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们是在纽约第八十一街的公寓里见到佳儿的,她正下班回来。
“你们?”她显然意外。
外表上她看来一如往昔,没有任何一丝变化。但女强人的内心谁了解呢?
“我们刚下飞机不久。”司烈歉然的摊开双手。“来不及事前通知。”
“是故意不通知,他要你意外。”璞玉马上拆穿他的话。
“的确意外。”佳儿深深凝住司烈。“我没想到你会来。”
“先告诉你一个坏消息,”璞玉看司烈一眼。“董灵两天前酒醉撞车死亡。”
“啊不,”佳儿低呼。“怎么会?”
“真的。恺令通知我们的。”璞玉再说。
“那…你应该在巴黎。”佳儿转向司烈。
司烈难堪的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不高兴他来纽约吗?”璞玉马上说。她总无时无刻在帮他。
“事情要分轻重缓急。”
“巴黎…不需要我。”司烈
一口气。
“董灵的父母已赶去,他们不认得司烈。”璞玉勉强解释。“不方便。”
佳儿脸色特别,她沉默半晌。
“你们就住在我这儿吧。”她说。
“四姐还没有回纽约?”司烈问。
“她要等我最后一批东西上了船才能离开。”佳儿又看他一眼。
“我还是回我格林威治的公寓。”司烈说:“不想替你添麻烦。”
“随你。璞玉呢?”
“纽约我不
你又要上班,我还是跟着司烈好。”璞玉老老实实答。
“预备逗留多久?”佳儿的态度不冷不热,很不同于以往。
“完全没有计划。”司烈说:“想到要来就来了,只想看看你。”
佳儿微微一笑。
“你完全不伤心吗?”问得突然。
“我…说不出。”司烈摇摇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能知道?”佳儿有点不高兴。
“没有见过任何当事人,只看过报纸。”璞玉抢着说。“报上说董灵和男友皮尔酒醉在车上起争执,就这么撞车。
“报纸?”佳儿冲进他的小书房,一会儿拿着叠报纸回来,迅速的一页页翻着,然后停定在一个地方,仔仔细细的内文看了一次。她脸色又变。“司烈…”
是一声感情复杂的呼唤。
司烈沉默一阵又耸耸肩,没有言语。
“我完全不能明白。”佳儿的心总是向着司烈的。“报上说那皮尔和董灵同居了三年,是她的…告诉我,怎么回事?”
“佳儿。”璞玉用眼色制止她。
“我心里难受,她怎能这样对司烈?这太不公平。”她激动。“她以为她是谁?”
“我想有些事我自己弄错了,我只是一小段
曲,不是主调。是我错。”司烈说。
“那是欺骗…”佳儿叫。
“佳儿,你怎能了解司烈的感受呢?他有自己的想法。”璞玉大声说。
“是是,”佳儿马上住口。“对不起,司烈。我太冲动。”
司烈无言的拍拍她的肩。到底是十四年相
的老朋友,他们有默契而且互相了解。
“我…很感谢。”他说。
“这样吧,”佳儿振作一下。“我请你们外出晚餐,算是接风。”
“如果你冰箱里有,我宁愿吃电视餐或即食面。”璞玉苦笑。“或者再加一杯咖啡。”
“等我。”佳儿一转身进厨房。
二十分钟后她又弄出三份很香的蛋火腿炒饭,还有一个蛋花汤。
“我们没齿难忘。”璞玉努力使气氛轻松。
餐一顿后,香浓的咖啡送上。
“佳儿,可否借你睡
一用,即使让我小睡一小时也好。”璞玉十分知情识趣。
客厅里只剩下佳儿与司烈。
“我来…是向你道歉,”司烈真诚坦率的望着她。“如果我曾经令你不快。”
“不不,从来没有这样的事。”佳儿连忙摇手。“有什么事令我不快呢?”
“你不告而别…”
“你也学会小心眼儿?这还像你吗?”佳儿
朗的笑。“我为工作回来。”
“你并末决定回来。”
“实在是纽约这个职位的条件太好,我想,也该是回家的时候了。”
“我们仍然是好朋友?”他问。
“当然。好朋友是一辈子的事。”她说。
“回来见到你真好,”他真正透一口气。“在香港的几十小时简直惶惶不可终
。”
“为什么?”
“说不出来,还是那些梦。”
“这不正常,我们不能被梦所騒扰,也不可能。你这情形不正常”
“我不知道。”他低一下头。“那两天在紧张恐惧之中,半夜又突然听见璞玉在卧室里的哭声,结果就发生了阿灵的那件事。一切都巧合得令人难以置信。”
“董灵并非你梦中人,主角或者另有其人呢?”佳儿突发奇想。
“你真相信我的梦与我生命有关?”
“不敢确定,也不能不信。事情的确非常神秘。没有人会连续十几年做同样的梦。”
“你怎么想?”
