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怎么回事?”秋枫打开房门,一个势大力沉的拳头袭来。
直觉一闪躲过拳头,秋枫右腿一扫对方的下盘,左手猛击对方的下颌,来人向后疾退,躲过“他”的招式。
“住手。”一个人影挡在两人之间。
“是你们?大清早的你们为何扰人清梦?”秋枫凝神一看竟是库斯兄弟领着大群亲兵包围了客居。
“畜牲!禽兽!”库玛骂道。
“你凭什么骂人?”秋枫双拳紧握。
“秋枫,让他们进来。”倚天觉得事有蹊跷“请两位王子进来说话。”
“你欺侮完我妹妹,又欺侮了柳侍卫,是不是?康王爷!”凌乱的大
,四散的衣物,都显示出方才是怎样的
无边,库玛悲愤地说道。
“欺…欺侮你妹妹?若说欺侮也是我,干他什么事,再说我什么也没干,只是吓吓她而已。”柳秋枫一头雾水。
“这个狗王爷,在你离开后,为了让我妹妹死心,竟
污了她!”库玛指着倚天振振有辞地吼道。
“什…什…什么?”秋枫和倚天差点没笑出来。
“我当时和你妹妹回到她房里后,我只撕开她的衣服,骂了几句
活,她就吓哭了,直嚷着再也不想见到我。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倚天又怎会欺侮
娃?”秋枫当他们是疯子。
“昨天你走后,有人亲眼看见康王爷走进
娃房里,后来便出了事!”库玛指证历历。
“你血口
人,昨天倚天根本就没出客居半步,不信你可以问侍卫。”
“侍卫都是你们的人,当然向着你们说话了。”
“
娃呢?她总不会一口咬定是倚天干的吧。”
“
娃,哼,
娃早疯得认不出任何人了!”库玛两眼含泪地说道。
“别跟他们废话了,这个柳侍卫想必也是同谋,带他们到父皇那里。”库斯沉声说道。
几名西夷兵士拿着锁链向他们走来,秋枫挡在倚天前面。
“看谁敢放肆!”秋枫冷眸中已带杀机。
“秋枫退下,你还没看清楚吗?这是阴谋,是早策划好的。”倚天将秋枫拉至身旁。
“正因为是阴谋,我才要带你杀出这里。”秋枫早已打定主意。
“杀出这里之后呢?就算侥幸回到轩辕国,其他人怎么办?两国势成水火,我们岂不是功亏一篑。”
“不用绑,我们自己会走,相信二位都是明理之人,请不要为难本王的属下。”倚天拉着秋枫昂首阔步地走出房门。
*******
西夷王宫的正殿上杀气腾腾,昨天的坐上宾今天成了阶下囚。
西夷王牧野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他面色疲惫地坐在龙椅上,往日甜美可人的
娃双眼死水般无神,虽然换好了衣服,但脸上和
出的肌肤上满是青紫,靠在侍女怀中不知叨念些什么。
双双站在地上不肯下跪的两人一见到
娃便知事情比想像中更严重,库斯兄弟分别站在两人身侧,将两人隔开。
倚天原以为是
娃因爱生妒才故意栽赃,可现在看来下手之人毫不留情,对一个弱女子下此重手必是恨极了西夷,会是他吗?
“轩辕倚天你还想抵赖吗?”西夷王问道。
“不是本王做的,刚才库玛王子曾道有人见本王进了公主的寝居,可否当面对质?”
“当然可以,传哑奴。”西夷王道。
一个一身奴仆装扮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被带了进来,从外观上看不像是西夷人,倒像轩辕国人。
“此人虽唤哑奴,但三年前突然开口说话,虽不流利,但从不说谎,他是王宫中的花匠。”库玛狠狠地盯着倚天。
“就是…他…奴…奴才…亲…亲眼见…他进了…公主…寝…寝居!”哑奴直指倚天。
“用我翻译吗?康王爷。”库玛冷笑道。
“不用,本王听得懂。”倚天用西夷语答道,他早料到会是这种状况,看来那些人是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原来你会说西夷语,看来康王爷真是深藏不
。”库斯手中的弯刀已半出鞘,他与
娃乃是同母所生,感情最是深厚。
“你们难道都看不出这是阴谋吗?你刚才说倚天深藏不
,像这样一个人会留下把柄等你们来杀吗?”秋枫大声说道。
“这…”库斯收回弯刀,事发之后他就有几分怀疑,但一见妹妹的惨状便失去了冷静,如今秋枫的话如当头一
,令他恢复了些许理智。
“大王兄,别听他们狡辩,汉人多诈,他们是想逃脱罪责。”库玛嚷道。
蓝眸一闪,库斯的弯刀完全出鞘,架在倚天的脖子上。
秋枫右手如雷霆般锁住库玛的咽喉“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手快,撤刀!”
