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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灯光一束束地错重叠,折成一张漾动的网,轻柔而浪漫,令人昏眩的色彩和音符。

 跳动的小小的火焰映在周围人发亮的眼中,像颗蒙的小星,闪烁在忘我的表情上,那样的快乐与自由,像是曾被遗忘许久的童年翅膀。古老的青色城堡和幽丽的BlueJayRose继而消失在雪白的香槟泡沫中。是呼喝声、玻璃杯子相撞的清脆,让整片火星旋转颠倒。

 雪白的金色体和剔透的玻璃情绪,送入口中的,是冰冰淡淡的甜。

 幻境在持续着,这里已经没有了时间的界限。

 冷柏附在王亦耳边说着旁人听不见的话,两人起身,微笑着旋入舞池。相拥的身影仿佛原就是完整,红尘小舟随世漂流,简单的步子是一起一伏的情波。

 “我以前都觉得跳这种舞是老公公老太婆的专利。”迟沃川说。

 “把那个‘公’跟那个‘太’去掉。”殷其雷附身过来“你看人家一对跳得多深情,眼红吧?”

 “我又没眼球出血,红什么红?我看是你自己心理不平衡。”迟沃川一把把他推开。

 殷其雷瞄瞄喝着饮料的京阑:“沃川,死线已到,你们好像还没明朗化嘛。”

 “对哦。”林萻也凑了进来“到底算是谁赢?”

 “我没输。”

 “人家虽然收了你的玫瑰花,却什么都没表示,搞不好是你在一头热,这不是欺骗我们兄弟的感情和金钱吗?”殷其雷坏笑“总得有个落实的标准吧?”

 “什么标准?标准由我说了就算,你别过分。”迟沃川威胁。

 林萻给了他一拳。“你的风向转得可真是快!”他低了声音“私下进行到哪里总该报告一下吧?”

 “闭嘴。”两个八婆男,没一点口德意识。

 调侃的两人没有遵循大人旨意,只是笑个不停。

 “看来顶多是纯情地牵牵小手,连初吻都没有…”得意忘形的声音已有扩大的趋势。

 “你们是酒还没喝醉是不是?”迟沃川笑,拿起桌上的酒瓶拔了子就往他们身上淋。

 两人大叫着弹跳了起来,开始反击。

 迟沃川躲过酒水饮料的弹,一边笑一边抓过旁边的人做挡箭牌,直退到京阑旁边,一把拉起就跑。他们逃出混乱圈躲入舞池,留下里面被波及到的人继续混战,殷其雷和林萻陷入被包抄的悲惨局面。

 “要跳舞吗?”

 “你邀请我?”

 “算是吧。”京阑笑“不过我只会走男步啊。学校跳舞社严重衰,我这种身高向来只有充当男生的份。”

 “这种舞跳了会老一百年,我也不大会。”迟沃川捉着她的手比了比“再怎么样我都比你高一大截,叫我当女生是死没天理了。反正灯光那么暗,跳也不会被人家察觉的…跳就跳了!”

 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手搭上,走了十几个节拍之后,京阑便知道他不是故作谦虚。

 踩脚、错步…把什么浪漫气氛都扫光光。

 “你舞跳得实在很烂。”她毫不客气地评论。

 “那要看什么舞,条条框框太多的我当然不行。”他毫不介意“要不是你邀请我,我才不会来出丑。”

 “是出丑吗?那就不用跳了。”

 扣在她上的手一紧,把稍稍退离的她又带近了来。她吓了一跳,抬头看他。

 “先别忙着走。”他说,诡笑的脸微侧着,眼睛盯着旁边一对“快到慢四了,等会儿有世纪奇观可以看。”

 “什么世纪奇观?”她好奇。

 他低头指导她:“看到冷柏、王亦他们没有?”

 “看到了,怎么样?”灯光虽然昏暗,找人还是很容易的。

 “盯牢目标物体,等会儿跟着他们转,别撞人,机灵点。”

 她莫名其妙,只得点点头。

 正在这时,慢四的音乐响了起来,全场的灯光倏地暗下,他们的视觉里只剩下重重的俪影。

 “过来。”迟沃川小声地说。

 她跟着他全场转,根本已经不是在跳舞。

 冷柏和王亦就在不远的地方停下,然后小蚌子的那个便被搂离了地,两个头的影子贴在了一起,久久没有分开,并蒂莲的花跟随着音乐的节奏绽放到尽头。

 模糊里,是温柔的煽情。

 十几分钟后,灯光大亮。

 “又不是你在接吻,你脸红什么?”