“只能等待,生命会结束,梦的真相也总该大白吧?”她很乐观。
“你真不再生我气?”他望着她。
“你告诉我只爱董灵时我只是失望、绝望,没有生气。我总不能强迫你爱我。现在我又开始有希望了。”她说。
“你太好也太固执。”
“告诉我,你曾为董灵伤心吗?”
“直到现在我仍十分伤心,”他按按心口。“我们真的相爱过。”
“真爱或是
惑?”她问得古怪。
心中震动,答不出半句话。
在纽约住了四天,结果司烈和璞玉一起再回到香港。主要的原因是璞玉要工作,她的一批陶瓷要
货。她怪叫:“
货?说得我好像在做商业买卖。”佳儿和司烈只是笑。原本在商业社会,任何东西都有自己的价钱。司烈能来一趟纽约佳儿已极开心,她自己忙,没办法陪他们,只好让他们走。临走前一晚她亲自下厨请他们晚餐,饭后在
台上她有机会和司烈说几句话。
“在纽约的这几天你发梦了吗?”她问。她的声音满有感情,虽然脚底的纽约夜景并不美丽。
“没有。”他摇头。“完全没有。”
“你不觉奇怪?”
“我没有想过。这几天即使不睡觉也像发梦,我已弄不清楚什么是梦什么不是。”
“你要想想这件事。”她语意深长。
他呆怔下,想什么?
“我想到是否在香港你多梦?是否接近某一些人你无梦。”她再说。
他眉心紧蹙,这是他从未想过的问题,一下子思
起伏,他说不出话。
“去看看你母亲。”佳儿轻声说。
明显的,司烈身体震动一下。
“这完全没有关连。”他不安。
提起母亲,他总显得异样。
“我说不出,我觉得对你长年累月的梦有帮助。”
他沉默着。
无言相对的两人,全无罗曼蒂克气氛。
“考虑一下,我是好意。”她停一停又说:“如果你愿意,我可替你去。”
“不…”他冲口而出。“我自己会去。佳儿,谁告诉你这些?你听到什么?”
“什么都没有。”她淡然。“你坚拒提起母亲,又不肯带我去见她,这不正常”
“佳儿…”他十分难堪。“有些事我不想再提。”
“我尊重你的决定。”她点头。“可是梦的事要解决,别让它纠
你一生。”
司烈凝望她一阵,转身回客厅。过一阵她也跟着进来。
坐在地毯上选唱片又戴着耳筒的璞玉顽皮的眨眼。
“我什么都没听见。”她笑。
佳儿友善的抱一抱她。奇怪的是:璞玉常常伴在司烈身边,她却完全不妒忌,不橡对董灵、董恺令一样。
第二天他们就上了飞机。
旅程中司烈保持着沉默,心事重重的样子。璞玉不打搅她,自己看书,休息。越接近亚洲,他越不安。
在东京机场等候转机时,他突然跳起来。
“来,跟我来。”他拖着璞玉一口气奔到航空公司柜台。
“我想要去台湾,最快的一班机几时飞?有两个位置吗?”他连串说。
台湾?她呆在那儿。
地勤人员很快的查电脑。小英光幕一行行的字显示出来。
“一小时有班机飞台湾,有位子。”
“要两张票。”他也不征求她的同意。
手续办好后他们到另一个闸口等着。
“为什么?”璞玉这才问。
“请别问,但请陪着我。”他的不安更盛。“请你。”
璞玉那光洁明朗漂亮得十分有性格的脸上展开一个温柔的笑容,连眼光也温柔。
“如果我在一边能帮到你,我不会拒绝。”璞玉说。
他感动得紧紧拥她一下,不再言语。
他和璞玉之间有时真的不需要言语就心意相通。他有绝对信心,无论在任何情形下,她总是陪在他身边的。
飞机把他们送到台湾中正机场。
这儿并不是熟悉的地方,三年前曾来过展览…批他的作品,连走马看花都没有,他来了又去了。
找到一辆的士,把他们送到台北的酒店。
“他们告诉我,这是台湾最好的酒店。我只欣赏居高临下的辽阔和周围风景。”
他们住的是圆山饭店,据说是蒋介石夫人开的。
“其实你心中向往的是辽阔的世界,却被一个连绵的梦纠
你到如今,真遗憾。”璞玉说。
“从香港到纽约到台北,我一直无梦。”
“那表示什么呢?”她望着他。
“我不知道。这是最令我痛苦的地方,我什么都不知道。”
“对这梦你感到痛苦了?”她意外。以前他总说这梦是他秘密的喜悦。
“至少…有人死亡。”
“董灵的事哪能怪你?”她叫起来。
“恺令说我不该去巴黎。”
“董恺令的话不是圣旨,她早就不该把董灵介绍给你,明知董灵的情形。”璞玉完全不服气。“要内疚的该是她。”
“她怎么知道我和阿灵会…”他说不下去。
“我们说它是命中注定吧。”她大声说。
“命中注定?”他眼光连闪。
“你又想到什么?”
