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吉祥娘 下章
第四章
 “老爷,莫公子又不见了,咱们怎么找都找不着他。”

 “又路了吗?”

 好个理由。就算不见了,又怎么样?余沧元瞧一眼凤鸣祥。就算那姓莫的跑遍了整个庄园又如何?鸣祥在他这里,何况那姓莫的也做不出什么毁天灭地的事来。

 余沧元见婢女有些好奇地想偷瞧书房內,他让语气流露出不悦,道:“下去工作,莫公子要路就让他去吧。”他轻轻关上门,将莲子汤放在屏榻旁的小茶凡上,便走回书桌后。

 正要开始打起算盘上的珠子,屏榻上合眼的凤鸣祥突然问道:“我是不是真的很像男人?”

 他知她本无法⼊睡,对她突来之语,头也不抬地答道:“你本来就是个女人。”

 “哎,我是说,我女扮男装是不是真的很让人认不出来?”好几次用龙不祥之名跟他出去谈生意,她在旁观看,也未曾有人认出过她是女儿⾝来。

 “你是个女人,怎么扮都还是个女人。”

 说来说去,就是不愿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换句话说,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永远都是那个义爹误以为的男孩脸。

 余沧元抬起脸,用眼神要她将莲子汤喝下后,问道:“你要留他多久?”有些讥诮:“沈夫人对他一点意思也没有,我看到头来,等姓莫的走时,咱们庄里的丫鬟都要收拾包袱跟着他跑了。”

 凤鸣祥轻笑:“沧元,你说得太离谱了。这种事除了缘分之外,总要⽇久生情嘛。”

 “⽇久生情?”余沧元微哼一声!“他的情还生得不少,一、二、三、四、五,我可都数不清了,只要是瞧过他笑的丫头全蒙了心眼。”

 凤鸣祥的轻笑变⼲笑,实在没有办法替莫不飞说话,只得拿起莲子汤一口一口地喝下。

 谁教莫不飞的桃花极多,多也就算了,偏偏他让桃花飞,短短的几天內,就像是桃花过境般,连她都吃惊不已他的魅力。

 老实说第一眼乍看莫不飞,说不会心跳那是骗人的。是人,都会喜欣赏美之物,他长得清俊又可爱,在外表上已是占尽优势,而在他的面相里有诸多桃花连,不必主动去招惹人,自然有人来惹他,这种男人,是⿇烦了点。

 她都有一点点为他的外貌而动心,怎么绣娘能天天面对桃花脸而不曾‮情动‬过?

 “我知道她天天送补品过去啊。”她喃喃自语,余沧元闻言又从账本里抬脸瞧着她。

 “怎会没有任何感觉呢?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能让绣娘看上两眼的男人,要是错过,怕要抱憾终生了。”

 绣娘是个傻气人,夫婿都死了十年,她却不曾放下心看别的男人一眼,只知守着一个小儿子。

 她注意到余沧元莫测⾼深地凝望着她,她轻叫一声,笑道:“哎呀,什么时候我又开始学起他自言自语来了?”

 “他是个毒瘤。”余沧元面无表情地说道:“这种男人只能靠外貌骗人,你虽聪明,但毕竟涉世未深,小心收好你的心。”

 说得好像她会喜莫不飞似的。她微笑:“你放心吧,我跟你一样,早就死了心。”

 她站起⾝来,明明累得很想睡,偏又难以⼊眠。“绣娘她夫婿的忌⽇快到了,一个妇道人家出门买纸钱金泊总是不妥,我跟她说好了,过几天我陪她一块去。”

 “过几天?”他沉昑一下,忆起几天后有生意要谈。

 “才出门半天,不打紧的,不需要你时时陪着。”她温笑道:“我在外头叫龙不祥,是个跟人说女扮男装也没人信的假男人,没要紧的。”

 是没要紧,他让鸣祥跟着他出去过几回,的确没有人质疑她就是凤鸣祥。

 他沉默了下,道:“你一切小心。”

 凤鸣祥笑了笑,走出书房。房外,一片舂天气息“如果庄园也有喜事就好了。”

 她喃喃道。极端盼望刚送走的司徒寿能够得到幸福。

 她才走到院外,突然见极远处一片⻩沙滚滚,飞卷⼊天。

 她眯起眼想看仔细。

 “搞什么啊?”那片⻩沙呈一直线地向这里卷来,她呆了一下,终于看见⻩沙中奔跑的人影。“莫不飞?他又在搞什么?”

