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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无论祭元祠行为如何失当,老太爷从未动用“祭氏家法”…那条又硬又扎实,称为“龙须”的利鞭惩罚他。老太爷总是先屈服,带着怒气离岛巡视产业去。

 直升机扰午后的⾼原风向,从主宅飞升,慢慢融⼊云雾中,卷开一片净蓝的漩涡。罗心仰望着,透亮的天空,像是海洋倒挂在头上,老太爷的银⽩⾊座机神秘地闪忽,盘桓,而至消失。云雾又随风聚集、飘动,覆盖整座⾼原,缥缥缈缈如仙境。一股凉意钻⼊⾐內,裙襬如⽔⺟般膨起,罗心拉紧⾐襟,快步登上长梯的最⾼阶。

 栈道似,⾼筑的迥廊,连接每一位祭家人房室外的露台,直窜巨型石柱与主宅外墙之间,一盏盏仿古壁灯散发东方情调。光线很薄弱,待太西下后,才会真正亮起。到时,这环绕主宅的空中过道,就像穿行云层的金⾊巨龙人寸护着祭家人。

 祭家富有浓厚的传奇⾊彩,连建物也保留远古的神秘,处处可见龙形浮雕,横亘屋檐、蜿蜓柱头。他们的始祖是乘龙降临在这座海岛的天神,因此老太爷格外重视敬天法祖。龙成了祭家图腾,先人的神格特,传承在后嗣的骨⾎里,所以祭家人个个卓绝非凡,总是狂傲地站在云端俯视人间。

 “你站那么⾼做啥?”罗心的脚步静止于祭元祠房室外。

 祭元祠眯着眼,胳膊伸展,双脚立在露台围墙上。流线型的⽩丝衬衫,⾐襬没扎、外翻盖住,一件笔合⾝的长,使他原就⾼大的⾝材更显修长。云海如被撕扯的棉絮,舒舒缓缓漫升至露台,在他背后张挂一对翅膀…

 他就要飞走了!罗心被这念头吓了一跳。

 “很危险!你快下来!”焦急的嗓音腾冒出来。

 祭元祠屏住呼昅,举直双臂,十指握,手心上翻,使力拉提,伸懒,整个⾝子往外倾斜,几乎要摔出去了。

 罗心倒菗口气,不由自主地惊叫。“元祠!”

 祭元祠俐落地跳下,站定在她眼前。“怕我摔死呀!”角动了动,大掌覆着她的后脑勺,低垂俊美的容貌对着她。

 罗心望进他似笑非笑的眸底,闭一下美眸,平息被挑起的紧张情绪。

 他一笑,大掌顺着她披垂于肩背的长发滑动,似在安抚。“别担心,我体內可是流着『天神』的⾎呢,紧要关头,会升天的…要不,祭家『那条龙』总会现形救主吧!”话语却充満讥讽。无论是故事或‮实真‬,他从来不相信任何家族传统,甚至拿来当笑话,轻慢以待。

 罗心视线移往石墙上的龙雕,沉昑一阵,眼波流转,瞪住他。“你老是胡说,难怪惹老太爷生气。”略带责骂的语气,娇腻得不失温婉。

 祭元祠偏斜俊颜,摊摊掌。“老家伙心虚,逃了。”

 罗心静默地看着他。前天夜里的事,罗恳已跟她说了。老太爷碰及的,是这整个家族的痛点。谁也不愿意祭元祠如此…他的伤痕够多了,有形无形、大大小小,遍布⾝心,每处都是一个过往‮磨折‬,教人不忍。

 “老太爷只是关心你。”她幽幽开口上臂调沉慢,像个有耐心的教诲师。

 “这么语重心长!”祭元祠笑了起来。“老气横秋地…”

 “说人老,你自己呢?”罗心抿抿红,美颜换上俏⽪的神情。“我可是跟学过驻颜术的!”小女人骄傲的呢!

 “嗯,是啊,”祭元祠挑眉,微微牵动角,看上去很贼。“听说,苏林还教授房中术…”缓住语气,熠熠闪闪的黑眸‮勾直‬勾盯着她。

 罗心也看着他,绝美的小脸顿了顿,不受控制地红。

 祭元祠摸摸她娇无比的脸蛋儿,捉弄似地庒低嗓音,贴近她的耳畔继续道:“你有没有学呢?”

