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宋朝崇宁年间*
普鲁德是个实习死神。他是命定的王者,即将掌控地狱之邦,因此要求自己必须亲自体会每一阶层的工作。
在这个兵荒马
的时代,要收的魂魄太多了,人类愚昧的只求温
,对于自己的灵魂修炼早已撇在一旁。
黑暗世界里其实也不需要这些垃圾,而这些天、地都不愿收留的幽魂就只好再也为人。
那个年代,每个结界都笼罩在乌云之內,使他们这些死神也不得不与天界
流,合力清理这些孤魂野鬼。
普鲁德就在那时第一次见到小瓣花儿——现在的七十七号。
寒冬乍暖的初舂,普鲁德就像国中神话里的钟馗,能随意穿墙遁地,游走在三度空间中。
他的黑发长至
际,外型冷酷俊美,但除了将死的人有幸目睹他的面貌,对人类而言,他只是一阵轻烟,看不见也摸不着。
京城,空气中的气流透着浓浓的不安。可怜的人类,悲哀的混种品,枉费拥有天、地的基因,却没传承⾼尚的格调。
民不聊生,偷拐盗骗也跟着来,他穿梭于三度空间,将所收的魂魄按其生前的业障,投生做狗或人,或万物间的其他生物。
若他不经过那个胡同,就不会听到小瓣花儿的哭声了。
然而,那也正是他劫数的开始。
为什么会有婴儿的哭声?这座巨宅裹不应该会有小孩的哭声呀!
他好奇的
一探究竟,穿过⾼耸的围墙,置⾝在一片花海里。
多诡异!江南三月才有的芍药花,在这舂寒料峭的北方竟然大放异彩,如同清晨奔放的精灵,争奇斗
的绽放着。
婴儿的哭声又提醒了普鲁德。他飘⼊巨宅,循着音源,进⼊一间富丽堂皇的內室。
“夫人,咱们这个女儿可是千辛万苦求来的,年近半百却老来得女,你应该⾼兴才对,怎么反倒说些丧气话呢?”一位温和中带有威严的男人正在
头安慰着刚生产完的女人。
两人容貌已见岁月的洗礼,年纪果然不小了,居然还能生出小娃儿倒也稀奇。普鲁德忍不住上前观看婴儿。
初见小瓣花儿,他无法正确的形容出自己的感觉。该死的,他为何要拥有“感觉”?那就像是自⾝的磁场全
了方位,痛苦又新奇,令他不忍释手。
她是谁?这地区是由他管辖的,
据他手上握有的资料,这对夫妇不该有小孩啊!
“老爷、夫人,外边花园里的芍药花今儿个突然全开了。”婢女急急的跑进来,奋兴的说着。
“别大声嚷嚷。”那男人轻斥着。“夫人,我出去看看。”
不一会儿,那男人又皱着眉头走了进来。“夫人,咱们家的芍药花从没开得像今年这般美丽,花开的时间也过早了,是不是有什么隐喻?”
那产妇听了倒是喜上眉梢,她爱怜的摸抚着小娃儿“咱们的女儿说不定是花神转生的吧?老爷,就叫她芍药吧,小名叫小瓣花儿,你说好吗?”
“夫人所言甚是。你瞧,小瓣花儿在笑呢!”
普鲁德仓皇的退了出去。
这是
咒。
这小花办儿令他有莫名的感觉,也许小瓣花儿对他而言,是个他应该防着的噤区。
可是他阻挡得了这股致命的昅引力吗?
* * *
再见到小瓣花儿是十年后。
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又来看看她。细致柔嫰的肌肤,翦⽔秋瞳滴溜溜的转呀转的,透露出慧黠又略带精灵的个
。
“爹,”她一蹦一跳的跑到那已变得更老的男人面前,拿出一双只能以“惨不忍睹”来形容的鞋子递给他。“这是小瓣花儿亲手
的鞋,送给您。”
那男人満心
喜的接过来。“我的乖宝贝,这双鞋做得真漂亮。”
坐在旁边的夫人哭笑不得,而站在旁边的婢女则忍不住掩口低声轻笑。
“碧珠,跟我来,外边芍药花开得好漂亮,咱们去采来送给娘。”说完,不等双亲答应,小瓣花儿早已奔了出去,后面跟着一位年纪与她相仿的小婢女。
“老爷,这鞋怎么穿?你就是太宠孩子了。”那夫人皱着眉头对男人说。
“哪里的话,我觉得这鞋真的好看。”
“小瓣花儿从小心地善艮,看到小生命受了伤都会细心呵护,不过就这女红让人不敢领教,真是教人担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咱们以后招赘,女红的事
给丫头们做就好。”
“老爷说得是,但我心中却是一年比一年不安,京里也越来越
了,这往后的⽇子还能一直过得如此安稳吗?”夫人忧心道。
“你这话倒也实在,但自从小瓣花儿出生以来,咱们家的芍药花每年总开得比别人早,谢得比别人慢,似乎应了小瓣花儿命中自有定数,咱们该防的防、该做的做,其他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是啊,这孩子的命运只怕早已注定了。”
* * *
花海中的小瓣花儿即使只有十岁,却深深的昅引着普鲁德的视线。
他想要她。
这想法大大震撼了他,他怎么可以有此想法?
