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休息了近一个月,邵纬发现对方似乎松懈了些,或许他们以为他放弃了吧?
这样也好,至少追查起来不必太费力。
他拿起相机偷偷的拍着,悄悄的跟踪了几天,一直没有什么状况。
邵纬将车停在暗巷里,监视着目标,他怀疑这栋位在市区的古老公寓内有他们的联络站。
而且,今夜进出的闲杂人等多得让人怀疑。其中还有一些是他这阵子跟踪时见过的,看他们警戒的神情,今晚肯定有事发生。
邵纬兴奋的想着,手边快门也不断的按着。
或许今晚,他就能找到足够的证据,那么接下来就不是他的工作了。只要有证据,总编就无法
住这个新闻,而当消息一披
,那些政治人物一定会赶紧与之画清界线,甚至可能挞伐倒戈,那么,他对阿德的愧疚也可以放下了。
他有些异常的兴奋,手不听控制的抖着。
他努力的平息着逐渐加速的呼吸及心跳,专注的盯着前方的动静。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两个小时过去了。邵纬瞪大的眼睛酸涩极了。
莫非他猜错了?
邵纬有些失望,却又不甘心。不可能的,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不可能会没事。守了这么久,可不能大意。
再等等吧!或许大鱼马上就出现了。
他无意识的把玩着相机,脑中灵光一闪,迅速的朝周围按了几下快门,然后将底片退出。从背包中找出一个信封,拿笔写了地址和收信人后,将底片装进去,用胶带封起来。
他小心的看看四周,看来自己并没有引起注意。邵纬打开车门,走到街头将信投进邮筒,再慢慢踱回车子。
“大哥,那只苍蝇叉出现了。”
“是吗?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大哥,要不要我去…”
“别妄动,等先生来再说。”
“是。不过,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先生不让我们做掉他,一了百了?”
“别忘了他的身分,他是记者,出了事的话,很容易惹来更多的苍蝇,所以,除非万不得已,千万别动他,明白吗?”
“那今晚的买卖,怎么办?”
“所以,我说等先生来再决定。还不好好守着去?”
“是,老大。”
在看到他出现时,邵纬本能的举起相机拍着。他激动得根本无法思考。
结束了,今晚终于可以结束了。
只要再等一会儿,等他跟那群人一起出现…谁会想到一个堂堂的国策顾问,竟然是黑
走私的主谋?
阿德,你没有说错,那是真的。
“先生…”
“讨厌的苍蝇挥不走时,该怎么办?”
“我知道怎么做了,先生。”
“知道就好。记住,千万不可留下任何疑点。”
“是。那关于今晚…”
“照常进行。就算他有本事拍,也得有本事拿得回去才行啊!我说得对不对?”
“对,先生说得对极了。”
“那还不快去办?”
“是,我们走。”
“搞什么鬼?”看他们全部下楼开车离去,邵纬疑惑的叫道。
“管他的,跟去看看。”
邵纬发动车子想跟上去,经过邮筒时,他仿佛想起什么似的,低喃道:“对了。”
他又投了一封信。
接着,他加速飞快跟上对方的车,经过新店,一路上竟然都没什么车。
“可恶!平常老是
车,现在反而没什么车。”邵纬嘟哝着,不敢跟得太紧。
到下一个路口,前方的车队忽然分散开车。
“想甩掉我,没那么容易。”
邵纬加紧油门跟上前面一辆…令“那小子真的跟来了。”
“好,到北宜公路去。他想找死,我们就成全他。”
车子上了北宜公路,邵纬警觉的放慢速度。
莫非上当了?
可是,对方的车还是飞快的开着,再不跟上去就看不见了。
邵纬迟疑着,浑然不觉已经将车开进北宜公路的中段了。
不行!太可疑了,一定是圈套。
邵纬踩停煞车,不能冒险,我答应过茵茵,绝对不能出事。
“那小子回头了,怎么办?”
