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鉴于啸风的不死心,惧于萧湘的不死心,萧府上下决定尽快进行和嘉靖公府的旧有婚约。
本来还担心嘉靖公府顾忌皇上和啸风而不敢履行婚约,但反倒是嘉靖公的世子独排众议,决心
娶萧湘。
婚事便这样轰轰烈烈地开锣了,两府均是帝国豪贵,联姻自然闹得满城喧嚣,街坊谈论不休。
六月二十四,水中花朵的生辰。啸风立马江边,望着那江水凝窒处绽开的白莲片片。
满江
红皆尽谢去,早已不是
花季…而他的春天呢?莫非也只能随那飘落的嫣红桃瓣,落入东去
江,永远不再回来?
…他不甘心啊。
他真的不甘心,不甘心!
为了年少时的一次错误,他悔过,他幽
,他失去了母后,他失去了珣
…难道这些全没办法弥补他的罪孽?
为什么还要夺走萧湘…夺去他一生的生命和希望?!
不,不…他不甘愿,他不认输…他不放弃萧湘…
他宁愿放弃世界也绝对不能失去她!
啸风狠狠翻身上马,急扯马缰,骏马便如疾电般载着他往那心心念念的地方疾驰奔去。
他不管什么仇恨、什么身分,他只要她!只要她啊!
萧湘不可以嫁给别人,她是他的,永远都只是他的!
喧嚣的锣鼓震天,喜气洋洋的队伍摇摆过街,万头钻动中皆是声声赞叹…
不愧是豪门亲贵,瞧!多么华丽的队伍,多么伟
的排场!
十六人大轿大张旗鼓地招摇饼街,这仍是武威将军和夫人对女儿深切的爱…要她嫁得风风光光,不受一点委屈。
但她的委屈是他们所不能了解。
她已无所谓风光、无所谓排场,当她最有所谓的冀望已随那无解的仇恨深深埋葬心底的时候,世间的热闹虚荣、繁华鼎盛,全成了幻梦一场…无所谓…什么都无所谓了…
萧夫人陪她坐在花轿内,伸手为她揭去喜帕,再次用手绢拭去了那不停滚落的泪珠。她不
长叹了一声。“湘儿,别再哭了。新娘子应当开开心心,别把你的喜气都给哭掉了。”
萧湘没有说话,死寂的僵冷眸光再度飘至母亲的身上。
萧夫人又长叹,她知道女儿的怨,但这也全是为了她好啊!
“湘儿,嘉靖公的世子是世间少见的优秀青年,娘相信只要你把过去的错误给忘了,好好
接新生活,你会获得幸福的。”
没有啸风,她依然是萧家上下最疼爱的娇贵女儿。她值得世间最好的幸福…而他们深信,那绝对是没有啸风的幸福!
萧湘还是没说话,也是无话可说了。她无力改变那
深柢固的仇恨,正如她无力可回天。
曾经的定不负相思意,如今想来只像一场荒诞的笑话…
她依然不想负、不愿负,但情势险恶至今,她竟然只能负,而不得不负…啸风…
泪意没有止歇的迹象,萧夫人又叹了口气,只有放弃地为她再度覆上喜帕。
就在此时,安稳的喜轿突然剧烈一震,萧夫人不
颠簸地向后倾倒,急忙扶住轿门,才好不容易没跌出去,却有阵阵遥远的呼喊隐微地传进她耳壳,萧夫人双眉忽然凝蹙,搭着轿门的手指瞬间掐紧泛白。
萧湘身躯也剧震,她也听见了,那世间她绝不可能错认的声音…
他果然没有放弃,他果然还是来了!