他不敢再看下去,又狼狈的离去。
* * *
再过了七年。
普鲁德已是令人望之生畏的地狱大王,拥有无远弗届的权力,也是导领冥界的新王者。他是撒旦最得意的儿子,冷酷、聪明、理智,没有人察觉到他心中的那股
流。
算一算⽇子,小瓣花儿应该十七岁了吧,或许已长成一位娉婷少女…
他捺不住內心的
动,又去拜访了她。
第三次的碰面,是普鲁德沉沦的开始。
一位瘦弱的⽩面少年肩上扶着一位大汉,旁边跟着惶惶不安的小厮,三人跌跌撞撞的进了巨宅的大门。
“姐小,不要啦,你这次捡了个流浪汉回来,老爷和夫人会把碧珠骂死的。”做小厮打扮的小婢女在后面唠唠叨叨的念着。
“碧珠,你闭嘴,别大声嚷嚷,待会儿把大伙都引来了。”少年轻斥着小厮。“你看他饿倒在路边真是可怜,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姐小?!普鲁德明⽩了,那少年便是小瓣花儿。见她如此有善心,更
发他对她的
恋。
“快,趁大伙还没发觉,把他扶到我房里。”小瓣花儿急急的催促着。
“姐小…”
“别磨蹭了,不然我可要生气啦。”小瓣花儿拉下脸威胁道。
碧珠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帮忙搀扶,把小瓣花儿肩上驮着的男人带进她的闺房,并协助她将他放到
上。
普鲁德也跟了进去,发觉里面
本不像是闺女的房问,倒像个书房。
那是普鲁德第一次见到⾼立寒,那个时候他叫朱贵,眉宇之间満布沧桑,却无损他的斯文俊秀,在在都显示他是个人中之龙。
“碧珠,先端盆⽔来,再叫厨娘准备饭菜,就说我肚子饿了,现在要吃饭。”
小婢女犹豫着,不晓得该不该留姐小一人在这陪着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
“还不快去。”
“是。”碧珠急急奔了出去,决定快去快回。
房里静了下来。
小瓣花知道她一个尚未出嫁的少女居然把个大男人带进闺房,确实是大胆了些,但是她做事情自有分寸,她不能放任他在街上自生自减,而且…这个男人对她似乎有一股昅引力,从第一眼见到他,她的目光便几乎无法自他⾝上移开。
“姐小,⽔来了。”碧珠臭着脸端了一盆⽔进来。
“搁着,去看看厨娘煮什么好吃的?”
“哦。”小婢女又心不甘情不愿的出去。
小瓣花儿拧了条⽑巾,温柔的擦拭着男人略微瘦削的脸庞。
为此,普鲁德心中翻起一阵排山倒海的怒意。他握紧拳头,极力克制着。
“冤家呀,你娶
了吗?可不要啊,小瓣花儿想嫁给你呢!”小瓣花儿
着家乡小调对着无知觉的男人低昑着。
他要杀了这男人!他想杀了这男人!普鲁德內心大喊着。
躺在
上的男人神智恍惚的醒来,眼前映着一张绝世丽颜,正充満情意的看着他,就像他曾经思思念念的那般…
没有犹豫的,他捧住那张巧笑倩兮的俏脸,封吻了女子的轻呼——
* * *
没有再后序的故事了。
普鲁德结束了它。
最后那幕景象是他忍耐的极限。
他带走了小瓣花儿的⾝躯与灵魂,冰封在冥界的噤区內,并封印了小瓣花儿的所有记忆,温柔的指导初⼊混沌的她,耐心的引领她学习冥界的定律与行为规范,并将她列为编号七十七号的死神,从此在他的羽翼下受他保护着。
* * *
该来的还是躲不过,轮回了五世,⾼立寒和小瓣花儿又碰头了,两人问的情愫依旧,一下子就摧毁了他的努力,令他的等待似乎变得毫无意义…
“亚曼,亚曼,你在发什么楞?”七十七号飘到普鲁德面前问他。
普鲁德幽幽的回过神。
小瓣花儿离他好近,美目关切的望着他…终于,他做了一件几百年来朝思暮盼的事——吻上她。烈猛、霸道、不顾一切,只盼她能够有所了解,对于他的痴情、他的用心、他无悔的守候…
七十七号挣脫了普鲁德的钳制,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管他是不是地狱大王。
亚曼竟然如此待她,
“你…你…”她想起以前他对她种种的好,难道是别有企图?
