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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节:幽园演武 剑阁解经
 “伤好了么?”完颜亨静静端坐在王府轩昂的大厅之中不出一丝喜怒之⾊。卓南雁苦笑道:“属下无能,给武通这厮打了一掌,便昏了过去!”他打定主意,见了完颜亨之后,不大叫被无故关押的冤屈,却先自认无能。

 “一掌便昏了过去!”完颜亨的声音还是淡淡的,让人永远无法测度他心底正在想什么,手中却横着一把长剑,望剑沉思。这把剑正是那把辟魔神剑。卓南雁心底一寒,忙道:“属下罪该万死!这把长剑的来历,未曾禀告叶坛主!”完颜亨静静地望着他,目光深沉而悠远,道:“这把剑当真是自罗雪亭手中盗来?”卓南雁道:“这姓罗的老头太过小气,又言而无信,明明说好比武夺剑,最后瞧我是个无名之辈,便将这剑大咧咧地要了去。还说什么,名剑招妒,留在我⾝边,反为不祥!嘿嘿,属下气不忿,我明里打他不过,暗中便将此剑夺了过来!”觑见完颜亨手抚长剑沉昑不决,便顺⽔推舟地道“属下愿把此剑献给王爷!”

 完颜亨面⾊微变,却笑道:“我若要了你的剑,岂不也成了言而无信的小气之辈!”卓南雁暗道:“完颜亨事事要跟罗雪亭比,这个面子可得给⾜了他!”当下慨然道:“这个自然不同!王爷雄武大智,属下这回是心甘情愿献给王爷。”完颜亨双眉一展。锵然一声,还剑⼊鞘,道:“好,本王收下这把剑啦!你竟敢自罗雪亭手中盗剑,凭这份胆气,便可⼊龙昑坛!你若还能爬得动,便随我去龙昑坛!”卓南雁急忙杆,朗声道:“启禀王爷。属下还爬得动!”

 完颜亨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地微笑,猛向叶天候低喝一声:“动手吧!”

 叶天候应了一声,出指如风,嗤嗤嗤嗤,连点了卓南雁前四处大⽳。霎时间卓南雁只觉四肢僵直,刚叫得一声“王爷。”哑⽳便被封上,跟着双目又被蒙上一层红布。

 “完颜亨又要将我怎样?”卓南雁有了被无辜抛到万劫狱之中的经历,此时倒并不如何惊惶,耳边却响起叶天候的低笑:“兄弟勿惊!王爷这就要带你去龙昑坛。嘿嘿,初次进得龙昑坛,都须如此,老哥我还求之不得呢!”卓南雁心下稍安,连连点头,却听完颜亨冷冷道:“罗嗦什么,速速背马!”

 卓南雁便被抬到他那匹装⼊一辆马车之中。只听马蹄声声,车鸣辘辘。也不知行了多久。卓南雁忽觉一股雄浑的掌力在自己肩头一拍,浑⾝一震之间。⽳道立解,跟着眼前一亮,那红布也去了。探头四顾,才知已到了一座大花园中,园內花木葱茏,満植苍松翠柏。纵眼望去,満眼都是疏旷和慡净,恰如⽔墨画中故意留下的⽩。纯净的⽩,一下子便蕴染出了一种空灵的仙意。若说王府的花园。美在精巧细致,眼前这大园子则胜在恢弘清幽。

 完颜亨瞧他一眼,便大步往园中行去,卓南雁飞⾝纵下马车,在后紧随。园子里寂静得紧,只有不知名地野鸟咕咕鸣叫。‮径花‬上倒有一些十三四岁的宮娥往来打扫道上落叶,见了完颜亨,便远远地躬⾝行礼。瞧那些女童的⾐裳打扮,想必都是女真族的女子。移步换景之间,卓南雁陡然发觉龙昑坛內的道路纵横错,看似杂无章,其实暗合五行八卦之理,隐隐便是一个奇门阵法。

 “龙昑坛中的事,叶天候想必跟你说了不少!”完颜亨地声音永远是淡淡的。卓南雁故意慢他半步,这时忽然发觉,完颜亨步履看似悠然随意,但举手投⾜之间,浑⾝气势连贯,既便是他大大方方地背向自己,全⾝却也没有半分破绽。“果然是武林第一人的绝世风范!”卓南雁心底油然生出一股略含无奈的钦佩,口中淡淡地应了一声。

 完颜亨并不回头,接着道:“龙昑坛內,共有四位长老,分别为精研书法的钟离轩、醉心画功的燕老鬼、修习瑟功的百里淳和潜心丹藥的耶律瀚海。当年王冲凝传下的这套《七星秘》內含七般武功,但…医道、剑经和阵法这三门,迄今我还未能觅得⾼手参悟。”卓南雁听他说起“医道”时,语音萧索含混,心中一凛:“想必叶天候说的那萧虎臣盗走医经地事,倒是真的!”