“我不知道。只觉得好像很有道理。”
“我们在台北的行程怎样?”她问。
“明天…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好。”
“你…将会看到她。”
“你…母亲?”
“不知道她肯不肯见我,”他脸色很特别,很奇怪。“这么多年了。”
“她会见你的,你们是母子。”她极有信心。
“是吗?”他被鼓励了。“是吗?”
有她在旁边真是好,他想。她的乐观积极总能影响他。
“我们可以赌。”她笑。
在一处叫“八里”的地方他们下了车,经过一座叫观音的山,经过了间很美丽的女子中学,他们朝深山里进发。
沿途是相当多的桔子园,还没有到收成的时候,可是漫山遍野的青橙
桔子,看得人十分兴奋。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璞玉开心得像个十岁的孩子,一直发着惊叹声。
又经过了一些简朴的山居,司烈找人证实了一下路径,他们终于到达一处小庙。也许不是庙,是比较大些的石屋,里面供奉着神像。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衣女子在里面。
“请问…”
司烈出声就把那女子吓一跳,她转过头来,惊讶的望着风尘仆仆的他们。大概她太久没听见过人说话的声音。
“请问归女士在吗?”
遍女士?司烈的母亲。
“谁找她?”青衣女子问。她直率得很,没有普通人的礼貌。
“她的儿子。”司烈
一口气。
那女子更惊异了,儿子?她打量司烈一阵,迳自从一扇门进去。
“那女子是尼姑?”璞玉小声问。
“她有头发。”司烈摇头。
青衣女子再出来,脸上依然没有表情。
“没有归女士,没有儿子。”她说。
司烈眉峰紧拢,这是什么话?
“那么,此地有其他人吗?”璞玉问。
那女子看她一眼,仿佛对她印象颇好。
“有。”
“我们能见她吗?”璞玉放柔了声音。
再进去。过一阵出来了个四十来岁的青衣女子,也是有头发的。
“我知道你要见谁,”这女人和蔼多了。“可是她从来没见过人。”
“告诉她是她儿子来了。”璞玉说。
“她发过誓不再出来。”女人平和微笑。
“那…我们可以进去吗?”璞玉问。
“我想应该可以。”那女人想一想。“她没有发过这样的誓。”
她领着他们往里走。
里面是个四合院似的房子,每边都有一间间类似宿舍的屋子。也见到另外几个青衣女子,大家只是点点头,什么也不说。经过四合院,看到—幢独立的小房子。
那女人指指小房子,点点头迳自离开。
里面住的就是司烈母亲?
“璞玉,”司烈到此地已强烈的不安起来。“我是不是该进去?”
“你来的目的是什么么?”她反问。
司烈站在门前良久,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
“此地像你梦中情景吗?”她忽然问。
“不像,”他呆怔了。“完全不像。”
璞玉向前轻拍门,没有回应。她轻轻一推,门竟应手而开。两人对望一眼,有默契的同迈步而进。
是一间佛室,神案前的地上背着他们坐着一个人,一望背影,司烈马上激动起来。
“妈…”他轻唤,声音里有太多复杂的感情,还有着轻颤。
司烈母亲的背脊明显的震动。
她没有回头也不回答。
“妈…”他走向前。
“站在那儿。”漠然冷淡的声音,不带半丝感情。刚才她可是震动过?
母子间有一段难堪的沉默。
“我有困难必须见你。”司烈声音干涩。“请你见我。”
“你已见到我。”
“妈,请转身。我的事…很莫名其妙,很玄,令我极度不安。”司烈
一口气。
“世事原是如此。”依然淡漠。
“但是…那是个梦,还有人死亡。”
母亲又沉默一阵。
“你要我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想到你或者可以帮我。”
“我不能解梦,我只是个避世者。”淡漠的声音中多了些什么。
“我的出生可有什么特别?”
“三月二十六
晚上十一时正。”她说。
“还有什么?”
“每个人出生都一样,你并不特别。”做母亲的想一想。“或者你出生时脸孔是青色,带黑色的青,这是意外。”
“意外?”
“脐带绕住脖子,难产。”
“还…有吗?”他莫名的不安更盛。
“你比正常的时间迟两个多小时。”
“那表示什么?”司烈说。
“不知道。”母亲说。
又有一阵沉默。
“这么久了,能转身让我见见你吗?”他再度提出要求。满有感情。
“不,不能。”她突然提高了声音,激动得颇怪异。
“妈…”司烈难堪又痛苦。
“伯母,为什么不肯见司烈?他是你唯一的儿子。”
“你是谁?”母亲十分意外。然后提高声音,分明在问司烈。“她是谁?”