她又开始剧颤不休,急
的气息伴随如雨般的泪珠,尖锐的痛苦瞬间席卷了她,沿着她的骨血筋脉,寸寸剜裂着她,仿佛将她挫骨扬灰。
“湘儿!不许去!你不准过去!”萧夫人大喝,双手紧抓着萧湘,仿佛怕她又有丧失理智的举动。
萧夫人的喝令像是利鞭,一下又一下地狠
着她,萧湘的身子不停地痉挛,痛苦的哀鸣从
间逸出,她宛被锁在满是尖刀的囚笼中,任利刃贯身,她丝毫无力阻止。
啸风远远地急
马鞭,一路突破重围往她的花轿前进。
“拦住殿下!拦住他!”此起彼落的惊惶呼声
阻碍不了他,啸风已铁了决心,即便是伤人,他也绝对要把萧湘给带走。
他势如破竹地一路前进,面上溢散的厉气让他整个人宛如地狱修罗,手起剑落,胆敢阻碍他的人一一应声倒地。
萧照成愈看愈心惊,他也绝不可能让啸风把萧湘抢走。他不
朝众多武装仆役们指挥大吼:“砍马脚!砍马脚!”
他们万不能伤了皇子,萧照成的声声指示正如平地一声雷,霎时解决了他们的困境。
多把大刀马上往骏马的前腿砍去,骏马哀嘶一声往前扑倒,而马上的啸风也不由得滚落。但区区挫折浑然不能阻碍他的决心,他马上翻身而起,凭着一身武艺,打退无数涌上的敌人,执着地朝着大红花轿前进。
“湘…湘…”他一边打,一边大叫。只求她能听得到,离开花轿出来和他相会。
“混帐!”萧照成暴怒低喝,抢过身旁仆役的刀,自己
身向前誓死阻挡啸风。
啸风是发了狠,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是谁,他都认不得了…只要凡是阻扰他和萧湘的人,他绝不留情,一律杀无赦!
他双眼暴
凶光,那凌厉的攻势让身经百战威勇无匹的萧照成也一时招架不住,萧家二子见情势不妙,也马上抄起兵器,替父亲助阵而来。
啸风以一对三,却也拚了个势均力敌。但一声大喝却在此时震天而来…
“住手!统统给朕住手!”
皇帝狂顿龙头杖,再也无法容忍这
序的事态。御林军瞬随皇帝喝令大批涌上,狠狠扑倒了那已然丧失理智的啸风。
萧家父子这才退开,让皇帝缓缓步上。
皇帝望着被扑倒在地仍不停挣扎的啸风,顿时心痛难当。
“啸风,你还不死心吗?”人都上了花轿,难道他还看不出来,这事已不可为了吗?
“不,我不死心!我永远也不死心!”啸风狂
地嘶吼,那疯狂的眼中已经六亲不认,只认萧湘!“湘…湘…”
“啊…”萧湘也在花轿内惨叫,孱弱的身躯彷遭雷殛似地
震不休,萧夫人使尽全身的力气死
住她,不让她飞奔而出。
但在他一声如雷的凄厉呼吼之下,她却再也受不了。
“湘…”
“啸风!”她狂呼着他的名字,猛烈挣脱了萧夫人的钳制。她身躯如箭,便要冲出锦缎轿帘。
“湘儿!”冷绝的大吼却扯住了她,她回眸一望,萧夫人亮晃晃的匕首已搁在了咽喉。
“不要…不要…”她顿时崩溃地狂
摇头,脆弱的身子已被巨大的压力给
碎。
“湘儿,你要娘,还是要啸风?”
萧夫人冰冷凄绝的问句
死了萧湘,她浑身剧颤,再不由得软倒在轿门之边,口中迸出连串惨厉哀号。
“啊…”她抱头崩溃地尖叫。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她?她如何选择?她如何能选择啊?!
萧湘声嘶力竭地痛哭不休,但当她的心一寸一寸死,身也一寸一寸凉,整个人仿佛昏绝、死绝之后,她失魂的大眼对上那挡在轿门前、冷面无情的娘亲,终于停止了悲号。
游丝般微弱的声音从她惨澹的泪颜中虚弱发出“娘…你让我去见见啸风好吗?”
