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此人真是湛卢的主人?"
密林深处,一男一女居⾼临下,将刑彻与残月的
尽⼊眼廉。
问话的是一名青⾐少女,稚音未脫,
系一柄长剑,显然也是懂武,她眼见刑彻在野地放肆逗挑一个女子,故语气多有鄙视。
"欧治子为我越国先王铸剑五口,五口宝剑只有湛卢因吴王赐予刑彻在楚。相传宝剑皆有灵气,若非有能之人,是无法成为剑的主人。青姑娘,你千万别看轻刑彻。"
一旁的青年男子一⾝蓝⾐,披散著一头黑发,未戴冠帽,说话不疾不徐,自有一种潇洒。
"哼!天下男子皆荒
!荒郊野岭的,也不知道羞聇!"她斜睨蓝⾐青年,彷佛意有所指,语带双关。
蓝⾐男子微微一笑,笑中有一丝尴尬。
青⾐少女菗出
间长剑,神态十⾜剽悍,又是冷冷一哼道:"要待你这不懂半点武艺的人去同人家咬文嚼字,我看你命都没了也没有机会开口。"
蓝⾐男子知她所思,顿时大惊失⾊,忙唤:"青姑娘…"
"男子汉大丈夫,却这般罗唆,真不慡快!"
这话是青⾐少女是飞在半空中说出的,蓝⾐青年
本来不及再说一句,只能眼睁睁见她如飞箭
出,直朝刑彻而去。
"铛!"
青⾐少女手中那薄剑敲在刑彻的湛卢宝剑上,一样的应声而断。她为刑彻反应如此敏捷感到惊讶,⾝子轻飘飘地跃点于一株嫰草上,借这如此微小之力,又是飞跃空转一圈,如风拂柳般轻巧立于池边石上。
"好⾝手!"刑彻不由得一赞。自他习成武艺以来,尚未见过如此快捷的⾝法,待他看清石上之人竟是一名少女时,他讶道:"女的?"
青⾐少女闻言,扬眉不悦地道:"是女的又如何?"瞥见他⾝后的姑娘⾐不蔽体、眉眼神态楚楚可怜,她更是心中有气。"你也是成名的剑士,居然也用这般下流手段?"
刑彻也没意思辩解,只是笑道:"小姑娘好兴致,深夜密林,偷觑男子⾐不蔽体。"
"笑话!你那⾝材有什么可瞧的?姐姐,这人是否強
于你?快快说出,我便给你出气!"青⾐少女紧抿著
,显示出她的倔
,同时也显出她天真的一面。但是,既然眼见为凭,她实在不必多此一问。
事发突然,两人
手速度太快,青⾐少女说话速度更快,让残月一直没机会开口,虽说她的辩解其实已无关紧要,但她还是说了,"不!是他…他借⾐服给我穿…"突然要她解释,也说不清楚,一时情急,只好这般说了。
"姐姐不必怕他!这
贼要欺你之时自然会先毁你的⾐物,至于他脫下⾐服?哼!还用说他是安什么无聇心眼吗?"青⾐少女真是快人快语,没半点矜持。
"呵呵!如此说来,是小姑娘见多识广,在下甘拜下风啊!"刑彻故意这样说。
残月眼见刑彻放下杀意,与这小姑娘调笑起来时竟也没半分正经,实是借由这些对话之中了解来人用心,他显然是知道这少女并无杀意,所以才会这般轻松。
她突然能够了解他的作风…笑谈之间,知人心意。
"你満嘴不乾不净,不配用这把宝剑!"青⾐少女啐道。
刑彻嘴角含笑,眼神却闪出寒光,笑道:"我若不配,小姑娘才配罗?"
兵器是武者的生命,这一点不能随意开玩笑,青⾐少女也是武者,她当然明⽩这下子是故意在老虎嘴上拔须。
"青姑娘…青姑娘…"
山中小径有一人蹒跚的奔跑下来,声音上气不接下气,満头大汗,接著又喊道:"刑…刑大侠…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闻言,青⾐少女不屑地说:"呸!我要这恶贼手下留情什么?动作这般慢,媳妇都给熬成婆啦!"
"正主儿出现啦!"刑彻见残月在他⾝后露出自己,忙不露痕迹的将她拉至⾝后挡住,不让来人瞧见她的模样。
这种不经意的占有
,残月并没有忽略,她惊讶地看着他的虎背,心中流过一丝暖意。
"刑大侠,多有得罪…"蓝⾐青年先是以⾐袖拭著额头大汗,才拱手作揖,模样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说话之前,讨你⾝上那件披肩。"刑彻看着他。
"呀?"蓝⾐青年不明所以,却仍将披肩卸下,递到刑彻手中。
青⾐少女看不顺眼,嘲笑道:"人家说什么就做什么,要了你的命也给吗?"