“她是璞玉,我的好伙伴,好…”“过来,让我看看你。”母亲打断他的话。
“我?”璞玉指着自己。
司烈推推她,示意她前去。璞玉耸耸肩,坦然的走过去。
“站到我面前来。”母亲再说。
璞五只好转过去面对她。只见璞玉脸色大变,忍无可忍的惊叫起来。
“璞玉,什么事?”司烈吓了一跳。
只见璞玉眨眨眼,拍拍心口深深
一口气,渐渐的平静下来。
“璞玉…”司烈好着急,却不敢跑上前。他尊重母亲的意愿。
“没…没事。”璞玉脸上路出一抹笑容,笑容慢慢扩大,慢慢变暖。
显然背对着司烈的母亲一直在打量璞玉,然在璞玉脸上温暖的笑意里却看不出什么。好半天才听见母亲仍用淡谈平板的声音说:“你…很好。”
璞玉再笑。突然伸手在母亲脸上轻轻摩抚一下,柔声说:“下次我还能来看你吗?”她只说“我”完全不提司烈、仿佛已完全了解司烈母亲的心意。
“随缘。”
“你的眼睛好像司烈,伯母,好美、”
没有回答。只见璞玉脸上如阳光普照。
“我会再来。”璞玉走回司烈身边。
“妈…”司烈变得难堪。愿意见璞玉也不肯见他,这怎么说得通呢?
“司烈,我们回去。”璞玉说:“伯母和你的梦和遭遇没有关系。”
“我想看她。”做儿子的很坚持。
“不要勉强。”璞玉用力挽任他。“不要打搅她,求你。”
司烈奇怪的瞪着璞玉,她为什么要这么说?打搅?他是儿子啊。
母亲缓缓站起,纤细的背影一下子消失在门背后。
“妈…”司烈
追。
“司烈。”璞玉不由分说的拖着他。“不要冲动,或许现在不是时候。”
“为什么这样说?”他生气了。“你好像什么都懂,什么明白,你才见到她而已。”
“司烈,”她微笑摇头。“难道我不关心你,不肯帮你吗?”
“为什么?”他不满的盯着她。
“她现在不想见你。”
“她并没有这样说。”
“我看得出,她眼中有这样的意思。”
“莫名其妙。”
“相信我,”她的神情很特别。“我懂她。”
“你见到她不过一分钟。”他叫。
“她是这个意思。”她拖着他离开。
“我满怀希望而来,就这么走?”
“她已把所知的完全告诉你。”
“一点帮助也没有,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事情必有因果,着急也没有用。”
他很意外她说这样的话。
“她偷偷告诉你了些什么?”他问。
“怎么会呢?我们面对面不超过一分钟。”
“但是你好像突然懂好多事。”
“看见她,看她的眼睛,真的,我仿佛真的明白了许多东西。”
“她的眼睛像我?”
“难道你自己不知道?你们是母子。”璞玉笑。“你们眼中都有一种特质,是…啊。智慧。”
“她…原是读了很多书,很聪明,很有学问。”他说。
“不不,这智慧与聪明、与学问没有关系。”她双手
摇。“这是一种…
悉世情,了解人心,是比较更高层次的。”
“不懂。”
“我说不出。这智慧…仿佛与生俱来。”
“因为她有智慧,她强迫我走,不让我面对面看她?你刚才为什么脸色大变?为什么一见她就惊叫。”
“我没想到她是那样的,很美。”她极快的说,一点也不经思索。
“不是其他原因?”他凝定视线。
“如果有原因,你比我更清楚。”她说。
他思索,考虑着。
“我们这就回台北?”她再问。
“马上回香港。”他似乎想到什么。
到圆山饭店取了行李,马不停蹄的赶到机场,找到最早一班机票也要晚上九点。他们坐在餐厅等时间。
“或者不该来台北。我太情绪化。”他苦笑。
“至少让我知道你是三月二十六
晚上十一点正出世。”她笑。“比正常时间迟了两个多小时,难产,脸色青黑。”
“完全没有用。”他叹口气。“这些日子以来我把自己搞成疯子一样。”
“回去帮董恺令开完画展,你需要休息,然后重新计划,再度上路。”
“我觉得…一切已不再重要。”
“你是这么脆弱的人吗?学学安娣,我感觉到她现在活得极平静、极平安。”
“她快乐吗?”
“你听见电视里的广告:快乐幸福不是必然的。我们要自己去寻找,创造。”
“璞玉,我真是感觉到,有你在身边是太好太好的事。”他由衷的说。
“当你需要时,我会站在你背后。”
“谢谢,万分感谢。”司烈自然的握紧颦玉的双手,感动的摇幌着。
“我们是…兄弟。”她微笑。
恺令的画展如期开幕。鲜花由室内一直排到大堂,排到马路上。参观的人络绎不绝,记者们穿梭不断,报章杂志上好评如
。原是锦上添花的时代。
恺令是当然的女主角。她的作品,她的画展,连电视台都来访问她。
她是女主角的材料,她把自己的角色把握得很好,很大方得体的做着应该做的事,分毫不差。
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司烈想。
在这方面,他永远低调,远远的躲在一角,做冷静的旁观者,或者说是一个欣赏者。
他是在欣赏,从每一方面,每一个角度,每一个切面在远远的欣赏着恺令。不能否认,这个出名的女人深深的吸引着他,令他倾心爱慕。原因呢?他也讲不出。
他觉得她每一个动作都优雅,每一个表情都动人,谈吐斯文,一颦一笑都充满了成
美感。他何其幸运?能常伴左右。
她的画展成功,他与有荣焉。
整整五天画展他都留在会场,恺令在他就退到一隅。悄令累了回家休息,他就站出来帮忙主持着,很自然的情形。
他本身也是名人,世界十大摄影家之一,很多记者认得他。想访问他,他一一拒绝。这个时候,他不愿分了恺令的荣誉。
“董恺令和你是怎样的
情?”有记者半开玩笑的问。
“她是我最尊敬、仰慕的画家。”他说。
“这仰慕有没有爱慕的成分?”