“休想。”
萧湘泛起凄惨一笑,蓦然在绫罗嫁裳底下撕起一片洁白底衣,咬破了手指飞快地在上面掠过三个大字。
她把白布狠狠张开在萧夫人面前“这样…就连这样也不行吗?”她哀然大吼。萧夫人凝视那片白布半晌之后,终于
出满意的笑容,缓缓侧过了身子,
出一块空隙,让萧湘通行。
当萧湘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啸风面前,他的狂
瞬间静止,俊美无俦的脸上对萧湘
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松懈笑容。
“湘…我终于见到你了…”他安心地笑,令她的泪意更加汹涌。
她没有回答,只是锐声大喝:“起来!你们让他起来!”
她恨他们将尊贵皇子如他重重
倒在地上,她受不了…她不允许任何人这般轻
地对他!
御林军戒慎地望了望皇帝,只见龙颜轻轻点了点,他们这才敢轻轻退开,让萧湘抢步向前扶起了啸风。
“风,你又何苦?”她泪眼
蒙,心痛如绞。
“不,我不苦,我一点都不苦。”他目光痴灼,缓缓摇头。“湘,和我走吧。我不当啸风,你不做萧湘,我们别管天下人怎么说,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这是个多么动人的请求,但萧湘泣不成声,仍不停地摇头。
“好的、好的。”啸风仍不停轻柔劝她。“我说过不让你嫁给别人,你也说过定不负相思意的,是不是?”
“不!不!”萧湘突然哭吼失声。“啸风,我却…我非负你不可了!”
“湘,你说什么?”他的笑突然有些僵凝。
她更是痛哭不休,在他的手中
进那块白布。“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她一句话哭到说不完整、只能断断续续。“但…妾意…已不复君心…望君…善自珍重…莫…执着…”
他怔怔地看着她,而萧湘正好在此时抬起已经模糊的泪眸。他看着她剧烈地
泣,然后,那紧闭的
瓣再度开启。
“…啸风,你死心吧。”
世界仿佛在一瞬间毁灭,啸风怔怔地望着她,望着她被强硬拖走、
入花轿中的身影。
花轿再度被抬起,浩浩
的队伍重新出发。他怔怔地望着,那满眼触目的喜气
红滴滴都像是他心头
出来的血。
“不!”他如梦初醒般地站起大叫,举步又想去追。
但皇帝一个闪身,阻挡在他的面前。
“啸风,你还没听到吗?死心吧!你死心吧!”皇帝焦灼的呼喊一声大过一声,而啸风的身子仿佛被钉在当场。
似乎过了几世纪那般之久,啸风追寻的痴眸才渐渐死寂,回落凝定在皇帝的身上,氤氲成一片凄惨恨光。
一滴清泪缓缓滑下面颊,他凄绝盯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只见那惨白的
瓣缓缓地掀动。
“我不原谅你…这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当这句话飘散入耳时,皇帝隐隐一颤,竟是连骨子都发冷。
天地为凭,高堂为证,三拜叩首之后,萧湘终于被送入
房,成了苏家的新妇。
身已冷,心已死。萧湘僵坐在红锦铺成的新
之上,任红烛熊熊地燃,替她
下那再也
不出的眼泪。
木门轻启,响起了缓缓沉稳步声。那人在她面前伫立良久,最后终于深深地叹息,用秤尺挑起了她的头巾。
映入眼中的是一张毫无生气的死白面容,苏旻淞深深望着,又是深深的一口气。
