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只剩下她和毕晓普两个人,莉拉便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她想解释一下加文的心情,但是她连自己的心情都弄不明⽩,怎么可能解释得清?每当她闭上双眼,就看见多比·兰中弹时那副惊讶的神情,还有他的⾝体瘫软地跌倒在泥土里的可怕情景。以及毕晓普眼睁睁看着他死去时那冷静的、不动声⾊的表情。
以前她一直不相信她听见的关于她丈夫的种种传闻。她把小威廉对他的仰慕和钦佩看成是一种多少有点误会的英雄崇拜。那个男孩的⽗亲是个行银家。尽管这个职业十分受人尊敬,却不太可能使一个小男孩感到奋兴。而一个神秘、危险的执法官则截然不同。她原以为是威廉故意夸大了毕晓普的名声,以
合他自己追求刺
的心理。当别人隐晦地提到这类事情时,她从不当真,以为这也是出于西部人強调“野蛮的”西部不同于较为文明的东部的特殊需要。她嫁给了一个…神
手,这种想法太荒唐了,令人难以接受。
然而今天,她亲眼目睹了他掏
时的致命速度;目睹了他在比
一口气还短的时间里杀死了一个人。她害怕极了。让她感到同样害怕的,是她在看见兰中弹倒地时居然松了口气。当她意识到街上正在发生什么事情时,她突然想到可能会目睹毕晓普死于非命。这种念头一旦产生,她便感到一种发自內心深处的紧张。尽管她对他偶尔表现出的暴君作风深恶痛绝,但他对她来说十分重要,是她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组成部份。她再也无法想象失去他以后将如何生活,她简直记不清认识他以前的生活曾是怎样。
响以后,在那可怕的一瞬间,她竟然很⾼兴倒地而死的是兰。她⾼兴,因为兰的死意味着毕晓普的生。当她意识到她居然为一个人的死亡而暗暗庆幸时,顿时对自己产生了強烈的厌恶。而且她恨毕晓普使她有了这种感觉,恨他使她不得不面对自己不愿正视的那一部份自我。
也许毕晓普从她脸上读出了这些想法,只见他的神情变得更加怅惘。
“我今天晚上睡在留拘所里,”他木然地说。
他开始转⾝离去,莉拉从內心深处本能地知道,如果她现在让他离开,就永远不可能使他们的婚姻生活产生某种真正的、⽔恒的东西。他们之间的情感纽带刚刚形成,还很脆弱,一旦破碎,就很难修复。如果尚有机会建立她一生梦想的那种婚姻关系,一种建立在信任、尊敬,还有…如果上帝允许…爱情的基础上的婚姻关系,他们就必须度过这一难关。
“不要走。”
毕晓普转过⾝来看着她,脸上表情平静,等待她的下文。莉拉凝望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內心各种感情互相纠
,使她理不出个头绪。一方面,她恨他这个人,恨他表现出的种种行为。她今天看到了他的一个侧面,这个侧面把她吓坏了。她看见一个人杀人的时候居然可以那么从容镇定,令人不寒而栗。然而她又想起他有时表现出的对安琪儿的笨拙的柔情,对加文的耐心,以及对她自己的舒适和全安的体贴关怀。她的心被扯得四分五裂,泪⽔忍不住涌出眼眶。
毕晓普看见她的眼里盈満泪⽔,感到
膛突然被什么东西紧紧钳住。他从没有看见莉拉哭泣。她总是勇敢地面对人生…面对他…她那样微微扬着下巴,准备
接挑战,毫不退缩。尽管她的固执和她的脾气曾经不止一次把他
怒得无法忍受,但他情愿面对她的愤怒,也不愿看到她流泪。
他朝她伸出手去,突然意识到她也许最不愿意从他这里得到安慰。可是随着一声暗哑的啜泣,她一头扎进了他的怀抱。他的手臂机械地搂住她,把她拉得更近一些,感觉到她柔软。温热的⾁体贴在自己⾝上,像一味温和的止痛藥剂,慰抚着他的心灵。
“一切都会过去的,”毕晓普的嘴
贴着她的头发,喃喃说道。他宁可⾚手空拳对付一群阿帕切山的強盗,也不愿听到莉拉的哭泣。她的哭声像锥子一样,在他心里钻了个洞。“不要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是,他安慰的低语没有产生任何效果。她不停地哭…哀怨的泪⽔扑簌簌地滚落,打
了他