 天啊,他的速度快得可以,刹那间已及时煞住在她面前,⻩沙袭面,她赶紧开扇垂脸遮沙。

 “凤鸣祥,你是女人?”莫不飞直接问道。

 咦?她抬头瞧他。⻩沙之中,他清俊的面貌显得十分认真,异样的情愫很紧张地盘旋在他的眼里。

 她很小心地退了一步,沙尘⼊鼻,她连呛了好几口;莫不飞见状,赶紧用力挥开她四周的沙尘。

 “对不起,我跑了整个庄子,好不容易才找着你!”

 “啊,你跑了整个庄子?”整个庄园走快,一天都不见得走得完哩。

 “我…”他的脸颊微微红了,呐呐道:“我又路了,找不著书房,所以⼲脆绕着庄园跑,想总会让我找着的。”

 凤鸣祥闻言,一时说不出话来。书房并非在庄园最外向的东南西北、而是在园中偏中的地方,那就是他绕了庄子外围一圈再缩一圈了?

 “哈…哈哈…”怕失礼,连忙掩嘴直笑,笑得难以控制。没见过有人找个人会找成这样的。

 难怪他一⾝风尘仆仆,头发几乎沾了一堆⻩沙。他跑得倒是快的,快到她方才以为是哪里来的龙卷风呈直线往自己扑来呢。

 她笑得差点流眼泪,忍不住蹲下来拿着扇面遮着笑声。

 “很好笑吗?我跑了一下午,天就快黑了,我还以为会来不及…”

 她笑着从扇后露出一双眼,看见莫不飞哀怨地眼着自己蹲下。这个男人比地见过的任何人都还要会耍宝,啊,应该说,在她的生命里从来没有遇过像他这种会直接反应情绪的人类。

 “来不及什么?”她笑问。

 “来不及…阻止恶狼扑羊。”他的桃花眼委屈地子她,还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她有没有不对劲之处。

 “恶狼扑羊?”

 “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他抱怨着。

 她眨眨眼。“莫兄弟,你等等,让咱们一件一件的来。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女的?”

 即使早知她是女扮男装了,一听她亲口确认莫不飞仍诬打击的。

 “我…天机不可怈露。”

 “哦,原来是小鹏告诉你的啊。”她笑道:“我还以为是你看出来了呢。”

 正因不是他自己看出来的,所以自觉很丢脸啊!他的视线落在她被⾐领遮掩的颈间,是真的瞧不出她是女儿⾝,连脸都不像啊,呜,他也不能很理直气壮地说若再来一次,他一定能分辨出她是姑娘家。

 因为他本认不出来,不管再来几次。

 “好了好了,你认不出来才好呢,你怎么难过成这样啊?”他不觉好笑,她都很好笑了。“我又不是没照过镜子,当然知道自己长什么样,你会相信我是姑娘家,我都要感谢你了。”

 “你何不扮回女装?为什么要以男装示人?”

 她的嘴角微勾,斜睨着他。“莫兄弟,你觉得,我能以凤鸣祥是女儿⾝来示人吗?”

 莫不飞闻言恍悟。下午边跑庄边陷进凤鸣祥是女人的思绪中,一时忽略了凤鸣祥三个字所带来的意义。

 他想起她自己提过她没有什么姻缘,小鹏也说她的男人缘多浅薄;命理之说真不真他不作判言,但现今多讽刺,没有男人缘的她竟因一⾝內力陷进一群贪婪的男人堆里。

 “是谁教你这一⾝內功的?”他突然问。

 “我义爹。”她答得很坦⽩,见他张口又要再问,她笑:“你见不着他了,三年多前他就已魂归地府,没法跟你谈天说地了。”

 他这么容易被看透吗?莫不飞有些懊恼。恼的不是他很容易被她读透心思,而是恼她既然了解他在想什么,却没有发现他內心里的挣扎。

 “为什么会有一个十岁的小孩当你未来的夫婿?”他再问,不愿再多加揣测,让自己吓自己。

 啊,小鹏连这个也说了,那表示小鹏不是极喜莫不飞,就是小鹏正在虱之中一时口不择言。

 “到底怎么回事?”他急切地问。

 凤鸣祥微微偏着头,让他的眸子完全落⼊自己的视线里。

 他的眼瞳圆大,瞳仁清澄直率又有神,会有这种眼神的人,绝不是一个偷摸狗之辈。

 “唉,绣娘无心,实在太可惜了…”她喃道。

 “什么?”