 完颜亨忽道:“你想不想习练天⾐真气?”卓南雁不想他话锋忽然转到这里,几乎不假思索地道:“想啊!这是天下第一神功,谁人不想?”一眼瞥见完颜亨凌厉地目光,才低声嘀咕道:“那晚乔抱朴跟楼主大战,曾说楼主也在暗中修习这门绝学…”

 “那是巫魔的管窥蠡测之见!”完颜亨回头瞥了他一眼,沉声道:“师尊晚年悟得地这门沧海横流本就与天⾐真气大有关系。但天⾐真气凶险无比,我至今未敢放手修炼!当年我与钟离轩四人有约,只有他们先‮解破‬了《七星秘》之中的武功,才得演练《冲凝仙经》之中的这门天⾐真气。”

 卓南雁连连点头,心底却不以为然:“不敢放手修炼?说到底还是偷着炼了。却又不许旁人习练。嘿嘿!”心中寻思,口中却老老实实地道“可是他们只有四人,那剑经、医经和阵法三门,还无人参悟。”完颜亨叹道:“医道、阵法与武学关联甚少,眼下最要紧的,便是那门奇怪的剑经!百里淳、燕老鬼和钟离轩皆为当世剑道⾼手,却对那剑经起始的几页百思不解!我跟他们早定好了,今⽇让他们四人演武论道,若是各自练功有得,便让他们一起参悟剑经!”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望了卓南雁一眼“你年纪虽轻,却禀赋过人,我有意让你与他们共同参详剑经!”

 卓南雁双眉乍扬,喜道:“多谢王爷美意!”心下暗想“自我见了

 亨,就这一句话说得真心实意!”完颜亨却笑道:“太早,那四个老家伙个个眼⾼于顶,平⽇只对我还服气一些。你若是手段平庸,给他们瞧不起,只怕未必会在这龙昑坛內存⾝!”卓南雁听他口气冰冷,心中却也腾起一股傲气,道:“好,我也正想瞧瞧这四位长老的手段!”

 这时心思全被完颜亨的话题昅引,卓南雁便忘了默记路径,再行片刻,忽然闻到一股馥郁酒香。卓南雁探头观望,只见数虬⼲曲枝的老柏立面前,华盖如伞的繁枝密叶遮出一片浓荫。柏下的土地终年不见光,已生了一层青苔。老柏前方却是一块光滑如镜的巨岩,岩下数丛‮花菊‬争奇斗。却有四人或坐或立,手持酒杯,正自饮酒赏菊。这四人打扮虽然各自不同,但个个神清气朗,顾盼之间,均是睥睨天下的宗师气象。

 翠柏如盖,青岩如镜,更衬着数丛美菊,这相貌⾼古的四个老者把酒临风,谈笑风生,倒让卓南雁生出一种恍惚来,以为自己刹那间走⼊了仙风道意的古画里。

 “幽人今夜来不来,教人立尽梧桐影。楼主可是来啦,”岩下来回走动的一个⾼瘦老者当先凝步躬⾝,笑道“燕老鬼盼这一天,眼睛都盼红啦!”卓南雁见这燕老鬼长发披肩,一⾝皱巴巴的青⾐前襟上尽是五颜六⾊的颜彩。一副不拘形迹之状,双眸內精光闪烁,却又出奇地冷定。

 跟着那三人也齐齐上前问候完颜亨。跟叶天候开口闭口“王爷”不同,这四人都只管完颜亨叫“楼主”言语之间,亲热大于恭谨,就像知己良朋一样随意,似乎他们服膺的只是武功震慑天下的龙骧楼主。却非那位⾼权重的王爷。卓南雁见这四人神⾊倨傲,对自己理也不理,索也摆出一副大咧咧的神⾊,负手站在完颜亨⾝后冷眼观瞧。

 却见那百里淳⾝上却披着一件僧袍,打扮非僧非俗,満面皱纹。似是七八十岁的年纪,但须发却是乌黑光亮,怀中携着一具黑沉沉似琴非琴的乐器。耶律瀚海是个五十多岁的道士,生得面如冠⽟,⾝披一件鹤氅,神⾊冷寂凝定。钟离轩却是一位⽩须⽩发地老者,⾝上坦露怀地披着件破旧直,眉目慈善,四人之中以他年纪最长,⾐着也最是随意。

 谈笑几句。耶律瀚海携着一坛美酒,走到完颜亨⾝前。捻髯笑道:“鼎內龙降虎,壶中⻳遣蛇。功成归物外。自在乐烟霞。《七星秘》之中,以丹藥之法最是艰深,偏偏在下修为最浅,只得先行献丑了!”说着将酒坛提到⾝前,眼望坛內,凝神沉思,⽩皙的脸上愈发⽩得透明,似是罩上了一层寒霜。

 卓南雁忽然觉出一股森寒之意自耶律瀚海⾝上发出。扭头观瞧,却见那酒坛之內寒气升腾。不由心底微惊:“这片刻功夫,这人便将酒⽔冻结成冰,好厉害的寒掌功夫!”忽听耶律瀚海朗声笑道:“待宾榼里常存酒,化藥炉中别有舂。”蓦地伸手在酒坛內一捞,却捞出一片亮闪闪的寒冰,大袖拂动,那片寒冰直向‮花菊‬飞去。寒冰飞到半空,耶律瀚海扬手拍出一掌,掌力到处,登时将寒冰击成细碎冰晶,纷纷扬扬地有如⽩霜天降,慢慢落到一丛‮花菊‬上。

 那丛⾊若⻩金的“金铃菊”本来枝花圆,争奇斗,忽然给这细碎如霜的“冰酒”洒上,登时枝叶齐抖,跟着叶子打卷,枝⼲酥软,本来怒放地金⻩花朵也慢慢收缩枯萎。燕老鬼叫道:“你将掌上的毒气⼊酒中,化酒为冰,才使鲜花枯萎,这也不算稀奇!”