前的衬衫,并像硫酸一样灼痛了他的⽪肤。如果换一个时间,他也许会认识到她的哭泣意味着什么…她迫切需要缓解一下內心的紧张情绪。但是他此刻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他无法忍受她痛苦的呜咽。
他用手绕住她那耝绳似的辫子,使她的脑袋向后仰起。他迅速瞥了一眼她那泪汪汪的绿眼睛,然后将嘴朝她的双
盖去。他的⾆尖尝到她的眼泪的咸味,他呑下她惊讶的轻轻娇
。他吻着她,好像这样就能把她的痛苦转移到他的⾝上,变成他自己的痛苦。
他没有别的念头,只想安慰她,然而莉拉似乎在他的怀里融化,她的手指抓住他
前的衬衫,两瓣嘴
张开着,充満了期待,令毕晓普不能够也不愿意拒绝。他几个星期以来一直庒抑着的渴饥,突然变成了強烈的
望,攫住他的五脏六腑。他向她张开双
,更深更深地吻着她,体会到她也产生了同样的
望,和他的一般強烈、一般渴饥,这时,他仅存的一点自制力也彻底瓦解了。
然而推动控制的不仅是他一个人。
他的手指梳过她耝重的辫子,把它开解,让她的头发洒落在他的手上、胳膊上,像一幕厚厚的丝帘。莉拉的手指急不可耐地扯动他衬衫的纽扣,想使他的
膛裸露出来,情急中撕脫了一粒纽扣。毕晓普抖动⾝体脫掉⾐服,把她的晨⾐褪到肩膀下面,与此同时,她伸手去解他⽪带的扣子。
在他脑子里的一个偏远的角落,毕晓普认识到正在发生着什么事情。今天死神曾经与他们擦⾝而过,把
森鬼气的手指搭在他的肩头,使莉拉看到了一个狰狞的、冷冰冰的面孔。如果他的动作慢了半秒钟,或者兰的动作快了半秒钟,死神手里的大镰刀就会砍到另一个方向。现在攫住他俩的这种原始的渴饥,部份地说来是一种需要,他们需要用最基本的方式…通过触觉、视觉和味觉…证实生命的存在。
莉拉抬眼凝望着他,她看见了他眼睛里灼灼燃烧的渴饥,看见了他颧骨上的⽪肤因为
望而绷紧。同时,她也看到了毕晓普已经看到的那种重要选择。这件事发生以后,过去的一切再也不能重演。他不会让她假装自己是情不自噤。她必须亲口承认,她的需要和他同样強烈。她犹豫的时间只相当于脉搏的轻轻一跳。
“这是我想要的,”她低声说道。
当黎明刚刚把浅灰⾊的手指伸进平纹细布窗帘时,莉拉醒来了。她仍然闭着眼睛,困意未消地伸手一摸。发现毕晓普已经走了,他那半边
上的被褥是凉的。她睁开眼睛,想确证一下她的手已然告诉她的事实,但是没等她想好是应该感到宽慰,还是应该感到失望,就看见他站在窗户旁边,把窗帘稍稍拉开一点,凝望着太
在群山之巅冉冉升起。尽管空气里明显带有寒意,他仍然⾚裸着上⾝,光着两脚,他对礼仪和气温所做的唯一让步是一条没有扣紧的
子,低低地悬在他的臋部上。
莉拉眨了眨惺松的睡眼,让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他肩膀和后背绷紧的肌⾁上,停留在他浓密而蓬
的黑发上。她把手指蜷缩着伸到冰冷的被褥下面。她知道她用手摩抚这些肌⾁时的感觉,也
悉他的头发在她的指尖流动时那令人吃惊的柔软。她以前从没有意识到,对另一个人⾝体的认识能够超过对自⾝的认识。
也许是感觉到了她的凝视,毕晓普从窗户旁转过⾝来,
上了她的目光。“早上好。”
这句平淡的问候出乎她的意料,但她说不清楚这是为了什么。她并没有指望听到石烂海枯的爱情宣言啊。
“早上好,”她回答道,很満意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和他的一样正常。如果他想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她也未尝不可。她坐起⾝来,小心地把被单拉到
脯以上。也许他半裸着⾝子站在那里
自在,而她从小受的教育使她相信,⾐着端庄是一种值得称道的美德。
毕晓普朝她走来,她不安地注视着他。毫无疑问,他肯定不是想爬到
上她的⾝边来。不错,现在天刚蒙蒙亮,他俩都没有理由这么早就起
,但是一想到他要重新回到
上,总觉得特别令人反感。他的双手落到
上,莉拉感到热⾎涌上了她的面颊。
“我要去煮点咖啡,”她说着,转过脸去,准备从
的另一边溜走。可是没等她的腿双摆脫盖在上面的被褥,就感到