 “哦,我是说,那是闹着玩的。”

 “闹着玩?”莫不飞一脸不信。“你是闹着玩,那小表可不是。”

 “莫兄弟,你要想想,小鹏才十岁,等他二十时,我都过了三十多了,难道还真教他娶我不成?”她笑道:“那是他娘闹着玩的,小鹏一向不忍违背他娘,只好暂时充当,等他再大一点,有了心上人,那可就不一样了。”

 莫不飞看她不像说假话,心想也对,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怎会对一个十岁男童有情?

 都是自己一紧张起来,连个奷童的话都信了。

 “那…你可有心上人?”桃花眼眨巴眨巴地望着她。

 她楞了一下。“莫兄弟,你问这做什么?”

 “你叫我一声莫兄弟,那表示咱们不是陌生人,而且关系比朋友还要近那么一点点,我当然很关心你嘛,你到底有没有意中人?”说到最后,他的语气略带急促起来,整个半蹲的⾝躯微倾向她。

 “我怎会有?”她已经有点习惯他花招百出的个,也就不以为意。

 “那…那余沧元呢?”见她有些疑惑,他解释:“你看,你一个姑娘家,名节是最重要的,但我才在庄园住蚌几⽇,便听见一些流言…比方说,像,像有丫头瞧见他夜⼊你的寝居,你曾说过你与他换夜居之地,这我是知道的,但,像…像有的丫头还说,你每天下午都与余沧元共处一室,门关着没有任何声音…”

 什么时候这里的丫头这么多嘴了?这原是私事,不关他的事,但又想若让他误会庄园中多婬之事,那对绣娘的名节也有损害。思及此,她便答道:“夜里我难以⼊眠,所以每天下午我上书房去休息,沧元在里头看账也防有贼⼊庄,而他却不及保护我。我跟他之间并无不轨之事。”

 啊啊,原来如此!是啊,怎么没有想到呢?没有人在她⾝边保护她,她这种三脚猫功夫是很容易被人解决的,余沧元才会出此下策。莫不飞连忙垂首,掩饰満面的傻笑。

 “我不挑尼姑、不挑旁人子、不挑有意中人的姑娘…”

 “嗯?”

 他猛然抬起脸,凤鸣祥瞧他目光里带着很诡异的⾊彩。

 “莫不飞,咱们有必要得蹲在这里聊东聊西吗?”

 “我是个很死心眼的人。”他谨慎地说道。

 “哦…是吗?”

 “所以一旦是我认定的娘子,我一定要把她娶到手。”

 “原来如此啊。”凤鸣祥附和着,不解他的目光为何热情如火。

 “因为我太死心眼儿了,所以我不挑尼姑、不挑旁人子、不挑有意中人的姑娘,我怕我太死烂打,鸣祥,我想要肌肤之视的对象,只有一个,就是我要娶的那个女人…咦,你盯着我直眨眼是在抛媚眼吗?”莫不飞开心地问。

 “没有,没有。”凤鸣祥连忙答道,以免他生起误会来。她只是没有想到这样一个看似应要很‮心花‬的男孩,竟会有令人吃惊的专情与守⾝。

 莫不飞像突然想起什么,胡摸着自己浑⾝上下。他穿得很简陋,没有什么珍贵的物品,只从怀里掏出一块油纸包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摊开油纸,里头是有点碎的糖酥。他眉开眼笑地小心拣起一块糖酥递给她。

 “不,我不饿。”凤鸣祥微笑道,觉得此人今⽇所作所为所言已经超乎他平常的古怪了。

 “没毒没毒,是我饿了,庄里厨娘给我的点心。你尝尝,不要动手,我直接喂了你。”

 “我一点都不饿…”

 “我以为女人家都爱吃的,我还特地多留一个给你。”

 看他捧得像是多珍贵一样,凤鸣祥以为他生活贫困,自然很珍惜这些精致的点心,也亏得他想到自己了。她只好挤出笑,接过糖酥小口小口地咬进嘴里。

 他期待的眼光一直没有移开她的嘴,等到她吃完后,他向她伸出手心。

 “怎么了?”她奇怪地问。

 “我给你糖酥了。你总要给我点什么吧?”

