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载满龙腾员工的高级邮轮从港口出发,船舱甲板上到处可见情侣档或家庭欢乐的气氛。
不过他们欢乐甜蜜的气氛蔓延不到文奕心所坐的
天咖啡吧上,她背对着海面,单薄的背影显得十分孤寂。
“奕心,我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里。”
杜冰哲从高处看见了她,立刻从楼梯间飞快的奔下楼来,走到她的身旁“听说下午船舱里要小赌一番,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试试手气?”
文奕心恍若未闻的眺望大海。
“奕心?”
杜冰哲发现她一直不说话,于是走近一瞧,却发现她早已哭红双眼,泪痕斑斑。
“奕心,你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杜冰哲慌了,记忆里那个总是活泼聪明的小学妹,不曾在自己面前掉过泪,可是现在她却哭了!
“学长,抱歉让我静一静好吗?我知道我不该哭的,也没有资格哭。只是…只是…”
她泣不成声,小手拿着八卦衷漂不断发抖,这时候杜冰哲也注意到这份杂志的头条,上面用斗大的字体写着:商业巨子又将有新
?情定慈善舞会
上面的照片明显可以看出在慈善舞会上伊绮中抱着胡医师的画面,记者以说故事的笔调将两人的事情写得十分引人入胜,还配合了其他的跟监照片,看到伊绮中不但跟下了诊的胡医师一起共乘一部车,还一起进入无人的诊间…教人不信都难。
“虽然我早就知道了,但是一直到现在看到这些八卦杂志,我才真的死心了…”
“你…”杜冰哲心凉的倒
一口气。
“是的,我爱他,我们经历了很多事情,我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不小心爱上他…”她想要努力的抹去泪水,不让自己太失态。
“难道他脚踏两条船?可恶,我去找他理论!”虽然他早知道伊绮中以前就有这个毛病,只是没想到学妹竟然会爱上他。
“不要!”文奕心立刻拉住他,猛摇着头“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不怪他。”
见她如此坚持不让自己去找伊绮中理论,他也只好苦口婆心的劝她,叫她忘了那个自私的男人,下一个男人会更好之类的话。
等文奕心哭着离开甲板,坐在椅子上的杜冰哲,朝甲板另外一端那一抹隐身在暗处的人影问。
“你确定这样做好吗?”
“我想这样做是最好的。”
伊绮中慢条斯理的说,俊美的脸彷佛是一尊雕工精美的大理石像没有任何表情,灰色的风衣像是一双被风扬起的
恶翅膀,有如
血鬼重现
光下。
“你太过分了,她哭得很伤心呢!”杜冰哲似乎对伊绮中的态度相当不满,用下巴示意着,一脸不屑。
“如果不这么说,我怕她以后就不只哭能了事。”伊绮中
角上扬,一种说不出的苦涩微笑教人难以参透。
是的,他不能爱,也爱她不得!
“抱歉,昨天你一下飞机就把你找出来,还让你演出这场戏。”
“你最好能解释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杜冰哲咬牙地说着“我记得我出国前,你说过,你的女朋友绝对不会找女处跟认真的女人;但是你居然让奕心哭得那么伤心?”
“我说过了,这件事情你以后就会明白,而且这样对你跟奕心两个人都好…”方才,文奕心哭了多久,他就站在那多久,那滴滴泪珠,有如滚烫的热水,烫得他的心好痛。
“我要你现在马上就说。”
杜冰哲暴怒的拉起他的领子,一双凶狠的眼睛就这么恶狠狠的瞪着他。“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碰她?”
“放手,别这样!”
就在这个时候,胡医师介入了两个男人间,吃力的将两人分开“他现在
不起你这么
暴的对待。”
一见到胡医师,杜冰哲更火了“这可是龙腾集团的员工旅游,你居然把这个非亲非故的女人也带上船?那么你把奕心摆哪里?”愤怒至极,他抡起拳头就往伊绮中的脸上打去…
“我是他姐姐啊!难道这样也不能一起来吗?”
胡医师大吼,阻止了杜冰哲的动作。
“你是…是他姐姐?”
“是的,我们是同母异父的姐弟。”胡医师在情急之下说出了两个人亲密的关系。“当年,我母亲生下我之后有了外遇的对象,那就是绮中的爸爸,后来他父亲早逝,母亲的外遇被揭穿,我父亲一直不能原谅母亲,愤而离婚,我归父亲,而我妈妈只好一个人辛苦的将绮中养长大。”
“有这种事?”杜冰哲吓了一跳。
“我们是在绮中念大学的时候相认的,却没有想到…”胡医师在说到一半的时候哽咽不能自已。
“怎么了?”
