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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不必硬撑着
 晏珽宗牵着她的手,搀扶着她的肢带她在上首的桌案上坐了,她和皇帝,用的是一样的座椅桌案玉箸杯盘,毫无半点君臣之分。落座后,皇帝去宣见喇子墨国使节。

 那个在婠婠记忆里半年前就说要来要来的公主,终于是来了。小时候,婠婠也曾见过她一面的。瓷瓷兰公主妆扮得极隆重用心,层层迭迭的裙袄也丝毫遮掩不住她玲珑曼妙的身姿。婠婠的容颜五官虽则精致。

 但完全是符合中原人传统审美中的温婉恬淡、宛若神女那般没有攻击的面容。像是一株牡丹,姝姝雍容,不落凡尘,自在淡然,美而不自赏,她盛装打扮坐在上首时,就完美得像是一尊被人供奉的神像。

 但瓷瓷兰公主并不是的,她美得张扬热烈,眼角眉梢间微微挑起,分明都是一个女子最不受束缚的旺盛生命力,在某些老酸儒的中原人看来,或许就会背后嚼舌地评价她一句“一见就是妖妖调调不安分的货”

 公主和她的王叔微微俯身行了个半礼,皇帝没出声,是婠婠开口说了句话:“公主和使臣远道而来,如有朋自远方来,本宫与陛下不胜欣,还请坐罢。”其木雄恩眉梢一挑。

 这个声音…明明他从未参与过她的成长,也不知道她长大之后的声容,可是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

 他的直觉告诉他,那就是他。其木雄恩直起脊背抬眸望去,高台之上的那个女子美得不可方物,可是五官之间分明就带着当年那个帝姬的影子,他下意识地喃喃开口道:“圣懿殿下…”

 “您还活着,是不是?”此言一出,他身旁的瓷瓷兰公主便刷地一下变了脸色。圣懿!公主亦抬眼望去,待看清那个中原皇后的容颜时,也是不由得呼吸都滞住了几瞬。怎么会这么像?难怪王叔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失态…其木雄恩虽通得一点汉语。

 但是方才惊慌之下他自语出口的却是母语胡言,所以殿内的很多魏室王公重臣并没有听懂,他们不由得在心中轻斥了声这蛮夷使节不通礼数,如何来到他们魏室国都了。还讲着那鸟语一样的胡话。

 不愧是蛮夷,但是晏珽宗是听得懂的,他不由得脸色大变,不过一瞬间又被他很好地收敛了下去,婠婠察觉到他的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她的肢,而且握得很紧很用力,让她挣脱不得。

 皇帝轻笑了下:“使臣适才是说,十数年不来我魏都,见魏都民风如旧,百姓晏然和乐,心中欣喜。是么?”

 婠婠暗道:他竟然还听得懂其木雄恩的胡语?心下不觉越发佩服他。对上魏帝那含着威胁的目光,其木雄恩似乎在那一刻陡然明白了些什么,然而他只是拢袖拜谢,换上了汉话:“魏帝陛下说得是。

 我心中不胜欢喜,也佩服陛下治国有方…”他顿了顿,道“前岁才与陛下见过,共克卡契王都时,便以为陛下行军布阵、用兵如神,有齐高祖天纵英明之略、神雄武之才、听断明察,变化若神!”

 齐高祖,就是那个娶了柔然公主,让娄皇后自请让出正居所的高,他夸魏帝有高之风。晏珽宗这还是能反应得过来的。

 满座汉人也都能听得出来,这胡人,实在是没安好心,而且是直冲着皇后殿下来的,他看似是想追捧元武帝,拿他和前朝那些明君圣主们相提并论,可史书里的圣明君主,有的是商汤、周武之类的人物,何至于将高拿出来比?他究竟想比的是什么?大家心里明镜似的。

 ***适才他们进殿拜见魏室帝后…实际上皇权天下,真正要拜的也只是那个皇帝而已,给皇后行礼只是附加顺带的,但是魏帝一开始却并未说话,反倒让他那个怀着身孕的皇后同他们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请他们起身。

 在这样的时代里,重要场合之下,一般都是男人主导一切,皇后太后,他们的子母亲,说白了也不过是个陪衬而已,但是元武帝可不是这么认为的。可以说这是对他们有蔑视之意。

 但更多的是在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他很宠爱他的皇后,他们很恩爱。再进一步说,瓷瓷兰公主就算嫁给他,也丝毫取代不了皇后在他心中的地位,即便事实如此,但直白地表现出来。

 还是让其木雄恩作为使臣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侮辱。魏帝根本就没将他们昔年说好的和亲结好之盟放在眼里,然而在他抬眸见到魏室皇后的那一眼,霎时间他内心已经被震碎了,尤其是他在对上元武帝那样的眼神时,内心已然明白了些什么。

 所以愤怒不甘的复杂情绪之下,他才说出了那样的话,可是说完后,其木雄恩又后悔了起来,他咬了咬牙,有些不敢去看魏后的神色。龙椅高台之上,晏珽宗变了脸色,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婠婠出一只手将他按了下去,轻声对他说:“我不生气,你不必在这种场合和他难堪。”

 说罢她旋即又扬声对其木雄恩和公主道:“使臣和公主远道而来,想必劳累,快些请坐,尝尝我们中原人的佳肴可还合你们的胃口。”皇后,就没搭理他方才说的话。

 既没有违逆心意假装客气地谢过他的“夸赞”也没有因为心里不舒服而找茬和他怪气地“回敬”起来,她只是当作没听见一样,按程地说她该说的话,请他们落座,请他们好吃好喝,而已。气度何等之大,心何等之恬然。

 公主拢了拢华丽的衣袖,用汉语道谢:“谢过皇帝皇后陛下。”仔细说来,她竟是这世上第一个称婠婠为“皇后陛下”的人,这个逾矩的称呼让魏室的很多臣子不皱眉。

 不过转念一想,公主会说汉话已经十分难得,这种细节上的事情以后可以慢慢再改,那也不迟。所以他们也并未开腔说些什么。

 高娶回来的那个公主,人家可是一生都不曾说过华言呢。客人到来的第一天,自然不是谈正事的时候,吃好喝好招待好人家,给人家歇一歇洗洗身上的风尘才是要紧。

 是而接下来的国宴十分的简单且程化,就是上一道重菜、女官们道几句吉祥话,说这菜样的寓意是什么,然后下面便换一曲歌舞。丝竹盈耳,歌舞升平,一派盛世景象。

 因为时值冬日,为了防止菜肴轻易冷却下来,众人的桌案前大多上了暖锅。身份不一样,碗筷桌椅的规制也就不一样。

 按理来说,皇帝所使用的暖锅,上头是以浮雕的形式刻着飞扬的五爪九龙的。皇后太后用凤凰,其余妃妾嫔御、宗亲王公的,则是仙鹤孔雀麒麟之类的祥瑞之兽。

 但是今年帝后的桌案上只放了一只暖锅,那是皇帝的锅,热气袅袅地熏得婠婠浑身都有些冒汗。

 晏珽宗提起玉箸给她捞起几片鲜的羊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上,亲自投喂心爱的女人:“多吃些,坐得累不累了?若是累了,也不必硬撑着,我送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婠婠摇了摇头,用他的筷子吃了两片:“我不累,何况你不是说了。要作势拉拢其木雄恩,我怎么好给他这样的失礼。”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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