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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这样子够吗?”

 十方篱淡淡地问道,轻飘的嗓音感觉有点虚弱。

 一连数下来,她早已经把士御门天皇托付给她的任务抛于脑后,强烈的占有着源拓朝;两人像是紧紧兜在一块的灯,再也分不开了,但她仍是不愿与他共享永恒的生命。

 “够了,再下去的话,你会受不住的。”

 源拓朝紧拥着她,百般怜惜地凝视着她青白的粉脸上没有半点生命的光泽,心里则暗思忖着其他的办法。

 “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别人的血,我宁可把我所有的血都献给你,也不能让你去伤害其他人。”

 她柔顺地窝在他温暖的怀里,合上晶亮的水眸。

 她真的是爱上了这种感觉,只想要贪婪地窝在他的怀里,什么事也不想、什么事也不做,只是等着他宠她、疼她;仿佛空虚的生命似乎便能因此而满,而不再寂寞。

 她不一定要成为魔,而他也不一定得去别人的血,或许他们可以用这种方式相处到老,这样的感觉也是好的,是不?

 “可是这不是个绝佳的办法,况且,我不过是一点血罢了,对其他人根本是一点影响也没有;但若是对象只有你的话,你会血枯而死。”源拓朝散着一头长发,以下巴轻摩挲她柔软的秀发。

 “没关系。”

 “你以为我会一直放任着你吗?”他蹙起眉头,大手握住她微凉的小手,妖的墨玉眸子直瞅着她瞧。

 “你不是说你是爱我吗?”

 她淡淡地笑着,小手肆无忌惮地攀上他的肩。

 “那又如何?”

 源拓朝有点难为情地调开视线,这个可恶的女人,一旦被她逮机会之后,他是再无翻身之力了。

 “那你就得要听我的话,不要去伤害其他的人。”十方篱忽地坐起身子,澄澈清溪的眸子注视着他。

 她想跟他在一起,但是她不愿跳轮回之外,她不想成为魔,更不想因为他不断地食人血,得她不得不收服他,只因…她已经知晓他的名,她可以使用咒术束缚他。

 但是她不想那么做,她不想杀了惟一一个需要她的人,更不想杀了她所爱的男人,她衷心深爱的男人。

 “你仍然认为我是个魔,便会伤害人类吗?”他轻挑起眉头,墨玉般的眼瞳闪耀奇异的光芒。

 她不说,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她仍是打从心底认为他是不该存在于这个地方的,打从心底认为他是个具有高度危险的魔;一旦食了人血之后,难保不会进一步的伤害人类。

 可是她又懂了他多少?

 他若真要杀人的话,他老早便可以这么做,甚至早已经带着她回到他的故乡,不会仍在这个地方与她闲聊。

 “当然不是,可人与魔原本就不该共处,而你更不能否认你确实是以人为生的,是不?”她哀伤地道。

 “那又如何?”他冷眼瞅视着她。“这个世界既有人便有神,自然也会有魔的存在,然而这些的称谓全都是人类自个儿冠上去的,在三界之中,最无能、最软弱的便是人类,他们凭什么以他们自己为中心,硬是认为我们便是魔类?或许换个角度思考,或许我

 可以是神,你说是不?”

 “然而你毕竟还是魔。”

 她悲戚地睇着他,望着他魔魅的眼,嗅着他血腥的气味,她每每在睡梦中惊醒,不是惧怕他,而是悚惧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她什么也不愿意想,特意让脑袋成为一片空白;即使如此,亦不能净化心中的惶恐。

 和他在一起之后,惧栗幻化为魔的惶恐益发强烈,感觉到自己像是变得如他一般嗜血,却又有一丁点的不同,而她却说不出有什么不同。

 “遂你不愿成为我的同类?”源拓朝忽地起身,人的角勾着戏谑的笑,带点微愠与轻佻。

 若是他肯的话,用不着询问她的意见,他早已经将她化为同类,带回欧洲,而非在这里等她点头、等她首肯,然后心甘情愿地跟他走。

 有时想想,他真的是太愚蠢了,不,或许该说他已经漂流很久了,他已经孤单太久,好不容易有着缘分牵绊着两人,他当然无法轻易地放弃,因此,他格外珍惜,不希望两人再出意外。

 “我不是这样想的…”

 “篱殿!”