垫因毕晓普的重量而陡然沉陷,接着是他的手指握住了她的手臂,温柔然而非常坚决地把她拉回
的正央中。尽管莉拉感觉到如果她拒绝的话,他就会把她放开,但她却听凭自己又陷回枕头上。
“想逃脫?”他轻声问道。他用一只臂肘支起上⾝,紧紧挨在她的旁边,他的表情处在
影里,很难看得清楚。
“逃脫什么?”她这句问话里轻蔑不⾜,含蓄有余,使她对自己很不満意。
“逃脫我。”他举起一只手,把她脸上散落的一绺头发拂到脑后。他的手指掠过她的嘴
,轻轻按庒她脖
处的脉搏…
***
天越来越亮了,莉拉紧紧偎依在毕晓普的⾝边。她告诉自己,应该起
,开始做每天早上的那些家务了,但是她似乎没有力气动弹。她感到一种舒心的疲乏和満⾜后的困倦。她的脑袋靠在毕晓普的肩膀上,用手指轻轻捋过他
前那片浓密的⽑发。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变成了一个
的女人,但是她此刻似乎并不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看看现在的情形,明亮的晨光无疑已经洒进了房间,而她还躺在毕晓普的怀抱里,就好像这是世界上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她确实这样感觉。
“别再说什么分
而睡了,”毕晓普温和地说。这不是一个问题,但莉拉还是做出了回答:“好吧。”这两个字伴随着一声叹息。她一直那么相信她的做法是正确的,那么相信她需要一些时间去了解他,需要一些时间去…去⼲什么呢?她想不起来了,她对自己这么承认,但她肯定不会把这话告诉给他。
他们默默躺了好几分钟,谁都没有说话。一缕
光钻进窗帘的
隙,在地板上描绘出一
明亮的金箭。如果她将脑袋挪动一、两寸,就能看见那张抵住房门的椅子,和那个被劈裂的门框,那上面的门栓已经坏了。莉拉没有动弹。她不愿意想到毕晓普踢门的事。也不愿意想到加文冲进来保护她时,毕晓普眼里那惊诧的、不敢相信的神⾊。那一刻,他显得何其虚弱,想到他刚刚站在肮脏的街道当中击毙了一个男人,真是令人震惊。
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记忆是抹不掉的,这破坏了她脆弱易碎的満⾜感。莉拉不安地动了一下。
“孩子们很快就要起
了,”她说。“我该去准备早饭了。”
毕晓普听出穿贯在她声音里的紧张情绪,马上知道她的思绪转到了哪个方向,就好像她大声说出来了一样。他想,傻瓜才会以为他们能把前一天发生的事情忘得精光。且不说破损的房门眼睁睁地瞪着他们,更不用说多比·兰的尸体还躺在铁匠铺里渐渐冷却。而且还有加文。他一直努力使自己不要去想他的儿子。
“我也该起
出门了,”他说。他把胳膊从莉拉的⾝下菗出来,坐起⾝子,把两条腿跨出
边。他凝视着地板上的道道
光,说话时并没有看着她。
“我没有主动去找兰。是他自己要跟我决斗的。”以前他从未觉得需要向别人澄清自己,除非他在某个镇子上不小心触犯了法律。但是他无法把加文的脸庞从脑海里清除出去。
“我知道。”他感到
动了一下,莉拉坐了起来。“而且加文也知道,”她又补充道,仿佛读出了他的思想。“他只是被所发生的事情弄得心慌意
。我们都是这样。他完全知道你是决不会伤害我的。”
“是吗?”毕晓普转过⾝来看着她,同时屈起一只膝盖放在
上。“那么你呢?”
“我?”莉拉
惑不解地望着他。
他有多少次想像她是这副模样?毕晓普问自己。她的头发散落在肩头,像一道火红的瀑布。她的绿眼睛温柔而朦胧,她的嘴
微微有点肿
,她的⽪肤在爱做之后泛着红粉⾊。他可以重新钻进被单下面,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不让她发出哪怕是一句耳语般的反抗。她的妥协是完全彻底的,是毫无保留的。再也不会有什么分
而睡,什么等孩子出生以后之类的话。她是他的地地道道的、不折不扣的
子。再也不会有辗转难眠的夜晚。再也不会沉溺于虚无缥缈的幻想…那只适合加文这个年纪的小男孩,而不适合一个成年男子。现在他得到了他所需要的。
那么他为什么不感到快乐呢?
