突然,怎么好要求新被子,用旧的就行了,又软又舒服。”花竽含笑转⾝,把被褥轻轻放在炕上。
“你不怕这是厨房那些脏婆子睡过的吗?”小丫头语气十分冷淡。
“脏婆子?真的吗?”花竽惊讶地看着她。“
月姊姊不会因为我才把人家的被子抢了来吧?”
小丫头一听“嗤”地轻笑出声。
“这是我旧⽇用的,不是什么厨房脏婆子的,前些时候晒过太
,还算⼲净。”
“多谢妹妹。”花竽欠⾝道谢。
“一
旧被有什么好谢的?”小丫头瞪了她一眼。“瞧你看起来傻里傻气的,长得也一般,就这样还传闻‘
惊四座’呢,真是好笑!”
这几句讥刺的话让花竽羞得満脸通红,她从没有应付过这种直接露骨的批评,一时窘得不知所措。
“传闻…好像是离谱了些…”她的
情向来平和谦顺,小丫头的话并没有惹恼她,只是无奈地苦笑了笑。
“我这么说你,你不生气吗?”小丫头奇怪地看着她。
“妹妹有话直说,好真
情,我没什么可气的,人与人之间总是以和为贵的好。”花竽低头一笑,把被褥打开来平铺在炕
上。
“以和为贵?”小丫头用揣测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走过去帮忙她铺被。“其实说⽩了就是忍气呑声吧?你不是挂名头等丫鬟的吗?被安排住进这个像我这种耝使丫头都不睡的仓库,也不晓得吭气一声,换了别人早就吵闹翻了。”
花竽自小在气质文雅的老夫人和端庄稳重的秦姑姑⾝边长大,她很清楚什么是富贵人家的教养,和风竺、雪笙、月筝几个姊妹相处也都彼此相让,从来不会用言语当锐器伤人,四个姊妹当中她又是
情最温和的一个,虽然姊妹们偶尔也会拌个嘴,但她却连和姊妹们拌个嘴都不曾。
“以和为贵也好,忍气呑声也罢,只要能够八面周全便好,少惹是非也少些烦恼,一味吵闹是无济于事的,而且我的
子也和人吵不来。”花竽笑得嫣然。
“我骂了你也不知道回嘴,你没听过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吗?”小丫头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角。
“我若是回嘴,妹妹听了生气也要回嘴,岂不是没完没了吗?”花竽轻笑道。
小丫头淡淡瞧着她,耸一耸肩,说:“你叫我迭翠就行了,不用妹妹、妹妹这般地叫,叫人听得不自在。”
“好啊,迭翠妹妹。”花竽笑着点点头。
迭翠深深看她一眼,好笑地说:“我看你是真的有些傻气呢,难怪要吃
月姊姊的亏了。”
“什么?”花竽没听清,抿嘴笑问。
迭翠摇了头摇。
“没什么,我要回去了。”说完,似有所顾忌一般地转⾝就走。
“等一等,迭翠妹妹!”花竽急忙叫住她。
迭翠止步转⾝,见花竽从小包袱里拿出了一条簇新的绣帕,笑昑昑地递上前。
“拿了你的被褥,也不知该拿什么谢你,我⾝边只有几条绣帕,若不嫌弃你就收下吧。”
“这么漂亮的绣帕要送我?”迭翠惊讶地睁圆了眼,她只用过素帕,从未见过绣得如此细致的帕子,帕上的彩蝶栩栩如生,彷佛随时会飞上天。
“这是雪笙绣的,她刺绣的功夫无人能及。”花竽灿然笑道。
“你舍得送我?”迭翠眼角眉梢掩不住喜⾊。
“雪笙绣了几条帕子给我,我若还想要,找她再绣就行了。”花竽发现她脸上的表情不再老气横秋了。
“谢谢。”迭翠开心地笑起来。
“你喜
就好。”一条绣帕让她看见了迭翠打从心底流露出的喜悦笑容和孩子气,让花竽感到很值得。
“我得走了!”迭翠微笑转⾝,出房门前回头丢给了花竽几句话。“姊姊别太忠厚老实了,
月姊姊说什么你可别都答应,否则,你几年也见不着四爷一面。”
花竽望着迭翠脚步轻快的背影,怔然呆站着,直到脚步声愈来愈远,四周渐渐寂静下来。
空气里还有些细小的灰尘在飞舞着,她忽然感觉到有些害怕,因为今晚她将独自一人度过十年来第一个没有人陪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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