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 诗人 骑
我坐在最繁华的街口,我的诗稿在胡
翻飞。孩子们用很脏的手把它们撕碎,他们问我,你是乞丐还是诗人?我说,我是骑士。
1
浓重的雾气散走,我能够看到农人们推着一车车金⻩的橘子,谈笑着过来。⽗亲在门口看他们,笑容可亲,仿佛他们就是他的兄弟。⺟亲穿着晨⾐,懒散的随时会睡着。一个农人恭敬地对⽗亲说,大人,皇宮的信使半个小时后到。我清楚的看到⺟亲猛然奔出门去,⽗亲没有阻拦。她的⽩⾊晨⾐让我担心,她总是生病,没完没了的生病。
信使和他的随从搀着⺟亲进门了,信使一眼看到我。他对我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木然的看着他。⺟亲拉着我,她说,这就是顾,皇上的外甥。然后她疯了一样的收拾东西,甚至不忘带上一篮新鲜的橘子,她要进皇宮了。她,还有我,她十岁的儿子,我们进皇宮了。
她的哥哥登基了,在这之前我丝毫不知道自己有如此⾼贵的⾝份。我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地方官的儿子,而且引以为荣。
马车颠跛,⺟亲一路紧抓我的手,生怕我会消失。我一再的掰开她的手,并一再的问她,⽗亲呢,怎么不一起去?她拿出一封散发百合花味道的信,她说,皇上没有邀请他,也许你⽗亲更加愿意在那个穷乡僻壤当个小官。总之,你要乖乖守皇宮的规矩,让皇上喜
你。
我也开始紧张,⺟子两个把对方的手都要抓红,抓烂。
快到皇宮的时候,⺟亲在我面前穿上金⻩⾊的斗篷,她把亚⿇⾊长发梳成发髻。我没有见过这样⾼贵的她,即使在和⽗亲出席晚宴的时候。她给我擦了脸,吻了我。我们牵着手下车,⺟亲准备招手,可是
接我们的只有几个宮女。⺟亲慢慢放下手,她仔细的环顾我们下车的地方。她没有记错,这正是皇宮的后门,不,确切说是后门旁边的偏门。一个宮女拿着我们带来的橘子,居然浮现出笑容来,是轻蔑的一闪而过的笑容。⺟亲冲上去,把橘子打翻,也把宮女推倒。她很大声的说,记住,我是合公主,皇上的妹妹。她和我终于进到了皇宮里面,我们洗了澡,吃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晚餐。⺟亲食
不好,深沉的坐在椅子上。到了晚间,两个长得一样的女人来找我们。她们穿着最普通的米⾊的⾐裙,长发用丝帕系在脑后,统一有深蓝⾊的眼睛。可是她们⾝上是散发出来的贵气真的不可阻挡,我忽然有吻她们脚背的冲动。她们叫⺟亲姐姐,叫的亲热,没有人怀疑她们的诚意。可是她们走后,⺟亲对我说,这几个妖精,你千万不要理她们,最狠毒的就是她们了。我说,她们仙女一样漂亮。⺟亲冷笑着,她们嫁不出去了,她们没有结婚就生了孩子,是皇宮的聇辱。她暗淡的叹着气,她说,顾,⺟亲没有理由隐瞒你,⺟亲也是这个皇宮的聇辱,你得承受这一切,你本⾝就意味着聇辱。
2
合公主。
美丽的。