 京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无聊。”想不通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男生。

 “哪里无聊?除了电影里,哪有机会见到这么默契般配的一双?”他辩解。

 “非礼勿视有没有听过?”

 他笑:“哈,你敢说你刚刚没有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她微微恼怒地推开他:“还说,跟你这种白痴跳舞还不如跟猴子跳。”

 他赶了上去。

 “好大的侮辱啊,不会跳又不是我的错,等我到七老八十了再跟你跳这个吧。”一只手臂张开揽住她,很自然的动作,就像对待哥们儿一样“去‘群魔舞’,我还是喜欢那边。”

 “荧惑”的隔音效果相当好,至少“群魔”与慢舞厅独立成互不干扰成两个世界。

 截然不同的音乐风格,那边是和缓宁静的港湾,小船悠悠驶入,这边是夏天午后狂风暴雨的节奏,疯狂敲打着人心,催促着心跳的节拍合上相同的频率。进入那一瞬间,随着台上DJ大喊人群便涌了过来,在忽明忽灭的光里挣扎求存。

 听觉上、视觉上、感觉上,绝对是个大大的冲击。

 京阑一时间竟然无法适应,轻微地划开双臂,却像是春日烟水湮没,被惊涛骇到了深潭底的角落。

 “在这里没有人的手脚是束住的,你不需要顾虑什么,跳得再难看我也不会笑你。”迟沃川的话失在嘈杂震撼的音乐声中。

 他是属于这里的。

 他面对着她退入那热力四的光芒群落中,颀长的身影矫健灵敏得像头豹,不需要一点花哨,也不需要造作,仿佛这里的喧嚣就是原始的归宿。一切都是现代人工的附加效果,却矛盾地在水泥钢筋的丛林里,为困于电气鸟笼的身体和囚于文明枷锁的灵魂找到了释放的空间。

 酒仿佛在脑中发酵了。

 血脉里的动变得急促而紊乱,叫嚣着要冲破躯壳的束缚。

 他隔着随节奏闭眼摇摆的人群望着她,黑黯的眸里有着某种誓言的邀请。

 长久的凝视,勾魂的魔力,就算是堕落的深渊,也能引得她不顾一切地投进来。

 她听凭着乐感,开始随意伸展修长的肢体。

 步步索魂,步步接近。

 达尔文的观点还是没错的。人类自兽类进化来,文明的泉水洗涤过原始的形态,浇筑成现代社会的规则规律。然而不管蜕变千年万年,隐藏在心底隐秘处的,仍然是对于自然的渴求。在某一程度上,人依然是兽,在桎梏压抑里,扭曲的野随时张望着一个发的出口,寻找没有高楼大厦遮蔽的旷野国度,放任感觉、收起理智,幻想翔鱼的鳍尾,海洋的深奥,飞鸟的翅膀,天空的广袤…

 那种感觉,好像是失落一个自己,又找回另外一个自己了。

 她依附上他狂野的步调,开始追赶,开始超越。

 他们眸光胶着,灵魂的焦点似乎在同时重叠。那样炫目超然的,那样糜烂颓废的彩,像成了宇宙的重心,把四周的天体都以超光的速度纳。

 但在他们眼中,周边的人群都已经消失了,连建筑的阻隔都不再存在,空间回复到了天地未分的空灵状态。红尘喧嚣的最顶处,忘我的极至。

 猫科动物特有的侵略气息,危险而尖锐。纤弱的表象下,竟然也燃起野丽剽悍的力量。他回身似凶猛的追逐,眼镜蛇一样的微笑过。魅影里,眼睛的荧光被剪成闪电一样的片段。

 阴暗越来越密集,两的族群开始被区分,没有人是存心的,就像是飞蛾扑火那样的本能。外界的打搅从来都不是惑,他本能警觉到了自己与伴侣被窥伺的危机。肢体的语言无形中变换了,引领着忘乎所以的她朝焦点的边际运行而去。

 异的身体阻碍了她原本放任的肢体,她由热力翻腾处退入了没有光源的角落。

 他发上的汗水甩落在她的脸上。

 “怎么了?”她息着问,神志仍然在飞行的高空摆,没有回归本位。

 他靠着她站着,下巴顶着她的头顶,呼吸浮动:“别告诉我你是第一次来蹦迪。”

 “是第一次。”她知道自己跳得好。

 他低下脸对着她:“有没有什么感想?”