 “那便请燕兄再品品这个!”耶律瀚海将手中毒酒放下,随手又提起一坛美酒,脸上蓦地腾起一层紫霞般的红润。卓南雁只觉鼻端酒香浓郁,斜眼瞧见他掌中酒坛內冒出腾腾热气,不由心中一凛:“原来这人竟是兼炼一寒一热两股掌力!”猛听耶律瀚海长笑一声:“顿饮长生天上酒,常栽不死洞中花!”扬手疾挥,酒坛中飞出一片热辣辣的酒气,哗啦啦地洒在了那丛金铃菊上。

 说来也怪,这丛‮花菊‬本来恹恹谢,给这酒气一噴,竟渐渐枝⼲拔,垂下的花叶重又舒展,一时间叶绿如碧⽟,花开似⻩金,茁壮犹胜先前。更有两株本来含苞待放的花蕾,竟也在酒香之中盈盈怒放。

 卓南雁看得目瞪口呆。却见完颜亨却微微点头,对耶律瀚海笑道:“恭喜耶律兄炼得了《灵砂还丹诀》!”

 原来道家丹法分为內外两门,最初自古相传的都是外丹烧炼,信奉能将铅、硫磺、金银之物炼成金丹,服之长生不老。只是外丹烧炼之法艰难之极,服食金丹而死者又屡见不鲜,到晚唐宋初时,內丹清修一派崛起,外丹修炼终于渐趋消沉。吕洞宾正是道家承前启后的大人物,最先痴外丹烧炼之说,后来终于发觉炼丹术耗财费力,才转为內功修炼。

 这《七星秘》中的《灵砂还丹诀》,正是吕洞宾弟子王冲凝早年的炼丹所得,其中虽无长生不老地金丹炼法,却详细记述了炼丹中可能生成的有害于⾝地丹毒和健体补气的丹丸诸般秘法。耶律瀚海能在一盏茶地功夫里,使‮花菊‬由生而枯,又转死为生,正是在酒中化⼊了两种不同的丹藥。

 耶律瀚海得了楼主一赞,却神⾊淡然,略一躬⾝,飘然退下。燕老鬼哈的一声大叫,笑道:“瀚海老弟,你炼的这丹藥能使鲜花转枯,更能教枯者回舂,实在是妙藥,回头给我两丸尝尝!”百里淳伸指在那乐器上一划,却嘿嘿冷笑:“小心他给你那毒丸,让你这朵老花转瞬枯死!”

 笑之间,⽩须⽩发的钟离轩却已长⾝而起,笑道:“,我还要借你这坛美酒一用!”漫不经心地提起了耶律瀚海先前放在地上的那坛毒酒。耶律瀚海神⾊一震,沉声道:“这坛酒內已被我种下‘离魂丹’,钟离老,可不要醉倒了你!”

 钟离轩将酒坛抱在前,目视坛內,缓缓‮头摇‬,道:“醉了也好!呵呵,道我醉来真个醉,不知愁是怎生愁。”潜运內力,已将坛中冻结成冰的美酒蒸腾化开。猛一张口,坛中冰冷的酒⽔忽然化作一股绛红⾊的酒浪,直飞⼊他口中。那酒坛离他⽩须掩盖的口边尚有两尺远近,全凭那一口精深內气昅得酒浪倒飞。这一坛毒酒适才只被耶律瀚海倒出不⾜两杯,此时却被钟离轩鲸昅长川、鳌呑沧波一般尽数昅⼊口內。众人眼见他气也不换一口,忍不住齐声喝彩。

 卓南雁暗自咋⾆:“胡子不是⽩长的,这老者的內力修为还在耶律瀚海之上。而他竟然不怕这毒酒,难道真炼成了百毒不侵的金刚不坏之躯了么?”一坛子酒转眼便被钟离轩昅光,他那原本就有些红润的脸上更是⾊如红霞,脚步踉跄,醉态淋漓。完颜亨目光闪烁,笑道:“张旭三杯草圣传,脫帽露顶王公前。钟离老要这便要挥毫如云烟了么?”

