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除夕,这一天尚未返乡的外地游子,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乘坐轿子赶着回乡过年,自然也有到外地的游子,赶在今⽇奔赴京城,举家团圆过节。
开始有人放
喜爆竹,噼里啪啦的好不热闹。
许多店家一边做这一年最后一天的生意,一边除旧
新,洗洗刷刷的,将一些生财器具整理清洁⼲净,待过这个年节后,好开门做生意。
新年的新希望自然是来年比今年更好。
而今年京城里生意最好的当数燕华新的参葯店。
“此地无银三百两,朗飞
本不愿意自己的亲骨⾁去喊别人爹,但他又不想讨老婆,⼲脆就搞破坏,让她嫁不出去…”
这儿成了说书道古的地方,天天人山人海,男女主角就是朗飞跟顾以茗。
“明天过年大家要来喝茶聊天,我这说书新年也不打烊,大家意思意思的包个红包给个赏…”
七十多岁的燕华新敢说敢要,年纪七老八十还想赚众人的红包钱,但他说得精彩,一些阿莎力的人早已备妥红包,要犒赏他这段时间口沫横飞的精彩演出。
当然,燕华新喜孜孜的领了红包,一回头,还得分给好几个提供讯息的报马仔。
要不,他哪有办法即时掌握讯息,告诉众乡亲们事情的最新发展。
“来来来,你表现得最好,给大包一点。”燕华新这个年荷包満満,所以出手也较大方,他将一包重重的银两给了一个年纪约五十开外,说自己是“自由业”的斯文男子。
蔺亨凡笑嘻嘻的接过手“谢谢,恭喜发财,财源滚滚啊。”
“明年不,就明天开始,消息也得不断,一定有你好处的。”燕华新抱持着有钱大家赚的豪气态度。
“那当然、当然。”
蔺亨凡领了赏金,买了些爆竹,打扮成卖爆竹的小贩,在京城的街道兜售起来。
他在等一个人,但那个人怎么还没回京过年?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离家多年的谦谦君子范承志!
彼以茗的好友之一范柔洁就是范承志的妹妹.而范家经营的客栈…鸿福客栈在京城里可也是数一数二的,但范承志在三年前选择离家,转往天津市开了家“鸿运客栈”而让他离开的主因就是妹妹的好友顾以茗,
这月老牵线总是多拉了一条,以至于他心系顾以茗,但顾以茗的心却留在朗飞⾝上。
范承志多回向顾家长辈提及想娶她为
,奈何都被婉拒了,理由是顾以茗跟家人说,如果要将她许配给朗飞以外的人,她就逃婚离家!
范承志也因此不得不看开,但又无法忘情,最后选择离乡背景。
思绪百转的蔺亨凡边想边走到一⾝⾼贵、紫⾊绸缎、仪表不俗的范承志前笑道:“范少爷,回家过年?”
“呃…是,老人家。”范承志三年没回家了,对这个外貌清秀但脸颊有些瘀伤的爆竹小贩并无印象,但他能识得自己,自然是家乡的老长辈。
“范少爷很久没有回来了吧?”
“是啊。”
“那你一定不知道显姑娘发生了什么悲惨的事。”
“悲惨的事?”一说到自己曾经倾心多年的心上人,范承志脸⾊丕变。
于是蔺亨凡噼里啪啦的将顾以茗跟朗飞的事全说给他听,而这说的自然是“燕华新版本”而不是他这个“你很烦”版的。
范承志听完后,怒不可遏的往朗园而去!
蔺亨凡摸摸八字胡,眉开眼笑的频点头,他真的是太佩服自己了,总得找些人来加些火!
*
朗园里。
她怎么会这么听话呢?顾以茗皱着两道柳眉,拿着雕刻刀使尽吃
力气的在一块硬邦邦的耝树⼲外⽪上学习刻龙雕风。
今儿个是除夕呢!而今年地被这一连串的事搞得乌烟瘴气,连新⾐、新帽都没时间买,把这一年剩余的最后时间,拿来跟这块木头相偎相依!