 “干吗?”她笑“跟跳慢舞是很不一样啊…很痛快,很自由。”好像什么都可以借助这样的方式宣出来。

 “我第一次来时跳了一场,觉得好像快跳死掉了一样。”

 “有那么夸张吗?”她还是笑。

 他的表情却那么认真,凝视着:“在这里,我们是天生的一对。”

 突然,他偏过脸。

 她以为他要吻她了,紧张地将眼睛闭了起来,但是久久等待的感觉却又像教堂前玫瑰花的落空,他促狭的笑声带着呼吸响在她的耳畔。

 她张开眼,被愚弄后的恼怒正要发作,清晰有力的三个字扣进心门。

 “我爱你。”他说。

 比吻更令人惊喜的礼物。金属铿锵的音乐像湖上的浮萍远远漂走了,退成眼帘里无意义的灰色影子。

 想象过他表白的样子,却没料到是这样的措手不及和直接坦白。

 惊悸之后,她向他的视线,笑得捉弄:“是同学爱朋友爱手足的爱吗?我们只是朋友啊。”

 他一怔,皱眉:“这里吵死了。”拉着她便挤出人群。

 轻歌曼舞、群魔舞都被抛弃到了身后,淡淡的松香绕而来,窄窄的通道里,真正有了夏夜深沉的宁静。

 “你刚刚说什么?”他问。

 “你自己说的,我们是朋友。”她不敢抬头,其实是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我前面少加了两个字,那个是缩写简读。”他没好气地说,没料到满有把握的表白招来这样的反应“你觉得我们的态度像朋友?”

 她想了想,点头:“像。”

 “你当真信男女间有走得那么近却不带一丝遐想的友情?”那这个普通朋友未免做得太微妙了点。

 她再想了想,摇头:“不信。”

 他瞪着她:“你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你假借朋友之名,实行接近之实,居心叵测,缺乏诚意,表白里含有大量水分。”她抬头,手拍上他的肩膀,好哥们的模样“你跟殷其雷、林萻他们打赌,如果我让你追到,你收益分我几成?”

 “什么?!”他叫“你不会当我那么卑劣无吧?”

 “你的品格里再添加这个就可以满分了。”

 漫不经心的表情里有了几分焦急:“打赌是打赌,感情归感情;我跟他们再怎么玩,也绝对不会拿这种事情来随便。”

 “你的可信度还有待验证。”她笑。

 笑意溢出眼睛,滴落在他的灵犀,他开始细细扫视她的表情:“怎么验证?”

 “倒带。”她比手势“将表白和刚刚的表情再放一遍,我要重听重看。”

 他完全明白了。

 按住她搁在他肩上的手,他好心地建议:“要不要拿摄像机录下来纪念?”

 “好啊…”话音未落,他发狠地一把勒住她的脖子:“京阑!”

 “你谋杀?”她吓了一跳地喊,扭过身往他身上打去“别闹…我要生气了…”

 他闪着,却没放松手上的力道,嚷嚷:“耍人好玩吧?我让你再耍…”

 她受不了了,灵机之下朝他呵,他笑着缩身,手臂果然松开。呼吸得以顺畅的她甩开就跑,慌张中还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

 “你自作自受。”他在后面大笑。

 她猛然间回身,背贴着墙,抚着被掐到的脖子气,似火燃烧的眼神蔓延向渐渐近的他:“迟沃川,我真差点要被你勒死了。”

 “还没死就好,教训你以后别得罪我。”他说,挪开她的手“让我看看,不会真勒出一条上吊痕来吧。”

 这样近距离的审视,又加上他的动手动脚,让周围的安静起了小小的波澜。

 她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完全动弹不得。

 “你看什么?”他察觉,抬起头。

 她尴尬地以东张西望掩饰胡思想:“什么都看,反正不是看你。”

 “什么叫盖弥彰?”他捉到了她不定的视线,笑得得意“刚刚是不是心术不正、念丛生?”