 “啊?”原来他不是想到她,而是拿着庄里的点心来卖给她这个庄里人啊。

 有这种做生意的方法吗?凤鸣祥暗叹口气,从间內的荷袋里掏出两枚铜板。

 “喏。”多一枚送给他,免得⽇后他找沧元卖去,活活被打死,她还得去买棺。

 莫不飞小心翼翼地接过放进怀里,确定不会遗失了,他才‮奋兴‬地跳跃起来。

 他⾼跃的⾝影几乎挡住扁线,凤鸣祥暗暗惊奇他的灵活,这种人在山上必多劳苦,才会练着一⾝的轻盈。

 她潭了潭⾐袍灰尘,跟着站起来。

 “定情之物!”

 她差点以为自己错听了,赶紧抬脸,看见他含…含情脉脉地子她。

 那…真是情吗?会不会自己误会了?定?之物?”

 “定情之物。”他一字一语,把她漏掉的那个最重要的字用力地补上去。

 她苍⽩的脸变⾊了,微斥道:“莫不飞,你可别胡闹,什么定情之物!”

 他一脸震惊。“你要赖⽪?”

 赖⽪的是谁啊?“我可不记得你给了我什么定情之物,我又给了你什么!”

 “糖酥跟铜板啊。”他理直气壮地说。

 “糖酥?”凤鸣祥安心了。就算他当真吧,反正东西都吃下肚了,害能当什么定情物?

 他眯起眼,看穿她的想法,跨前一步,她马上退开。他只得停步,垂首看着她与自己的距离。她不爱人近⾝,除了余沧元、沈绣娘与小表头外,就算连丫鬟靠近她,她也暗暗地保持距离。

 他在嫉妒,他知道,但他心里也很清楚,真要得到她,只有靠自己一小步一步地缩短距离。

 “它还在,我给你的定情物就在你体內。”他抬眼锁住她平凡的眸子。“它在你的嘴里,滑过你的喉口,落在你的肚腹之中,你吃下去的是我的心。当你以后想起我时,你的知觉、味觉都会感受到我。”

 她张大眼,一⾝寒⽑立起,低喝:“莫不飞,你不过还是个孩子,”“我二十四岁了!”

 二十四?那岂不是比自己还大上一岁?

 “玩笑话也是有限度的。”

 他移脸受辱地喊道:“我不告诉你了吗?一旦是我认定的女人就是我娘子了,要肌肤之亲的也就只有她了。而现在我认定的女子就是你了,鸣祥,我喜你!我喜你!我就像是你吃下去的糖酥,自从知道喜上你后,就再无天⽇了。”

 因为受到义爹的控制,从小到大,她忙着戴面具、忙着与义爹斗,所以从不对人说知心话。

 知心话说了,是找死。因为义爹神通广大,连心事他都能一言命中,何况从嘴里说出去的话?

 加以她在庄园中的地位微妙,对司徒寿来说,她是兄姐的角⾊;对绣娘与小鹏来说,她就像是羽翼。在义爹还在时,她保护着他们;义爹死后,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个,所以从未把自己心底最脆弱的部分揭露给人看。

 “找谁商量去?”她喃喃道。

 “什么叫喜?他连我的过往都不清楚,也能喜?”

 真是个没想清楚的大男孩…不,他二十有四了。至今仍不敢相信凭他那种娃娃脸也会虚长她一岁。

 其实,她不必揽镜自照也知现在自己的模样有多糟,她自幼长相似男孩,长大之后也没有变过,尤其练了义爹传授的內功之后,几乎不曾眠过,脸⾊不好是一定的。

 他竟也能睁眼说瞎话地说喜她。

 天⾊微微地暗了下来。凤鸣祥正好行步到那座荒废已久的噤地,那是义爹的居所。他死后,便少有人进去…

 她吃了一惊,快步奔向前。朱漆大门前的铁链虽紧紧住铜环,但扣的锁已然‮开解‬。

 “是谁?”钥匙有两副。一副在沧元那儿,一副在自己手里,沧元从不进噤地,会保有钥匙只是预防万一出了什么事…

 “现下,他该在凤凰阁,不会出现在这里。”那,里头会是谁?

 “难道又是莫不飞这小子?”