人间情痴,无关风月。情爱这般磨人,却还总是有人为爱憔悴不悔、生死不计。
这又是种什么样的魔力?教人想逃,却又逃不了…
“唉…”他又叹了声,伸出双手,搭到了她的身上。
萧湘的身子在同时猛烈一僵。
“不!”她赫然打掉了苏旻淞搁在自己肩头的两只手,双眼惊惶地瞅着苏旻淞,满是戒备。
“不!”她又说了一声,双手紧揪自己领口,恐惧地摇头。
苏旻淞睁大双眸望着她,眼底盈满惊讶。
萧湘早已干涸的泪因为这个眼神而再度滂沱了,她突然跪倒在自己的夫君前面,磕头不休。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当你的
子…我一辈子作牛作马来服侍你、报答你…”她痛哭地哀求着,而苏旻淞僵愣当场,惊于她
烈的反应。
“求求你…求求你…”她依然不停地求着,而苏旻淞好不容易从惊愕中醒觉,他马上向前伸手扶起了萧湘。
“别这样。”
“不,不!”萧湘却还想跪、还想求。“我求你,我求你…”“不用求了,我答应便是。”
萧湘的狂
因这句话顿住,她惊错地抬眸,印入眼中的竟是一张蕴含着温润笑意的和善脸庞。
苏旻淞将虚弱不堪的她好好地移坐在
上,自己蹲在她的身旁,拉着她的手对她温和叮咛。
“别哭了,我答应便是。”他怜惜地为她拭去泪痕,那温暖的笑意像是无边暗黑中的一盏明灯。“你不愿当我的
子,那我们就不做夫
。我好好待你,你也不必怕我,往后咱们好好相处。人前我视你如
,人后我待你如妹。你说,这样可好?”
萧湘一时愣住,无法相信事情真会如此顺心发展。但苏旻淞轻轻拍拍她的手后,竟真微笑地退了开。
“湘妹,你今夜就好好休息。为兄到书房去睡了。”
他说着,当真就转身离去,最后回首对她笑了笑,便推开房门,消失在那贴满双喜字的房门之后。
萧湘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瞪着那再度紧闭的房门,却不自觉地,泪珠滴滴成串、成串潸然落下。
她闭起感心憔悴的眸,再度忍不住,狠狠地痛哭失声。
曾经定不负相思意,如今只换来一句莫执着…
啸风睁着失魂双目,怔怔地盯着桌上摊躺的那片白布。血红的三个大字触目惊心,上面凌乱染着…
莫执着。
莫执着…莫执着…
他反反覆覆地念着、低喃着,最后竟然凄笑出声。
炳,莫执着,她要他莫执着!
莫执着于过往的情,莫执着于旧有的爱;她要他莫执着于她,莫执着于自己的灵魂和生命!
炳!哈哈哈!
萧湘啊萧湘,知他若她,如今却要他莫执着?!
啸风不住地笑,泪也不住地
。从心底深处涌上的冰冷和孤寂紧紧地卷住了他,他死瞪着那片白绫,哀凉的眼神突然变得怨憎异常。他眼中熊熊冒出凄烈的火光,伸手便要狠狠地撕碎它。
但当他将白绫抓在手中,正要施力的时候,她凄楚的泪眸再度浮现眼前。
望君善自珍重…莫执着…
她的语气关怀依然,眼神痴
依然,她分明没有忘情于他,她分明还深爱着他…可是她却要他…她却要他莫执着?!
他的双手狠狠地颤着,却是怎样也撕不下手。他忽然像是丧失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狠狠摔落在地面。
他紧抓着白绫,狠狠搋在
口。
他可以恨她,也可以爱她,可她却偏偏拿他最不可能办到的一件事来要求他!
没有了她,他该如何善自珍重?他该如何莫执着?!
萧湘啊萧湘,知他若她,她究竟要怎样?究竟想要他怎么样啊?!