“秋枫,放开库玛王子。”倚天虽刀架于颈上仍面不改
地命秋枫撤招。
“倚天!”秋枫回头焦急地唤道。
“秋枫,听话。”倚天柔声命道。
秋枫放开锁住库玛喉咙的手,双手紧握成拳。
“库斯王子,我有没有说过你长得很像本王的皇兄轩辕昊天?我的西夷语也是他教的。”倚天如闲话家常般说道。
“那又怎样?”库斯冷声问道,这个人实在是让人搞不懂,死到临头还如此从容。
“我临出发前他赠送我一样东西,就是现在我挂在
间的弯刀,麻烦你替我解下来。”
库斯示意一旁的亲兵动手把弯刀解下,他手中的弯刀却分毫不离倚天的颈项。
“本王不会半点武功,大王子不必太过紧张,王上,这把弯刀您可认识?”倚天对库斯一笑后,便对西夷王牧野说道。
“蓝月之刃?”牧野脸上闪过一抹怀念,他怎会不记得,当年送嫁之时妹妹的泪水和对西夷的依恋,自己的无奈和不舍,这把弯刀勾起了他太多的回忆。
“蓝月之刃怎么会在你手中?我以为它随我妹妹入土了。”西夷王双手微颤地白亲兵手中接过弯刀,弯刀依然,故人何在?
“这把弯刀是德王轩辕昊天心爱之物,本王出访前他曾言道,若是有生死攸关之时,这把弯刀,能救小王一命。”
“你是打算用这刀换得性命吗?”西夷王问道,若真是如此他也不会感到意外。
“小王蝼蚁之命,怎值得用这把刀换取倍且偷生,小王只想用这把刀换得五百手下和秋枫平安归国。”倚天平静地说道。
“你这个大傻瓜,你若是死了,叫我如何一个人活下去!”秋枫再也顾不得其他,冲至倚天身旁,抱住这个傻男人。
“秋枫…”倚天也用力拥紧她,原以为他们可以有一辈子的时间在一起,没想到却是这般短暂。
库斯的刀不知不觉放下,男人与男人之间怎会有这么深挚的爱情,原本让人恶心的场面怎会这般动人心魄,而拥有这般真爱的人会去伤害一个如花少女吗?
“父王,孩儿请求重审此案。”库斯单膝跪地为倚天求情。
“孩儿也请父王重审此案。”原本最坚绝的库玛也动摇了。
“这…”牧野手拈胡须,眉头紧锁“好,不过我只给你们三天的时间,康王爷先扣押在客居,柳侍卫必须在三
内
出真凶。”
“好,三
内我必会
出真凶。”柳秋枫与倚天分开,向西夷王保证也向自己保证道。
“若是
不出来呢?”
“我陪倚天一起死!”她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好,三
后,我等你
人。”
*******
三
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亦不算短,这三
里秋枫与龙影卫一刻也不肯放松地追查凶手,在王宫中尤其是公主寝居内仔细寻找线索,但终无所获。
今夜之后便是约定的最后期限,三天三夜未曾合眼的秋枫憔悴地独坐在早已人去楼空的公主寝居中,事发后为免再受刺
,
娃早已移居别处。
“柳侍卫,来陪我喝一杯。”林飞拎着酒瓶走至她身边。
秋枫夺过酒瓶打开封口后,一口气便灌下一大瓶。
林飞微微一笑,在她身旁席地而坐,不同于其他人的焦急,这三
来他出奇的平静,原本火爆的脾气也未曾发作过。
“你很高兴倚天含冤而死?”秋枫声音喑哑地问道,三天来粒米未进的她,早已形销骨立。
“康王爷不会死,明
时辰一到真凶自会出现。”林飞似乎
有成竹,他拿出怀中的另一瓶酒,一口一口地喝着。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内
。从没见过你这样的
细。”秋枫疑惑地看着他。
“我只是告诉别人你和康王换装的事,其他的我一个字都没说,至于引起西夷王子的反感也是你们太过‘正大光明’造成的。”
“我发现你真是恬不知
到了极点。”秋枫嘲讽地说道。
“喔,多谢夸奖,”林飞笑道“这一路行来,我有多少机会可以刺杀康王?最起码有十次之多。”
“你先别瞪眼,”见秋枫瞪大了风跟,一脸的不信,他又道“你们俩个虽然几乎形影不离,但总有分开的时候吧,尤其你们开始谈情说爱后,吵吵闹闹,分分合合,不知为我制造了多少次下手良机。”
听到这里秋枫有些汗颜,三师兄曾道与被保护人产生感情是保镖的大忌,往往会使保镖失去冷静和判断力,看来此言非虚。
“葡萄美酒夜光杯,
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争战几人回?古来争战几人回?”抛下手中的酒瓶,林飞大声
诵着《凉州词》。
他走入庭院,舞动手中的大刀,刀法刚劲威猛,但他的步法却有几分醉态。
天冷月如勾,林飞忆起枉死的亲人和从军后在他身旁倒下的战友。
对西夷的仇恨早巳麻木,十年争战,他杀人,人杀他,死在他手上的,又何尝不是别人的骨
亲人?