 温暖的呼吸清晰可闻,好像一说话,气息就会融一般,这样的接触,比亲吻更为亲昵。

 “你如果想…我不介意牺牲一下。”吐出暖昧话的嘴在她的上面轻轻印下。

 温温的、麻麻的,有未散的甜淡酒气。重力像一阵风吹走了,那焦燥的热意却从停留的一点向四周辐扩散,她感觉自己整张脸发烧。

 “你干吗笑个不停?”他不解地问。

 她不好意思看他:“跟我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那你想象是怎么样的?”

 发烧烧到了耳朵,她恼羞成怒:“我不知道!”

 “那就吻到你理想中的模式为止。”他笑不可抑的再度接近了过来,仍是轻柔,却因开启深入而多了隐秘的碰触和留恋的纠,热吻就此点燃恋爱的天空。

 ******

 凌晨五点多,玻璃门里旋转的一夜结束了,人群散出,互相告别,走向各自天明的忙碌。

 黑暗的放纵,也不尽是堕落。

 友情的加温,爱情的开端。

 冷清宁静的街道上,他们牵着手,身影走过破晓天光,微笑是东方将现的朝阳。

 就这样步行回家,身体疲倦了,心却是从来未有过的清明。

 “今天要怎么过?”迟沃川问。

 京阑指指家门,打了个哈欠:“我还没这样通宵过,今天要补眠一天。”

 “国宝。”他划过她的黑眼圈取笑。

 “你也差不多,也好回去睡一觉了。”她推开他的手“路在那边,恕不远送。”

 “我送你回来,你就这样把我打发掉?”他不满“好歹请我进去喝杯水歇一歇吧?”

 “不行。”她板起脸。

 还没想过这事情该不该告知家长一声,因为对这段感情不是玩玩,也确定迟沃川是认真,家里的认可尊重也显得格外重要,因此也更难开口;毕竟只是高中生,母亲眼中依然是无自主能力的小孩,不赞成的机率极高。

 他听着也板起了脸,暴了真正的目的:“可是我现在不想跟你分开。你一睡倒肯定就是一整天,十二小时里什么事情都可能变,万一你觉得我们还是当朋友比较牢靠,怎么办?”

 “你发什么神经?人主意真要变的话,寸步不离也没用啊。”

 “话也不是那么说,空间、时间的杀伤力很大。”

 她笑:“只不过一天不见,不用如隔三秋吧?”

 他想想,突然建议:“不如这样,你去我家?”

 去他家?她盯他半晌:“今天不行。”

 “那明天就行。”他笑嘻嘻的,约会敲下“说定了…那我可以安心走了。”突兀地走出几步又转了回来。

 “你又怎么了?”她莫名其妙。

 他一把搂过她,在她上重重地偷了个吻:“别忘了开手机发个消息,拜拜!”

 “走啦,这么烦的!”简直像苍蝇一样。她笑着一把推去,却被他三跳两跳先逃下楼梯去了。

 她开门进去,才掉鞋子起身,便看到了站在卧室门口的沈贞,刚刚从上起来的样子。

 “妈,你起来了?”她走过去“我先去洗澡了。”

 “阑阑,等等…”沈贞叫住她。

 她停住脚步,有点不安:“妈?”

 “你一晚在外面,我一晚都睡不好,所以今天很早就起来了,我看到…刚刚是个男孩子送你回来的?”

 “嗯。”京阑点点头。

 沈贞担心:“是在那种娱乐场所里认识的?”

 “是学校同学。”

 “阑阑…”沈贞迟疑了下“你最近…是不是在谈恋爱?”

 京阑一怔,咬着低下头,没回答。

 “是刚刚那个男孩子吧?”沈贞走近她,心里也有数了“妈不是反对你们,只是不希望你什么事情都不说,虽然有时都是两辈人的观念有代沟,但人生阶段还是相似的。你一直没让家里担心过,可毕竟还是学生,这个年纪很多事情的好坏都全凭直觉。”

 “我知道,但我想我已经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这段时间,换了学校环境,妈觉得你变了不少。”无关好坏,只是一种心境与性格上的转型。

 京阑沉默了会儿,才道:“妈你相信我吗?”