 她已经料不到他下一步了。他的花招岂止百出,光来这么一句他顺口说的喜,就让她烦恼好久,甚至于当着他的面落荒而逃。

 这是第一次啊!连在义爹面前也不曾狼狈地逃跑过。

 她回过神,看着铁链,喃道:“说不得他会解锁,一时好奇就闯进里头了。”

 她皱起眉,懊恼地叹了口气,拉开大门上沉重的铁链,走进荒废的庭院中。

 天⾊虽有些微暗,但对她的眼力构不成阻碍。她小心地环视院內,并无任何可疑的人烟。

 她心里微起疑窦。除非有鬼,不然是不可能平⽩无故地‮开解‬锁。凉风带,吹动丛生的杂草,说没有害怕,那是假的,义爹的无所不能在她心里已是深蒂固,就算他化为鬼神来索命,她也不会感到讶异。

 她強庒心里的微惧,小心走进屋內。

 屋內的摆设一如住常,只是蒙了许多灰尘与蜘蛛网。她迟疑了下,拉开窗下的长柜,柜里仍是义爹生前的⾐衫,她伸出微颤的手探进叠好的⾐衫下,摸索出一本蓝⽪书来。

 她深昅了口气,翻开首页!

 “啊!”义爹当年亲笔的手书上有一个鲜红的掌印。

 忽地,外头轻微声响惊动了她。

 “谁?”她奔出房外,冷风吹动丛生的野草,视线之內并无人影。她楞了下,方才明明听见脚步声的…

 颈间的寒⽑猛然张立起来,她迅速转向左侧,只见到一团锁不住焦距的人影直向自己来。

 她暗叫不妙。

 她的內功虽好,但难驾驭体內气,练武的资质也不如司徒寿来得好,尤其当年她偶然获知义爹的真面目,便有意无意地轻忽练功,以致她的功夫普通,眼力虽好,却达不成练武人锁住快物移动的程度。

 只是刹那间,来人已近到眼前,她不及思考,直觉要推出一掌,打不打得中,就看运气了。

 突地,一股气味扑鼻,她的⾐袂飘起,从她后方飞快窜出,她隐约只能瞧见一抹灰,随即听见⾁掌相击的同时,她已被安置到几步外的距离。

 有人救了她,会是谁?

 正要抬眼,朱漆大门的方向傅来叫声:“鸣祥!”

 她转⾝瞧见余沧元大惊失⾊地奔来,这才发现自己束起的长发已弄得披头散发,冷汗早沁了一⾝。

 “快回去找沈夫人!”他喊道,同时飞过她⾝畔,直朝没⼊墙后的黑影追去。

 她眼前尚是一片⽩茫的眼花,‮腿双‬一时虚软地跪坐在地,之前虽只是短短眨眼间,却差点一脚跨过鬼门关。

 她暗暗调整呼昅,抹去脸上的汗珠。

 “会是谁,为我接下那致命的一掌?”庄园中竟会有人的功夫快到连她也看不清⾝影,只瞧见⾐角的灰…她微讶了一声,忆起下午才见到那涸嘴里说喜她的男人正是穿着一⾝很朴素的灰⾐。会…会是他吗?

 但她一点也没有感觉有人在跟踪她啊。再者就算他眼力好、脚力快,也不该会有方才那样可怕的內力能与人相搏,否则他嘴里的赵叔怎会他抢她內力?

 他的样子更不像是会有这等功力的⾼手。他说,他二十有四了,再怎么苦练也不可能到这种境界,就她所见过的练武奇才里,义爹与司徒寿算是顶尖的了,但司徒寿是幼时基打得极好,几乎每天都不曾停歇过,即使如此,寿儿的功夫还远远不及义爹,莫不飞,可能吗?

 她眯起眼沉思许久,一时忘了⾝处何地,直到冷风吹来,她才回神;再环视一眼彷佛不曾发生过任何事的周遭后,慢慢地走出大门。

 “唉…”幽幽的叹息飘送在庭院,如鬼似魅。

 好像淋了一阵雨般,躲在楼角旁的男人満面大汗,连灰⾊的背衫都透了。

 他蹲在地上,耝腕着一条⻩⾊的发带。这是第一次瞧她长符散的模样…

 “其实…扮女装不好吗?很…很好看嘛。”

 他低头呆呆看着那一条淡⻩的发带,下意识地捧到鼻间嗅着她发间的芳香。过了一会儿,等到他惊觉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原本凝重的俊脸马上驼红起来,结结巴巴地自我解释:“我…我可不是故意偷…偷她的发带,我只是不小心…扯到,对对,是扯到,总不能让我帮她系回去吧?”说完,为佳人束发的想像让他又发呆了好一阵子,才很理所当然地把发带收到⾐服內侧中。“还好,我跟着她…我不是‮窥偷‬,只是想要知道她有没有很认真地想我的事…倒没料到…”

 之前那一幕几乎吓飞他的三魂七魄。再差一点,如果他再晚一步、如果他的轻功没那么好、如果他慢点瞧见,那一掌就会狠狠落在她的⾝上。

 这个念头活生生地吓出他浑⾝所有的⽔分,让他的心跳…让他的心跳就像死人一样突然停摆了。

 他抹去満脸的大汗,心里有点震惊自己的心态。

 “天啊,我到底放下多少感情?”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在不知不觉中,从死心眼儿的,认定到现在,不过短短的数⽇啊。

 他想起,两个月前初见面之时,只觉此人不错,可以深,但那时只是让他有点顺眼而已啊!

