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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西院书房前,一抹鬼祟的身影在梅林里穿梭。

 巧葵移动着自以为相当轻巧的脚步,悄悄来到最靠近书房的一枝梅树后头,缓缓地探出头来,澄澈的水眸眯起,直睇着里头看似忙碌的君从三,不由得缓缓地叹口气。

 三少今儿个早上,真的命人送早膳到她房里…

 感觉好的,可是有点怪,因为她是替主子分忧解劳的贴侍,而不是需要人服侍的主子。

 虽说二少以往也曾命人这般伺候过她,可那时她觉得新鲜,儿不觉得有何不妥;然,三少现下这般待她,便教她如坐针毡般地难受。

 可,要她再去问他,有没有什么事帮得上忙,她又开不了口…

 她怕自个儿口拙,一不注意又惹得他发怒,可若是她什么都不说,难不成真要让情况恶化下去?

 罢了!认错吧,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只要她大声认错,三少没有不原谅她的道理…可,三少似乎心情不佳,这时候进去,会不会有几分自投罗网的意味?

 呜呜…她该怎么办才好?

 她举棋不定地把脸靠在树干上,额头轻轻地撞着树干,烦躁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来这儿干嘛?”

 突地,她从眼前这一株梅树跳到后头的梅树旁,头一次发觉自个儿的轻功好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再抬眼,见着来者不是君从三,她不大大地吐了一口气。

 “末华,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就说嘛,声音不太一样…可,八成是被三少吓惯了,害得她只要身旁有人唤她,便会受到惊吓。

 “我才教你吓了一跳哩,没事撞树作啥?”他没好气地问。

 “呃…”她干笑几声掩饰窘态。

 总不能同他说,其实她是因为三少的关系,才会这般失常吧…

 末华见她穿得单薄,立即下身上的袄子。“天候这般冻,你好歹也穿件袄子再出来吧。”

 “我忘了。”总不能说她是因为愈想愈气,所以忘了抓件袄子便往外跑吧?

 难怪她老觉得天候冻得令她有点头昏脑,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根本就没睡…只睡了两个时辰,对她而言确实是不够的。

 谁要三少昨儿个说了那一席话教她难得沮丧地睡不着,一大早又差人送来早膳,她扒了两口菜便气得丢下筷子,随即晃到这儿来…

 “这事儿也能忘?”

 他不轻笑出声,大手覆上她的头。

 “哎哟!你别老当我是娃儿,我不过是一时忘了。”啐!她够大了,别老是当她是娃儿玩她的发。

 “一时忘了就是个娃儿。”他继续戏弄她,甚至把她的发给弄

 “末华!”

 她不娇嗔着。

 天晓得每天光是要照料这头长发就够她忙的了!他居然如此狠心地弄她的发…微柘又不在,要她再弄一回,她肯定会气得剪发。

 “哈哈哈…”“哎哟!”很过分耶,怎会有这样子的人啦?

 若不是看在他也算是自个儿的师兄,她老早一拳打飞他。

 “是谁?在那儿吵什么?”

 几乎可以震天撼地的吼声传来,两人同时往一旁探去,果真见着君从三一脸鸷地瞪着他们。

 末华自动退开一步,弓着身子逃离现场,留下被吓傻的巧葵百口莫辩地站在梅树旁。

 “呃,三少…”

 呵呵、呵呵…她要说什么才好?

 “瞧瞧你把自个儿弄成什么鬼样子!”

 他厉声咆哮。

 “嗄?”她攒眉往下一探,瞧见末华的袄子半挂在她身上,一半则滑落在地;而她好不容易梳理好的发…肯定像个鸟巢,她可以想像自个儿现下是什么鬼样子。

 “你还杵在那里作啥?”

 闻言,她随即快步地跑进书房。

 “是谁让你进来的?”

 见她踏进书房,他的火气更加炽盛。

 一大清早跑到他的窗前打情骂俏,还让末华将她的发给弄了…他怎不知道他俩有这般好情?

 是不是不二那家伙不在了,所以她想要找个新目标?

 “可…”三少的意思不是要她进来吗?

