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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谈判进行得并不顺利,六堂堂主没有人相信他的提议可以成功。

 “从一个毒果变成企业老板?”秋海棠美的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嘲讽。“你接下来该不会要说,你打算做一个大慈善家了吧?帮主,恕我冒犯,不过您说的事本就是天方夜谭。”

 就算石磊再怎么迟钝,也可以从六堂堂主的态度看得出来,他们对自己接任帮主感到不満,而且对他的能力更是怀疑。没有人相信一个黑道组织有可能转为合法企业。

 “这不是天方夜谭。”对于她几乎是不敬的态度,他并没有动怒。“我们拥有庞大的资金,只要放弃那些⾼风险的‮品毒‬和校走私活动,并且做正确的投资,合法的钱和非法的钱一样好赚,而且没有危险,不会再有人因此丧命。”

 “是吗?”她耸耸肩。“我想我不能答应,这太天真了。”

 石磊站起⾝子,没有多费⾆再试着说服她。

 这些人都是在青帮中长大的,从小就活在刀口上,死亡的影对他们来说,像是自己的影子一样的如影随形,他们早就失去了恐惧。

 “想想你的家人、你的属下。”他静静的说:“或是你将来可能有的丈夫、孩子,你要他们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然后被杀?当然,也许他们不一定会被杀,但是你确定他们的运气有这么好?”语毕,他朝她点头。“我走了,如果你对我的提议有‮趣兴‬,你知道应该找谁。”

 当柯湛然看见秋海棠脸上的表情时,他知道石磊赢了。很奇怪,这些人一辈子效忠青帮,对自己的所做所为觉得理所当然,也不在乎自己什么时候被杀,可是却不希望自己的下一代走上一样的道路。

 “我想,她在一个礼拜之內就会投效我们。”在他们走出屋子之后,石磊对着柯湛然说道:“我要你起草一份文件,让她签字,给她多一点的好处,比如将来她可以得到一家‮行银‬、两间公司这一类的,也许更多。”

 柯湛然吹了声口哨。

 “这是很不错的报酬。”当然,那是在成功的前提下。“但是,为什么?你知道其实这只需要承诺就够了,没有人会怀疑双方的诚意。”

 “我知道。”石磊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那几乎有些顽⽪。“但我要让其他的堂主知道两件事,第一,秋海棠已经答应和我们合作,第二,由于她是第一个,她将得到最好的报酬。”

 所以,这意思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想分一杯羹,最好动作快点。

 “他们绝对不会喜你这样玩他们的。”柯湛然也笑了出来。“不过这是个好主意,很不错的主意。”

 他们两个人互相对视,接着一起笑了出来。然而,几乎是在同时,他们的笑容又马上褪去。

 因为他们都看到了对方⾝后的杀手。

 “小心!”

 石磊大叫,扑向柯湛然,将他扑倒。

 他并不担心何太生,因为他会保护自己,而且,他的反应够快,知道面对这种情况该怎做。

 何太生几乎是在受到攻击的同时就‮子套‬,但是那些杀手在第一次的狙击失败之后,并没有再度尝试就走了。

 他们听过很多何太生的传闻,而那些传闻让他们有⾜够的理由相信,再多的钱也比不上自己的生命重要。

 “老大。”

 何太生一个箭步上前,扶起石磊。

 “我受伤了。”他的口气有点无奈,‮腿大‬上的伤让他几乎无法站立。“打电话给王医师。”

 当他们回到宅琊的时候,王医师已经在大厅等他们。

 他是个年过六十的老人,担任青帮的医师有二十年之久,只是随着年纪越大,他的胆子也越小。

 如果不是因为自认对老爷子有一份责任,他早就告老还乡,带着这些年的积蓄到国外去享清福了。

 “王医师,帮主受了伤。”

 柯湛然看来很糟,他的⾝上沾満石磊的⾎。这个爱笑的男人很少像此时一样,好像恨不得把某个人扭成两半似的。

 而站在一旁的何太生,脸⾊同样难看。

 虽然他们都知道石磊没有生命危险,可是他们也都知道这次的事是谁指使的。答案当然是石海生,除了他还有谁?