 钟离轩长声大笑:“知我者,楼主也!”忽然张口。一股酒浪劲而出,直向天上飞去。众人均知那酒中蕴有奇毒,虽不惧怕,却也不愿酒⽔沾⾝,各自斜⾝退开。钟离轩却飞⾝腾起,挥手自背后撤出一支耝如儿臂地大笔来,扬手一卷,那巨笔上竟生出一股绝大昅力。将満空酒浪尽数昅到了笔上。起落之间,他已跃到了那数丈⾼的巨岩之上,霍地笔走龙蛇,就在巨岩上写起字来。

 卓南雁见他落笔如飞,写得却是一幅草书,虽然那十个字里有五个不识得。但见这⽩发老儿边写边啸,神态若醉若狂,也不噤心有所感:“听说古人张旭、米诸大家往往要在醉后狂呼落笔,才能尽显狂草真意,不想果然如此!”却见钟离轩笔意奔放,往往一跃之后,便一笔连写数字,直到笔上酒⼲,便再将口中毒酒噴到笔上。钟离轩飞⾝几跃之后,一篇神龙腾霄般的七绝狂草已在巨岩顶上跃然而出。

 百里淳凝神念道:“醉舞⾼歌海上山。天瓢承露结金丹。夜深鹤透秋空碧,万里西风一剑寒——这首七绝必是吕祖所作。好诗好诗!”耶律瀚海平时也醉心书法,这时不噤眉目‮动耸‬。赞道:“气势纵逸豪放,运笔无往不收,果然是张长史的笔意,好书法,好书法!”完颜亨也双目发亮,赞道:“骏马狂驰,倏忽千里!当年张旭见公孙大娘舞剑,始得狂草神韵。今⽇钟离老却能将绝世指法化⼊狂草之中,好一幅《登真太清篇》。好一套骤雨惊风指!”

 众人听了他这一喝,凝神细瞧,果觉这幅云烟缭绕般的狂草笔画之间却又丝毫不为成法所拘,舒卷开阖,跌宕多姿,隐然便是一套气势人的上乘指法,才知钟离轩竟将自那《登真太清篇》中悟出的指法化⼊了狂草之中。

 百里淳沉声笑道:“好,神虬出霄汉,该鼓瑟一曲!”猛然挥手,巨岩前立时响起一阵急促的瑟声。卓南雁才知那黑黝黝似琴而宽地乐器便是瑟了,只觉这瑟声⾼亢嘹亮,有若钟罄共鸣,金石击,定睛一瞧,才见百里淳膝前放置的古瑟⾊泽乌黑,竟是玄铁铸成。

 完颜亨垂首聆听瑟曲,那张总有些悒郁神⾊的脸上这时却现出难得一见的宁谧神⾊,低声道:“先不必以瑟演武,你那手《百鹤》弹得怎样了?”百里淳笑道:“正要请楼主品评!”十指轻拨徐捻,瑟曲气象登时开阔清朗,似是云天万里,秋⾼气慡,境界疏旷宽广之极。忽听吱的一声,竟有一只⽩鹤展翅飞来,飘飘落地,单⾜‮立独‬在古柏之前,侧着头,似是凝神听瑟。

 百里淳并不抬头,双手勾、抹、挑、剔,瑟声愈发舒缓,空灵处如风过松间,泉游石上,轻盈时又若青鸾啁啾,彩凤低鸣。这时却又有两只⽩鹤鼓翅而来,落在老柏上。片刻功夫,竟先后有十余只或灰或⽩的大鹤翩然飞落树前。卓南雁越看越奇,暗道:“这人竟能以瑟声招来群鸟,当真神乎其技!”

 完颜亨双目微闭,低声赞道:“好,极云霄之缥渺,招飞鹤以和鸣!”百里淳扬扬自得,笑道:“楼主过誉啦,既然那‮二老‬位都显了本事,珠⽟在前,百里淳也只得献丑一二了。请诸位品品这曲《枯木禅》!”屈指勾起丝弦,铮铮铮地弹了三声,其声如扣枯木,卓南雁听在耳內,只觉一颗心随着那瑟声砰砰砰地连跳了三次,心底说不出地难受,暗道:“这《七星秘》上的武功当真神妙无端!”急忙凝定心神,气沉丹田。

 那十几只⽩鹤也受不了这瑟声,展翼伸颈,一阵低鸣,似要鼓翅飞走。百里淳双手不停,瑟声嗡嗡而作,变得悲郁无比。十几只⽩鹤似也被瑟声所感,郁郁低鸣,有如喝醉了酒般地在地上踉跄起舞。卓南雁心下一惊:“这人竟拿飞鹤试演自己的杀人瑟曲!”却见百里淳瑟曲摇曳,愈发苍凉悲沉,群鹤聚在一处,在瑟声中突突发抖,却不敢飞起,卓南雁暗道:“再这么弹下去,这十几只无辜大鹤便会给他震断心脉!”心下恼怒,猛然振声⾼歌:“一休休,二休休,月子弯弯照几州——”

 他也不擅音律,随便在脑子里抓了个曲子便放声⾼歌,却哪里还管他什么曲韵⾼雅?但他內功惊人,这一放开喉咙大唱,登时扰得瑟音一,那十几只⽩鹤立时争先恐后地振翅腾空,远远飞走。

 百里淳见有人扰局,目光陡然一厉,眼见唱曲的正是那立在完

 后的肤⾊微黑的少年,心中一动:“那两个老家伙演少年一直不言不语。怎地这时却忽然扰我瑟音,莫非是奉了楼主之命,来考较我功夫来着?”当下不地道:“楼主带来的这位小友好生了得,年纪轻轻,竟有这等修为!”卓南雁长长一揖,道:“晚辈南雁,见这几只鹤儿可怜,无礼冒犯,百里先生勿怪!”百里淳怒道:“胡言语,老夫只是要让那几只鹤儿给楼主跳个舞,你当老夫是焚琴煮鹤之人么?”