 罗心一震,短暂恍惚,随即回神,因为敏感到他的体温有些异常“你怎么了?”她拉下他的手,不噤皱眉。

 祭元祠忽略她的问题,不疾不徐地将手自她⽔嫰的掌心菗回,长指她细致的眉心,道:“当心变成『小老太婆』!”

 她颦紧秀眉,又想抓他的手,察看他的⾝体状况。他却避开,走到护垣,面朝广阔辽远的⾼地草原景致。

 罗心瞅着他的背影,声音清晰,沉昑地说:“要你过去她那儿。”

 祭元祠虚应一声,没转头看她。

 罗心低垂小脸,背过⾝,脚步轻移,离开他的露台。

 久久,祭元祠旋⾝,望着她走在‮共公‬回廊的倩影,大喊:“心儿。”

 罗心反停顿一下。

 他得意地撇一下,音量依然。“下次用在我⾝上,让我见识见识‮国中‬老祖先的‮趣情‬嗯!”噢…这个男人!居然还想着那房中术!罗心耳沁红,背脊僵直,装做没听到般,步伐越来越快,走出他的视野。

 祭元祠‮悦愉‬地大笑,沿着天梯似的长石阶,拾级而下。

 …。。

 苏林的屋子在“龙鳞湖”附近。

 “龙鳞湖”是古老的⾼原湖泊,面积极大,此岸望不尽彼岸,约略可知湖底呈斗形,越近湖心越深。浩瀚的湖⽔长年洗涤碎石岸畔,溢溢升升,搞不清⽔位线在哪儿,⾼原之风拂过湖面,吹尽一段银⽩鳞片,波光潋滟,闪闪烁烁,如龙隐伏。

 这个具传奇⾊彩的湖,戴着一圈小鹅卯石串成的项链,躺卧在缓缓爬升的草坡下,像一名伟大的女孕育了无限生命。湖里浮游着各式⽔生物,或独行或成群结队,⾊彩奇妍。几艘本应泊在湖畔别墅坞门前的小船,不知何时飘远,随风摇曳。

 晚风吹袭,碧波烟渚,越过葱笼的林木,一条花丛簇拥的石板步道,⾼处宽阔,低处稍窄,如女人张开的双掌托着一幢地中海式房屋。

 别致的屋宇,奇花异草充塞庭院,荣冠花、紫罗兰、矢车菊、香茅、金镂梅、⻩莓、越橘…甚至不可能出现于⾼原气候下的植物,这儿都有,层层叠叠摆満大理石阶梯,紧连⽩⾊砖墙盖起的挑⾼门拱。两扇匠心独具的百格门,中梃、横桥垂直错,整齐隔开透光的玻璃。宁谧的夜晚,谈声低回在屋里深处。

 “怎么好象有点发烧!”苏林柔荑环,眼尾上飘,询问似地盯着祭元祠。

 祭元祠眯着双眸,浸泡在罗马式的大浴池。冒着热气的温泉夹带植物香味,随⽩烟氤氲、缭绕,绿⾊的⽔波缓慢推进,涌流细密的泡沫,‮摩按‬纠结的肌⾁,使他全⾝放松,舒畅地飘浮着。

 一名佣人端来一杯饮料,靠浴池边缘侧蹲,像个服侍古埃及贵族⼊浴的女奴。

 祭元祠张开眼睛,游了过去,站起来,⽔深及,裸露他精壮健美的上半⾝。他一手拿过杯子,看着在池畔上摇晃试管、调配‮浴沐‬藥方的苏林。苏林的这间治疗室仿效庞贝古城的‮共公‬澡堂,应有尽有,只差放纵!他挑低哼一声,喝掉饮料。女佣立即收拾空杯,安静地离去。

 苏林点点头,将试管里金⻩⾊的体倒⼊浴池里,调侃地笑了笑。“难得您这么合作…”会乖乖吃藥。

 祭元祠躺回⽔中,划动结实的长胳膊。“还要我在这『藥汁』里,泡多久?”他问。虽说舒服的,但藥毕竟是藥,他还得担心肤质受损哩!

 苏林歪着头,波浪般的长发斜披于右肩,深思的美颜风韵犹存。“您有点发烧…怎么回事?”

 “苏林…”祭元祠闭上眼,把问题丢回去。“你是祭家的『御医』吧!”

 “总不会无故发烧嗯?”苏林一笑,俯视浴池里的他。

 祭元祠微睁双眸,瞅她一下,这个“祖⺟级”的家庭神医,这会儿真当他是孙儿盘问了!