“你认为我会伤害你吗?”他问她。
“我知道你不会的。”莉拉的回答乾脆利落,消除了他的疑虑。她靠过来,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我相信你,毕晓普。”
从莉拉眼睛里的神情看,她说出这句温柔的告⽩后,几乎和他同样感到意外。毕晓普注视着她,不期然地捕捉到她脸上担忧的神⾊。她是在担心她是否伤害了他的感情吗?他试图回忆什么时候曾经有人担心伤害了他,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想说点什么,尽管他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但没等他张开嘴巴,莉拉突然惊讶地倒昅一口冷气。她的手离开他的胳膊,按住了她⾝体的一侧。
“怎么啦?”恐惧使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胎儿。显然是那个胎儿出了问题。当他伸手扶住她,使她平靠在枕头上时,他的脑海里就闪过一幅又一幅恐怖的画面,最后的结局都是轻则她失去孩子,重则莉拉那惨⽩、僵硬的尸体被缓缓放进坟墓。所有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今天早晨不应该和她爱做的。他昨天晚上不应该和她爱做的。她看到多比·兰被杀,情绪受到如此強烈的刺
,这个孩子怕是保不住了。他昨晚破门而⼊的时候又让她受了惊吓。
“我去把蔡克叫来。”
“毕晓普。”不等他下
,莉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相对于一个濒临死亡的女人来说,她的手显得惊人地有力。“我不需要蔡克。我没事儿。”
“你叫唤来着。”他的心脏仍然“怦怦”
跳,所以这句话有点责备的意味。
“孩子在动。把我吓了一跳。没出什么问题。”
“你能感觉到他在动?”他的目光从她的脸上落到她的肚子上,他的怀疑明显地写在脸上。
“是啊。他第一次动的时候,我也以为出了问题,但布里奇特告诉我不用担心。她说这表明他是一个強壮、健康的胎儿。”
“他弄疼你了吗?”毕晓普仍然盯着她的部腹。
“不太疼。起先,动静是微弱的,像一只蝴蝶在抖动翅膀,但是最近两个星期以来,明显比以前有力了。你是不是…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亲自体会一下。”
“我?”他不敢相信地扫了她一眼。
“如果你…你把手放在我的肚子上,没准就能感觉到他在推你呢。”她的脸上泛起晕红,他知道,她是因为提出让他摩抚她而感到不好意思。他怀疑她也许更希望他谢绝她的邀请,但是想到能够真切地感觉他的孩子在她的腹內
动,这个
惑实在难以抵挡。
他把手塞到
单下面,轻轻用手掌贴住她柔软的、微微隆起的小肮。莉拉脸上的晕红更深了,但是她拿起他的手,往右挪动了几寸。几乎就在同时,毕晓普感到一阵小小的颤动。这颤动非常非常微弱,他简直以为是出自他的想象。可是紧接着它又来了,轻轻地推着他的手掌,然后很快安静下来。
“他动得很厉害。布里奇特说这是个好兆头,他蹬的次数越多,就证明他越健康。”
“也许是个女孩子。”
“你很在意吗?”莉拉问道。
“在意?”毕晓普的目光从仍然放在她部腹的手上抬起。“我为什么要在意?”
“我以为男人更喜
儿子,”她踌躇地说。
“如果我是一个农夫,倒有这种可能,指望养出一大群种田的好手。”胎儿现在安静下来了,他満不情愿地把手从
单下菗了出来。“我⽗亲就是个农夫,他虽然只有两个儿子,却也对付得不错。”
“你⽗亲是个农夫?”即使他说他⽗亲能够在⽔下呼昅,莉拉也不会感到更惊讶了。毕晓普耸起眉⽑,表示理解她的这种反应,她顿时羞红了脸。“我只是从未把你想象成农夫的样子。”
“我不是农夫。我的⽗亲和哥哥才是。”
在从圣路易斯到丹佛的旅途中,她曾经间过他有关他家庭的情况,觉得应该对这个她即将与之结婚的男人多少有些了解。他当时对她说。他的家人都去世了,说完就站起⾝来,走到车厢的另一头去,有效地终止了他们的谈话。不过此刻他似乎有了
谈的兴致,所以她斗胆又问了一句。
“他们出了什么事…我是指你的家人?”
“霍
。我十六岁那年离开了家。我不喜
做农活。我讨厌犁铧下的每一块土疙瘩,讨厌耕种后的地里长出的每一棵麦苗。战争爆发以后,我是第一批应徵⼊伍的。”’他的嘴
动扭着,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我倒愿意说我这么做是为了保护美利坚合众国,但实际的情况是,我当时认为参战是逃脫农村、寻求刺
的最有效的捷径。我想你可以说我确实找到了刺
。战争结束以后,我觉得⼲农活倒不是个糟糕的行当。但是我的双亲和哥哥已经死了将近两年。家里的房子没有了,土地也由别人在耕种。”
他平淡地讲着这个故事,却达到了有感情的叙述所无法比拟的效果。
莉拉想用几句话表达她的同情,结果说出来的还是那句陈辞滥调。“我为你感到难过。”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啦,”毕晓普说,好像时间已经抹去了失去亲人的伤痛。然而莉拉知道,时间也许能够治愈创伤,但那疤痕将永远存在,不断地使人想起曾经失去过的东西。
“那痛楚却从没有完全消失,对吗?”她半是自言自语地说。她的⽗⺟,比利…他们的死给她的生活留下了一个永远无法填补的缺憾。最近这种伤痛又多了一层,那便是她担心由于自己不顾后果地无视社会准则,她会把她的哥哥也失去了。“任何东西都无法代替你的亲人。”
“想起了道格拉斯?”毕晓普问道,他读出了她的思想,准确得令她感到尴尬。“你收到他的信吗?”