 正当她想要与他好好解释时,却听见殿外少纳言的呼唤。

 “怎么了?”

 她收拾着慌乱的情绪走了出来,沉地问道。

 “陛下口谕,要篱殿到宫里一趟。”少纳言只敢低垂着头,不敢踏进两人共处的寝殿里。

 “陛下?”

 难道是为了他的事情而来的?

 “听说是宫里出事了,十分紧急呢。”

 十方篱沉半晌,才幽幽地道:“我知道了,备轿吧。”待她代完,又对着源拓朝问:“你要同我一道入宫吗?”

 “陛下并没有传唤我,是不?”言下之意,他是不打算同她一道去。

 “我明白了。”

 话落,她便幽然地离开;两个人相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相爱不代表两个此后便能永结同心,况且还是一个魔与半魔的结合?

 路还很长…很崎岖…

 ***

 紫宸殿上。

 “陛下。”再次上紫宸殿,像是已过了许久,久到她这一次上紫宸殿,不得不带着薄纱远去益诡谲的发与容貌。“陛下这次召我前来,是为了源拓朝之事?”

 她最忧心的便是这件事,想当个人,便得深入世俗之中无以逃避,或许她该和他远走他乡,别再涉入红尘。

 “他的事既然你尚未处理,就先按下吧。”土御门天皇忧心忡忡的说着。“我这一次要你来,是要你除魔。”

 “除魔?”她不解地蹙紧眉头。

 “自新尝祭以来,宫中接二连三地发生一些怪事,尽管我要祈祷师夜不停地加持、祝祷,仍是不见成效,甚至要卜卦师占卜也算不出个所以然,一切只能说是有妖魔在作祟。”土御门愁着一张脸,往日的霸气皆不复见,似乎这件事情真是惹烦他了。

 “敢问是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可能呢?她在宫中下了结界,一般灵体是绝不可能进入的,更何况是一般的怨念与魔物?可是,见天皇的气果真是不如前些日子,可见事情的严重必定超过她的想象。

 “自新尝祭那算起至今,宫里每必有人死去,且死相奇惨无比,像是被猛兽抓裂一般,又像是被魔物噬…”一想起那惨烈的死样,士御门不住地打颤,就怕哪天自己便成了那个模样。

 “该不会是有猛兽入侵宫里吧?”她的心在隐隐颤动着,为着莫名的猜测而惴惴不安,但她仍试着往好的地方想,只因待在这个地方,她确实没有感觉到妖气,宫里是不可有魔物的。

 “不可能的!”土御门不多想地反驳。

 他接着说道:“近来与北条氏处得不愉快,我为了防止北条氏突袭,遂在宫里的四个大门皆加派护城军,甚至宫里每一个角落,我全都加强了,倘若真是野兽跑入宫里,岂会没人发觉?况且一个人若是被野兽撕裂而死,难道不会发出哀鸣声、不会引起护城军的注意吗?”

 他说得惊慌失措,像是可恶的魔物已潜入他的左右,或许…这些事亦有可能是眼前的十方篱所做。

 毕竟这些事情皆是自她回宫之后才发生的,若说是她所为,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

 “你说,这些事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我要你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所以你故意吓阻我的?”土御门突然如此说,双眸瞪大如铜铃。

 “陛下…”十方篱失措地开口,没想到他竟然会误解她。

 “你说吧,要怎么做,你才会放过我?”他突地大喝一声,看似已被这些事折磨得歇斯底里。“早知道如此,我就不该将你自伊势神宫接回来,我就不该愚蠢地以为你一定会帮我,我应该要遵循上皇的命令,让你独自一人在伊势到老,而不是召回你这个魔物,扰得宫里不得安宁!”

 十方篱无语,泪满面,想出声解释,却已是哽咽地发不出声音。

 为何天皇要施以她加之罪?只因她是个半魔,他便认定这一切全都是她所为?她不明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必须让天皇这般伤害她?