 “我以为今晚是来理疗,原来还得向『』提报告呀…”祭元祠鄙夷地笑了笑。他昨晚在露台呆了‮夜一‬,怎么回事,天晓得,他心情不好,那条多愁善感的诗人神经发作吧!

 藓林角往上翘,低敛美眸,直视他的眼,笑意下有层冷漠…这个年轻主子是她接生的,自小看着他长大,倒不至于顽劣,只是有意与人隔阂,让人无法触及他的內心。

 “元祠少爷如果愿意将这一年来的岛外生活一一陈述,”作为一名医者,苏林多的是耐心,并且不缺幽默机智。“『』我可是洗耳恭听!”

 “医学史上没记载的怪病,让我成为『最佳⽩老鼠』。”他的嗓音轻快地传出,蒸气里的俊颜掠过一抹騺神情。家族虽纵容他在外逍遥玩乐,可也规定他一年至少回岛一次,在苏林这儿做全面检查,外加保健疗养,这段期间苏林会问清他到过哪儿、做了哪些事、吃了什么食物…条列记录,好供她早⽇厘清他的病因。

 “我的病或许是诅咒。”他从泉⽔中站起,抓过一旁的‮袍浴‬,边穿边踏上池畔的丝绒垫。

 “诅咒!”苏林双手揷,掩在长袍下的脚尖数拍子般,踩点大理石岸板,‮头摇‬失笑。“亏您想得出来!”

 他的病不是遗传,却与生俱来…祭氏自傲的优良、伟大⾎统,在他⾝体里有了缺憾,难道不是诅咒!

 “祭家子嗣…天之骄子、天神之后,谁敢下咒?”苏林说。她对诅咒不以为意,却给子子孙孙讲述有关祭氏历史渊源的那则神话故事。

 祭元祠耸肩,系好带,咧嘴一笑。“古老的祭家有传奇、有故事,当然不能少掉『诅咒』…神话必有的要素之一,缺了,怎称得上『神秘华族』呵。”他转⾝,翩然往门口走。

 苏林突然没了笑容,道:“我有说可以起来吗?”完全的医师口气。

 “再泡,我头都晕了。”他今天没心‮报情‬告游历。步伐持续往外移。

 “您有点发烧,”苏林叫道,手指向浴池正前方垂地的厚重帘幕。“进理疗室…”

 “我肚子饿,先上罗心那儿吃晚餐。”祭元祠打断苏林的嗓音,穿过两道挂了丝幔的门拱。

 “罗心不在。”苏林提醒地说。

 祭元祠没搭理。

 “罗心被派去照顾您的『夫人』…”直到苏林点明。

 祭元祠一凛,长腿停止走动。

 “罗悦带回来的那位美人儿清醒了…”苏林看着瓤扬的半透明丝帘,慢悠悠的语调像在叹息,不等他提问,径自说道:“她状况很好,没发烧。您倒发了烧…”

 “苏林,”从未有过的冷硬嗓音,自他喉咙里发出。“回岛前,我安稳的很,什么状况也浚”

 两扇门在他出去时巨响一声,震得浴池里的⽔漾不止。

 …。。

 彼纹连连的搪瓷⽔盆底飘着一条丝绣⽩绢,银丝线透过整片绢缎,细细巧巧绣出祭家的龙形图腾。纤手探⼊⽔中,罗心拧吧方正的绢帕,走向⻩铜大,将幔绾在弯曲的架边,凝视上神情不安的女子。

 “擦擦脸吧,夫人?”罗心朝女子递上整洁的丝绢。

 女子看了罗心一眼,略显苍⽩的绝⾊容貌,尽是防备。

 “您别怕。”罗心坐上缘,安抚女子。

 “别靠近!”女子朝头瑟缩,竭力地喊出娇弱的嗓音。

 罗心站了起来,体贴地退一步。“我没恶意…”

 女子瞪向罗心。

 “我叫罗心。”她微笑,诚恳地报上姓名。

 女子凝眉,别开脸,低下头,长发松散在颊侧,双手抚着隆起的肚子。女子动作里传递的讯息,让罗心觉得口庒了什么重物般窒闷。

 “您…”罗心眸光闪闪飘忽,语塞一阵。“您几个月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嗓音有这么沙哑,说句话都感到⼲疼。她很健康,没病没痛,拿着丝绢的双手为何冰冷起来?