“现在回头,来不及了。”
发现对面来车时,邵纬还不太在意。
可是,看见它正以要命的速度冲向自己,邵纬这才惊觉,飞快的将车头逆转,险象险环生的逃离。
“可恶,真的中计了。”
邵纬踩紧油门,车像子弹般冲了出去。
后面的车跟得很紧,有几次还从后面追撞上他,几乎把他撞下断崖…,两辆车继续追逐着。
突然前方又出现一辆车,朝邵纬猛冲过来,邵纬手忙脚
的转着方向盘,猛踩煞车。
只听到“砰!”的一声,邵纬运人带车被撞下断崖,接着车子爆炸,整台车起火燃烧起来!
邵茵由梦中吓醒,全身汗涔涔的。
“原来只是个梦。”
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昨晚等纬哥…纬哥呢?回来了吗?
邵茵跑到邵纬房里,没人,他整晚没回来。
会不会…?不会的,那只是梦而已。邵茵甩掉不祥的想法,他不会有事的。
或许天一亮,他就回来了。
她安慰自己,一定不会有事的。
在车子爆炸的前一刻,邵纬跳了出去,然后被爆炸的威力震晕过去。
他也许该庆幸车子爆炸,因为这一爆炸,让对方认定他必死无疑,所以并没有下车查看,便扬长而去。
是旷野的冷风让他醒过来的,他挣扎着爬到车旁,车子早已烧得只剩废铁,他费力的找着,希望能找回相机,终于,他找到了,但相机也被烧得不成形了,看来,里面的底片也完了。
“妈的,白忙一场。”
他气愤的将相机扔掉,这才感到全身疼痛不已,看来自己伤得不轻。我得先离开这里。他想。
不理全身灼热的疼痛,他奋力的朝上爬着。幸好这里有这片树林,否则即使不被烧死,也会被摔死。他攀着一棵又一棵的树往上爬时想道。
终于爬到公路上时,他除了筋疲力竭外,也因为失血过多而虚弱的再度晕倒了。这次他是晕在最危险的北宜公路路面上…令令令等他再度醒过来,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很硬的石板上,他警觉的生起上半身,却马上痛得呻
出声。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引起他的注意,他马上抬起头,戒备的看向来人。
只见一个小女孩,大约五、六岁吧!两颗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他,而且显然很害怕。
他知道是自己的敌意吓着了她,所以尝试着忽略身上的痛楚,挤出笑脸问道:“妹妹,来。”
她狐疑的看着他,显然正在考虑要不要信任他。然后,她慢慢的走近他,在距离他一步之外停住,怯怯的看着他。
“妹妹,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家,爸爸带你回来的。”她稚
的嗓音说着。“你是谁?”
邵纬犹豫了一下,谨慎的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小英。”
小茵!茵茵,糟了,整晚没有回去,她一定担心死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得赶紧回去才行。
“叔叔,妈妈说你不可以
动。”小女孩拉着他。“你不乖。”
“妹妹乖,叔叔要回家了。”邵纬拍拍她的头。
小女孩仰着头看他一下,突然跑出去。
邵纬愣了一下,接着深
口气,闭上眼睛,等椎心刺骨的疼痛过后,才慢慢的移动身体下
。
“你不可以起来的,”从门口处传来的声音。“你伤得很重。”来的人抱着方才的小女孩,是个壮硕的年轻男人。
“是你救我的?”
“其实也不算救,只是顺便把你带回来而已。”男人将小女孩放下。“小英乖,找妈妈去。”
小女孩听话的出去了。
“你倒在路上,我刚开始还以为是看错了,愈近愈觉得不对劲,难不成你想自杀?
所以,我就下车看看了。没想到你浑身是伤的昏倒在那里。
“我想,如果不管你的话,你一定会被
死的,那个地方常常出现不干净的东西,一般人不太敢停车,甚至可能会从你身上
过去。”
“谢谢你。”邵纬诚挚的道谢。“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宜兰的一个小地方。这附近没什么人家,就只有我和我
子住在这里,平时也没什么人来,所以委屈你睡在石板上,真不好意思。”
“你救了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千万别这么说。”
“你大概饿了吧!我去端碗粥来。”
看他迅速退出房间,邵纬纳闷极了!
他竟然没把他送到医院,还带回家里?而且连问都不问自己是谁,为什么伤得这么重躺在路上?