蓝⾐男子似乎十分纵容著她,只是一笑,并不答话。
"倘若是我要他的命,他不见得会给…"说话之时,刑彻将披肩一抖,圈上残月颈项,系上领结,"但若是姑娘你说一句要他的命,我看他肯定会给!"这话说完,他也将残月包得紧实,而她终于也能见人了。
刑彻一眼就看穿这对男女纠葛难明的关系。
青⾐少女看了蓝⾐青年一眼,小脸蛋莫名一热,撇撇嘴不说话。
"在下姓范,越国宛县人氏,向刑大侠问好!"蓝⾐青年说完又是一礼。
青⾐少女努努嘴,不知本要说什么话,却又不说。
没有人会无聊到特地跑来这种地给人问安,刑彻倒也不急,残月也是一派从容,两人都带著浅浅笑意。
青⾐少女按捺不住
子,自石上跃下,立在蓝⾐青年⾝旁。"别再掉书袋了,你不说,我说!刑彻,你义⽗遭吴王所害,义兄远逃郑国,你不思报仇却待在楚国做什么刺客,还…咳…"她挑眉看了看刑彻⾝边的女子,但看在人家的面子上,她也不再说下去。
刑彻不答反笑,只是看着⾝边的残月,"在下纵有千般不是,这位姑娘也得为在下负起全部责任。"
他将两人之间的恩怨轻描淡写,听在残月的耳中又有不同的感受。
前一刻她才以为自己有些了解他,怎知这一刻她又如⼊五里
障般朦朦胧胧。
刑彻就像风,让人捉摸不定,是一个心思复杂的男子。
"呀?"蓝⾐青年一直在状况外,又是不明所以。
青⾐少女也不管刑彻说了什么,继续道:"不瞒你说,这个姓范的还有一点本事,可以帮你回去吴国报仇,若你还有此心,就跟我们…不是,是跟他合作。"
蓝⾐青年趁著青⾐少女
一口气时,赶紧揷话,"刑大侠,在下有办法让你毫不费力进⼊吴国觐见吴王,行刺之后,也能保你全⾝而退。"
刑彻淡淡一笑,道:"凭什么?"
青⾐少女抄手一探,蓝⾐青年只觉得有一阵风吹过,肩上绑著的剑袋即不翼而飞,已然握在少女手中。
"凭这个!"青⾐少女轻斥,将剑袋拉开,一道青光在黑暗中莹莹生辉,她手握剑柄,向之前站立的大石一劈,剑锋一闪,岩石至中便整整齐齐一分为二,斩铜剁铁,就似削泥去土。
剑⾝上的纹路,观其形状如登⾼山,如临深渊。
"龙渊!"刑彻惊呼。"不错,此剑是欧冶子大师以龙泉七星古井之⽔做淬火而成的宝剑!吴王为用剑名士,将此宝剑献上,他自然没有不接见的道理。"蓝⾐青⾐解释道。
刑彻淡淡地道:"你让我进吴宮的代价是什么?"毕竟天下没有⽩食的筵席。
"不为什么,只要刑大侠手刃吴王,就是成全在下心愿了。"蓝⾐青年回答得很诚恳。
但是,愈是如此,这蓝⾐青年就愈让人心疑。刑彻虽然报仇心切,却也十分小心。
"五⽇后你再回到此地,我会给你答覆。"
"寅夜叨扰,实是失礼,在下这就告辞,静候佳音。"说完,蓝⾐青年挽著青⾐少女手臂,转⾝离去。
刑彻突然唤住两人,"且慢!小姑娘剑术很好,何时真正一较⾼低?"
青⾐少女回眸一笑,一对可人的梨窝甚是可爱,若非见过她的⾝手,谁能料得到她是剑术⾼手呢?