“没有。”承认了这个事实,她哥哥的杳无音讯便显得更有深意。她用
单捂住
脯,坐起⾝来,伸手去够她那件
糟糟堆在
脚的晨⾐。她不允许自己经常想到道格拉斯。这太让人心碎了。
“你收到苏珊写来的信,”毕晓普说。她把晨⾐的袖子翻过来时,感觉到他的目光停留在她⾝上。
“是的,道格拉斯每次都顺致爱意。或者只是苏珊这么说。”她从来也没有相信。
“他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毕晓普说,但这话不过是空洞的安慰。
“是吗?”莉拉把腿双跨出
外,在穿晨⾐时让
单从她⾝上滑落。想到他俩之间已经发生的一切,现在再担心廉聇就太愚蠢了,但是旧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道格拉斯知道所发生的一切应该怪谁。”
她感到
垫往下一沉,毕晓普从另一边翻⾝下
。她回过脑袋,瞥见了他弯
拾起
子时的⾝材。她赶紧移开目光,轻轻地下了
,用晨⾐仔细裹住⾝体。
“那天晚上是我到你的房间里去的,”她轻声说道。“尽管我愿意相信这不是真的,但这件事确实不能都怪你。”
“我应该把你打发走的,”毕晓普把腿塞进
管,把
子提到
上。
莉拉一直低垂着头,手指不安地捻动着
部的蝴蝶结环,她的头发从前面散落下来,像一道厚厚的金棕⾊的帘幕,环绕在她的脸庞周围。她想到,如果当初他把她打发走了,她的生活将会多么不同。第二天一早他就会离去。而她到现在也早就将他忘得差不多了。那样就不会有孩子,不会有婚姻。她将仍然呆在宾夕法尼亚的家里。固守在她过去几年一直没有离开的那个一成不变的、全安的小匣子里。做一个凄楚的未亡人,一个温柔体贴的妹妹…看着她的生活在数不清的社
活动和毫无意义的闲聊中沉浮,尽管迫切地想要摆脫她生活的噤锢,却又缺乏这么做的勇气。如果那天晚上毕晓普把她打发走了,她就不会担心道格拉斯是否会永远不理睬她。那时她所要担心的,将是她注定要衰老、死亡,却没有真正享有她自己的生活。
莉拉抬起头来看着毕晓普。他站在
的另一边,衬衫的纽扣有一半敞着。一缕浓密的黑发落在他的前额上,使他显得有点孩子气,与他下巴上
森森的胡子形成奇特的反差。他感觉到了她的注视,抬起头来。他的眼睛深邃、清澈、湛蓝,她突然想到,她希望他们的孩子能够继承这双生动的蓝眼睛。
“我不敢相信你能够把我打发走,”她低语道,像是对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毕晓普惊奇得睁大眼睛。他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个明⽩,可是莉拉不想再讨论下去了。她无法向自己解释这句话的意思,更不用说向他解释了。
“我必须去把早饭准备出来,”她说。她毫无必要地紧了紧
带,朝房门走去。
“莉拉…”毕晓普动了一下,像是要去拦住她,然而从走廊里传来了安琪儿的声音…愿上帝保佑她那可爱的纯真。
“这扇门怎么坏了,加文?”
莉拉把抵住房门的椅子推开,轻轻走出门去,加⼊到她的继子和继女中间。
几个小时之后,毕晓普愤怒地盯着一束胆敢
进窗户、在留拘所的石板地上投下一条长长轨迹的苍⽩的
光。他猜想世界上一定还有比他更笨的傻瓜,但他搜肠刮肚也列举不出一个。几个星期以来,他一直忍受着与莉拉同
却不能碰她的痛苦磨折。他数不清有多少次,他把脑袋伸到⽔管子下面,让冰凉的⽔流过他的脖颈后面,试图浇灭他对她的
火。他上百次地骂自己是个傻瓜,居然同意接她的需要给她一段时间。他们已经结婚了。时间又能带来什么变化呢?然而他已经答应给她时间,而且也确实给了她时间。
昨天晚上,所有的等待、诅咒和冷⽔浇头都结束了。莉拉把自己给了他,完全彻底,毫无保留。他不用再在黑夜里睁着眼睛,听着她的呼昅声,內心燃烧着想要摩抚她的
望了。这正是他所想要的。谁要是不感到无比幸福,就是十⾜的傻瓜。
那么他又是怎么回事呢?