萧瑟的夜风之中,他蜷曲成了一团,他狠狠地颤抖哭泣,热烫的泪滴滴融入了手中的素白之中。
薄薄的绢绡白绫,如蝉翼般在夜风中隐隐颤抖着,但却沉重地飞也飞不动,因为单薄若它,却负载了太多的错上加错…
一如她的血,和他的泪。
啸风大病了一场,
绵于病榻之上,高烧不退,呓语不休。
仔细听他反覆念着的是什么,却只是翻来覆去的一个字…
湘…湘…湘…
他镇
昏昏沉沉,葯喂他不进,人唤他不醒。他一
虚弱过一
,连太医都频频摇头,直叹若这情况持续恶化下去,要准备的便恐怕只有那素衣厚殓了。
皇帝惊觉这样下去不行。啸风是皇室仅存的一支
苗,若他继续耗弱下去,只会损伤国体,徒留金人进犯之机。
所以他当机立断做了主,在啸风仍意识模糊、徘徊于生死之际的时候,举行了立储大典,并顺道为他
进了一位太子妃。
皇帝也是存着一点冲喜的希望的,但却不知是冲喜当真奏效,或是皇帝的殷切期望居功厥伟,啸风的病情却真的渐渐好转,一
清醒过一
。
等他终于意识清醒、能够与人对话的时候,他只是淡淡地瞥了瞥那位由皇帝做主为他
娶的太子妃。
他面无表情,也无反对,苍白的
角只隐隐挂上了一丝讥嘲的微笑。
他看得出父皇的用心。
他为他
的太子妃有着萧湘的眉、萧湘的眼,甚至连
角挂着的,都是那宛若萧湘一般的笑。
但那又如何?
她毕竟不是萧湘。
萧湘已经是别人的
,而他的世界也在同时间破灭。
案皇眼泛泪光,说很高兴他终于康复,终于活过来了。
但是他却疑惑着。
真的吗?他真的是活着的吗?
他的心已没有任何感觉,连父皇握着他的手、触碰着他,都像是另一个世界一般地遥远。
他究竟是活着的?抑或是他早已经死了,而眼前这晃动着的一切,全是他在冥界之国见到的一场又一场的幻梦?
人生有如幻梦,这点他早知道。
说不定连他的萧湘追
究柢也只是他的一场幻梦。其实他从未失去过她,因为他从来也未曾拥有。
他只不过是作了一场梦,一场必于…
必于…
必于那世间也曾有过最美丽的春天的一场大梦。
岁月悠悠忽忽地过,人也悠悠忽忽地活。
世间本无事,唯庸人自扰之。
五年前那撼动京城的痴情狂爱已成过往,男女主角皆各自婚嫁,尤其其中一方在一年前先帝驾崩之后,如今更居于那神圣不可侵犯的尊贵地位。
这让即便是最饶舌的乡夫村妇,也明白不敢多事的道理,乖乖地噤口,让那段曾经是全国最喧嚣的热门话题沉入那秘密的深深箱底。
所有人都像忘了那回事,所有人都好好照常地过着他们的日子。
世间本无事,唯有庸人自扰之。
不做庸人,便不应该再自扰;但若能不自扰,是否又称得上还是个人?
萧湘神情飘忽地望着嘉靖公府波光
漾的粼粼水面,晃动的湖光映照在她白皙的脸庞上,更显得飘逸如仙,绝丽不似人间。
五年过去了,她从少女缓缓长成妇少,岁月没有带给她什么,只是进一步淬炼了她的美貌,让她美得堪能倾国倾城,美得足以祸国殃民。
苏太夫人蹙眉凝视着不远处神思恍惚的儿媳妇…
红颜祸水!她只有这个感觉。
众人可以假装忘掉,但她却无法不想起。
新婚的隔
单没有落红。她有的是个不贞洁的儿媳妇,而她却只能永远咬牙吃着闷亏,一切只因那始作俑者便是当年的太子殿下、今
的圣上。
她实在是不喜欢她,但满腔闷气却无处可发。
“哼、哼!”苏太夫人从鼻间沉重哼气,唤醒萧湘的注意。
“婆婆,有何吩咐?”