但能怎么办?这会儿正坐在她对面朝她猛瞧的朗飞,话可说得难听了,他下辈子才不想讨她当
子!
下辈子的事他这辈子就在
心了,什么嘛!她居然被人厌恶到这种地步,如果没有争气点将债还清,她还要做人吗。
所以喽,争气点,不过,朗飞还算有良心,说她肚子里有娃儿,不能拿重物,斧头就免了,换雕刻刀上场。
但拿这种小刀近两天下来,她竟觉得比拿斧头还要累人,而且更容易起⽔泡,再说,要这么将树⽪刮下一层,对她这个手无缚
之力的姑娘家而言,简直像要了她的命一样!
但人活着就为了争一口气,所以她还是咬着牙撑下来了。
不过,明儿个大年初一,她多少可以赖⽪,休个年假吧?
反正她就算全年无休,⽇以继夜,焚膏继晷的,也做不出一个和原先一模一样的木雕灯笼。
“你…”“你…”两人还真有默契,居然同时开口,又倏地住口。
朗飞凝睇着静默不言的顾以茗“你想说什么?”
“那你又想说什么?”
他想问是谁让她孕怀的?仔细想想一个半月前后,她风雨无阻天天往他这儿跑,就算他不理她,只专注在灯笼的制作上,她大半的时间也会静静的坐在旁边看他做事。
有时真无聊了,才回家一趟,但没多久,就又跑过来。
所以,他怎么想也想不出谁有机会能让她孕怀。
彼以茗看着他的目光直盯着她的肚子时,她歪着头儿,想了一下,粉脸顿时涨红,大概明⽩他想说什么了。
“我明天大过年的可以不来吧?”她连忙开口问出刚刚想问的事,他的问题她该怎么回?还是先转移她的注意力再说。
朗飞忍不住皱眉,往年别说大过年,就连除夕夜,她跟家人吃完年夜饭后,就又急急忙忙的到他家来。
先跟家中的每个人拜年,喜滋滋的拿了庒岁钱后,就拉着他守岁,还说守岁可以让⽗⺟长寿。
他不理她,径自回房去睡,她也可以跟家里的长辈们聊得
天喜地,甚至将她家的人也拉来朗园一起过年,说这样比较热闹。
两家人就这么聚在一起,喝茶、聊天通宵达旦。
他虽然早早回涵碧楼休息,但夜午一过,鞭炮声在街头巷尾此起彼落,响彻云霄的,要睡也睡不着。
再加上一些庆祝的烟火燃放,映亮夜空恍若⽩昼、喜气洋洋的过年气氛可说是达到了最⾼点。
“不行吗?”顾以茗见他久久不说话,还陷⼊沉思,以为他不答应呢。
而他也直觉反应的摇头摇。
她脸⾊丕变,火气大了起来“你真的很不近人情,明天是过年,过年!你要我也来这里雕这个死木头?!”
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想要她照往年一样过来过年。
“我真是错看你了,你知道我这两天往你这儿跑,我
还有我爹、我哥多生气?”说到这儿,她就心酸酸,热泪立即盈眶。
她哽咽的怒视着他“他们说我还在痴心妄想,你
本不在乎我,如果在乎一定会娶我,一定会承认你就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爹,而不是推得一⼲二净,让外头的人看我笑话!而在他们放出消息,要找个肯⼊赘当我的夫婚时,居然连个鬼影儿也没有,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人,你还恶劣的让他打了退堂鼓,像你这样自己不要,又不容许别人要的男人,我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巴望着你,往你这儿跑,说真的,我是脑袋瓜出了问题,笨到不能再笨了!”
甚感委屈的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了一大串话,涕泗纵横,看来好可怜!
听来他真的很恶劣,但是…
“那个李少郞
本配不上你。”而且是非常不够格。
“你管什么配不配的,我现在这样子有男人想要就很阿弥陀佛了!”她
动的低声啜泣起来。
他満心不赞同“你怎能如此妄自菲薄?”
“不然呢?你娶我啊。”満脸泪痕的她可怜兮兮的瞅着他看。
他征了一下,发现有个“好”字要从他的嘴里吐出来!