可是并不是什么正宗的公主。皇帝喜
上一个大臣的女人,找理由杀了大臣,把那个女人娶进宮。女人还怀着孕,是大臣的骨⾁。孩子生出来那天,皇后忽然暴病⾝亡。孩子満月那天,女人被封为皇后。同时,前皇后唯一的儿子令被封为王储。
合公主十六岁了,她那毫无⾎缘关系的哥哥,那个英气的王储也已经二十六岁。他们常常一起去郊外玩,彼此亲爱。有天令对她说,合,我们私奔吧。她惊恐地哭了,哥哥,我是你妹妹。而且,而且你已经有了
子。他笑着,你不是我的妹妹,我爱你,并没有****。你会明⽩的。你只有两条路,要么和我私奔,要么嫁到最远的边城。她哭的更加厉害,他吩咐一个年轻的骑士送她回去。骑士本来是在赶马车的,她坐在车里。可是她哭的太凶,骑士说,公主,只要你不哭,我做什么都可以。合公主果然就不哭了,她说,教我骑马。
后来,她学会了骑马,预备着随时逃出皇宮。令来找她,频繁地找她。她问令,哥哥,为什么一定要私奔?他说,厌倦了一切,不想当皇帝,还有,我爱你。她问,那你会教我骑马,哄我开心吗?他头摇,不,合,女孩子不要学骑马,还有,你必须依从我,想办法伺候我,而不是我来哄你。她轻声笑着,哥哥,我要嫁人了,嫁给一个骑士。
她去找骑士,和他做了情人间所能够做的所有。骑士感动的落泪,她说,我们要结婚。第二天,令带着随从去暗杀骑士,合被令幽噤在密室里。令拿出鲜⾎淋漓的一只骑士的手给她看,说,让他跑了,可他也成了废人。合,你是我的。我们今晚就私奔。
当合睁开眼的时候,她看到自己的⺟亲。⺟亲说,合啊,你做什么不好,你引勾令私奔。她知道她解释也没用,⼲脆什么都不说。
合公主即将被嫁往遥远的边城,她的丈夫是个犯过错误的将军,被发配到边城。皇上说,合公主的下嫁表明了皇室对下臣的体恤。出嫁前一晚,令翻进她的卧房,再一次提出私奔。她努力的挣扎,他捂着她的嘴。本来他是要把她弄晕拖进马车的,可忽然改变了想法,他对她的⾁体有了莫大的趣兴,他****了合。
合出嫁的队伍越行越远,令的马载着痛哭的令也越行越远,只是方向不同。很多年后,皇室的人找到令,把他关起来,给他请最好的医生,都说他得了疯病。直到现在,三十六岁的令终于登基了,老皇帝很主动退下来。
合喜
她的丈夫,至少是真心的尊重这个男人。她生了孩子,她自己也无法确定孩子的⽗亲。
这就是我⺟亲所认为的聇辱,我也实在感到了我⾝上的聇辱。它们像厕所里的蛆,
动,
动,
动,让我有了前所未有的恶心。让我更为难过的是,为什么我们要被昭回皇宮,我相信等待我们的是更大的聇辱。而⺟亲,她不知道。
3
我见到了皇上。他只是个平常的中年男子,也许更虚弱点。他让我和⺟吻亲了他的手,那是苍⽩的手,软软的好象没有骨头。他送给⺟亲华丽的布匹,送我一把剑。
当我们在住处抖开那布匹的时候,都失望了。那布匹里面都是被虫咬过的小洞。我怀着同样失望的心情子套我的剑,剑⾝呈露出明亮的光泽,上面雕着无数朵百合花,妖
的,鬼魅的,也是锋利的。我轻轻挥动着剑,去砍那匹破败的丝绸。一瞬见,布匹化为碎片。⺟亲在碎片里吼叫着,顾,顾,你竟然会用剑,你竟然会!