仗打到最后,胜败早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这场战争何
结束。
将手中的大刀猛
入地下,一次出卖康王,早已还清欠那人的债,一次挑拨离间,足够让那个人与自己恩怨两清。
远远地看他舞刀,看他的刀法中
出来的真
情,秋枫有些动容,倚天没有看错人,林飞的确是真英雄,好汉子。
*******
望着天边的冷月,倚天心中出奇地平静,他自出生以来受尽亲人的宠爱,一生几乎是无风无
。
惟一一次打击是父母双双早丧,与两位皇兄几成陌路,也让他弃政从医。但是就在今年他寻回了两位皇兄的兄弟之情,又寻得了今生至爱,他的人生可算圆满。
原来太过幸福便要受天谴,明
便是他的大限了吧,那些人既然想置他于死地,便不会留下线索让秋枫查到,所以从一开始他便不抱任何希望。
他只是遗憾,自己一死,两国必会重开战端,而且惨烈程度必会更甚于前十年。
必山重重,自己怕是再也回不了中原了,远方的亲人必是会伤心
绝吧。
还有秋枫,以她的
子怕是会和自己一同赴死,也好,黄泉路上有她相伴,自己就永远不会寂寞了。
最对不起的便是无辜的
娃,天真可人的她竟成了黑暗政治下的牺牲品。
月光照在
上,三天前他与秋枫是何等柔情缱绻。不,秋枫得活着,他不能自私地让她陪自己赴死。
“嗯咳。”一个人从外面打开门走了进来,来人白发苍苍,一双蓝眸在黑暗中闪亮。
“康王爷,我有话想和你说。”来人正是西夷王牧野。
“王上,请坐。”倚天虽然意外,但仍是极为有礼。
“说实话,我很钦佩你的勇气,若是我当年也能如此,也不至抱憾终生。”牧野手中拿着那把蓝月之刃。
“这是依娜的嫁妆,也是我亲手制成的,我们西夷男子以制刀为乐,我也曾是一名巧匠。”
“王上,您制的刀非常好,这么多年,仍是削铁如泥。”
“这把刀是我制的最后一把,我把它送给了最爱的人。”
倚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只是西夷王为何要把这段感情告诉自己?
“我的头发是得知依娜去世的那一夜白的,一夜白头,却唤不回爱人。”牧野眼中已有泪光。
“当年我若有勇气放弃一切和依娜私奔,依娜就不会在轩辕国中孤单地死去。”
“小时候我曾听父皇提起依娜公主,他说公主是沙漠中的玫瑰,勉强移入肥沃的土中后,任养花人如何呵护仍免不了提早枯萎。”
“是你父皇不懂得爱惜她!”牧野不
有些激动。
“她更不爱我父皇,她爱的是你,我父皇说过依娜公主的心被锁在了西夷!”
牧野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般无力地坐下,没了往日的王者风范,此刻他只是一个迟暮的老人。
“明天不管能否找出真凶我都会放你走,议和也算数。”
“为什么?”倚天感觉不到一点欣喜,只有意外。
“第一,事情不是你做的。第二,若是重开战端,叛军坐收渔利,最多两年西夷国便土崩瓦解。”
“那
娃的事谁来负责?”
娃受害是事实,总不会就这样算了吧?