“茶水都凉了,还要我提醒你吗?”她恶声恶气地责问。
萧湘没有丝毫忤逆,马上柔顺服从地为苏太夫人倒去旧茶,添上新茶。
“呸!”苏太夫人啜了一口后,马上吐掉。“苦了!走味了!你还要我喝这糟蹋了的茶吗?”
“对不起,婆婆。媳妇重沏便是。”萧湘乖顺地答着,一如五年间的逆来顺受。
“哼!哼!”苏太夫人冷眼看着萧湘优雅的沏茶动作,心中怒火却愈来愈盛。
就是这样!五年来不管她处处为难她、处处刁苦她,她就是那样一副无心无感的模样,连点皱眉不耐的神情都不见,让她想治她个侍长不尊的罪名都无从着手。
这让她的怨气怎不一
累积上一
,丝毫无法消了!
“婆婆。请喝茶。”
纤白的素手轻轻推过一碗茶盅,连指尖也飘散着一股绝净的缥缈气息,清雅优美得让人不
心神
漾。
连苏太夫人都忍不住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但当她醒觉,她马上怒火滔天地猛然站起。
“哼!不喝了!不喝了!”拄杖重击地面,苏太夫人怒得转身就走。
萧湘没有说话,也没有挽留,她只是美眸烟然地望着苏太夫人的背影,
边泛起一丝
蒙的微笑。
为什么生气呢?
她不懂,也不想懂了。
她的前半生总是在想着如何让人快乐、怎样逗人开心,但那是因为当时她的心中有着无限的光明与喜悦,总希望能将己身的幸福也一一传递给他人。
可是现在,她的幸福没有了,她的力气也消失了,残存的最后一口气也仅够她这么悠悠忽忽地活着撑着,不死不活。她已经什么都无法想了,也什么都无力做了。
“唉。”
一声叹息从身后传来,萧湘朦朦胧胧地转头,漾开了一抹朦朦胧胧的笑意。
“旻淞哥。”
只有此时的笑意是货真价实。五年来苏旻淞待她的好无庸置疑,新婚夜时的一句承诺,一直延续到了今天。人前他敬她如
,人后他待她如妹。在苏太夫人不留情面给她难堪时,也只有他会费心费力为她排解、替她辩护。
她真感激他呀!从骨到
、由心到魂,彻彻底底,诚心诚意。
“娘又给你气受了?”他怜惜地望着她,缓缓地坐下。
“没有。婆婆待我很好。”她悠悠地笑。
“还在骗人。”苏旻淞亦逸出一笑,他随手拿起了方才沏好的茶盅,啜了一口,不由得赞叹“好茶。”
萧湘还是悠悠地笑,眼神却从苏旻淞的身上,又转回了那亭前亮晃晃的水波,任思绪随着那波动,缓缓地
漾、再
漾…
苏旻淞的眼神也凝望着遥遥碧波,宁静的气氛弥漫在两人之间,直到过了好久之后,苏旻淞才缓缓轻叹,打破了这朦胧的静默。
“谁道闲情抛掷久?每到
来,惆怅还依然。”他低低
咏,转眸望向萧湘“又是
至了…湘妹,你的惆怅也依然吗?”
萧湘没有回答,也没有震颤,她只是缓缓地回过烟蒙的美眸,略微不解、有些疑惑地凝望着他。
“为什么?”她淡淡地蹙起秀眉。
旻淞哥虽然待她温柔、照顾她无微不至,却从未问过她和啸风的事…她一直以为他是不在意的…但…他也会吗?
苏旻淞因她的问句僵凝了一下,却过没多久,满面温柔的笑意也缓缓散去,取而代之的却是那垂眸敛眉的沉重绵长叹息。
他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锁眉凝望了水波好长一段时间之后,才终于再度开口。
“今晚苏堤畔有场避弦花月宴,是庆祝圣上登基一周年,威远侯主办的。湘妹,我看你这回…就陪为夫的出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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