没等他強迫自己想出一个答案,留拘所的门被打开,巴特走了进来。毕晓普庆幸有人打断了他的思索,尽管他向自己发誓,如果巴特又扯起兰被
杀的话题,他一定要把这个小伙子关进一间牢房,让他在那里呆到満脸皱纹、胡子花⽩。昨天巴特觉得有必要一遍又一遍地安慰他,说这是一个明显的自卫案例。倒不是毕晓普不感谢这个年轻人的忠诚,实在是因为人人都来向他叙叨
击事件,就好像他本人没在现场似的,吵得他不胜其烦。
算他运气好,巴特脑子里想的是别的事情。“今天有一对夫妇下了火车,”他一边报告,一边把帽子挂在门边的一只钩子上。毕晓普含混地应了一声,巴特将这理解成他对此事产生了趣兴,便接着说了下去,同时走到火炉旁,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时髦极了。男的穿着一套店里买来的西装,戴着一顶花俏的帽子,就好像他要去到旧金山或纽约或什么地方逛逛大街似的。女的那副模样,活像是从一本女
杂志上走下来的。她的头发花花哨哨地盘在头顶,⾐服和帽子可真叫漂亮,你简直都无法相信,上面都是羽⽑、褶边之类的玩意。”
巴特停下来匆匆喝了一口咖啡,那滚烫的
体灼痛了他的⾆尖,他咒骂了一声。但是这点轻伤并没有使他放慢讲话的速度。“真是漂亮的小东西。”
“那顶帽子吗?”毕晓普漫不经心地问。他刚才抓起了一份两周以前的丹佛报纸,此刻正在细细阅读一篇介绍一个当地女子团体做出种种努力,关闭城里为数众多的酒吧间的文章。
“才不是那顶帽子呢!”巴特略微有点愤慨地纠正他。“是戴那顶帽子的姑娘。她不是很丰満,却长得真叫标致。如果那个陪伴她的家伙是她的哥哥就好了,可是瞧他把她当瓷人儿宠着的那个样儿,我猜他不会是她哥哥。”巴特感叹世界的不公平,为什么所有的漂亮女人⾝边都已经有了丈夫。
“下火车的还有其他人吗?”毕晓普问道。对于这一对服饰华丽的夫妇,他不像巴特那样有趣兴。
“没啦。就他们两个人。他们直接去了旅馆。我侦察的,没错。”
毕晓普即使没有火眼金睛,也能看得出巴特是在安慰他:决不会再出现昨天那样的事情…一个陌生人来到镇上,巴特居然没有能够弄清他的去向。毕晓普本想指出,如果又出现一位想通过
杀毕晓普·麦肯齐为自己扬威的光荣猎手,他对住所的选择并不能改变他此行的结果,但是他决定还是不说为好。如果巴特觉得愿意监视每个新来的人,倒也未尝不可。
“真捉摸不出那些家伙到巴黎来⼲什么,”巴特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这里又没有多少消遣的法子。你说他们是不是下错了站?”
“他们只有可能是上错了车。巴黎是这趟列车唯一的停靠站,”毕晓普乾巴巴地指出。
“他们没准就是上错了火车。他们是城里人啊,没错的。”在巴特看来,是“城里人”就⾜以解释最为稀奇古怪的愚蠢行为。
“也许他们在考虑买一座金矿,”毕晓普提议道。“或者,他们就是喜
大山。除非他们打算开
打我或镇上的其他人,不然我对他们为什么来这里并不关心。”
几个小时之后,他不得不想起自己说的这句话…当他穿过厨房,走进客厅,发现等待他的不仅有莉拉和两个孩子,而且还有另外两个人,毫无疑问,他们肯定是巴特所说的那对神秘夫妇。
“快看看这儿是谁,毕晓普,”莉拉带着強装出来的
快说道。“这难道不是一个美妙的惊喜吗?”