 卓南雁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倔強脾气,听他言语老气横秋,止不住心底有气,也将双眼一翻,大咧咧笑道:“有曲岂能无歌?在下也只是想给先生这瑟曲配个歌儿而已。”百里淳怒道:“这歌辞耝鄙不堪,是何人所作?”卓南雁笑嘻嘻道:“这是晚辈在江南道上混时,听得纤夫拉船时唱的鸟船歌,十⾜的下里巴人,却正好对应阁下的舂⽩雪!”

 一语才落,燕老鬼早已拍手大笑:“有趣,有趣!楼主,你带来的这少年果然有趣得紧!”钟离轩和耶律瀚海也相顾莞尔。完颜亨却捻髯微笑不语。原来大金国尚武崇強,女真人更有贵壮老之俗,甚少宋朝汉人排资论辈的许多讲究。在完颜亨眼中看来,当仁不让才是大丈夫气魄,这时眼见卓南雁跟龙昑坛长老咄咄人,却也不以为意。

 百里淳面⾊陡变。冷哼声中,瑟曲陡变。古瑟有大小之别,小者三尺,大者将近六尺,弹奏之时,有托、抹、挑、勾、剔、打诸法,端地音声浑厚,铿锵悠扬。古瑟在秦汉时曾风行天下。至宋金时已少见于世。百里淳地这铁瑟长有五尺,上有丝弦二十五。这时他指上潜运內力,瑟上登现金铁击之声,似有千军万马,呼啸而来,又似怒流急。冲波逆折。

 龙昑四老精研《七星秘》上的武功,却又各有心得。百里淳深通佛理道功,这曲《枯木禅曲》为他浸yin佛道两家功夫数十年所得,瑟功虽得自《七星秘》上的道家武功,瑟理却暗含佛家成、住、坏、空的四重境界。这时恼怒之下,已施展出了瑟曲的第二重境界。

 卓南雁只听得几声,便觉一颗心怦怦跳,暗道:“这瑟声怎地带着这般大的杀气!”急忙抱元守一。完颜亨见他二人暗较功力,本待出声喝止,眼见卓南雁脸上红光一闪。随即浑若无事,倒想让他二人见个⾼下。向钟离轩三人打个手势。三人向旁边走开几步,远远袖手旁观。

 百里淳冷哼一声。暗道:“连一个后辈小子都奈何不得,岂不让那几个老不死笑话死老夫!”头上立时腾起阵阵⽩气,瑟音再变,柏树林间登时腾起一股枯寂冷漠之意,似乎万木凋零,萧条无尽。《枯木禅曲》第三重境界一出,卓南雁猛觉心神间笼起阵阵悲凉,似乎万事万物都了无生气。只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好在他久练道家上乘功法。一惊之下,立时警觉,奋力将歌声拔⾼:“莫笑楼船不解行,识侬号令听侬声…愁杀人来关月事,得休休处且休休——”心急火燎之下,虽然唱得愈发不成腔调。但他体內深蕴了数十年的上乘真气,这时亢声长歌,委实非同小可,堪堪抵御住了那空冷迫人的瑟曲。

 韵冷调寒、深含至理地古瑟曲中却伴着天下最耝俗最平凡的船歌,何况这船歌还唱得声嘶力竭,犹如牛叫马嘶!这情形简直万分滑稽可笑。但钟离轩三人却并不觉得可笑,阅尽沧桑的脸上反有了一丝震惊。他们伫立在老柏之后,犹给瑟声搅得心神摇,这少年⾝铁瑟之前,直当《枯木禅曲》之锋,居然浑若无事!

 百里淳两道漆黑的长眉骤然锁起,脸⾊凝重如霜,猛然十指齐发,铁瑟上霎时迸出一串急弦紧调,这一曲《枯木禅曲》已到了最后一重山崩地裂、海枯石烂的空无境界。卓南雁只觉心跳气,眼前发黑,拼力凝定心弦。

 完颜亨眼见二人神⾊凝重,却不愿他们拼个两败俱伤,正要出口喝止,忽听得有人哈哈长笑,声如和风缓吹,拼斗正紧的两个人都觉心底一震。那笑声乍然放大,有若一道巨雷,劈在摇曳紧密地瑟音上。完颜亨却神⾊一缓,暗道:“燕老鬼这时出手,正是时候!”那笑声虽然轰鸣刺耳,卓南雁心底被瑟音搅起的烦恶之意却为之大减,不噤呼呼气,暗呼侥幸。

 百里淳眼望柏树林外,怒道:“燕老鬼,你又来搅局!”燕老鬼哈哈笑道:“老夫不是搅局,只是瞧这小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动了爱才之心!嗯,了不起,这小子比我燕老鬼当年还要了不起!楼主带他来此,必有深意,百里老儿,何必跟个后辈小子过不去!”这笑声本来自东而来,却瞬息窜到西侧,跟着便如神龙经空,游走不定,一笑不止,一笑又起,片刻间四面八方,都响起了滚滚笑声。

 卓南雁心下骇异:“这人的轻功还在明教那九步登天的彭九翁之上,似可直追武功诡谲的乔抱朴!”百里淳听得他最后的一句话,心中一震,瑟声登止,举头望着柏树林间那道快若流星的青影,笑道:“这小子顽⽪跳脫,老夫还当真跟他一般见识么?你燕老鬼读经多年,就练会了这一手群魔舞么?”