挨了一巴掌的普鲁德不像一般男子急切的要求对方原谅,只是定定的看着七十七号。只见她眼眶一红,旋即转⾝飞奔而去。
他并没有去追她。
鲁钝的男人啊!他真恨此刻的自己。
* * *
真是楣运当头了。
七十七号向撒旦王报到后,他只是淡淡的瞧她一眼,就丢给她一张工作单。现在,可怜的她得把私事摆在一旁,去拘个老头回来
差。
她瞧瞧名单上的⾝分背景。
医生,六十五岁,男。
地点:京王大饭店际国厅。
看到“医生”两个字,她眉头拧了起来,现在这两个字对她而言敏感得很。
不过地点在⽇本,应该不相⼲吧。躲了几天,终究还是得面对现实,此次的任务不过是拘个老头而已,就当作是疏通筋骨吧。
* * *
坐在台下,⾼立寒忍不住又打了个大阿欠,此番参加这个际国
的医学会议,他是湾台代表团的其中一个。
台上的主讲者是一位知名的心脏权威教授,自大得很。⾼立寒不是藐视地,也尊重他个人的所学专长,但把整个会议大半的时间都用来歌颂他做了哪些贡献,还不时停下来等台下的人鼓掌完,才又继续口沫横飞,那也太扯了吧!
他又打了一个呵欠。
自从挨了七十七号那一
后,他变得有些精神恍惚。集中精神时,尚不觉得和平常有何不同,但像现在心情放松时,他的反
动作及警觉
就会差了许多。
七十七号已经消失了一个星期,照例又留了一堆烂摊子给他。那天他⾜⾜在晁盖家待了一个下午,聆听他与垢儿像老师教训生学般的数落着地。而且垢儿还威胁他,没把七十七号找回来,不许他再踏进她家大门一步。
好狠哪!不过他比垢儿更心急的想找回七十七号。
这可恶的小女人,他已不想再提醒自己她有多少数不完的缺点了,他只想以一个“朋友”的⾝分衷心的警告她,离那琊恶、男不男、女不女的长发男人远一点,免得吃亏又上当,到时他的肩膀可不借她靠。
另外,七十七号为何又会去找垢儿的⿇烦?这也是⾼立寒百思不解的一点。她这种变幻莫测、
晴不定的个
,是职业使然,还是本
如此?
他突然又忆起海边的那次出游,七十七号灵活的大眼、俏丽的笑容…其实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啦。认识她越久,心里的矛盾就越多,不过无论如何,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她,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他的思绪天马行空的游走着,突然间电光一闪,将他的注意力全给拉了回来。
⾼立寒眨了眨眼,左右瞧了瞧,会场里的气氛依然,不见有何事发生。
怎么了?他最近怎么老觉得恍惚,方才那一瞬间又像有什么预感,仿佛…
才正纳闷,他已看见了。
是七十七号!她正大刺剌的上台,朝上面那个不可一世的教授走去。
不会吧?在这个地方?⾼立寒才一想完,七十七号已欺近主讲人的⾝边。
只见那医生中断了兴致⾼昂的演说,还莫名其妙的与七十七号对望,不解为何没有人员上来制止她?
她一声冷笑,有如刺骨的寒风渗⼊那教授的骨子里。镰刀一挥,七十七号勾出了教授的魂魄。
台下的听众正讶异着教授为何中断了演说,然使在众目睽睽下,教授直
的往后倒下,全场顿时
成一团,所有的人全往台前靠去。
⾼立寒仍坐在原处,惊奇的看着七十七号制造出来的这一幕。而那位始作俑者
本不理会她所导出的⾼嘲戏,像个收了工的小牧童,神气的在前面带领着,背后勾着那位教授的魂魄,任由她布摆的紧跟在后。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立寒真的会当场大肆的狂笑一番。
教授心脏病突发过世了。可怜哪,自己是心脏科的权威大夫,最终却是死于心脏病突发。但⾼立寒知道,死神会让世界上最不可能的事也变成可能。
七十七号并没有马上消失,她往外头走去。
⾼立寒起⾝跟上她。
他真是拿她没辙,但是能再见到她,喜悦的心早已掩盖了一切。
他没注意自己已将七十七号纳为所有,不知不觉中将她的形影烙在心底。
* * *
⾼立寒追出门口时,七十七号已不见踪影。他毫不犹豫的往逃生梯奔去。
果然,七十七号正在前面走着。他悄悄的赶上她。
“姐小,大⽩天明目张胆的拘人,不合时宜吧?”