老天爷,他居然不计较当个现成的爹?!
忽地…
“范少爷,你别这样!涵碧楼不是你可以擅自闯⼊,你就等我们老太爷、老爷夫人回来再来,不然,至少也让我去通报一下我家少爷…”
“滚开。”
外面突地传来一阵嘈杂声,朗飞听得出来一个是年总管的声音,但另一个听来有些陌生,又有些
悉。
还在思索时,大门已被人踹了开来,站在门外的居然是三年不见的范承志,而年总管还在他⾝后拉扯着他的⾐裳想阻止。
范承志俊逸的脸上満怒火,再见到许久不见的顾以茗満脸泪⽔的坐在矮登几上,一边还摆放着一
半截耝树⼲,而她手上握了一柄雕刻刀,脚边是一些新刨的树⽪屑…
他目中怒焰凝炽,一把推开年总管,怒不可遏的冲向朗飞。
朗飞前两天才被甫返家门的顾展峰赏了一拳,这会儿看范承志与顾展峰的表情无异,自然不会再一次⽩⽩挨揍。
他利落闪⾝,一把攫住他的手臂,范承志想挣脫,但他的力道大,叫他动弹不得。
“我知道你为什么一见到我就要给我一拳,如果你能静下心来听我说明⽩,我就放掉你的手。”朗飞凝睇着眼前火冒三丈的怒颜打起商量。
“好,但你最好能有个好解释,除此之外,还得告诉我,为何让⾝怀六甲的以茗坐在这里帮你雕刻木头!”
这一点就比较难了。
朗飞放开了他,看着他不舍的走到顾以茗的面前,温柔的拭去她颊上的热泪“你试凄了。”
彼以茗此时的心正脆弱,又看到以前待自己很好的范大哥回来,再也忍不住的抱着他大哭起来。
朗飞看着这一幕,心中妒火与怒火顿时轰的燃烧起来。
范承志抱着她,內心更感到不舍,他轻轻的拍抚着她的背“别哭了,你怀有⾝孕不宜太
动。”
哭得淅沥哗啦的顾以茗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不哭了。
“怎么范大哥你也…”
“我一回来就听说你的事了,所以连家都还没回,就直奔这儿。”
“你们如果要情话绵绵,⿇烦离开涵碧楼,我这儿不是让人叙旧、谈情说爱的地方!”朗飞冷冷的声音响起。
范承志一听火气再起,他放开了顾以茗,勾直勾的怒视着几年不见,更见俊俏的朗飞“好汉做事好汉当,你愧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朗飞怒不可遏的打断他的话“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但有人亲口跟她哥哥说,不是我弄大她肚子的!”还说‘全京城里又不只我一个男人!’对吗?顾以茗。”
彼以茗错愕的看着一脸冷峻的他,那些只是她的气活,而他竟至将它们记在心底!
他真的认为她跟别的男人
来?
“以茗?”范承志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我、我要回去了!”她哽咽一声,扔下雕刻刀,泪如雨下的直往后门奔回家去。
范承志皱起浓眉,也被搞糊涂了。
心情更不好的朗飞则直接下了逐客令。
*
范承志回家了,范家二老对此又惊又喜却又担心。
就怕当年爱顾以茗爱不到,选择离乡的儿子在知道顾以茗的事情后,会不顾一切的上御茶行说要娶顾以茗为
,又或者自愿⼊赘顾家。
因此,两人跟儿子闲话家常时,还一边跟家中的仆佣们使眼⾊,不准任何人向他透露相关的只字片语。
知情的范承志自然也明⽩爹娘挤眉弄眼的原因,但他聪明的没提起,打算在今晚吃年夜饭时,告诉他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事实上,这也是这次他会回来的主因。
不过,顾以茗的事也让他担心,因此,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妹妹柔洁,她是顾以茗的闺中密友,如果真如朗飞所言,弄大顾以茗肚子的另有其人,那妹妹应该也知情才是。
但回来好一会儿了,就是没见到人。
一直到吃饭时间,一大堆的好鱼好菜上桌后,神情不悦的范柔洁终于回来了。
范柔洁心情极不好,因为她刚刚去找顾展峰那个呆头鹅,暗示他她一过年就十九岁,没人要了,他居然还反问她那要怎么办?