“请别开玩笑。”他十分认真。“我是严肃的说这件事。”
“有人说你长年世界各地奔波摄影,目的就是为董恺令找寻作画题材。”又有记者问。
“我只为艺术。”他脸上没有表情。
“她是你忘年的红颜知己?”
司烈觉得自己仿佛被迫到一个墙角,有窒息的强烈不安。
“艺术里没有年龄。”司烈说。
“你会追求她吗?”问的人笑了。
“我不回答这样离谱的问题。”司烈忍无可忍的站起来,拂袖而去。
他没把这段
曲告诉恺令,报纸上也没刊出这些花边新闻。也许他们的形象都是正派高尚的,记者们并不想开他们玩笑。
画展的最后一天,恺令宴请了所有参与工作的朋友,当然包括司烈。平
只喝啤酒的他喝了几杯白兰地,微有醉意。
“我送你回家,恺令。”他说。比起平
在恺令面前可以说—拘谨的他,今夜开朗很多。
悄令神采飞扬又风情万种的答应。
在董家一楼客厅,司烈远远的坐在那儿吃着工人预备好的水果。恺令换了衣服下楼,又是另一种情景,轻松活泼好多。
一刹那间,司烈有个错觉,抹掉化妆的是恺令或董灵,他们真是那么相像。
“恺令,今夜你真美。”他
口而出。
恺令淡淡一笑,竞没有怪他。
“你醉了。”
“不不,你和阿灵好像好像,你…”他立即停止,知道说错了话。在恺令面前他从不会如此放肆。
“我知道你难忘阿灵,只是…那不是谁的错,命中注定的。”她说。
“为什么要有命中注定呢?”他突然发脾气。“为什么?我不要它注定。”
“司烈…”恺令惊诧。
“什么都是注定,难道我的梦,母亲的一切,还有佳儿、璞玉、你、阿灵都是注定,我不要相信。”
“你怎么了?”恺令笑起来。“颠三倒四的像个孩子。我知道你心里不开心,却也不能
发脾气,是不是?”
“是真的。为什么要命中注定呢?命中还替我注定了什么?为什么不一次让我看清楚?为什么要拖拖拉拉?”
“你活得不耐烦?”她笑他的稚气。
“我只是困扰,为什么会这样?”
“阿灵也有一样东西留给你。”她说。
“是什么?”司烈心灵震动。
“很奇怪,是一个香槟的松木盖子。”恺令说:“上面写了你和她的名字,又有
期。她母亲看到,就带回来交给我。”
一个香槟的松木盖子,签了他们的名字和
期,巴黎铁塔下那夜的情形一下子浮上来,她的亮丽红衫,她感动的眼泪,周围陌生人的掌声,那是永恒不熄的记忆。虽然她已去了。
他暗然神伤。
“阿灵母亲说,可能就是这香摈盖子令皮尔妒忌,发脾气,然后争执起来…”
“是我错。”他激动。董灵是爱他的,是不是?是不是?他又仿佛看见她感动的泪眼,她是爱他的。“完全是我错。”
“造化弄人。”
“她可以离开那个什么皮尔,她对他已不再有爱情。”他说。
“模特儿行业并不如你想象的简单,不是有型有美貌有气质就行。”她慢慢的说:“有时要牺牲,没有后台是不行的。”
“她可以不做模特儿。”
“你们认识太晚。”恺令摇摇头。“我没有办法用别的语言来解释,只能说命中注定。”
“不,我一—”他凝望她。忽然觉得心中并无哀伤,甚至不再牵挂董灵。眼前的人不是更吸引他,更令他心动吗?她…她…
可是璞玉说得对,董灵只是代替品,他心中喜欢的、爱的是恺令!