 “不相信,妈就不会答应让你去‘十一中’了。”

 “那就好了。”她笑了“我做的事情,都会在我自己能够为自己负责的范围内。”

 沈贞摸摸她的头发,无语。再怎么开明地劝自己打开笼子放飞小鸟,没有一丝疑虑地看着翅膀自由都是太难的事;那是母亲关爱的担忧,也是骨维系的不舍。

 “妈,我要先去洗澡了。”饮料汗水混在一块,身上又粘又

 “熬夜对身体不好,尤其伤肝,以后晚上少闹一些。”

 “好。”京阑答,走到了自己卧室门口,忽又回头来。

 沈贞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妈,谢谢。”

 短短一句在轻轻微笑的开花后结果,亲情似无阻隔,沉静的沈贞只觉得眼眶微微润。越是简单的感情,在这样的年代里遗失得越快。母女间的坦诚和信任,是那么的珍贵。

 ******

 栀子花开的时候,似要熔化的柏油路上阳光是一片七彩凝缩的白灿。

 在街头走过,下意识地会看看自己映在商店玻璃橱窗上的身影,明泽,飞扬的发,每一分神采都是栀子的幽幽香气和无瑕洁净,是完全不染尘垢的心情。

 夏天万物的蓬,假期生活里的缓节奏,一切都是感情的温

 因为年少,感情不需要负担;因为早热,知道珍惜怎么写,不愿意浪费一丝一毫快乐。

 迟沃川和京阑,以他们的方式开始约会。

 着清新的山风去郊外看流星,静坐在几十层楼顶的旋转餐厅等待出,穿梭过城市的灯光去跳街舞,相拥在已经散场的电影院里亲吻,在虚拟的网络上联手作弊玩双扣…

 玩遍了所有恋人会去玩的花样,做尽一切开心的傻事,为他们的感情寻找一切同样纯净的东西,就像世界上所有的恋人那样认为自己的爱情是独一无二。

 暑假进入中期,迟沃川与林萻他们去了北京;京阑一边在市中心一家图书馆里做暑期工,一边也开始复习高中的学习内容,准备接下一年的高考。

 恋人短暂的离别里,每天的电话里总有说不完的事,手机里总有发不停的短消息。

 “跟其雷、林萻打赌赢是多亏你,内蒙古草原可以免费一游。”他老是引“要不要上来跟我们一块?”

 无边无际的草原,万里澄澈的碧空,成群的牛羊和漂浮的白云,可以尽兴地呼喊,畅快地奔驰,无拘束地呼吸风里涌来的清新…那令人心驰神往的景象几乎要打动她了,但她却笑着拒绝:“图书馆的书里有更多更美的景,半个暑假下来,我见识的未必会比你少。”

 “那怎么会一样?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在另一头喊着,疯疯地将手机举到空中“有没有听到风的声音,音质根本是不一样的啊!”她真的听到了,听到了草木的喧哗,牛羊的叫声,还有…殷其雷跟林萻的嬉闹,讯息便像每次的结束一样在笑声中切断了。于是,她伏在桌上静静地等着,等着手机的振动,等着他发了千百次没变过的那几个英文单词…

 MissU,loveU.

 难怪师长会不赞成学生恋爱…魂不守舍中,晾了一天的《奥州小道》只翻过寥寥几页,评注一片空白。松尾芭蕉清淡隽永的词句里“月是百代的过客,去而复来的年年岁岁也是旅人…”没有百代,未有年岁,夜便已被阳光星子拖过,载着被风漾的几片孤云,终于从他乡归来。

 ******

 他们游玩途中的照片一冲出来,京阑便迫不及待地去看了。

 坐在迟沃川家的地板上,青苹果、汽水罐、爆米花…七八糟的杂物散了一地,都是殷其雷跟林萻的杰作。

 参与迟沃川的生活,也意味着与他朋友有着叉。

 她一张一张地看,每笑一次,就为他们的耍宝细胞惊叹一次。似乎这世上,没有比他们更容易快乐的人。

 “怎么样,经典吧?”迟沃川咬着一个苹果凑过来问。光洗礼下来,他成了一块黑炭。

 “这张…”她指着“手机怎么会挂到牛头上去的?而且你看殷其雷的表情,好像在磨牙,呵呵!”

 “听牛和林萻的合唱听得最清楚的大概就是这时候,其雷磨牙是因为被马小踹了一脚。”

 “啊?那这个蒙古包是真的…”

 另一房里的殷其雷伸出头来了,嚷着:“你们还卿卿我我什么,想招人眼红啊?照片让京阑带回家慢慢看,我要打游戏,这里现在两缺一,你快死进来!”