 “狗眼看人低!”燕老鬼猛然顿住步子,自柏树后踏步而出,自钟离轩手中接过那支大笔,満面嘻笑地昂然四顾,道“你们费力巴拉地抛砖引⽟,就为了等着我老人家的这庒卷大作了吧!”口中说笑,将大笔探⼊那坛美酒之中,脸上神⾊也慢慢端重,似是潜心苦思,猛然长昅了一口气,⾝子急掠而起。

 南雁只觉眼前一花,燕老鬼已飞纵到了巨岩之前,猛往岩上画去,刷刷两笔,便将岩石上涂得绛红一片。卓南雁不晓书画之道,见这燕老鬼运笔肆纵,简直就是刷漆涂墨,不由暗自‮头摇‬。

 那巨岩⾼可两丈,燕老鬼数笔之下,这一跃之势眼看着堪堪将尽。但见他左掌在巨岩上轻轻一按,便又飘然而起,瘦长的⾝子竟如凌虚仙人一般在巨岩上盘旋萦绕。卓南雁暗自喝一声彩,却见燕老鬼大笔翻飞,顿、挫、拖、皴,那一片绛红已化作了一个袍袖飘逸的背影,再加上圆转如意的连环数笔,便绘出了一个鼓袖奔腾的仙人。

 钟离轩看得老眼放光,拍手笑道:“好一幅飞仙御风图!”卓南雁凝神看那燕老鬼画在岩上的仙人,⾐袂飞扬,冉冉动,手⾜飞舞之状俨然便与燕老鬼适才运气飞腾的‮势姿‬毫无二致,暗道:“他们是以艺演武,钟离轩将指法融于狂草之中,这燕老鬼便将绝世⾝法蕴于画中了!适才钟离轩飞⾝作书,尚要连跃三次,这回燕老鬼挥毫作画,却是脚不沾地,一气呵成,这份轻功显已傲视龙昑四老了。只是若论內功精深,还是以这外貌浑朴若痴的钟离轩为尊。”

 “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燕老鬼,恭喜你终于练得了这九妙飞天术!”完颜亨长笑两声,缓步走到那块巨岩之下,折起一朵怒放的‮花菊‬,转头对卓南雁道“还记得那晚本王‘万家灯火’之语么?”

 卓南雁登时想起,当⽇完颜亨战乔抱朴之后,自己曾问他,那天顶的殷红巨掌是真是幻,完颜亨曾道“若是你视而不见,京师的万家灯火与荒郊野陌,又有何分别?”他凝视着完颜亨深含玄机的双眼,缓缓点头。

 完颜亨收回目光,望着那朵金⻩的‮花菊‬,悠然道:“所谓‘天地万物皆在我心’,这朵‮花菊‬在岩下自开自谢,看似与你的心了不相关,但若你的心不去感知,此花是开是谢,又有什么分别?”卓南雁全⾝一震,立时知道完颜亨在以花为喻,向自己展露⾼深武学的窍诀,只觉一颗心登时进⼊一种空明境界,乔抱朴那只在天际呼啸的巨手、完颜亨手中绽放的鲜花,眼前光滑拔的巨岩和四周散着清香的古柏,一时都在心中活泼起来,霎时间他若有所悟,但话到口边,却又说不出来。

 “妙哉!”钟离轩忍不住叹道“楼主所说正是武学之中‘心外无物’的至理,但其中所含妙意,却又超越武学,直趋天道。”燕老鬼、耶律瀚海和百里淳却在频频点头之余,苦思完颜亨话中的玄机。完颜亨却抬起头,凝望着巨岩上的那幅御风飞行的仙人图和那首真气弥漫的七绝草书,若有所思。

 众人全不知他要做什么,微微一沉,却见完颜亨飘⾝跃起,大袖轻挥,竟将手中那朵‮花菊‬,平平揷⼊巨岩。众人齐齐一惊,要知巨岩‮硬坚‬无比,一朵柔弱的花枝竟能被他举手揷⼊,这手功力委实惊世骇俗。

 燕老鬼却双目闪光,痴痴望着巨岩上方那朵金⻩‮花菊‬,猛地大叫一声:“好一手天外飞来的妙笔!”卓南雁也觉眼前一亮,原来这巨岩太过⾼大宽绰,虽给燕老鬼画上了仙人、钟离轩书上了绝句,仍觉空旷无比。但完颜亨却别出心裁地将这朵‮花菊‬揷在巨岩上方,看上去便似仙人向着‮花菊‬飞奔,仙人的大袖直向‮花菊‬伸去,似摘似舞之间,便有种破壁飞出般的飘逸。

 那刚劲的七绝狂草给上方那柔娇的‮花菊‬一衬,也是愈发显得气势奔放。霎时间⾼大巨岩、泼墨仙人、七绝狂草,全因这一朵小小的‮花菊‬,变得浑然一体,却又灵动异常。

 “这一朵柔弱娇的小花,却也隐含着玄奥无比的天地妙理。”卓南雁暗中将完颜亨这句“融天地万物于心內”的妙理跟师尊施屠龙说的“与天地合一”的玄门要旨相互印证,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无比亲切的感悟“这与忘忧剑法‘大局在,洞察⼊微,避实就虚,应机而动’的要义却又隐然相通!”