难道他是那帮人之一?邵纬马上否决这个想法,不可能,如果是的话,他早就没命了。
“来,吃饭吧!”跟着男人进来的女子,与邵纬想像的村夫野妇不同,虽然她穿着老旧的衣衫,却依然显
出大家闺秀的气度,邵纬凭着直觉,猜想到之前自己问题的答案。
“乡下地方没什么好招待的,你将就点用吧!”男人招呼着,看邵纬盯着自己的老婆,介绍道:“这是我太太。”
邵纬忙掉开视线,恭谨的道谢。
“大嫂,谢谢你。”
女子笑笑算是答礼,转身便出去了。
“请问,我可不可以借一下电话?”
“我们没有那种东西。”
“没有电话?那你们怎么跟外面联络?”
“没什么需要联络的。”
看他不愿深谈的样子,邵纬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了。
那天晚上,男人搬了台老旧的电视机到他房里。
“我太太说,你可能会想看看电视。”
“谢谢。”
男人将电视摆好,电线
上后,扭开电视。
“现在是新闻节目。”
电视上正是他出事地点的画面,他的车已被烧毁惨不忍睹,以及附近烧得一片焦黑的树木,突然画面一转,萤幕上出现了茵茵和李蔚雪依偎着痛哭的情形,邵靖云则在一旁频频拭泪…“…警方研判,驾驶可能是因酒后驾车,或闪避对面来车不及而坠下山崖。驾驶目前尚未寻获,警方依据现场情形判断,生还的可能
不大。警方呼吁,若有民众目睹车祸经过,请尽快与警方联络。车主是xx报记者邵纬…”
酒后驾车?邵纬冷笑。
“那是你,”男子突然出声。“原来你是记者。”
“对,是我。”邵纬似觉察什么似的,朝他保证的说:“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们的行踪说出去的。”
“你认识我们?”男人的语气危险起来。
“不,我并不知道你是谁?我是猜测的。”看他不相信的神情,邵纬继续解释:“你救了我,却不送我上医院;两你们又独自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甚至连电话都没有;还有,你们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乡下人家,尤其是大嫂,所以,我猜想你们一定有苦衷。”
“看来想当记者还真的得有一点本事。”男人嗤之以鼻的。“要不要我明天送你回台北?”
邵纬摇摇头。
“你没看见他们哭得那么伤心?”
“如果我现在回去,一定会继续被追杀。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什么意思?”
“我是被人撞下山的。”
邵纬将事情经过告诉他,只省略了国策顾问那一段。
“所以,如果让他们以为我死了,行动起来可能会方便些。”
“可是,他们并没有发现尸体呀!”
“只要我失踪一段日子,让他们忘记我这个人,不就行了?”
“你的家人怎么办?那个女孩是你太太吧!”
太太?邵纬心里泛苦。
“不,是妹妹,只是妹妹而已。”
“妹妹?”
“是啊!妹妹。”邵纬脑海又浮现茵茵伤心的样子,他用甩头。“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叫邵纬。”
“刚刚电视上说过了。我姓萧,名字你就不要知道了。”
“萧大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吧!”
“帮我打电话给这个人。”邵纬递给他一张纸。“这是报社电话,比较不容易被注意。”
“你要我告诉他,你在这里?”
“不,那很可能被窃听。你装成是他朋友,叫李大明,约他见面,他就懂了。”
“你要跟他在那儿碰面?”
“不,我不能出面。你帮我见他,好吗?”
“可以,只是我不知道你要我见他的目的。”
“你尽量约他到人多的地方,比方说车站、速食店、餐厅之类的,一来比较不引人注意,二来也可以掩护你。然后你告诉他,最近会收到我寄给他的两卷底片,叫他务必收好。
“还有,告诉他银行保险箱里的东西也不要动,等他收到底片后,就出国去。我会再和他联络。”
“就这样?”
“嗯!对了,要他千万不可以把我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任何人。包括我家人,甚至茵茵。”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办。”
“现在?”
“对啊!我的工作本来就是晚上上工。”
“什么工作?”
“替农民运送蔬菜水果到市场。”
“萧大哥,谢谢你。”
“客气什么,我走了。”
“小心一点。”邵纬叮咛着,望着他出去。
茵茵痛哭的脸庞又清晰的浮现出来。
茵茵,对不起。
爸、妈,对不起。
邵纬在心中呐喊着: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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