 迟沃川抬头,笑:“我眼痛。”

 “大白天电灯泡晃什么晃?”一双手将贼头拽了回去“你再喊人家要眼痛变心痛啦!”

 “明天就要上学了,离别在即,好好温存!”

 “啪”的内外间的门合上。

 “什么离别在即?”京阑无心间抓到那么一句,不解。

 迟沃川笑着一把搂过她,一手将啃得只剩下核的苹果瞄准垃圾桶,红心命中:“等会儿再告诉你。今年暑假好像出了不少好片子,我把电影漏看掉的影碟都买回来了,你要不要看?”

 这里生活用品可能万物欠缺,有几样东西却绝对是一的。记得第一次来时,她还被房里异常的空旷吓了一跳,现代模式的不食人间烟火…除了、电脑、家庭影院和一墙的组合模型,他家里根本什么家具摆设都没有,十足的性格化。她知道他并不是为了现酷,而是为了简便…需要什么便摆什么,喜欢什么便设什么,不要多余累赘;就像他的人,初时见可能以为他的放肆是故意卖弄炫耀,其实本就是这样随心所…他做自己想做的,根本不在意别人眼光。

 “什么片?我看看。”放下看得差不多的照片,她起身到CD架前翻找着,出其中一张盘,看了看,突然又了回去。

 “怎么了?”迟沃川走了过去,把那版片子又拿了出来,片子盒上的画面果然很有不健康之嫌。

 她似笑非笑:“OriginalSin?”原罪,最初的引,名字便引人遐思。

 “经典片啊,早看过了。”他说“你是不是又想歪什么了,思想别那么恶好不好?”

 “我能想歪什么?”原来男生他们都在进行“原罪”的熏陶。

 “外国大片里面难免会有一些描写,只当文化差异、艺术牺牲看不就行了?况且这也只是一方面,片子本身是很值得一看的。”

 “冠冕堂皇地解释一大堆,你很心虚?”

 “我有什么好心虚的?”笑话,他看A片都是正大光明地看。

 “是吗?有人说你很会玩啊。”

 “什么,玩什么?”他盯住她。谁敢在背后挑拨他们的感情?

 她哼了声,抬头扫他一眼。

 “喂,说清楚哪。”手臂一围便圈住了她,大有不问出来誓不罢休的意味“你不是以为我搞男女关系吧?去的地方有时是混乱了点没错,但我向来该规矩时都规矩的,保证没食用过摇头丸。”说得自己好想吐,但他的确是洁身自好的模范好青年啊!

 “你以前的事我怎么知道?搞、摇头丸什么的都是你自己说的。”

 “你干吗那么在意我有没有做过坏事?”他低下头蹭着她柔的脸颊,像只小狈一样。

 “那你又干吗那么在意我在意不在意?”她咭笑着反问。

 他吻了她一下:“因为这个。”

 “那我也是。”

 他瞪:“太诈了巴,你就这样偷工减料?至少回礼不能省略,就好像长辈包红包,昨天你舅舅包给你一百块,今天你妈得包给你堂妹两百块。”

 还煞有其事,令人不得不佩服他的联想能力。

 “这样?”她凑过去,笑脸如花,见他眨眼,冷不防地在他鼻子上重咬了一口!

 “京阑!”气急败坏,小狈发威又要勒人。

 她紧箍着他的脖子,脸埋在他的肩膀上死命不让他抬起来,笑得眼泪都冒出来了:“你活该。”

 他长吁短叹,无奈之下只能她的头发出气:“你现在是越学越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更惨的是,我好像也越来越喜欢你了。”

 她笑停下来,试探着微微出一只眼睛瞄他。

 “哎,跟你说件事。”

 她松开了手,抬起了脸。他那样认真的口气,直觉以为是比较重要的。

 “就是…”

 “什么?”

 他笑,一把捧住她的脸,俯下便狠狠咬了上去:“我要报仇!”