脑中轰然一声,意识都模糊了。他心底的是恺令,不是董灵,是恺令。是,他益发肯定了。这误会多么大,后果多么严重,董灵还牺牲了生命,这…这…望着恺令,他心中狂跳,热得像发烧。
“你想到了什么?”恺令声音柔和。她依然那么大方典雅。
“我…”他喉咙发干,能不能讲出来呢?恺令才是他的对象?会不会太疯狂?太不能置信?她会有什么反应?一笑置之?掉头而去?她可能接受他吗?心中矛盾,脸色更
红。
司烈不敢冒险。
“你和平时不同,”恺令摇头,像对个小弟弟。“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和阿灵好像,不化妆时简直是同一个人。”他喃喃自语。“有时我分不出你们。”
“我比阿灵大整整三十岁。”她笑。“阿灵只像我年轻时。”
“我想知道你年轻时的事,能吗?”他是福至心灵吧。
“太远的往事,忘了。”她不经意的。
“随便说一点,什么我都爱听。”他振奋起来。“你怎么会学画?”
“寂寞。”她轻轻说。
他“啊”了一声,怎么可能呢?这样的女人怎可能寂寞?一定有太多人围绕着她。
“怎么可能?”他冲口而出。
“真的。”她陷入回忆之中。“自结婚后我就寂寞,总是和工人们一起守着一间空屋子,那是在元朗的一处别墅,又大又古老,虽然非常精致又豪华,始终它只是一幢空屋子。”
“你的丈夫呢?”
“他有太多的应酬,有太多的
际。”她微有薄怨。“他是个好人,善良,温柔,只是…他太多情了。”
“多情?”他以为听错了。
“多情的男人可爱复可恨,当他面对每一个女人时,他总对那个特别好而忘了其他人,甚至守在家中的太太。”
“你学画也算无心
柳。”
“我并不很有才气,”她说得十分坦率。“我是名门闺秀派,容易成名。我们的朋友甚至我们自己都可以捧自己。我很明白,艺术我并不比人高,高的是名气和背景。”
他想起璞玉说过同样的话,那小家伙还真有见地,恺令自己都承认。
“但是他仍爱你,是吧?”
“我想应该是。”她说得无奈。“那个时候他狂追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人家的太太,但他疯了一样去追。他向我承认,从来没那么狂烈的爱上一个人,他为那女人神魂颠倒,茶饭不思,弄得满城风雨。”
“我想他是疯了,怎能做这种事?那女人接受他吗?”司烈问。
“不。人家根本不理他,他却可以守在人家门口几天几夜,只为看那女人一眼。”她轻叹。“我是个失败的太大,管不住丈夫的心。”
“怎能怪你呢?是他与众不同,他做这样的事会遭社会非议,他没想过?”
“为爱情他不顾一切,”她神往的。“世界上少有这样的男人,为女人头破血
,义无反顾,到哪里去找呢?这是他最吸引人之处。”
“你很爱他?”
“非常、非常爱。”她眼神如梦,飘向好远好远的天际。“我想…爱他,令我生命枯竭。”
“这不公平。”他愤愤不平。
“爱情里哪有公平这回事?你爱他,他就对你有一切权利,至有权不爱你。”
“不不,你这么好,他怎么可能不爱你?”
“事实上,我只是他家中的太太,他对我有义务和责任而已。”她的薄怨渐浓。
“你们为爱情而结婚?”
“肯定是。”她
,十分骄傲。“我只为爱情而嫁,绝对不为其他。”
“变心的男人。”
“不要怪他,他对我一直不错,虽然他的爱全部转到那女人身上。”
“这样的事太匪夷所思。”
“最可悲的是那女人始终对他不屑一顾,他…抑郁而终。”
“一个男人真会这样?”他不能置信。爱情永远不是男人的第一位。
“我亲身经历。”
“你一点也不怪他、恨他?”
“我爱他。”她垂下头。一副无怨无悔。
“我想看看他的照片。”
她眉心渐渐聚拢,过一阵,摇摇头。
“有机会时我给你看。”
司烈默默凝视恺一阵,心中感动更盛。这么好的女人,那男人如此福薄。若换成他,他要全心全意、尽心尽力、无微不至的爱她。
他是爱她的,一直都是。
“这么多年,你不会寂寞?”他清一下喉咙。
“他死后我反而充实了,”她说得很怪。“至少,他常伴我身边,再没有其他女人的事令我担惊受怕。”
“他常伴你身边?”
“他的骨灰供在家里,”她指指楼上。“我静修的小佛堂里。”
“你的感情…”他为难的说:“你的爱令我感动,现代没有你这样的女人了。”
“我只是一个痴人、傻人,早该被淘汰。”
他多想说我也如你般又痴又傻,无论如何开不了口。
“画展过后,你有什么计划?”
“没有想过。也许去欧洲旅行。”
“我陪你。”他不经思索,马上又觉不妥。“我是说我也有空,我们可结伴同行。”
她颇意外的望他一阵,摇头。
“我习惯了一个人。不过非常感谢。”
“一个女士,你会有许多不便。”
“三十年,我不是这么过了吗?”她笑起来。好妩媚,好有女人味。
他看呆了,心脏不试曝制的加速跳动。
“恺令…”他张口结舌。
“迟了,回去休息吧。”她善解人意,经验丰富,马上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我…”
“什么事明天说。明天我们一起午餐,带璞玉一起来,我预备素菜。”
明显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我能知道,那女人的下场如何?”他也聪明的转开话题,不想弄僵。“我是指你丈夫…他
恋的那女人?”
