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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60秒快干指甲油
 今天,Tina帶著很好的心情上班。

 她的十隻指頭,塗了“60秒快干”的指甲油。

 是紫的,銀底,質地很均勻,最令人心曠神怡的是,六十秒马上乾透。

 簡直造福人群。

 早上早了十五分鐘起,因為想吃一個香辣海鮮杯麵。十分鐘之內把面幹掉之后,她在五分鐘的空閒里塗上那只新出的指甲油。

 厲害!真的六十秒內乾透,又快又靚又實用。

 于是,心情便變得很好了。

 廿來歲(其實近三十了)的上班女郎,幹著薪金不高不低的職業,嘗試過兩次戀愛,而兩次都失敗之后,願望便變得卑微了。

 譬如千方百計追尋一對不走線的絲襪、一種快干的指甲油。

 追尋得到,生命,頃刻有意義起來。

 生活近乎無聊。

 如果可以戀愛,當然更好。但是,這個願望太宏大了,宏大得她不敢妄想。

 不知誰說過,還未過三十歲,而外表又妥當的女,經濟能力不弱的話,是不愁愛情出路的。

 但,天呀,Tina已三年沒有拍過拖了,三年內,只有一名高度不到五呎二吋的男人對她表示過好感。但當她些微拒絕后,他又飛快地打退堂鼓,轉而對公司的接待員小姐作出表示,而且,得逞了,還拍起拖來。

 不是不沮喪的。中學時代一年有三個男孩子追求的紀錄,永遠不可能有機會再出現。沮喪得連Tina自己也相信了,從前美好的日子,根本沒出現過,一切,只是幻覺。

 究竟,為什麼會沒有男朋友的?是否圈子太窄的關係?但是,如何能夠拓闊社圈子啊?難道,去參加國語班、花班不成?

 辦公桌上一大疊文件。她歎了口氣,還是賺錢然后買青見衫實際。

 伸出五隻塗上紫甲油的手指,心情寬慰了少許。是的,生活的安慰就是由此而來。

 午飯時間,Tina獨自在街上溜躂一會,然后在一間新派的健康快餐店吃午飯。她一向吃得清簡,只要了一客雜果沙律和兩條雞腸。

 這是一個如常的午間哩,天色很好,中環照樣擠滿人。

 在把午餐吃了一半之時,一名穿西裝的男子,捧著餐盒坐到她的面前。

 Tina飛快地望了他一眼,嗯,頗英俊哩!

 第一個輸入腦中的訊號為:他多少歲了?

 大概,也廿八、九吧!

 真好,比自己大一、兩年。

 男子吃三文魚三文治,另外是通心粉沙律,再加上忌廉磨菇湯。也資吃得清簡。

 他是做哪一行的?Tina暗忖,律師?銀行家?附近這一帶,律師行與銀行林立啊。

 啊啊啊,面前坐了名英俊年輕吃得清簡的律師。

 Tina直是低著頭的。偷偷地笑,但是低看頭。

 偶然一抬頭,她竟然發覺,男子正專注地打量她的指甲。他看得很仔細,仔細得似乎正在分析些什麼。

 Tina了一口氣。他會不會看上了自己?

 雖然他只是瞪著自己的指甲,但可能,他的內心正在暗戀上自己。

 嘩!Tina覺得好興奮。她開始盡量減慢她吃午餐的速度。

 還剩下一片菠蘿、一片西瓜和半條腸,她一定要吃得好慢好慢。她正在給這名男子機會。

 …—但,慢著,面前這人,又可能是一名保險經紀。被保險經紀approach,並不是光彩的事。

 马上,也就洩氣了。

 從前的男朋友,其中一名是大學助教,后來升為講師;另一名是工程師。她才不要降格與保險經紀一起!

 這樣想看想着,她忽然又加快了進食的速度。

 了一片菠蘿一片西瓜,只剩下半條腸之后,可是她突然又想,大概也不可以狗眼看人低的,保險經紀也有很厲害的,區域經理、什麼什麼藍鑽石經理,手下幾百人,單是佣已是天文數字。

 于是她又決定,慢慢吃那半條腸。

 看啊,他又盯看自己的指甲。

 正在考慮好不好再叫一杯蘋果汁又或是什麼之時,面前的西裝男人在看了看表之后,匆忙地站起來,急急向街外走去。

 Tina望着他急步而去的背影,頃刻非常失望。

 他沒有與他說過一句話,他大概對她是沒有意思了。

 而整個下午,也就憂鬱起來。

 日子就是這樣地過。無打采地不停胡思亂想。

 三天后的星期五,Tina與三名女朋友聚會。

 四名女子,年齡相若,全部雲英未嫁。其中兩名有固定男友,但感情反覆。另外一名剛與拍拖五年的男朋友分手,理由是對方移情別戀,戀上二十一歲的大學女生。

 聚會的目的就是替被男友拋棄的女友想辦法贏回男友的心。

 大家很熱烈,你一言我一語。

 “早告訴你了,看緊David嘛!”