 他们把石磊扶到椅子上坐下,让王医师检查。

 “‮弹子‬还在里面。”这个老医师忧心忡仲的说:“我不想这么说,但是恐怕需要开刀才能把它取出来,你们必须替我找一个助手来。”

 “找一个助手?”柯湛然皱紧了眉头。“王医师,这么多年来,你都是一个人处理的,不是吗?”

 “我已经老了。”老人伸出手,那手微微的颤抖着。“我需要有人帮我,我一个人没办法替他开刀,你们必须替我找一个助手,最好是一个医师或是护士。”

 这话说起来很容易,做起来却有一定的难度。

 他们上哪儿去找一个可以信任,又不会私底下通报‮察警‬的医师或是护士?难道随随便便冲到附近的医院捉一个过来吗?

 柯湛然和何太生对看了一眼,脑中同时浮现了一个名字…

 纪京枫。

 在前往医院等待纪京枫下班的途中,柯湛然假设了许多情况,他甚至已经决定,如果她拒绝合作,即使必须用強硬的手段,他也会把她绑到石磊的面前,替他动手术。

 然而,出乎他和何太生意料之外的是,她居然没有拒绝也没有反抗,就乖乖的跟他们上车了。

 “你真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吗?”

 此刻,柯湛然已经换了⼲净的⾐服,透过后视镜,他看见纪京枫静静的望着窗外,在她的脸上甚至看不到不安。

 她转过头看他,口气十分的平静。

 “你刚刚已经说过了,协助你们的医师动手术,替一个人取出在他‮腿大‬里的‮弹子‬,不是吗?”

 她的冷静令柯湛然感到惊奇,还有赞赏。

 “对,我们说的是伤。你应该知道这并非什么在街上被流弹伤到的意外。”他意有所指的说:这也许会替你带来⿇烦。”

 “你指的是我可能触犯法律?还是也许开的人,会决定连我也一块解决这一类的吗?”

 他表情严肃的点头。

 这都是可能发生的。”

 “但我没有拒绝的权利,不是吗?”她微微一笑。“我见识过你们的无礼,也知道你们决心让我点头,毕竟这可不是像排不排队这一类的事情。”

 闻言,他沉默了。

 她说的没错,他们并不打算让她拒绝。

 车子慢慢的停了下来,铁制的大门缓缓打开。

 纪京枫发现站在大门后的那些人手中都拿着,而那绝对不是外面在卖的玩具

 她到了黑道帮派的大本营,必须协助医师替他们的老大开刀,这是个特殊的经验。

 唯一庆幸的是,据他们的描述,这个男人应该没有生命危险,这对她是不是能活着走出这里有很大的帮助。

 当他们到屋子里时,王医师正在等他们。

 “你们找到人了?”他站起⾝子,没有多看纪京枫一眼。“跟我来。”

 大厅的后面有一面落地窗;,窗外是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和人工湖泊,他们走过草地,来到最后面的独栋建筑外面。

 “你们两个在这里等。”王医师对柯湛然和何太生说:“她和我一起进去。”

 当纪京枫踏进屋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景象。

 这是一间医疗室,这么说或许不算贴切,应该说,这等于是一间手术室了,这里头的仪器和器材⾜够进行一场手术。

 这让她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必须像电影上演的那样,先把这个男人灌醉,再用烈酒替他消毒,接着用一支刀子⾎淋淋的把他的‮弹子‬挖出来,那可不是令人愉快的画面。

 “你怎么来了?”石磊躺在上,一见到她走进来便皱紧眉头,猛然坐起⾝。

 “你不应该来的。”

 石海生在这间屋子里埋伏了眼线,任何在这个屋子出现的陌生人都会回报到他的耳中。

 石磊不希望陷她于危险之中,尤其她很可能真的是兄长能够威胁他的唯一弱点时。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她纯的准备开刀器具,淡淡的道:“你的手下不准备让我拒绝。”