 “罢了、罢了,你想待下便待下,可不准你再吵我,一旦吵着我,我会立即把你轰出去!”外头那么冻,她怎会笨得连件袄子都没穿?她该不会笨得连哪天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是。”总算得到允许,她可以赖在这儿了。

 尽管什么都不做,但好歹她也跟在主子身旁,这么一来应该就不算是偷懒吧;而且,她也不用再绞尽脑汁思忖着要怎么混进书房。

 君从三抬眼探向她紧抓着袄子的手,微恼地拧起眉。“里头有火盆,你还不赶紧掉那件脏袄子!”

 不过是件破袄子,犯得着抓得这般紧吗?怕冻的话,她不会凑过来一些吗?

 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蠢到这种地步…

 “是。”

 痹乖下末华的袄子,可她并没有凑近他一些。

 痹乖地坐在一旁也算尽了责任吧?以往二少都会要她乖乖坐在一旁,现下如法炮制,也算是勉强合格了吧?

 她抿着,脸上漾着笑意,潋滟水眸直睇着低头看着账本的他;飞扬的眉、直的鼻、紧抿的…浓密如扇的长睫令他那一双眼看起来更加深邃。

 咦?三少有长得这般好看吗?

 她从来不知道三少长得一点都不比二少差呢…原来他不臭张脸、不对她大声咆哮,便是这样的面貌…对了!三少去收田赋时,尽管脸上没有笑意,至少也不阴冷得吓着人。

 可他待她,却是凶恶得紧。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见着她眉头便蹙得紧,嫌恶的表情教她忍不住想逃。

 唉…他讨厌的明明是二少啊,为何连她也被拖下水了?她不记得自个儿曾经得罪过他…

 “你在瞧什么?”他突地冷声质问。

 她急忙调开视线,尴尬地笑了笑。

 “没什么…”哎呀,她怎会瞧得出神了?

 君从三冷冷地自她身上收回目光,幽深的黑眸直瞪着账本,然而出现在眼前的却是方才她和末华打情骂俏的画面,不由得低咒一声。

 “你方才在梅林里头晃了那么久,到底是在作啥?”他头也没抬地问。

 混账!他还是忍不住地开口问了…自以为不会太介意,可天晓得他介意得连账本都瞧不下去。

 “三少,你发现了?”

 她以为他应该没有发现才是。

 “别再拿你那蹩脚的功夫惹我发笑。”

 她该不会蠢得以为自个儿的功夫很了得吧?所有的贴侍里头,就数她的功夫最差,连基本功都差的贴侍若是保护得了主子,天空大概会下红雨吧?

 “是吗?”

 她的功夫真有那般差吗?可二少夸过她的…

 她一边想着,一边解开绑着头发的细绳,以纤指梳理着打结的发丝。

 沉默了半晌,他又开口了:“我倒不知道你和末华这么稔。”

 她抬眼睇着他,虽不解他为何这么问,倒也不以为意地继续整理头发。“毕竟是一块儿长大的,自然有几分熟悉。”不过,他的子不好,老爱弄她的头发,天晓得她拿这一头长发向来没辙。

 “你到底在干什么?”

 他没好气地瞪着她的蠢样。

 “我?”她抓着一绺打结的发苦笑。“我的头发打结了,所以…”

 她也觉得此时此刻这么做不太恰当,可总不能要她顶着一头发再晃到外头去吧?

 再给她一刻钟,让她先把头发梳开,随意扎个辫子应急便可。

 “你这样东扯西抓,要整理到什么时候?”

 他不长叹一声,随即起身走到她身旁。

 “三少?”她不解地抬眼,见他鲁地抢过她握在手中的一绺发丝,令她的长发散于身后,随即便感觉到他正轻轻地抚着她的发丝。

 “你的头发怎会这么?”真是教人不敢相信…说不准他的发还比她细些。

 “就是那么啊…”她无奈地道。

 她怎会知道为什么?打她出娘胎至今,她的头发一直都是这么的,又不是现下才变成这样的。

 不对…她想这问题做什么?

 迸怪的是,三少为何要帮她梳头发?

 这…他待会儿会不会从她背后捅她一刀啊?他的度量小遍小,但不至于使出这般卑鄙的手段吧…

 “冷吗?”

 后头突地传来他难得的轻柔嗓音,教她浑身一颤。

 “不冷…”她颤巍巍地道。

 是她听错了还是怎么着?要不她为何觉得三少的嗓音出乎意料的轻柔?打她进轩辕门至今,还是头一回听着呢。

 “那…你抖什么?”他不蹙起眉。

 扁是这样盯着她的背影,便能发觉她在发抖,倘若不是怕冷,又是为了什么?