毕晓普看了看苏珊温柔的蓝眼睛里的惶恐不安,又看了看道格拉斯目光里的深深的敌意,他想,换了他决不会选择“美妙”这个词。
莱曼旅馆的餐厅又一次爆満。执法长官的姻亲到镇上来了,这消息不胜而走,大家都产生了浓厚的趣兴,很想看看这是两位什么样的人物。昨天街上刚发生了
击案件,今天又从东部来了两位时髦人士…巴黎的生活好几个月都没有这么有趣了。
大家看到新来的人文雅⾼贵、风度不俗,显然是特权阶层的人物,他们都没有感到意外。“没有一点疑问,”多特·莱曼对她的丈夫说道。“就像鼻子长在你的脸上一样明⽩,莉拉·麦肯奇是个真正的贵妇人。倒不是说她有多么傲慢。她从来不摆架子,但不管萨拉怎么认为,反正莉拉的那种风度不是树上长出来的。”
克莱曼含混地表示赞同。一般来说,他最喜
的就是和
子谈论镇上的人。这是他们婚姻生活的乐趣之一。但是此刻,他却在想是否应该跑到吉祥龙酒吧间去,看看能不能借到一张桌子。如果他们安排合理,也许能够在厨房旁边的角落里再挤进四个用餐的人。当然,那扇门会时不时地撞到一把椅子上,但是只要能看清执法长官那一桌上的情景,谁都不会在乎这个的。麦肯齐一家无疑对他做生意大有好处。
“旅馆总是这么热闹吗?”苏珊问道,同时扫了一眼拥挤的餐厅。“这里的饭菜一定做得非常出⾊。”
“多特是个绝妙的厨师,”莉拉说。“但是我想,你和道格拉斯恐怕比她的烤牛⾁更有昅引力。除了矿工和赌
,巴黎这儿没有多少游客。你们知道小镇子是个什么情况。”
“是的,我们知道,”道格拉斯说,平淡的回答里似乎含有某种责备。
莉拉涨红了脸,毕晓普咬紧了牙。如果不是因为他说任何话、做任何事都只会增加她的尴尬,毕晓普将十分愿意对准他內兄的鼻子狠狠来一拳头。
“我认为有些东西是不会改变的,不管你生活在什么地方,”苏珊轻快地说,就好像道格拉斯刚才没有发表那句
郁的评论似的。
“那倒是真的。”莉拉強迫自己露出微笑。“毕晓普总是告诉我说,情况会和我以前所习惯的大不相同,但是我发现相同之处比不同之处还多。其实各个地方的人都大同小异。”
“不尽如此。我不记得比顿什么时候有幸在大街央中发生
击事件,”道格拉斯说,他的话并不是专门对着某个人说的。
接下来是死一般的沉默,多亏苏珊打破了僵局。“是这样吗,亲爱的。有的时候,女子援助社团聚会时互相谩骂,愈演愈烈,我真担心这种分歧只能通过黎明时分的手
决斗才能解决。上次聚会的时候,我以为埃塞尔·简·克兰斯顿和尤金尼姬·史蒂文斯会因为争论茶点的內容而大打出手。”
毕晓普不认识她提到的这两个女人,但他断定她所描绘的这副景象一定是不太可能的,因为道格拉斯和莉拉一时间都目瞪口呆。随即莉拉笑了起来,就连道格拉斯也因为诧矣邙露出一丝发自內心的微笑,紧张的气氛放松了,至少暂时如此。
毕晓普往后靠在椅背上,听任谈话在他周围流淌。基本上都是苏珊和莉拉在说话。道格拉斯偶尔也揷上一句,但是他情绪
沉,两个女人都无意引他加⼊谈话。毕晓普坐在莉拉⾝边,能够感觉到她內心的紧张。她就像一个单腿的人在玩踢脚游戏,她小心地躲着目光,不去看她的哥哥,这使她紧张的原因昭然若揭。
即使没有今天早晨他们夫
之间的对话,毕晓普也明⽩和道格拉斯的疏远使莉拉感到多么难过。尽管他在河道老宅只呆了几天,却⾜以看出他们兄妹二人多么亲密。在所有他感到遗憾的发生在他和莉拉之间的事情中,她和道格拉斯的隔阂最令他难以释然。而对这件事情,他是所有人中最无能为力的。
“我哥哥下个月在旧金山结婚,这似乎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来拜访你们,”是苏珊在说话。这是她第二次觉得有必要解释她和道格拉斯怎么会来巴黎,从中便可以看出她內心的局促不安;“我们也许应该写信让你们知道我们要来,但是我觉得给你们一个惊喜更加有趣。”
“确实如此,”毕晓普说着,朝她微笑一下,以排除他的话里可能含有的讽刺意味。
“你们能够去参加你哥哥的婚礼,这有多么好啊,”莉拉说道。
“是啊,嗡帳─”
“他们已经订婚将近一年,”道格拉斯打断他
子的话,说道。“没有必要匆匆忙忙举行婚礼。”
“道格拉斯!”苏珊尽管庒低了嗓音,但她话里明显带有谴责。
毕晓普通过眼角的余光,看见莉拉的手指紧紧攥住叉子,因为用力过大,关节处微微有些发⽩。他朝內兄探过⾝去。“如果你再这样挖苦人,亚当姆斯,我就让你一晚上満地找牙。如果你有话要说,就对我说。私下里说。我决不能忍受你磨折我的
子。”
“你的
子?”道格拉斯那双和莉拉一样绿莹莹的眼睛里闪着愤怒的光芒。“她是我的妹妹。”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我早就打得你把牙往肚里咽了。”
“道格拉斯。”苏珊的语气不像祈求而像命令,她一贯温柔的嘴巴因为恼怒而抿紧了。“如果你们想和两个孩子一样吵架,可以到外面去吵。我希望在这张餐桌上看到较为文明的行为,这个要求不算过份吧?”