 纵然柯湛然也不愿意伤及无辜,但只要关系青帮帮主的命,再大的牺牲他也在所不惜。

 这一点石磊很清楚,但那并没有减低他的怒气。

 “你马上走。”他沉着脸道:“王医师,送纪‮姐小‬离开。”

 王医师走到边,掀开他⾝上的⽩布,摇‮头摇‬。

 “我一个人没办法替你动手术,她必须留下。”

 他的子已被褪下,下半⾝只着底,纪京枫推着车子走近,忍不住对他结实精壮的‮腿双‬多看了两眼。

 “你何不乖乖躺下,等取出‮弹子‬再来发火?”她伸出手,轻轻按庒他的肩膀,催促他躺下。

 石磊抬头,与她的目光相遇。

 “你可知道,如果你不走,将会置自己于险地之中?”

 她与他对视,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动摇。

 “我只知道,如果我走了,将置病人于险地之中。⾝为医护人员,病人的安危永远在我自己的安危之上c”她再度轻推他的肩膀。“现在,你可以躺下了吗?”

 “你本下知道事情的严重!”他耝声回答:心下甘、情不愿的躺下。“只不过是腿上中弹,我死下了的。倒是你,极有可能因为这件事而有生命危险。”

 纪京枫微微一笑。

 “那也是以后的事了,我这个人向来只看眼前。”

 石磊闻言‮头摇‬。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感动还是生气,也不知道该赞扬她的勇气还是骂她愚勇。

 她或许不知道事情的严重,但他却清楚得很。一旦石海生知道她的存在以及他对她的感觉,她将成为杀手狙击的目标,而那是他最不乐见的情况。

 爱情的确会使一个人变得脆弱。

 他原本已经建筑好所有的防卫,然而她的出现却使原本滴⽔不漏的防护出现了裂

 他必须找出一个修补它的方法。

 石磊在心中暗暗做了决定。

 他闭上眼睛,脑筋飞快的动了起来。

 将她留在⾝边是最‮险保‬的方法。

 虽然,这么做也可能为她招来危险,甚至等于是间接宣告了她的重要,让石海生有明显的目标攻击,但是他不能冒险。

 至少把她留在⾝边,他可以随时保护她,而不用时时刻刻担心她的安危。

 但问题在于,怎么留?

 虽然与她相识的时间不久,但是石磊也明⽩,纪京枫绝对不是那种可以任人‮布摆‬的女人。

 她甚至不怕死!

 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她心甘情愿的留在他的⾝边呢…石磊睁开眼,望向前方的女子,但看见的景象却让他当场愣住。

 只见她全神贯注的盯着他光溜溜的‮腿双‬,虽然明知她是在看他腿上的伤口,但他仍然超了反应。

 他当机立断,一把提过旁边的⽩布遮住‮体下‬,耝声道:“别一直盯着我看,‮姐小‬,我会害羞!”

 纪京枫闻言先是一愣,继而轻笑出声。

 “还能跟我开玩笑,表示你的状况不错,这样我就放心了。”

 “我是说真的。”他板起脸,严肃的说:“毕竟我很少有脫子让女人欣赏的机会。”

 “我怀疑。”她转过⾝去,从口子上拿起消毒手套戴着。“不过,除去腿上的伤口不谈,你的‮腿双‬确实相当不赖,平常做什么运动?”

 “跑路。”

 她回头,扬起单眉。“你是说跑步?”

 “不,是跑路。”他做出耸肩的动作。“你知道、像我们这种混黑社会的人,总是随时要为逃命做准备。”

 “不错嘛,很有幽默感。”当王医师进行完⿇醉,划下第一刀时,她口中喃喃的道:“我喜有幽默感的人。”

 手术花了三十分钟,过程十分的顺利。在确定石磊的伤口无恙之后,纪京枫才由何太生开车送她回家。

 “在前面停车就好了。”她指着前头的巷子说:“那边路小,没办法倒车,我自己走进去就行了。”

 “不行。”何太生将车停在巷口不远的地方。“柯先生有代过,一定要亲自送您进门,我陪您走进去。”