气得她差点没吐⾎!不过,乍见三年没有回家过年的哥哥,她的心情一下又转好了。“哥!你终于肯回来了!”
范家二老看兄妹俩开心的在落了座,心儿七上八下,频频跟女儿使眼⾊,但范柔洁太专心跟久违不见的哥哥聊天,
本没瞧见。
“对了,你知道以茗的事吗?”她直觉的认为哥哥一定会想知道有关好友的事,因为哥哥是因她而离家的嘛。
范家二老见阻止不及,只能瞪着女儿“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爹,娘,不打紧的,其实我全知道了。”范承志向他们袒诚。
“这…那你今年会回来,不是因为知道以茗发生的事吧?”范老爷很担心。
“我可不允许你娶她或⼊赘,虽然娘也认为她很可怜,但可怜跟当媳妇可不一样…”范夫人赶紧把话说清楚。
范承志笑了起来“你们是快要有一个媳妇了,不过不是以茗…”他将这三年在天津经营客栈,认识当地一名绸缎庄的千金,两人⽇久生情,打算互许终⾝一事娓娓道来“这次回乡过年就是通知你们这个好消息,也打算在年后上她家说亲。”
范家二老听了相当开心,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但对儿子继续向女儿询问顾以茗的事又有些不放心。
“今晚是团圆夜,别谈那些,来,吃片鱼…”
范承志看见爹娘仍皱紧的眉头,只好先不问,梢晚,等两人就寝后,再利用守岁的机会向妹妹问清楚顾以茗的事。
范柔洁听到哥哥已有好消息,对顾以茗的事自然侃侃而谈,从她溜到朗园放火烧了朗飞的木雕灯笼开始,直到最近发生的始末点滴全说了…
*
哐当一声,顾家今晚的年夜饭传出第三次碎碗声,顾以茗看着从自己的手中掉到地上,碎了一地的磁碗,再次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这是今晚心不在焉的她摔掉的第三个碗了。
“碎碎平安!岁岁平安!”慕巧云急忙说。
“是啊!碎碎平安!”阮凤英这句话可比第一次说口气要紧绷多了。
彼俊华体贴的再为女儿拿了个碗,而顾展峰则是埋头吃饭。
今年吃年夜饭的气氛终究不如以往,瞧瞧餐桌上,
鸭鱼⾁全都有,但这顿年夜饭已吃得比往年晚了许多,餐桌上的菜肴却减得不多。
而且,众人的表情都不是很开心。
“怎么剩这么多呢?虽然要年年有余…”慕巧云看着桌上剩那么多菜,想再帮家人再多夹些菜,但众人都摇头摇拒绝。
“算了,我累了,我给庒岁钱后就回房去睡。”阮凤英不想再撑下去,从袖子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一一递给顾展峰跟顾以茗后,就起⾝步离。
彼俊华看着一对儿女,也不知该说什么,一想到女儿的良人不知在何处,万一肚子一天一天的大起来,他哪有什么心情过年。
于是红包发发后,以?畚苫胤咳チ恕?br>
慕巧云的神经比较大条,看这会儿只剩她跟子女人,觉得松了一口气,正想跟他们闲话家常,他们却先后的说要进房休息。
“你们今年不守岁了?”她好失望。
兄妹俩互视一跟,异口同声的道:“会。”
不过是在各人的房內,看着那一轮明月守岁。
彼展峰没心情过年,一想到妹妹被人欺负,他心中一口郁气难平。自然顾以茗更没心情周年了。
而隔壁的朗园,朗家今年的夜午饭也吃得不是很开心,朗飞一个人沉着一张俊颜,什么话也不说,自然影响到其他人过年的心情。
这个年铁定过得很无聊,朗家的长辈们都心有戚戚焉,知道往年热热闹闹的来家里一起过年的顾家全家人,今年是不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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