“没有想到我们却是因为绮中得了多发
骨髓瘤而在病
前相认!”胡医师忍不住哭了出来“这些年来,我开给他的葯可以让他维持跟一般人一样活动工作,但太过操劳或者免疫力机能下降的时候,就会不停发烧、疼痛…”
“姐!你何必说出来?”伊绮中拉住了她,整个情况变得十分尴尬。
“我不说出来,难道真要让你进坟墓了,都还要让人家误解你吗?”胡医师气得哭喊“你这个人,别人不晓得,我可是很了解你的个性!你之所以不找认真的女人跟女处,就是怕万一以后死了,会害到另一个人,所以才不谈恋爱。可是上天让你遇见奕心,这是天意,注定要让你打破原本的规矩,让你了解爱情。”
“我不能给她幸福,那就让别人给她幸福。”
他也顾不得扯喉低喊,难道他不痛苦吗?“你现在知道了吧!为了她好,我只能这么做。”
“难道…这种病没有办法医治吗?”杜冰哲木然问道。
“目前唯一可行之计是骨髓移植。”胡医师擦干眼泪回答“但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找不到适合的捐赠者。”
“那你…”伊绮中别开杜冰哲充满同情的目光。他的爱情,来得太迟,迟得让他多变数的生命来不及承受。但是他可以做到的,就是不要让爱他的人太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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员工旅游回来以后,龙腾集团就面临了一次人事大搬风。
杜冰哲果真晋升成为新部门的经理,期待他能领导出另外一番龙腾的新气象;而也因为杜冰哲新官上任,作风与伊绮中完全不同而备受瞩目。
龙腾内部的传言,随着夏天的风,慢慢的飘散…
秋季来临,炎热的夏天仍持续在秋天发威,
夜温差大,秋风有时炎热有时
凉,就跟文奕心的感情是一样的。
窗外的阳光照耀着睡在榻榻米上的文奕心,她的眼泪也被照得闪耀晶莹。
她今天又梦见他了。
是不是自己真的太傻?
为什么已经下定决心递出辞呈,可是她的心还是紧紧的系在龙腾、系在那个人身上?她不希望自己不争气,明明就已经被人家赶,可是心却没有离开的意愿。
他的怀抱太过温暖,他的亲吻太过冗长,他的目光太过闪耀,让她就连作梦都会梦见他的温柔。
这是不应该的!不应该发生,也不应该妄想的。
人家现在应该跟胡医师卿卿我我,哪会像她这个破娃娃,还在想着主人的温柔。
拿起那一迭自己小心翼翼保存的用缎带绑着的纸钞,这迭钞票,她从来没有用过,因为她相信是因为这个男人的纸钞带给她幸运。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份幸运会在经历一年之后,成了她的泪水跟痛楚的来源…
看了看时钟,她该上班了,上最后的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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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奕心因为不想再为情丝烦恼,且马林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孤儿院也已迁移完毕,故辞意坚决,决心离开龙腾。
在员工餐厅里面慢慢写完最后一个字,她如释重负的吁口气。
等递完辞呈,她就要回新迁移的孤儿院去,已经跟院长联络好了,晚上会煮一大堆菜等着她回来吃饭。离她上回回孤儿院的时间,也有好一段时间,如今总算可以好好跟孩子们还有修女聚聚…
“哎呀!我说这儿坐的人是谁啊~~”
一阵既刺耳又熟悉的女声突然从耳畔冒出,这使得文奕心连忙将写好的辞呈收好,一抬头,孙舒莹协同昔日在公关部的一干同事就站在自己面前。
“孙主任,什么事吗?”
“我说文秘书,你怎么一个人静俏俏的坐在这里吃饭呢?”
“我一向习惯找不起眼的地方自己进食。”她故作微笑样“不像主任这么好人气,每天都跟同事们一起吃饭培养感情。”
“怎么说你也是我们龙腾的焦点人物,一直以来你都坐在这个角落,是不是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啊?”孙舒莹的语气净是讽刺。
“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虽然很不想理她,但碍于她曾经是自己的上司,文奕心礼貌的问道。
孙舒莹狮眉一挑,嘴上仍挂着高傲的微笑“就是知道你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甩啊!”在她说完这些话后,周围的女人们是一阵窃笑,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不怀好意的表情。
“听说伊总经过这样的报导后,更是大胆的跟胡医师在人前不避讳的出双入对,不晓得身为秘书兼女友的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很抱歉,我跟他纯属办公关系,而且我不想过问伊总下班之后的行程。”她冷冷的回应。
“是吗?你们不是交往一年了?怎么连这么天大的事情你都不清楚?”