“听说已过世,很年轻,”她笑了笑。“也许终于被他痴心感动。”
“会吗?是这样吗?”
“她是车祸死的。”恺令又笑一笑。“生前我没见过她,死后我去看她最后一面。她并不很美,尤其在脸上有块紫红色的胎记,有半个巴掌那么大,要用瑕疵膏来遮掩。”
他莫名其妙的心中一动。
“她姓什么?她丈夫还在吗?”司烈问。
“应该在。很特别的姓,我记得好清楚,他丈夫叫冷若水。”
“她自己呢?”
“不清楚。只听先夫常自言自语的念着阿爱。可能名字中有爱字。”
“我…回去,明天中午带璞玉来。”
他当夜发了一些
七八糟全无关连的梦。他梦到那个叫阿爱的女人,却是面目模糊。又梦到恺令,恺令穿着婚纱站在那儿,身边却没有新郎。他又梦到自己,梦到璞玉,他想去做什么事,璞玉紧紧的拉着他,拖着他,说什么也不肯放手。他在梦中听到一声声叹息,悠长的、绝望的,就像以前那老梦中的叹息声一样,面目模糊的阿爱突然变得清晰,竟是…竟是…佳儿。秦佳儿。
整个人从
上弹起,惊醒了。
梦境中的一切真令他苦恼极了,他也许没有精神分裂,肯定的,他神经衰弱。他被莫名的梦纠
了十几年。
他就这么怔仲的呆坐着直到天亮。
迫不及待的打电话给璞玉,约她中午一起到恺令家。
“抱歉,中午没空。”她说:“昨夜阿尊约了我,不能推。”
“又是他,他好像专门跟我作对。”他的不高兴马上表现出来。
“我们有点事情讨论。你怎么一直对他有成见呢?他是好人。”
“会不会因为他是好人,有一天你不声不响的就跟他走?”他叫起来。
“公平一点。”她停一下才说:“不能除你之处我再没有一个其他朋友。”
他呆怔半响。
“抱歉,是我不对。”马上说。
“最多午餐后我到恺令家找你。”
“我会等。”停一停,犹豫半晌。“有一件事引起我好奇,我想跟你一起做。”
“什么事?为什么要我?”
“有你在我绝对有信心。”他是认真的。
“看来不能不答应。”她笑。“如果真有前世今生,我前世一定欠你很多。”
“那么…有关恺令前夫。”他说得突然。
“又关你什么事?查什么?人都死了二十年,你发神经。”
“不不不,你不知道。那男人为
恋一个有夫之妇抑郁而终,那女人始终不理他,后来也车祸而死。她丈夫还在人间。”
“啊…”虽然意外,她却不感兴趣。“人家的是是非非情情爱爱,你为什么查?恺令叫你去做的?”
“不…”他考虑一阵。“璞玉,有时候我觉得你像先知,许多事都能说中。”
“好。什么事令我变先知?”
“你说过阿灵只不过是代替品,我现在觉得相当有道理。”
“你…肯承认?”她意外兼不置信。“你心里那个女人是董恺令。”
“相信是。”
“这样就好,放马过去追啊!还要我帮忙查什么几十年前的事呢?”
“我想没有希望,她对亡夫一往倩深。”
“她说的,是不是?”她笑。“没有试过怎知没希望?我支持你。”
“弄僵之后怕朋友都不能做。”
“追董灵的勇气呢?怎么面对董恺令你就自动矮半截,像话吗?”她极不以为然。
“不。我要先查以前的事,”他固执得像条牛“你不帮忙我也单独做。”
“唉。好吧,从哪里开始?”
“先找出那个叫冷若水的男人。”
“冷若水?冷若水教授?是他?你不知道他吗?”璞玉叫。
“教授?很出名吗?”
“经济专家,深得海岸两边领导人重视,是重要顾问。”她
一口气。“你不看报纸的吗?他一句话能使股市上下几个价位。”
“这么厉害?”
“你想见他?”璞玉问。
“她的太太就是那个女人。”司烈说。
“董恺令亡夫
恋的女人?”
“是,是。我们有办法接近他吗?”他兴奋。
“这事真复杂。”她苦笑。“司烈,这件事令你这么不顾一切?”
“我好奇。真的,好奇。”
“不论你是为什么,我帮你试。谁叫我是你的兄弟。”她叹息。
“哈利路亚。”他在电话那端叫。“记得在午餐后到,我等你。”
璞玉到董家时他们刚吃完饭,司烈一见她就开心的
出来,却又看见她背后的阿尊,马上孩子气的脸色一沉。
“你的事阿尊替你办好了。”璞玉马上说。
“啊…”他不能置信。
阿尊含蓄的笑,并没有说什么。当然,恺令在一边也不能说什么。
“今夜去他家。”她眨眨眼。“你要不要回家焚香沐浴?”