 “叫你打扮得青春些又不聽,平堅堅堅,儲錢買樓,男朋友到頭來宁可揀一個賺一萬元卻青春美麗的少女!”

 “算啦,找過個啦!”

 “傻咩!死都搶回來!”

 Tina啜著她的LongIsland,只說了句:“不如買間姑婆屋。”

 大家靜了下來。是啊,不如買間姑婆屋。

 但姑婆屋這類物體,簡直就是忌,Tina說過了之后,無人夠膽followup。萬一,說著說著,成真了怎麼算?

 于是,三個女人又再說些搶回男朋友的問題。而Tina開始發呆。

 視線正游離之間,她看到,酒吧不遠處的一張小桌旁,站了兩名西裝男子,其中一名,正是那天午飯時坐在跟前的男子。

 Tina的雙眼發光,覺得實在太有緣分了!

 她開始專注地望着那一邊。對,不知醜也要做一次。

 而男子,也發現了她。

 她臉一熱,連忙把目光溜回她的朋友之上。心在想,過來啊,請過來啊,過來認識我嘛。

 又或是,過來認識我的朋友,順便過來認識我….

 男子,望了望她,又與朋友說兩句。

 Tina咬了咬,天啊!快過來,她故意努力加入朋友的話題,談得起勁也笑得天花亂墜。內心不平靜,舉止便誇張。

 然而,五分鐘、十分鐘過去了,男子和他的朋友也沒有走過來。而且,比Tina她們先離開。

 一顆心,就那樣往下沉。

 马上,她閉上嘴,不說話了。

 她伸出五隻手指。今天早上,才又補塗一層“60秒快干”的指甲油。60秒,她不介意短促的東西,基本上,她希望愈快愈好。就如談一次短促的戀愛,她從前很介意,但現在,變成求之不得。

 只要可以戀愛,便好了。

 她用餐紙巾掩住臉,出奇地沮喪。

 究竟,以后的日子要怎過?

 又這樣,過了半個月。

 照常上班下班。這天傍晚,Tina到化妝品店選購指甲油。這陣子,她上了這種快速的完事感。

 珍珠、棗紅、銀各買一枝可好?每天塗不同的顏,代替每天都擁有的戀愛。美麗的指頭,帶來輕巧的快樂。

 正在挑選得人神之時,一把男聲自身后傳出:“你好。”

 下意識的,她回頭。

 啊,居然是前兩次見到的男子。

 Tina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表現出驚喜,他…居然主動跟她說話。

 “我留意到你。”他說。

 她強忍著內心的太過興奮。不會吧…

 “你的指甲與你的手型很漂亮。”他又說。

 鎮定地,她禮貌地回答:“謝謝。這個牌子的指甲油很好用。”

 “太好了!”男子似乎很高興。“這正是我公司代理的產品。”

 說過后,他遞給她卡片。原來他在一間名牌代理商工作。

 “我有一個請求。”男子又說。

 她的心亂跳:“請講。”語調還是正常的。

 “我公司正在尋找一雙美麗的玉手來拍這個指甲油的廣告,我之前兩次見到你的手已覺得很合適!今天再見到,便決定不放過…”

 Tina定了定,啊?手?拍廣告?

 未幾,一名裝扮入時的女子由街外步進,站到男子跟前。“對不起,我遲到!”她說,嬉皮笑臉。

 “我女朋友。”男子向Tina介紹。

 啊…Tina伸出手來。又再一次失望。

 后來,大家再換了聯絡方法,一星期后,Tina便接拍了那指甲油廣告。

 賺了幾千元。

 算了吧,拍不成拖,但賺了一筆小數目,大概可以買個名牌手袋又或是什麼的。

 賺錢買開心。相信就是以后要過的日子了。

 原來下半生,只就是如此。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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