 “没有呀。”她怯怯地笑着。

 唉!都怪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说嘛,三少再怎么厌恶她,顶多是不理她,怎么可能捅她一刀。

 是她想太多了…况且,就这样让三少梳着梳着,不知怎地,瞌睡虫似乎又爬上身了,教她的眼皮益发酸涩,忍不住地闭上双眼;三少的力道像柔柔的催眠曲令她昏昏睡…好舒服啊…“你该不会睡着了吧?”

 如鬼魅般的低沉嗓音在她耳边响起,音量不大,却足以吓醒她。

 “三少?”她睡眼惺忪地转身睇着他。

 “你真的睡着了。”真是教人不敢相信…

 “我…”这怎能怪她?还不都是因为三少无端端地替她梳发,就这样梳啊梳的,舒服得教她直想打盹…不能怪她啦!

 君从三微恼地瞪着她半晌,随即又走回案桌前。

 巧葵不知所措地跟着来到案桌边,直瞅着又一头埋进账本里的他;方才分明待她不错的,还温柔地替她梳发,可现下…不过是不小心打起了盹,这也值得生气?

 “还杵在那儿作啥?不会过来磨墨吗?”见她扁着嘴站在他的斜前方,他不没好气地吼了声。

 她这是什么委屈样?想让他内疚?

 别傻了!倘若他真有半点内疚,岂会抑制不住自个儿的脾气?

 “哦。”

 巧葵立即拿起墨条往砚台上头磨。

 是啊!这也算是件差事哕。就说嘛,是三少不给她机会,要不然她岂会“英雌”无用武之地!

 磨墨?小事一桩!

 君从三冷冷地睇着她,角不逸出戏谑冷笑。“你以往都是这般帮你家二少磨墨的?”

 瞧瞧!多神奇,居然有砚台不必加水便能磨出墨…真是了得啊。

 巧葵一愣,不解他为何这么说,脸不红气不地道:“对啊。”虽然她从没有实际演练过,通常都是在梦里头磨墨的。

 可,有什么不对?

 “是你家二少教你这般磨墨的?”他不动声地问。

 “呃…对。”她沉了一会儿,随即点了点头。

 只是…这砚台可真是古怪。

 她已经磨了一会儿了,为何还是没有半点墨水?难不成是这砚台不同,还是这墨条得要再加些东西才成?

 可,二少没教过她呀…总不能要她在这当头同三少说,她不知道怎么磨墨吧?再者,不过是磨墨罢了,倘若她连这么一点小事都不会,这话要是传出去,她和二少还要不要做人啊?

 “你说谎的本领也是同你家二少学的?”他戏谑地冷笑着.幽黑的眸子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巧葵眨了眨眼,不懂他的意思。“嗄?”

 见她儿不觉得自个儿做错什么,他立即倒了一些水到砚台上,从她手中取饼墨条,在砚台上磨了一下子,墨水立现。

 “我的砚台和你家二少用的不同,倘若不加上一点水,是磨不出墨水的。”他说得一脸正经,然而角逸出的却是嘲讽人的冷笑。

 见状,她才恍然大悟,粉颊羞红似火,愣在当场说不出半句话。

 怎么、怎么会这样?原来还要加水啊…她以前习字时,都是二少直接拿一碟墨水给她,她从未磨过墨,当然不知道要加水磨呀!

 呜呜,二少为何不教她?害她陷入窘境…

 “麻烦你将就点,就这么磨吧。”见她羞红了脸,还不敢正眼瞧他,他没来由的觉得心情大好。

 “是…”她小小声地应着,难堪地拿起墨条往砚台里磨。

 呜呜,三少根本就是蓄意要令她难堪嘛…想教她,直说不就得了,何必转弯抹角地嘲笑她?

 可恶、可恶,总有一逃讪要教他刮目相看不可!

 “喂!你在做什么?”墨水溅上了案桌,甚至染黑了他的账本。“我要你用磨的,你作啥用戳的?”

 “啊…对不住、对不住!”她拿起手绢擦拭账本,没将墨水掉,反倒弄糊了一整页…她不由得瞪大眼,盯着君从三青筋暴凸的手背,再缓缓地抬眼睇向盛怒的他。“三少…”

 “你给我滚出去!”他拍桌重喝。

 混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简直要气死他了!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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