“什么事?我这儿有佛堂也可以焚香,沐浴也行。”恺令笑。
“我还是回家。”司烈兴奋得异常“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办。”
坐在璞玉的九一一上,司烈迫不及待。
原来阿尊认得冷若水教授,当然啦,他是天文物理专家,大家在学术界都有成就。阿尊一约就妥。
“晚上阿尊陪你去。”她说。
“你呢?不陪?”
“有这必要吗?”她摇头。“劳师动众。”
“昨夜我很多梦,梦到原来面目模糊的阿爱突然变成佳儿,吓得我…”
“佳儿。怎么你生命中所有女人…除我之外都与你的梦有关?”她很怀疑。
“前世姻缘?因果循环?”他耸耸肩。“我也正在找寻答案。”
“会有答案?这种事?”她眉心微蹙。
“要有信心。所有的事我相信必有答案,只看我们找不找得到。”司烈说。
“很哲学的话。”璞玉说。
“我觉得见冷教授对我很重要。”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看他一眼。
一晚上,坐在冷家的大厅里,司烈、璞玉和阿尊都十分严肃认具。
“你们想知道什么?”冷苦水教授问。
“很抱歉的事。”司烈显得拘谨。“我们想知道三十年前尊夫人去世的事。”
冷教授眉峰渐渐聚拢。
“为什么?”他的声音像他的姓一样冷。
“对不起,我知道太冒昧,我是有私人理由,我…”司烈
红了脸。
“什么私人理由?你是谁?为什么要知道阿爱的事?”冷教授一直保持风度。
果然叫阿爱。
“这件事说来非常复杂,知道事实对司烈很有帮助,请相信我们。或者以后有机会再来跟你说明。”
“阿尊,”冷教授望着自己出色的朋友。“我能相信他们吗?”
“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司烈更是世界十大名摄影家之一。”阿尊硬着头皮。
冷教授眼光闪一闪,再望司烈一眼。他没有想到这英伟的胡须男人是世界知名的庄司烈。他沉思犹豫了好久,他们都以为他永不肯再开口时,他开始说话。
“其实,该是什八年前的事。”他脸色渐渐改变,黯然又无奈。“我们碰到一件荒谬的事,城中最出名的花花公子居然宣传单恋阿爱,弄得满城风雨,我们躲起来不想见人。”
谁也没答腔,只想他快些说下去。
“阿爱被弄得心情极坏,烦不胜烦。那花花公子天天新招,有次居然在我们屋外站了三天三夜。我们没法可施,只好痹篇。那年我到美国教书,总算清静一年。满以为事过境迁,一切正常,谁知那男人不知怎的居然病得只剩半条命,还扬言一切为阿爱。天下怎有这种事、这种男人呢?我们真不幸。”
冷教授为自己添一杯茶,慢慢再说:“到他临终前,他差人来说想见阿爱最后一面,这真荒唐、荒谬,阿爱当然不肯。差来的人回去复命时,花花公子就咽下最后一口气。”
“你们始终没见过那花花公子?”司烈问。
“只在报纸上见过他的照片,但其真实的面目却看不清楚,只知道他有个画家太太。”
“董恺令。”璞玉说。
“是,好像是叫这名字。”冷教授说:“那人死后阿爱精神大受打击,总觉得自己害死人,整
神思恍惚。有一天夜里开车回来,就出了意外。”
“怎样撞的车?”司烈问得奇怪。
“很残忍,很没人
。”冷教授在叹息。“撞得阿爱重伤却不顾而去,阿爱是
血过多而死。她本来可以救活的。”
“啊!”司烈和璞玉一起惊叫。
“一直没找到肇事者?”阿尊问。他也被这传奇的故事吸引了。
“若有心逃避,一辈子都找不到。”冷教授恨恨的。“我也想找出此人绳之以法。”
“后来呢?”司烈再问。
“还有什么后来?人都死了。”
“是真意外吗?”璞玉突然问。
“什么…意思?”冷教授吓一跳。
“不不,我只是突然想到,会不会有人故意撞车的?”璞玉很不好意思。
“我们没有仇人,也不曾跟人结怨。”
“不要胡思
想,这是不可能的。”阿尊拍拍璞玉。
司烈望着璞玉一阵,却没有说话。
离开了冷家,和阿尊分道扬锨,九一—车厢里又只剩下司烈和璞玉。
“我说觉得有点怪,事情很怪,很可疑。”璞玉说。
“对不起,我想不应该再去追查。”司烈忽然说:“我看到‘保时捷’新出了一款车九六八,很像九一一,但
能好很多,又帅,而且卖价便宜,美国的订价才四万六千美元。”
璞玉皱眉,怎么讲起风马牛完全不相干的事呢?司烈在想什么?
“我无意换车。”她说。
“我可以回美国买一部,学你,开得潇潇洒洒。香港的价钱可能贵一两倍。”他笑。
“司烈,你心里到底想讲什么话?”璞玉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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