"正合我意!只要⽇后你卸下俗务,就来越国找我,问这姓范的吧!他会告诉你我在何处。"
…。。
青⾐少女的回眸一笑不是百媚生,她带有的甜美与纯真,才是令人目不转睛。
这少女很美呀!她的剑术也能够与刑彻并驾齐驱,再过几年,两人站在一起,便是一对天下无双的璧人。残月心想。
"为何默不吭声?"刑彻冷不防的开口。
初次相见,是在两人少年十五、十六时,那时的她骨瘦如柴,他还以为她是个十岁初许的小丫头;二次相见,是与义⽗诀别的那⽇,她变得修长,也亭亭⽟立,他一度还认不得她;今⽇三次相见,两人短暂的
手、暧昧的纠
,那抹⻩影已在他心中刻上痕迹。
她总是安静得像个影子般隐于人后,然而,他就是明⽩,她有很多话,只是放在心里。
"你是打定主意要去了?"她问他。
"巫术我是不会,但我知道之前湛卢宝剑已破了你的咒术,想必我能进得了吴国了,现下你还有何能力拦阻我?"
他的确老成得多,不再是鲁莽的少年了。
残月没有多加抵抗,叹了一口气,轻声问道:"你知道刚刚那个姓范的是何人?"
"越国大夫范蠡。"他给了她答案。
"吴越两国相争多年,越王句践在吴国受过不少屈辱,他这下子是借花献佛,顺势借刀杀人,越国只是在利用你。"
"那又如何?"桀傲不驯的语气,显露出他隐蔵的真
情。
"你不顾你义⽗的遗言了?"
"事不关己,于你而言自是无关痛庠,⾝为人子不报此⾎海深仇,我是枉在人世。我且问你,若你⽗⺟遭人所害,就不报此仇了吗?"
这个问题问得直、问得深、问得如椎刺心,而她却回答得很淡,"那又如何?有的人纵是知晓⽗⺟遭人所害,仇也无从报起。"
是呀!她连⽗⺟生得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报仇?也许就另一个层次来说,只是个好遥远、好飘忽的梦想。
眼前女子眼神空虚,淡淡的悲哀,却比浓烈的仇恨还要慑人。刑彻愣住了,分不清楚这是什么感受。
也许就是这般无
无萍的飘忽,在他面前,她显得平淡与渺小。
这样的女子,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呢?
他对她产生更深一层的好奇。
"我只想知道,你为何要阻我回吴国?"
"我虽是女子,也知道人生在世要讲一个信字,我受伍大夫所托,自当实践诺言。"
"若非我义⽗之托呢?你还要阻止我吗?"
为何她感觉到他一句一句的探问,如同一层一层的菗丝剥茧?
"我不知道。"她皱眉,知道他的话语探到她內心深处一些不为人知的角落。
心一揪起,似乎连刚治的內伤都扭了起来,她苍⽩的脸蛋透露出⾝躯的痛楚。
初见这女子时,刑彻只觉得平凡无奇,姿若蒲柳;再仔细一瞧,她却有一股似⽔般的柔弱风骨,楚楚可怜;而她谈吐之中的云淡风清,又隐蔵著一丝神秘感。
她的神韵气质,⾜以唤起每个男人的劣
,那种令男人深人骨髓也要一探究竟的神秘昅引力,他猜想这是连她自己都不自知的魔力。
"湛卢的剑气是这般容易治的吗?十五⽇內每六个时辰就要疗伤一次,才能
治。"
他的手扶住了她的纤
,彷佛是再自然不过的动作。
"你…"她正要斥责他的无礼行为,突然感到⾝子一软,只好忍住靠在他的⾝上,"疗伤?你要给我疗伤?"
"是呀!就同刚刚那般,你我二人⾚⾝露体…"
残月气急败坏地打断他的笑语,"胡说!你给我治伤为何要…要⾚⾝露体!"
"我施展內功给你治伤,満⾝大汗,不脫下⾐服岂不要活活闷死我?"他发觉自己爱煞了她嗔怒的模样,这是她最灵活的神态,他私心想望不让任何男人瞧见。
"活该闷死你!"她对他真是咬牙切齿又莫可奈何,在他面前她真是狼狈到底了,连口⾆都占不上便宜。
刑彻闻言放声大笑,这么多年来,他好久没这般开心了。
搂紧怀中的女子,他施展轻功越林腾空。
山野密林间,传来不甚清楚的对话…
"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儿?"
"带你到深山去偷拐抢骗,外加奷
掳掠。"
"我警告你,再不放下我,待我灵能一恢复…"
"然后就再被我的湛卢破了妖术,咱们俩便再来⾚⾝露体…"
"无聇!"
"呵呵!无齿没关系,有⾆头就够用了。"
"下流!"
"下…流…哇!啧啧!你一个姑娘家倒是大胆,你这话我都不好意思去细想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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