 她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已经是深夜时分,确实也不早了。

 虽说这附近向来治安良好,也没出过什么事情,但是到底有一定的风险,所以她没有再多加推辞。

 “那就⿇烦你了。”

 他们两人默默的走在小巷子里,巷子不长。只要几分钟就可到达她住的大楼。

 “纪‮姐小‬一个人住吗?”在她临进门前,何太生突然问了这个问题。

 纪京枫愣了一会儿才点头。

 “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不过一个人住最好多小心门户。”他犹豫了一下,才又补充“如果最近有任何陌生人来找你,不要开门,马上打电话给帮主。”

 何太生在纸上写下许多号码,包括行动电话和专线电话。

 “第一个电话是帮主的,后面则是柯先生和我的,至于这个专线电话,就是你今天去的那间房子的电话,紧急的时候打这一支,只要说出你在哪里就行了。”

 她接过那张纸,看了一会儿之后,随手放进外套口袋里。

 “我希望我不会用到这些电话。”这是真心话,她再蠢也知道这个男人是在暗示她,她有可能遭到袭击。

 “我也希望。”何太生表情严肃的说:“我也希望如此。”

 医护工作是一个十分忙碌的行业,而且工作上面临的庒力常常是一般人很难想像的。

 当她还是一个初进医院的菜鸟护士时,每次躺在上,回想起自己在医院度过的一天,都会觉得心惊胆战。

 她从来不知道肩上背负着别人的生死,是那么沉重的负担,尤其每当病人握着她的手,一次又一次的问她“护士,我会不会死?”的时候,她常常必须用全部的意志,才能退自己保持镇定。

 “绝对不要在病人面前表现出犹豫、不确定,甚至是茫然的样子。”许多前辈曾经这么对她说过。

 “记住,你是医护人员,病人相信你可以救他们的命,如果连你都不确定,他们怎么相信你?”

 她一直谨记这些话。

 医院忙碌的生活就某一部分来说,有它的好处。

 比如说,她总是累得回家倒头就睡,不会被孤单寂寞这种情绪困扰,也没有太多的时间质疑自己的生活。有时,她怀疑,或许正因如此,她才能熬过来,而没有⼲脆放弃。

 这种每天都要面临生离死别的职业,并不适合太多愁善感的人,就像曾经有一位资深住院医师对她说过的“只管去做就好了。”

 这些年来,她也渐渐习惯了,生死在医院里头,因为它的频繁而常常显得微不⾜道,除了家属的痛哭声之外,对医护人员来说,也只是一件Case的终结而已。即使心里觉得难过,他们也没有办法像家属那样,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因为他们还有别的病人要救。

 在周而复始的忙碌中,纪京枫很快就将两天前到某个大宅协助某位密医取出石磊腿中‮弹子‬的事抛诸脑后。

 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急诊室的病人、伤患源源不绝,几乎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

 因此当她下班踏出医院大门,看到何太生时,脸上的讶异是显而易见的。

 “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走到他的面前,看向停在一旁的车子,黑漆漆的窗户看不出来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请跟我走,纪‮姐小‬。”何太生为她打开车门。“这里不适合聊天。”

 他们总是神秘兮兮的,她默默的想着。难道在他们的上空,会有一个卫星在监视他们,录下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不成?

 “我想知道要去哪里?为什么?”她用手指梳了梳被风吹的长发,脸上显得很疲惫。“我今天忙了一天,累得可能一坐下就会睡着,而且明天早上还要上班,我总得知道是什么事,才能决定要不要牺牲我的睡眠时间。”

 “帮主要我带你去见他,我只是负责执行他的命令。”

 她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

 他们两人就这样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看着对方,而且,如果她愿意的话,她相信这个男人,绝对可以在这里陪她看上一整夜。

 “好吧。”她叹了一口气,弯⾝坐进车里“但是,告诉你的老大,如果他下次要见我,最好先预约,我不是他的‮人私‬看护。”说完这些话之后,她往后靠在椅背上,不到几分钟就沉沉睡去。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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