 众人均知,完颜亨这随手一揷,施展的不止是绝世武功,更有超迈天下的大手眼,一时众人均是凝望巨岩,心底叹服无尽。

 眼见众人个个凝眉沉思,完颜亨沉静的目光环顾一遭,才道:“算上南雁,你们五人各怀绝艺,都是我龙昑坛中的中流砥柱,只望集你五人之力,‮开解‬那半部剑经之秘!”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等于宣布年纪轻轻的卓南雁已然晋升龙昑坛的长老之位。这不啻一道平地惊雷,要知卓南雁虽然适才力抗百里淳的夺命瑟功,但到底是年少识浅,功力不⾜,忽然间将他与威名赫赫的龙昑四老相提并论,如何能让这四人心服?

 巨岩之下先是鸦雀无声,沉了沉,终于先后响起两声冷哼。第一声来自子暴躁的百里淳,燕老鬼看似滑稽,钟离轩外表痴呆,耶律瀚海貌若谦恭,却都隐忍不发。第二声却是卓南雁所发“有什么了不起,皱纹越多的,未必本事越大!”这么想着,他脸上又浮出那层満不在乎的笑意,故意将得笔直。

 完颜亨眉头微皱,只作不闻,转⾝向柏树林外行去。卓南雁和龙昑四老自后相随,片刻便到了一间轩敞静谧的阁楼跟前。那阁楼上爬満了野藤,时值深秋,野藤叶子尽作橙红之⾊,楼前⻩菊几丛,清香弥漫,更增幽静之意。完颜亨取出钥匙开了铜锁,默不作声地走⼊楼內。楼中却一直有几个青⾐小鬟反锁在內,这时见完颜亨领人进来,便忙着奉上香茶。

 天⾊还早,但这阁楼竹窗四闭,厅內幽暗得紧,便早早点上了灯烛。卓南雁自一踏⼊这间幽暗的阁楼,心內便猛然生出一种异样之感,忽一抬头,却见对面⾼墙上挂着数张大幅画卷。画上黑⽩相间的图形甚是眼,才一⼊目,卓南雁便觉得一股玄异之气扑面而来,似乎那棋子样的黑⽩点阵竟携着宇宙间最神奇最精微的至理,一下子便将他夹裹其中。

 却见完颜亨缓缓举起一本古旧的经书,道:“这本《灵棋剑经》与《七星秘》之中其它六门功夫不同,当初我大金武士自宋人手中将它得来时,便残缺了前面的数页,更因此经与易理相关,愈发显得精深奇奥。墙上所挂的图谱,乃是我亲手抄录的剑经开始几页,只盼各位见仁见智,阐幽发微!”众人定定地盯着那几张怪图,凝神思索,烛火将几人的脸孔映得半明半暗,一时阁內悄寂无声。

 沉了沉,百里淳沙哑着嗓子道:“这头一张图上,虽写明了‘九宮后天炼真局’七个字,怎地图上所示,却又不似九宮龙图,中间更以黑⽩棋子标了不少奇怪图案,难道当真便是棋局么?”钟离轩沉昑道:“冲凝真人的武功得自吕纯祖师,考诸吕祖诗篇,却有不少纹谈棋的词句——琴剑酒棋龙鹤虎,逍遥落拓永无忧。数着残棋江月晓,一声长啸海山秋…难道起始这几页,当真只是棋谱?”画上除了几个弯转古拙的小篆,便全是黑⽩点相连的奇怪图形,不明易理之人乍看上去,便会以为画的是一堆胡摆放的围棋子。

 卓南雁一直盯着那图,一见“九宮后天炼真局”那七个大字,登时心內剧震:“难道这当真便是师尊苦觅不得的《九宮后天炼真局》,却怎地挂到了这里?”再凝神细瞧,钟离轩所说的以黑⽩棋子标成的古怪图形,正是师尊施屠龙苦思出来的黑子为爻、⽩子为爻的八卦卦相,只是却按着乾西北、坤西南的文王后天八卦方位排布。霎时他心內怦怦跳:“后天八卦与九宮龙图相配,这果然是与忘忧心法一脉相承的《九宮后天炼真局》!”

 再转头望去,却见这张图旁边挂的几张图上依次写着“太极顺逆局”、“⽔火匡廓局”、“三五至精局。”霎时间卓南雁心內忽喜忽惊:“师⽗早说过,他这忘忧心法得自一套残缺不全的道家古谱《忘忧棋经》,却原来、却原来便是武仙冲凝真人所著《七星秘》中的棋经!”

 这时却听百里淳长叹一声:“楼主,便因这剑经缺了前面几页,变得怪里怪气,活似道士的鬼化符,除了王冲凝本人,谁人参悟得透?不如咱们直截了当地习练剑经后面所载的剑法!”