孙舒莹故作惊讶貌,她可是熬了一年,才终于等到这场好戏呢!原本还想要好好的羞辱这个文奕心,讨回以前因她而失掉和伊绮中交往的气,还有被总裁削了一顿的广告专案。
“我们早就分手了!”她咬牙,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脆弱和心寒。
“分手了?”
“没错,是她甩了我。”
斑头大马的伊绮中一把分开了那些女子,大剌剌的坐了下来,凉凉道:“孙主任,我今天听总裁说公关部最近业绩下滑不少,怎么你还有时间在这边关心别人的八卦,倒不如快点吃完饭后去开个部内会议检讨一下,省得你的官位不保。”
“你…”孙舒莹见男主角出现,碰了一鼻子的灰,心不甘情不愿的带着自己的属下,就这么离开。
“你没事吧?”见到多事之人呈鸟兽散去后,伊绮中这才缓缓的问道。
“没事。你怎么会来这里?”她用十分僵硬的语气问着“平常不都是要我买回去给你吃吗?”
“以后不必了。”他摇头“明天我要去英国了,短时间内可能不回来。”
“这么快?”难道是要跟胡医师一起去吗?这个消息比自己要递辞呈还要让她惊讶。
“嗯!冰哲回来接掌新的部门,而且也慢慢上轨道了,我可以让我自己放心的去…”
他话还没说完,却发现了她递过来的辞呈和一迭用缎带绑成的钞票。
“你这是什么意思?”
“孤儿院已经搬迁完毕,龙腾的建筑也已经建设完成,我不晓得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用处。”
她尽力想要装出一个笑脸,却发现自己完全不能抵抗眼泪
出,于是就这么笑着流泪。
“我没有办法让自己一直看着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模样。”她的眼泪不断的滴下“所以我选择离开你,离开龙腾,选择眼不见为净。”
文奕心一字一句的说着“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丢给我的钞票。一直以来,我一直认为是你这一迭钞票给了我好运气,让我幸运的进入龙腾这样大公司,又得到你的帮助,可以让整个孤儿院搬迁到更好的地方…”
她深呼吸一口气,眼泪再度滑落,她的眸子直视着伊绮中“现在我把它还给你,也让我们的关系正式告一段落。”
文奕心说完了自己心中的话,立刻站了起来,大步离开员工餐厅。
她的话,他听得好难过。
她的眼泪,烫得他的心好痛。
只是他能怎么说?又能怎么做?
胡医师说台湾的骨体捐赠一直没有消息,希望可以向公司请长假到英国去做骨髓的取样,要是国外有了配对吻合者,也许还有一线希望。
可是握着她的辞呈跟钞票,他原本下定的决心,就快要在那一瞬间崩毁了…
他站起来,转过身,追了出去。
“奕心!”他掳住她,再度将那迭钞票放回她手中。
“就算你恨我,我也…”
他不断
着气,额头直冒冷汗,这一两天因为有许多事要忙,让他筋疲力尽。
他感到天地都在旋转,鼻腔里有暖暖的热
淌了下来…
“我也不希望幸福离你而去…”
眼前一黑,彷佛死神向他
面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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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一切,文奕心好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只是一场噩梦,等她一觉醒来,就会看到伊绮中在身边笑,告诉她一切都安好,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只是滴在她手上的鼻血感觉是那么真实、那么温热。
人们的尖叫跟吃惊彷佛还言犹在耳。
刺眼的救护车和刺耳的噪音悲鸣着,然后脸色惨白的伊绮中,就这么的被送上车。
而当她知道事实的真相后,一直到现在她都有种不确实的感觉。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没有告诉我!”
病房长廊外,只见文奕心大声的质问杜冰哲跟胡医师。
“这是我弟弟的意思。”胡医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安静的病房里除了说话之外,静得没有半点声响。
“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
文奕心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纤细的身子慢慢的蹲了下来,脑中的思绪是一片紊乱。
“不跟你说,是因为绮中说他不能给你幸福,如果他真的不幸走了,你是个认真的人,一定会难过。”
伊绮中对文奕心的爱情,比杜冰哲对文奕心的付出伟大而牺牲多了!