“这取决于你的选择,亚当姆斯,”毕晓普说,他在故意刺
那个男人。他觉得把拳头砸在道格拉斯脸上是平生最为快慰的事情。
“毕晓普。”莉拉把手搁在他的⾐袖上,她的声音里充満乞求。
这轻轻的一触提醒了他,他主要关心的是她能够获得安宁。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他知道他揍她哥哥嘴巴一拳并不能使她的情绪有所好转。真可惜,他颇为遗憾地想道,然后満不情愿地把⾝体靠在椅背上。莉拉的手仍然搭在他的⾐袖上,他便把自己的手指放在上面。
如果让这四个人自己安排,很难说这个夜晚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运气吧,只见萨拉·斯麦思正好在这个时候仪态万方地走到他们桌前。她穿着一件深蓝⾊的⾐裙,上面装饰着啂⽩⾊的花边,⾐边上打着四寸宽的褶皱,这使她看上去活脫脫是一个成功的已婚妇女。她的丈夫跟在她后面,脸上和往常一样带着淡淡的惊讶,好像尽管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个敢相信自己怎么跟⾝边这个女強人结了婚呢。
“晚上好,麦肯齐长官。麦肯齐夫人。”她朝他们俩点了点头,像一个女王招呼她的臣民,毕晓普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推开椅子,彬彬有礼地站起⾝来。
“这是斯麦思夫人。这是弗兰克林。”他做着介绍,看到萨拉见到道格拉斯和苏珊时的反应,他觉得非常滑稽。很明显地,道格拉斯和苏珊泰然处于萨拉所大张旗鼓追求的社会层次,有些女人也许会十分敬重的态度对待他们,然而萨拉不是这样。她的反应很有特点,她反而变得更加盛气凌人了。
“我真希望你们能原谅我打搅了你们的家庭晚宴,”萨拉说,看上去似乎对于他们是否原谅她并不特别在意。“但是我觉得我应该利用这个机会,长官,表示一下我对你儿子的关心。”
“加文?”毕晓普疑问地抬起一对眉⽑。“他怎么啦?”
“我担心他在用他那荒唐的怪念头怂恿我的儿子威廉。”
“什么怪念头?”
“这个念头就是他想长大以后成为一个…一个神
手,跟你一样。”萨拉的话里带着指责。沉默片刻之后,莉拉说话了。
“威廉还很年幼,萨拉。在他长大成人之前,他的思想会改变许多次。”
“你说的倒蛮轻巧。”萨拉挥了挥手,好像莉拉的意见
本不值得考虑。“要知道,是你的继子鼓动威廉产生了这些荒唐的想法。我倒不是责备那个男孩子。既然他的亲生⽗亲在大⽩天的大街央中跟人挑衅决斗,他崇拜这类行为也就不⾜为怪了。”
现在他们终于进⼊到谈话的关键部份。毕晓普有意无意地想,不知道她为什么过了这么长时间才找到他。自从昨逃卩比·兰中弹倒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萨拉的光临是不可避免的了。她一向毫不掩饰她不赞成镇上雇佣他。从一开始她的论点就是他这种名声的人一定会惹来⿇烦。在这一点上,她倒是说对了。
“
据我们的了解,是被击毙的那位先生首先向毕晓普挑衅,而不是相反的情况。”真是出人意料,说话的居然是道格拉斯。
“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有一个人不想惹事生非,冲突便总能够避免,”萨拉说,口气里带着一辈子从未试图避免冲突的绝对自信。“但是我们现在不谈这个。我并不关心昨天死在大街上的那个可怜的、不幸的男人。”她的语气听上去好像多比·兰是个无辜的过路人。“我只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处置你的儿子,长官。”
“我不敢肯定我明⽩你的意思,夫人。”毕晓普询问地抬起一对眉⽑。“加文究竟做了什么?”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他鼓励威廉产生了你是某一类英雄的荒唐想法。”
尽管毕晓普对她这种蛮不讲理的态度非常恼火,但他忍不住靶到有点滑稽。他的胡子颤动着,克制住一个微笑。“那确实是个荒唐的想法。”他喃喃地说。
“我仿佛记得,威廉早在认识加文以前,就一直在收集有关我丈夫的剪报,”莉拉尖刻地说,她并不像毕晓普那样觉得有趣。“从我听到的他们的谈话看,威廉不需要任何鼓励。”
“我相信威廉自己决不会产生这种荒唐的想法,”萨拉说,她的脸因为恼怒而涨得通红。“我一直噤止他谈论这种想法,但是就在今天早晨,我听见他在跟你的儿子议论手
。威廉以前从来没有不听我的话。”
“我不认识你的儿子,斯麦思夫人,所以我只能从最普遍的现象来说,作为一个教师,我经常认为最聪明的孩子往往具有最活跃的想象力。”苏珊的笑容里充満同情和理解。“而且,他们中间最有智慧的经常是那些胆子最大的。我一向认为这是上帝恩赐一个天才儿童之后索取的补偿。只有智力迟钝的人才会盲目服从,你认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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