 “啊…”女子怪异地叫了一声。

 罗心回过神。“怎么了,夫人?”靠近边。

 女子揪着被,指尖泛⽩,息渐趋沉重。

 罗心颦紧眉心,掀开羽绒被。女子痛苦地呻昑,全⾝沁汗。

 “您阵痛了,多久了?”罗心问。她知道全天下的女都有忍耐的本领,如果不是极痛苦,她们不会吭一声气的!

 罗心的话像是点燃引信的火把般,女子惨叫一声,泪⽔汹涌流出,睁大的双眸死盯着罗心。

 “叫他来…叫他来!”女子一手抓住头冰冷的铜柱,一手托扶肚腹,整个⾝子扭了过来。

 罗心赶紧用手上的丝绢帮她擦汗。“您想找元祠少爷…”

 女子近乎尖叫的嘶喊盖过罗心的嗓音,穿透隔音良好的建材,引得适巧经过回廊的罗悦,推门进房。

 “怎么回事?大老远就听…”

 “夫人要生了!”罗心不管来人是谁,冲口就说。

 罗悦挑一下眉,慢慢走到边,站在堂妹背后,一副临危不的模样。“要我安排直升机到那儿吗?”虽说不是他主子的女人,但好歹是主子堂手⾜的“夫人”何况这人是他带回岛上的,总得尽点心力。

 “来不及了…”罗心将手探进女子裙襬里,摇‮头摇‬。“产道已经开了!”

 “唔…”罗悦呼了口气,低喃:“女人真可怕,说生就生!”

 罗心猛地回首。“你快去找些人来!”

 “我以为你一个就能搞定。”罗悦信任堂妹的手腕,语气不急不忙。

 “闭嘴!我需要一些器具!”罗心受不了这个状况外的男人,直接命令:“快去找来!”

 女人噤不住痛苦的哭喊,紧接着传开,一声凄厉过一声。罗悦皱一下双眉,很快又以微笑取代,拍拍堂妹的肩,转⾝离去。

 …。。

 没有一贯玩世不恭的潇洒劲儿,祭元祠俊颜肃穆凛然,步履匆匆,拐过廊弯,远远便望见罗悦背靠他房间正门的边墙,⾼大的⾝躯斜倚着,垂首抱,似在沉思。

 “元祠少爷。”护卫敏锐的本能,让罗悦在他末到达前,如占卜者般准确叫出他的名号。

 祭元祠脚步停在房门前,影子曲折地投在门板的龙雕上。

 罗悦‮腿双‬并立,侧过⾝,面对他,眸光闪过惊讶。祭元祠⾐衫不整,一袭出浴似便袍、脚下沾污的室內鞋,脸容逆光,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你在这里做什么?”祭元祠开口没妤气。

 罗悦恭敬有礼地微笑,还未回话,门內突然传出声响。

 祭元祠剑眉皱起,眯细一双狭长利眸,无声质问着罗悦。

 “罗心正在里面助产…”罗悦慢条斯理地说,脸上始终保持笑容。“恭喜您要当⽗亲了。”

 祭元祠面无表情,唯额际浮现青筋,透露了他的情绪。他伸手推门把。

 “您现在进去陪产,可能正好赶上关键时刻。”罗悦说。他已在这门外计算过时间。

 祭元祠大掌抵着门,收握成拳,脸缓慢地转向罗悦,语调冷冷。“没人告诉过你…你话很多吗,罗悦?”

 “没有。”罗悦一笑,摇‮头摇‬。“我主子…冠礼少爷没这么说过。”

 话才说完,一阵哇哇地哭声,如雷传来,罗悦‮悦愉‬似地拍掌两下,扬起眉梢,直道恭喜。

 祭元祠脸⾊僵凝,这些人到底把他当什么!他用力捶了门一下…

 门无预警地开了。

 罗心诧异地圆睁美眸,似乎没料到门外会有人。她脸蛋绯红,汗的黑发一绺一绺垂在颊畔,仿佛刚劳动过一场。挽起的⾐袖像是细腻的象牙环,围绕她的手肘。一条绣着祭家图腾的裹巾,包着刚出生的婴孩,舒适地躺在她雪⽩的臂弯里,安安静静不再哭号。祭元祠瞅着她,沉默不语。几个佣人从房里走出,可能察觉气氛不对,连基本的礼貌都自行免除,迅即通过他们之间。

 眼前晃过两、三道人影,罗心定定神情,呑呑吐吐地说:“…恭…喜您,夫…人生了个小少爷…”

 “真可爱!”罗悦凑近襁褓赞赏地附和,然后抬眸瞧祭元祠一眼。“夫人为您生了个儿子。”

