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守边关八年
“我可没闲钱养这些东西。”陆重霜摇头。“他们这样活着也是生不如死,都杀了吧,动作利落点,也算我发善心了。”葶花得令,在夏文宣接手前,重整先帝的后宫。
鸾和二十一年,夏,鸾和女帝下诏,诏曰:朕闻皇天之命不于常,惟归于德,故尧授舜,舜授禹,时也。今朕年届不惑。
在位数年,实赖天地宗社之庇佑,非朕之德。晋王皇三女重霜,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此乃昊天之所为也。朝野上下,一时间人心惶惶。
***群臣人人自危,缘由各不相同。“有幸”参宴的臣子夜宴归家后,绘声绘
地将彼时岸边断井残垣、火星未熄,宴席上血腥涌动,身披黑甲的军娘子手持利刃,将一干人团团包围,
上座席的景象描绘了一番。
不出两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连提灯的女婢
齿间都嘴嚼起太
池晚宴的前因后果。如今诏书已下,鸾和女帝、先太女却生死未卜,在朝为官的诸位大臣无不笼罩在一层可怖的阴影中,仿佛那场耳闻的大火的焰光正
舐着她们的面颊。于雁璃从女婢托举的白瓷碗里取来一把鱼食,撒入荷塘。
层云迭迭,灰白的天显得异常低,快要入夜,
面而来的晚风吹得朱红的木栏发微微凉,于雁璃倚着,套着莲花金镯的上肘隐隐要怕得起小疙瘩。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正好,随着鱼食洒落,
相掩映的碧绿莲叶下,几尾锦鲤浮出水面。
“家主。”身穿绯
裙衫的年轻女子疾步上前,俯身行礼。于雁璃回眸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起来吧。”那女子抿
,小心翼翼地向前迈了两步,轻声道:“家主,查到了,圣上正被晋王囚
在南宫,由两队侍卫把守,昼夜
替。”
“消息可靠吗?”“绝对可靠。”于雁璃听后,掸了掸手,转过身看她。“太女与吾儿呢?也在南宫,跟圣上关在一起?”“应当是。”那人答。
“九霄公子人在何处?”于雁璃改了话头,又问。“这…”女子语
,不懂家主为何要问后宫男子的去向。
“九霄公子是吴王最大的依仗。诏书一出来,她怀着孕,不便杀入宫一探究竟,恐怕此刻亦是坐立难安。”于雁璃解释。
“不过圣上都被囚
,九霄一后宫男子,早就性命不保了吧。”语落,于雁璃微微垂头,沉默片刻,忽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她以为自己拿到退位诏书,朝中原本支持太女的大臣便会转身支持她了?她以为放一把火、带一支兵,便能威
我承认她的地位?她以为囚
女帝,颁布退位诏书,我便拿她一点办法没有了!荒唐,荒唐啊。”
于雁璃道。“从先帝到圣上,我们于家尽心竭力地维护这片江山,多少年的昌盛了,不会断在一个小丫头身上。”
“家主,那我们…”“先不急着打草惊蛇,”于雁璃抬手,止住她的话“明
一早,天还没亮的时候,去给吴王送一份手信,探探她的口风。”“是。”“多派点人打探宫内的情况,”于雁璃拧眉。
“只要女帝健在,我们就有翻盘的机会,大不了派人闯入
庭,将圣上
出来,治晋王的罪。
至于太女…你选几个机灵的小辈明早去吴王府,万一九霄公子没了,她也要找个新倚靠。凭夏鸢跟晋王的关系,我不信她敢用。”
“喏。”于雁璃长吁一口气,偏过头,朝莲池的尽头看去,她的目光渐渐放远,亭台楼阁、廊桥水榭,都笼罩在一片惨淡的愁云之下,她不敢同任何人说,自己在夜宴上被晋王惊骇到了。
随轻舟穿过焚毁的画舫,如同一曲云起雪飞的笙歌,一篇气势如虹的骈文,端坐的少女婉如皮
鲜亮的母豹,正
着沾血的爪子,偶尔在微笑时,
出狰狞的獠牙。
“也不知是像如月,还是像他。”于雁璃忽生感慨。淡淡的月亮悬在半空,云未散,恍如浓雾将天宇浸
,星子疏疏散散,晚风刮了起来,在庭院小憩的陆重霜被长风惊动,绷紧脚尖,抻了个懒
,睁眼看向一旁老实地跪坐在竹席上的骆子实。
白竹编的席子,斗磨平密,了无罅隙,镀着月华,恍如白腻的软玉。陆重霜睡着象牙席,兽头的瓷枕,暗红木的躺椅,较之身侧发呆的小男人,更为华贵威严。
“喂,喝酒吗?”陆重霜道。“啊?喝、喝酒?”发呆的骆子实一个
灵,伸着脖子指向自己。“殿下是在说我?”“突然静下来,有些无聊,”陆重霜侧卧,手撑头,看向骆子实。
搬迁可是个急不得的大活。鸾和女帝的东西,陆重霜断然不会用,九霄公子的东西也断然不会让夏文宣用。偌大的后宫充斥着来历不明的宫婢、宦官,貌美或曾经貌美的后宫男子,众多殿宇,专属帝王所用器皿、衣饰。
正君及诸公子的衣食住行,内官们的安置…包括后续如何处置晋王府,亦是悬而未决。文宣遣人传话说母亲想让他在宰相府小住两
,以解思念。陆重霜对此毫不意外,退位诏书来得气势汹汹,在外人眼中,女帝生死未卜、陆照月下落不明,他们夏家也要先一步想好对策。骤然清闲,百无聊赖,所幸逗骆子实解闷。
男子不同女子,哪怕他真是如月所出,也无实质威胁,大不了关后院养一辈子。陆重霜又说:“所以喝酒吧。”晚风吹过,松松挽就的黑发落在脸庞。
她面容素白,看人的双眸似笑非笑,两尺的素纱袖不经意间滑落。骆子实看着看着,突然红了脸,五指揪住衣衫的下摆,直愣愣点头。陆重霜命葶花去传女婢,过了一会儿,侍女托着盛刨冰的底盘,送上佐酒小食与进贡的葡萄酒。
盛酒用的是罕见的玻璃瓶,月
下晶莹剔透,两个
巧的玻璃小盏,极具异域风情。骆子实在她的注视下,大着胆子倒满杯盏,一饮而尽。酒
芳辛酷烈,刚入喉便呛得他直咳嗽,右手握拳不断捶
。
“蠢死了。”陆重霜轻笑,随着他笨拙的举动,将杯中殷红的美酒一饮而尽。
“殿、殿,陛下,陛下好酒量。”骆子实一时间改不过来称呼,再加烈酒烧嗓,说起话磕磕绊绊,鼻音浓重,两只圆圆的眼睛都要憋出泪了。
“在军营练的。”陆重霜轻声答。“从前有个很能喝的部下,足足大我二十,守边关八年,可惜后来战死。相当惨烈的一战,打了两天两夜没合眼…如今回想,恍若一梦。”骆子实仰面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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