“我是个自私的人,我的国家,有几百万人,要比我女儿这一个人,重要得多。再说,我们西夷人,不像你们汉人,讲什么三贞九烈。”
不等倚天再说话,西夷王如来时般突然地离去了。
这便是人
吗?这便是为君者必需的无情吗?倚天不
替
娃感到悲哀。
*******
就在三天前的此时,三天前的此地,还是那些人,气氛还是同样凝重。
“柳侍卫,找到真凶了吗?”牧野问道,精神奕奕的他与昨夜判若两人。
“真凶在此!”没等秋枫回答,一个身穿白色龙袍,满面胡须的人抢先回答。
“林大哥?”秋枫回头望向来人,原来是林飞语出惊人。
“哼,真凶就是你吗?你那张脸与康王天差地别,除了瞎子,谁会将你们认错?想顶罪也不找个差不多一点的。”库玛一脸鄙夷,轩辕国就这点本事吗?
“没错,真凶是我。”林飞边说边用猎刀飞快地刮去脸上的络腮胡,
出本来面目。
蔽去胡须的他清秀至极,虽不及倚天,但也犹胜女人三分。
“哈哈…轩辕国尽是这种如花美男吗?”库玛大笑起来,林飞高大的身材与清秀俊美的脸极不协调,也诡异无比。
“库玛!住口!”牧野斥道,如今有人肯顶罪,西夷国面子里子都保住了,真凶是谁早已不重要了。
“将胆敢侵犯公主的罪犯推出去斩首示众!”西夷王牧野下令。
“且慢!真凶不可能是林飞,他的胡子就算长得再快也不可能头一天犯案,第二天早上就长齐。”倚天出声阻止,他不能让属下枉死。
“王爷,多谢您替我说话,但属下鬼
心窍扮成王爷骗过守卫对公主施暴是实,请王爷不要替属下辩白。”林飞早已拿定了主意。
“公主,对不起。”林飞走至半疯的
娃面前,将猎刀猛地
入腹中,鲜血
涌而出,
得
娃脸上满是鲜血。
“啊!”
娃一声尖口叫,晕了过去,林飞也栽倒在一旁。
“林飞!林飞!”倚天冲到林飞身旁,将他抱起。
“林飞,你说的真凶自会出现就是这样吗?你这个大傻瓜。”秋枫也替他点
止血,但伤口极深,止血已经没什么用了。
“王爷…你说的…是对的,我们…不能再…死人了…咳咳…”血从林飞口中吐出,在他的脸上却是
足的笑容。
“秋枫兄弟,老哥…求仁…得仁…死而…无憾…”
“别说了,你不会死的,我们还要一起喝酒。”秋枫拼命想止住他的血。
“王爷…求你带我回家…我不…不要留在…西夷…”林飞的瞳孔扩散,终于合上了双眼。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无忧的童年,又回到了平静而安宁的边境村庄。
*******
讽刺的是,经此一吓,
娃于当
下午清醒,并恢复了意识,说出了真凶,真凶竟是哑奴!
哑奴并不叫哑奴,他是兵部长期潜伏的细作,自称仇似海,仇是恩仇的仇。
事情败
后,仇似海不逃不躲,没有任何反抗地受缚,惟一的要求是想看一眼林飞。
他身为花匠别人不会防他,那
见秋枫离去后,公主身边无人,便想出了栽赃的毒计,事后又谎称亲见康王入了公主寝居,因为他素来老实,也无人怀疑他。
因为要火化,洗清血污的林飞一身戎装地躺在松枝架成的木堆上,神情安详而平静。
“林飞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我和他是同村的,也是仅有的幸存者,我大他两岁,我们同时从军,也一同发誓要复仇,可今天他却背叛了誓言,他甚至天真地要以死替康王
罪也为我掩饰。”仇似海站在林飞的尸体前,脸上尽是麻木。
“林飞之所以同意替兵部尚书办事也是因为我,因为我当初多次救他,他对我心存感激才违心地同意伺机杀死康王,阻扰议和。”
“他已放下了仇恨,为什么你不能?”秋枫问道。原来昨夜林飞是在
待遗言,他是那么痛恨战争与杀戮,却在战争停止的前一刻死去,而罪魁祸首是这个人。
“那是他胆小,从小他就怕事,从军后没几年便同情起西夷人,整天盼着不打仗,好了,我看完他了,你们动手吧。”他说完便退开了。
倚天亲自拿着火把,点燃木堆,秋枫紧握着他的手。
火化完林飞后,仇似海被人押走,倚天和秋枫亲手将骨灰装坛。
“仇似海,林飞不是胆小,他是真正的勇者!”倚天对仇似海喊道。
仇似海顿了顿脚步,便又随押解他的人向前走去。
“我是林天,那个胆小表的哥哥!”仇似海的话随风飘来,却让人不胜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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