 颜亨缓缓‮头摇‬,冷冷道:“先师言道,这剑经上的剑奇,若无法参透前面的內功劲法,后面的剑招便全都无从‮解破‬!况且依着先师本意,也只有参悟此经上的奇妙內功,或许才能炼得天⾐真气!”话音才落,忽然咦了一声。众人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见卓南雁双目直直凝视墙上⾼悬的图谱,双手抱圆,呼昅悠长,犹如⼊定。

 百里淳呵呵冷笑:“贼小子,又在这里装腔作势么,我们几个老家伙束手无策的东西,难道你还能看出什么门道?”燕老鬼也挥手向他肩头拍去,口中哈哈笑道:“南小弟,你这叫关公马前舞刀,把戏玩得可是有些过头啦!”手掌触到卓南雁肩头,猛觉一股劲气迸出,震得他指掌微⿇。钟离轩双眉一皱,低声道:“他已⼊定中,不要碰他!”耶律瀚海惊道:“怪哉,难道这⻩口孺子当真看出些门道来了么?”

 原来便在他们说话之时,卓南雁一直举头凝望那第一幅《九宮后天炼真局》,却见图上另以小字隶书,记有修炼之法。完颜亨和龙昑四老不识这以黑⽩棋子记录的八卦卦相,他却多年来手追心摩,早弄得滚瓜烂的。文王后天八卦推衍的是万物化生之规,蕴含四方、四时、五行、八节的推移,跟九宮龙图相配之后,以精微凝炁⼊神之法炼神还虚,以达与天地合一之境。卓南雁按照图中卦相所示,参以图上隶‮记书‬载的炼神之法静气凝神,登时心定如⽔,神游八荒,进⼊到了一种恍兮惚兮的缥缈境界。

 “南雁,”完颜亨⽩润的脸上闪过一丝红光,轻轻唤道“难道你瞧出些什么来了么?”声音不大,却有一股奇异的魔力,将⼊静的卓南雁‮醒唤‬。

 “师⽗传下的易道之秘,要不要告诉几个老鬼?”刹那之间,卓南雁的脑中迅即转过了七八个念头,终于将心一横“他们缺少前面的九宮炼气、炼神两张秘谱,便告诉他们,谅他们也一时参悟不透。”当下皱着眉头,指着第一幅图卷,道:“我瞧,那八组围棋图案,组成的好似是先天八卦的卦相!”

 “拿围棋子摆成的卦相,”燕老鬼哂道“我几个老头子读易经时,也算韦编三绝,怎地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卦相?”瞧着百里淳几人半是挑衅半是鄙夷的目光,卓南雁却不着恼,故意可怜巴巴地道:“我也是胡猜想,那⽩子是爻,黑子是爻,再对照图上排列的形状,依稀便是后天八卦!”完颜亨几人全是一震,转头再望那张图,都是意有所会。

 钟离轩⽩胡子翘得老⾼,忽然一把揪住卓南雁的手腕,哈哈笑道:“说得好!好兄弟,当真是‘假传万卷书,真传一句话’啊!”他年纪一大把,作卓南雁的爷爷也成了,此时大喜之下,却管他叫好兄弟。

 耶律瀚海目光灼灼闪动:“南雁老弟难道当真是易学奇才,一眼便看穿了武仙剑经的真意?”卓南雁自知这下子卖弄有些过头,当下哈哈大笑几声,随口道:“晚辈自幼只爱下棋,那时山里面有个算命的孙瞎子棋艺⾼,跟我下棋后,便常拿棋子给我算命,我见他便是这么摆的…”众人接着惊问这孙瞎子的来历,卓南雁只得胡东拉西扯“孙瞎子其实不瞎,这家伙闲时拿树枝拿棋子拿石头,都能算命摆卦。嘿嘿,说来他嗜棋如命,却跟几位前辈一般,疯疯癫癫,有时喝醉了便跟我说,这些玩意说穿了全是骗人的把戏…”百里淳和耶律瀚海听他借口骂自己疯疯癫癫,不由眉头微皱,燕老鬼和钟离轩却笑嘻嘻地不以为意。

 完颜亨望着卓南雁道:“我之所以让你来龙昑坛,便是看中了你的棋艺,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他说着目**光,紧紧注视卓南雁,沉声道“自今⽇起,《灵棋剑经》便由你手,盼你早⽇解悟此经。”这回轮到卓南雁心神剧震了,他甚至想上前拥抱一下这个杀⽗大仇人!

 “楼主!”耶律瀚海却踏上一步,道“南雁虽是悟⾼,棋艺精,但剑学未必⾼深。不如让钟离、百里和老燕跟着一同参详。”完颜亨瞧他一眼,道:“难道你不想跟着同参?”耶律瀚海斯斯文文地笑道:“《七星秘》之中的丹经就够瀚海参悟半生。瀚海对这剑经兴味不浓,只望诸位早⽇‮解破‬剑经上的內功之秘,我也得早一⽇修炼天⾐真气!”完颜亨沉冷的目光扫过众人,道:“好,便让四人同参!只盼着你们早⽇参透天⾐真气!”阁楼內的几人听得完颜亨再次提及“天⾐真气”脸上各自掠过深浅越神⾊。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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