这些年来他只不过是对她嘘寒问暖,可是伊绮中却用他的生命去成就她未来的幸福。
“难道他没有想过吗?假如他死了,而我到那时候才知道所有的真相,难道不会太迟吗?我不会悔恨一生吗?”
她抱着头痛苦的吶喊,她从没有想过,他居然会得到这种病。
她原本只是单纯的以为他只是一个花心成
的男人,自己也只不过是他众多的玩偶之一,可是真正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他病了!
万一她没有发现,万一她就这么走了,她不能想象,若是他真的离开人世之后她才得知内情,自己会有多悔恨!
“他今天已经跟总裁请了长假,好让我带他到英国去参加骨髓
样配对,国内的骨髓配对我已经绝望了…”胡医师为了自己弟弟的安危,亦忍不住掉下眼泪。“他又不肯结婚,如果有了孩子,那个孩子会有他的基因,也有吻合骨髓的可能,但是他就是怕失败以后,留下孤儿寡母…”
“今天晚上我留在这里看护他吧!”
文奕心抹去泪水,站起身,心里有了一个想法。“从现在开始,我要把握和他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她的眼神透着坚强,是的,她不想浪费,一点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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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几朵,时而遮月,时而散去;无星点缀,今晚的月娘显得特别孤单。
秋风徐徐吹来,别有一番萧瑟风味。
伊绮中缓缓睁开眼,觉得全身像是被千军万马奔踏而过,疼痛不堪,可却意外发现有一张自己最心爱的小脸,守在他的病
旁。
“你…”他吃惊,干裂的
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文奕心的小手给拦住。
“嘘!别说话,我全部知道了。”她细心拿起沾水的棉花
,替他润
。“下次别先预设立场,好吗?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的感受?”
“奕心…”他的眼光有着感动。
“死的人过世了,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也许再度转世就完全不记得了,痛苦的却是活下来的人。”
她已经告诉自己千万别掉眼泪了,可是泪水仍不争气的在眼眶里打转“你别丢下我一个,好吗?我们一起努力,一起祈祷。”
“我就是不想看到你的眼泪,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伊绮中叹息,虚弱的手抚上她的粉颊“但是没有想到你还是知道了。”
“绮中,你愿意娶我吗?”突然间,文奕心问了这样一个突兀的问题。
“奕心,你…”伊绮中倒
口气,别开脸,许久才从
中吐出一句话“我不能连累你,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很痛的,情人跟夫
,是两种不一样的境界,而失去伴侣的夫
,会比失去情人更加痛苦。”
“你不去试又怎能知道我们会失去彼此呢?”文奕心眨眨眼睛,豆大的眼泪就此
下“我问过胡医师了,她说唯有跟你的身体吻合的骨髓,才能够让你重生健康的骨髓,重新造血;可是这些年来,你等了多久?不如…不如就让我怀你的骨
,这个孩子也许会是跟你骨髓吻合的解葯,也是我们爱情的结晶。”
“但是万一失败呢?我死了,留下你们母子俩无依无靠,我怎么舍得你们吃苦?”伊绮中痛苦的低声嘶吼着,这该死的笨女人,怎么不多为自己着想一点。
“绮中,我不觉得那是吃苦。”她大声回应,眼里闪着泪光,教人不能直视。“我是孤儿,从小就没有父母,如果能够有亲人,对我而言意义非常重大,就算你走了,那是你留给我的最美好的回忆。”
“你…”“更何况那一晚过后,我的月经一直都没有来…”她不由自主的低下头看着腹部,脸上出现了一丝红晕。“也许我的身体里面已经有了我们的骨
。绮中,我们结婚吧!”
“你确定你不会后悔吗?”伊绮中深情的凝视她,原本坚定的决心渐渐软化了。
文奕心幸福的笑了“应该是我问你后不后悔吧!”她主动的抱住他。
他们互相抱紧了彼此,在这个夜里,他们拥有的,不只彼此,还有更多更多的爱恋跟怜惜…
婚礼,进行的很简单。不是没本事张罗,而是为了病人的病情着想,不张扬不夸张,只有重要的人员到场臂礼,大家一起为这段互相扶持的爱情做见证。
“等我病好,一定会给你一个隆重而正式的婚礼。”他低头吻了她,对自己的小女人许下了誓言。
“我等着。”他的新娘,含泪微笑看着属于自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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