没人教过我用剑,包括我曾经当将军的⽗亲,但我会用。
我去找皇上,我说我要当一个骑士,西米国最勇敢的骑士。皇上,我那虚弱的舅舅,他不吃惊。他说,好吧,当一个骑士。你的⺟亲则必须回边城。
⺟亲走的时候,对我说,顾,我知道皇上为什么要召唤我们来了。是为了看我一眼,为了留下你。他的⽇子并不多了。有时我希望他是你⽗亲,你帮他,你能够帮他。我以大人的口吻,很坚决得说,⺟亲,我是皇上的外甥,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十六岁的时候,我已经是最好的骑士。皇上允许我⽇⽇,时时,分分,秒秒在他⾝边保护他的安危。我很明⽩,他的安危来自他的內心,而非外界。皇上只有一个女儿,叫西兰。西兰比我大三岁,即将出嫁的年龄。有天皇上问她,西兰,你有心上人了吗?记住,你的心上人要绝对优秀,因为你是未来的女王。西兰搂着她宠溺的猫,冷静地说,全世界只有一个人配得上我,顾,只有顾。她说这话的时候竟没有看我一眼,也不去注意皇上的神情,一心一意说出来,更像在祈祷。皇上的⾝躯慢慢倒下去,他在死的最后一刻眼里満是哀求。那是对我的哀求,顾,不要娶西兰。
我没有娶西兰,事实上我也许是她的哥哥,就算不是,我也不会娶她。我的女人不是那个样子,不会养一只无聊的猫,也不会装⾼贵,更不会好吃懒做。她很漂亮,可是她不属于我。她登基,当了女王。我说了不娶她后,她笑笑,然后嫁给了丞相的儿子。
三个月后,丞相和他的儿子叛变,西兰被杀死在她温暖的婚
上。我逃了出来,逃到了完全陌生的国度。
我怀着说不清楚的哀伤,开始在纸上写诗。诗歌断断续续的,我的肚子也
一顿饥一顿。我流落在最富有的度⽇国。度⽇国的男人⽪肤⽩皙,女人媚妩动人。女人都穿很少的⾐服,走起路来婀娜无比。我住的地方是个小杂院,我每天在街上找活⼲。我的对面是一家旅店,生意冷清的很。一个又没有饭吃的傍晚,我在旅店门口徘徊。一个男人过来,兄弟,想找个活⼲吗?我点头。他带我进旅店,给我澡洗,穿上⽩⾊的睡袍,吃了丰盛的晚餐。我不以为惊奇,反正我正需要这样澡洗和吃饭。然后我进到一个房间,看到了开。开自己先说的话,流浪人,你好,我是开。面对那样的女人,任何男人都要为之倾倒。她斜躺在
上,盖着薄被子,她曼妙的曲线,她露在我外面凝脂般的肌肤,她红
的嘴
,她明媚的流光溢彩的眼睛。她故意沙哑地说,还等什么,傻瓜。
是啊,还等什么,我疯了一样扑向她。
我们都累了,我哭起来,我没头没脑的向她讲了我的⾝世。她问我,好了,顾,告诉我你的打算?我头摇。她说,有趣兴回国杀了那些叛贼吗?我擦着眼泪,我说,我现在还没有力量,但总有一天。她说,我帮你。
她清早起来走的,我得到一袋金币。我知道她就是那种女人,有钱,喜
找各种男人来发怈****。我又觉得她和她们有点不同,她好象更金贵。旅店的老板笑眯眯看我,把我拉到一边,他说,事实上,昨天和你觉睡的是开公主,我们度⽇国唯一的公主。而我,是她贴⾝的老仆人。我们开这样一家旅店是方便她物⾊和挑选男人。很幸运,你被选中了,我的驸马。
4
我被选中了。
新婚那晚,我的新娘躺在我⾝侧。她问我,顾,你流浪的时候都想什么?我说,我写诗。她笑着,不,现在开始你要战争,发动战争。忘了你的诗,我最坚強的丈夫。
战争我们当然是稳赢的,我用了三天把西米国侵占,杀了叛逆。我把我那流放的⽗亲和可怜的⺟亲接到皇宮,让开叫他们⽗亲大人和⺟亲大人。
我和开躺在西兰死的那张
上觉睡和****,我不害怕,开也不害怕。
有一天,我在睡梦中被混
惊醒。我的房间着火了,我四处喊开的名字,可是没有她,找不到。我在火里
窜,我的⽪肤感到灼热和疼痛。我跑,跑,跑到离皇宮很远的地方。我醒来,在溪⽔里洗脸时,发现我已经没有了脸,没有了,连自己都辨认不出自己了。我的五官没有了,只有一张焦碳一样的面⽪。我失声痛哭。
西兰国没有了,国民都接受了自己已经是度⽇国人这一事实。他们的女王是开,开让他们安居乐业。
我始终在繁华的地方游
,没有人认得出我。我的⽗⺟都过的安逸,所幸开要杀的是我,不是他们。他们都相信我死于火灾,每个月十五去我坟上祭奠。真难为了开,找得到我的尸体。我偷偷看他们,这对逐渐年迈的夫妇,我对自己笑笑。
我爱我的诗稿,有时我摩抚它们,像摩抚某个女人的⾝体,也许是西兰,也许是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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