 “迟沃川!”她的叫嚷挣扎全被迟氏王朝暴政镇,兵败如山倒。

 嘴红肿,她含了又含,还是感觉麻麻痛痛的。

 他的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连鼻子上的牙齿印都还在。

 “混蛋!”想起刚到十一中时被他的球砸得出鼻血,这个还真是便宜了。

 他得意详洋拍她的脸:“姜还是老的辣,技不如人不要太懊丧。”

 “你这样骗上手过多少女生?”

 “你又有哪只眼睛看我做过这种没品的事了?”

 她冷眼看他:“刚刚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他忍俊不:“那就只有你被骗上手了。”

 “是吗?”她环视周围,醋意横飞“OneNightStand的好场地啊。”

 “喂,只要一进这门,你好像每时每刻都在暗示我是一个采花大盗,在你心里形象真有那么烂?”

 她的目光回到他脸上:“那要问你自己到底是不是。”邵令昙的那番话开始作祟,不问清楚真的是块心病。

 “当然不是。”他的表情认真诚挚。

 “那…邵令昙呢?”磨了半天,终于问出来了。

 他语,似乎在思索该怎么表达,将她的心顿时提到了半空。

 “怎么说呢?本来…我和她是有机会可能发展的,但是…”他凝视着她,话未完,她已明白意思“所以还没来得及怎么样就这样了。”

 “就是说你中途变心了?”她用目光杀他N次。

 “什么变心?”他叫屈“那前提也得是先爱上另一个女生吧?有人献殷勤是很有面子的事情啊,我只不过是当初虚荣心多长了一点,干活多偷了几次懒,后来也全跟她说清楚又道歉了…知道你很爱我,可也用不着醋吃成这样吧?”

 她哼了声:“醋意事小,因为你我被整惨了!人家还说红颜祸水,我看你才是灾星。”

 “那就当你一个人的灾星好了。”他笑着揽住她“灾星对你还有很长久的效力,就算隔着半球也有遥控。”

 “什么意思?”

 “这个…”他的笑明显缓下来了,仔细地注视着她的反应“我高三不读了。”

 “那你要做什么?”记得他曾说过不会参加高考,这样的人,对于自己的以后肯定早有了计划。但是,她想象不出在现今要求高文凭的社会里,他能被归入哪个族群…这才发现,梁宛雪的理论里,原来自己也是那种现实世俗的人。

 “这次暑假,就是去办签证,十月份我会出国去读书。”

 她呆掉了,觉得好像有盆冷水刚刚从头顶浇下。

 “怎么这种表情?”他吓了一跳,隐隐忐忑起来。

 那她该是什么表情?对这样震惊的消息能够反应过来已经算是很好了。“你什么时候决定的?”

 “高一吧,以前很早想过,但一直没成。你知道我的兴趣在汽车工业方面,目前国内这类学科还太弱。既然家庭环境允许,不出去见识一下很可惜。”

 “那你为什么没提过?”

 他心虚地痹篇她的眼:“因为你没那种冒险精神。”况且签证都没下来,哪个白痴会拿这种事去到处宣传?

 如果早知道他终有一天会飞向另一国度,归期遥遥,她根本不会接受这段爱情…他竟是那样地知她!

 仅仅两个月多一点的感情,现在开始舍弃应该是很简单的,可她为什么会想哭…

 是哪个混蛋曾说感情是时间积累成的,简直狗

 “你要去什么国家?”

 “德国。”

 “几年?”

 “大概五年。”考DSH便需要艰难的一年。

 “迟沃川,你混蛋!”她一把推开了他:“好,我现在就祝你一路顺风!”

 “京阑!”他惊叫,拽住她,再怎么蠢也明白自己伤到她了“我会回来的!”

 “回来?”她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你自己说的,时间空间的杀伤力很大,离开那么多年谁也没办法保证各自会发生什么。你现在说的话只能代表你现在的境况,五年之后回来说不定你认都不认得我了。”

 有几个人会用一生来哀悼少时的青涩痕迹?

 一向善言的他竟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就算你不变,我也没信心保证自己。”

 她轻轻拨开他的手,径自走向门,扭把手、拉铁门、迈出、回身、抬头、关门…

 “再见。”最后那一眼,平静如晴海洋,却令人心悸。

 迟沃川呆站,直至那缕眼波的讯息断去,似乎对这戏剧的急变还没反应过来。

 “沃川…”殷其雷和林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

 他转身,僵硬地拨开他们,自中间穿过。

 “现在别跟我说话。”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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