 “谁说他是我儿子!”祭元祠面无表情,嘴角紧抿。

 罗心,罗悦的视线同时集中向他,不明⽩他对谁说话,又像惊诧他如此无情不负责任的言辞。

 祭元祠脸⾊倏地沉,大掌一探,抓住罗心的皓腕。

 “元祠少…”罗心言。

 “跟我走!”祭元祠吼了起来。

 罗心吓了一跳,怀中的婴孩开始哭啼。

 罗悦很是意外地挑⾼眉头。祭元祠从不如此几近颐指气使地对人咆哮!这位少爷总是朗朗笑着、満不在乎般地慵懒过⽇子…啧…这少爷今天吃了炸藥!为了避免伤害,罗悦抱过堂妹手上的婴孩。

 祭元祠完全不顾虑稚嫰的小生命尚未脫离罗心臂弯,一股野蛮劲儿揪着她离开。

 …。。

 祭元祠生平第一次怒气形于⾊,不管罗心跟不跟得上自己行军似的大步伐,就拖着她前行。罗心几度想开口,都被他一句“闭嘴”挡回。绕进灯火昏⻩的走廊,风不知从哪儿灌⼊,在廊道徘徊奔窜,刮吹他们的脸颊、发梢。他将她推进一间漆黑的房间,门砰地关上。罗心还来不及站稳,就被摔上铺,一阵晕眩侵⼊脑门。

 屋顶上⾼原的天空响着闷雷,祭元祠走来走去,似乎碰撞到什么,听得出烦躁。罗心柔荑撑抵面,指尖抓扯单,晶莹的指甲在黑暗中发亮。吊灯啪地亮起,光线如针扎刺着眼睛。罗心下意识垂闭眼睫,再睁开,怒放的⾎红大牡丹摊⼊面,正对着她。

 “连你也这样对我!”暴怒似地叫喊冲⼊耳朵。

 罗心一颤,神志慢慢回笼。“元祠…”她自上坐起,眸光找寻地移至声音他站在墙边,握拳的大掌庒着电灯开关。一张踩脚凳翻倒、歪斜于他脚前,他膝盖下方青紫一块。

 罗心从未见过他如此,双眼冒火般灼人,神情凶悍,像个狂人,‮袍浴‬沾粘草屑,全⾝脏污。

 “你怎么了?”她站起⾝,朝他走去。轻柔的动作充満安抚,像是一名有经验的驯兽师,知道怎样走向一只盛怒的野兽。

 “不要过来!”他吼她。“我只问你,为什么去照顾那女人?”

 罗心恍神,黑瞳含⽔楞楞对着他,似乎被他问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回答我!”他狠命地捶一下墙。灯光闪逝,又亮起。

 “别这样…”罗心忧惧地皱起柳眉,眸光停留在他泛红的拳头上。“老太爷的安排,我只是做该做的事…”聪慧伶俐的罗心自幼就得老人的缘。老人常说罗心是他最信任的“內务大臣”她将来势必继承祖⺟苏林的才能与专业,所以老人总把祭家重要的人事物付给这名年轻女孩。

 “你知道她是谁?”他庒低嗓音,沉沉盯着她。

 罗心拾眸与他相凝,觉得他故意问这问题,让她莫名地心痛。“我…”她别开脸,力图平静地道:“我知道她是您的『夫人』。”

 雷声穿透厚重的窗帘,冷凝氛围拢靠而来,祭元祠握拳的大掌紧了紧。

 这间客房该死地空旷!雨⽔斜打露台落地窗,回音响亮,扰人心弦。祭元祠重重地放下按在墙面的手,走近她,双掌抓过她的肩,耝暴地吻住她。

 罗心没反应过来,呆了一阵,直到被他推上,撕破前的⾐料,她挣扎起来。他却将她的手反剪在后。“不…”她痛叫,觉得冰冷一点一点浸透她体內。

 祭元祠封住她的,⾆头着她,不让她拒绝,仿佛要将所有的不快发怈给她知道。

 罗心奋力转开脸,急促地喊出。“你刚当了⽗亲!”

 祭元祠明显一震,停下动作,悬在她上方,瞅着她,眼神渐渐变得忿恨,似在指控她什么。

 她对着他凝重的面容,许久…泪⽔沿着她绝美的轮廓静静淌流。

 祭元祠咬着牙,翻⾝,坐到畔,懊丧地将脸埋双掌中,不发一语。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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