 “你回伊势吧,永远都不要再回到宫里,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像是失心疯似的,土御门大喊着,引起殿下一群侍卫向前查看。

 “陛下,请给十方篱一个机会查清楚,十方篱必定会给陛下一个代。”心如刀割,魂如咒散,尽管心痛死,她仍是不甘被按上罪名,她定要替自己澄清冤枉,必定要洗刷罪名。

 “不就是你做的?”

 “陛下,十方篱若是噬人血魔,早在来到宫里之时,必定先噬陛下,然而十方篱并没有这么做,十方篱只真切地效忠陛下,请陛下相信。”她趴伏在地上,等待着天皇给她机会。

 “好,我给你一个机会证明这件事情不是你做的。”沉默半晌,土御门慢慢地恢复神智,却一步步地往殿外走去。“待会儿你便随着侍卫到殓场瞧一瞧,查个明白,再禀报我吧!”

 十方篱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悲楚莫名,不懂自己为何得受到这种侮辱,不懂自己得面对着他的悚惧…

 ***

 “我不相信,真的难以相信…”

 坐在轿子里头往回程走的十方篱,瞪大剔透却无光的水眸直视着前方,失焦而木然,口中不断地喃喃自语着。

 她到殓场去勘查尸体,却见到一具具惨不忍睹、残缺不全的尸体,但惟一的相同点是…这些尸体的心脏全都不见了。

 由此可见,这件事确实是魔物所做,因为只有魔物才会挑选尸体上的部位食,而野兽则是会将尸体下,甚至连骨头都不留。

 但是在宫里,她确实没有感觉到妖气,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甚至连结界仍是如她初设时的完美,毫无破裂漏,可宫里确实有魔物入侵…一头噬人的魔!

 除了她自己,可以毫发无损伤地进入结界之中的人…只有他…

 她不愿意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情,然而事实摆在面前,难道她还要欺骗自己,说他只是会饮人血的魔吗?

 他既会饮人血,那么啖人又有何谓?

 可他告诉她,他是不会噬人的,他只是需要一点人血作为他的食物,其余的他并不需要…

 谎言!谎言!这一切全都是谎言!

 有太多的证据证明他的罪状,摆在眼前的事实诉说着他即是凶手,无论她如何思考,仍是觉得他是惟一的凶手;因为只有他能够肆无忌惮地进入她的结界,而每一个不全的尸体上头,都有着他食人血所留下的伤口…

 要她如何再相信他?

 轿子倏地停下,她木然地下轿,失神的直往寝殿走去,每踏出一步,心头益发沉重。

 他那一双孤寂的眼眸是假象,他那深情的告白是假的,惟有食人血是真的,而她却于愚不可及地被他孤寂的眼眸所惑,愚昧至极地被他深情的告白所,天真的以为日子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明知道自己的命是恁地卑,她仍是无法停止幻想,无法不为自己寻找一个倚靠支撑摇摇坠的意念;然而所受到的伤害,一次比一次深、一次比一次痛,而她还单纯地以为,天下人皆会负她,惟有他定是不负她。事实上,她发现他是最残忍与无情的…

 为何要骗她?为何要一次又一次地骗她?

 在她已无可自拔的爱上他时,才揭发事实的真相,才让她看清他的真面目?

 她饶不了他,绝对饶不了他!她会让他知道,他对她的伤害,她为他所背负的莫名罪状,会引发她多大的愤怒!

 她一步步的接近寝殿,绕过早已凋谢的樱树林,忽地想起那一,忽地想起他难为情的腼腆模样,却只觉得心好疼、好疼,痛苦得像是灵魂已离开了躯壳,活生生地自体上剥离…

 踉跄的脚步快走出樱树林时,她沾染水雾的眸子却模糊地见到他站在渡殿上,他的身边尚有一个女人,而他正在她的血!?

 他不是答应她,不再食她以外的人吗?为何…

 她脚步忽地加快,模糊的景象益发清晰,甚至清楚的可以让她看见了那个女人便是少纳言!

 “住手!”

 她暴喝一声,瞪大凌厉的眸子。

 再一次的事实证明,他一直是欺骗她的,他一直是欺骗她的…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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