 “再见到她,她还是龙不祥,可我的确是很⾼兴能再遇见她。”此时回想,那种⾼兴,对朋友来说,是有点过了头。

 他友还算广阔,但从无这样的感觉,后来她以龙不祥的⾝分给他救命的一吻…莫不飞抚着略厚的下,她的柔软仿佛尚盘在上,久久不去,他开始傻笑起来。

 自从那救命初吻后,他就变得有点连自己也摸不透,很怨死心眼儿的自己一直念念不忘龙不祥,直到获知她是女儿⾝“那种感觉好像就是天外飞来一雷,活活打开地狱,让我快乐地爬出来。”也顺便把那片开始变薄的心壁敲开,将里头微微的情意流到四肢百骸中。“流得这么快,像毒一样窜透我浑⾝经脉,害我措手不及。”他咕哝道。

 这种感觉其实是不好受的,平常他只要顾好自己就够,现在却必须为另一个人担心受怕。

 “不过,也无所谓啦。反正我就是心甘情愿,嘿嘿…”他傻笑地幻想起来。

 “我女人…我娘子…我肌肤之亲的对象…啊,我也到该有子嗣的时候了。”

 她不漂亮,他知道;她长得有点男儿气,他也知道;她没有什么男人缘,他更知道…那样才好,他不必拿着屠刀去杀人。

 “不过,我还是不太放心余沧元跟那个小表头。”他喃喃道。只恨自己太晚来南方,占在她生命里的时间比谁都晚。“连她嘴里的义爹都比我早!”

 他忆起她提及她义爹时,语气虽然平和,好脾气的脸⾊却有点异样,那似乎是…

 恐惧?她在怕什么?

 能收养陌生‮儿孤‬的人通常不会太坏吧?

 “哎呀,未亲眼所见,不能妄下断言,这道理我懂。”

 他的视线停在窗口里的长柜,沉昑了下,他飞⾝窜进屋內,直接拉开长柜,摸出一本蓝⽪书。

 “不算‮窥偷‬,不算‮窥偷‬。”自从天外打进一雷后,他的良心也眼着不见了。

 他直接翻开首页,一⽇十行地细读下去,愈读愈吃惊,愈读他那张傻笑的娃娃脸愈是难看…

 小舂端着空盘住客房外头走来,走到⾼墙后停下,向凤鸣祥福了福⾝。

 “怎么,他在吗?”

 “莫公子正在睡呢。”

 “这么早就睡了啊…”“不早啦,凤姑娘,都一更天了。”

 是啊,这一‮腾折‬,等她与沧元谈过话后,都已夜深了。如果莫不飞真是相救之人,依他子应会向她邀功,以表他的真心。

 凤鸣祥瞧见她端出的空盘,又问:“他吃了?”

 小舂闻言,吃吃笑道:“小舂敲门说了好半晌,莫公子就是不开门,他说夜深了,男女授受不亲,直到奴婢提及是您吩咐送过去的点心,他才很⾼兴地打开门收下。”

 “你瞧见他穿什么了吗?”

 小舂暧昧的表情让凤鸣祥苍⽩的脸⾊有些尴尬。

 “莫公子他穿着绿⾊的长袍,是从老爷那里改过送去的。”

 “哦…是吗?”她沉昑。到底是不是他呢?

 “还有,莫公子要奴婢转告一句,他说,又多一样了。”

 “多一样?”

 小舂拼命忍住笑,咬字很清晰地说道:“他说,他会好好珍惜您第二次送去的定情之物。”

 “啊?”凤鸣祥看着小舂拿着的空盘,忽感头⽪发⿇。“等等,你送什么点心过去?”她要小舂送点心过去,没有指明要什么。

 “是糖酥啊。厨房歇息了,下午做的糖酥还有多的,便照您的吩咐拿去给莫公子。”

 “啊…”  m.xZixS.cOM
上章 吉祥娘 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