耳边突然传来的低语,着实的吓了她一跳。七十七号回过⾝“是你!”她早该想到没那么容易可以摆脫他的。收起惊讶后剩下的一丝欣喜,她冷淡的应着。
⾼立寒跟上她的步伐,还好她没打算马上消失。“你⾝子复原了吗?”
关心的语气让七十七号心中一阵酸楚。“要你管。”
“嘿,还在生我的气吗?”他挡在她前头,无视于她的冷漠,依然故我的问着。
“没有。”
“那为什么都不来找我?”⾼立寒往前跨了一步,七十七号急急的后退了一步。
“又没要拘你,⼲嘛找你?”
“来找我就不能有别的事吗?”
七十七号无语。
“为什么不回答?”⾼立寒又上前了一步,把七十七号
⼊角落。
“我…我要回去
差了。”七十七号开始慌
。“你让一让。”
⾼立寒索
双手搭在墙上,圈住了七十七号。他低头仔细的瞧着她“嗯,脸⾊不错。”忍不住伸手摸抚她细致的脸庞。
七十七号急速的往后缩,⾝子没⼊了墙,准备逃之夭夭。
⾼立寒拉住她的手,用力往前一带,七十七号跌⼊他怀中,尚不及挣扎,⾼立寒已攫住了她的
,将这些⽇子对她的思念全宣怈在这一吻上。
旁边呆立的心脏权威教授早已让七十七号催眠,此刻睡得正
。
这一吻释放了两人所有的热情。
“我想你。”⾼立寒喃喃的念着。“脑海里全是你的影子,挥也挥不去。”
七十七号的哀怨被⾼立寒的自⽩扫落得无影无踪。他想她?他不是在玩弄她?他心里真有她?
⾼立寒吻得更深了。即便是死神,她⾝上仍有股脫俗的香气,他忘情的想探索更多。
七十七号没想到⾼立寒热情的时候,爆发力如此強。由于自⾝的保守加上羞赧,她开始挣扎。
“好,好。”⾼立寒
着气,稍微松开她,但仍拥着她不放。“我知道,给我一点时间。”他慢慢的抓回理智。“对不起,吓着你了。”
双顿酡红的七十七号害羞的摇头摇。她对他是毫无招架之力啊!只盼他可不要负她才好。
“别再避不见面,好吗?”
“嗯。”他又吻了吻她。“有空就回来⽩⾊屋子。”
“嗯。”那医生的魂魄无自觉的已经快飘进墙內了,⾼立寒急忙把他拉回。“这魂魄要误时了会如何?”
“成为孤魂野鬼。”
“回去吧,”⾼立寒终于甘心放手,他可不想因为自己一时贪
,而让这魂魄没有了归依。“免得害了这教授。”
“没关系,找亚曼帮我应付就可以了。”七十七号偎在⾼立寒怀里,甜甜的回着。
“谁是亚曼?”
“地狱大王普鲁德呀。”
“那上次跟你来的那个是什么鬼?”
七十七号咯咯的低笑起来。“他就是亚曼呀。”
原来他就是地狱大王,难怪有这么強的威胁
…
但⾼立寒才不管他是何许人也,他让七十七号面向着他“不许再理他。”
“什么?”
“我说没事别再找什么亚曼了,他对你居心不良。”
七十七号想起亚曼的那一吻。她认识他几百年了,从不知他有何心思,想不到立寒一眼便看穿了。
她犹自发愣,⾼立寒猛然的吻醒了她,霸道、占有的。
“听到了没?”
⾼立寒烈猛的热情冲击得她无力招架,用爱紧紧的将她枷锁,她还能怎么说?她心甘情愿的点点头。
⾼立寒満意的又吻吻她,再度拉回飘走的魂魄,把它
给她。“回去了,别耽误了时辰。”
七十七号顺从的点点头,不舍的离开了三度空间。
如果⾼立寒存心要玩弄她的感情,她亦甘愿无怨无悔的为他所愿,纵使往后的⽇子沉沦在暗无天⽇的地狱,她也认了。
至于李垢儿,她只能静观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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