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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千里之外,辽远苍茫传说中的国度…

 他们在绝顶之上举行神谕法会。风大如吼,堆积如山的檀木与柏枝烧起来了,把阵阵的浓烟送上天宇,好象在向上苍求告。

 众人出了降神者…这降神者是位高僧,穿著一袭华丽得惊人的锦缎大袍,全身缀满了珠翠,前佩一面镶银的宝镜,在太阳下迸出奇的光芒。

 一时间钟鼓铙钹,巨大的蟒号,数十支唢吶一起鸣响了起来,喇嘛以低沉的喉音开始诵经,降神者高唱咒语。赫定喇嘛率众恭立在一旁,然而他掩不住脸上的焦急之…两个月来,他们不断地举行法会,占卜观星降神,希望求得活佛转世的异象。

 “佛爷没有转世,他的魂魄尚在人间。”

 每一次所求得的结果总是如此,那么他的魂魄究竟在人间的何处?没有一位法师说得出来,上苍始终没有垂示。

 降神者突然发出呻,浑身开始剧颤,满地打起滚来,四五个大汉上前都架不住他。赫定喇嘛站立不安的问:“他说了什么?他说了什么没有?”

 降神者除了含糊的哦,什么都没说。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起了变化…身体像水似的干缩,脸皮塌陷下去,形同一具活骷髅,那副景象,即使是主持过无数次神谕法会的赫定喇嘛见了,也都要为之心惊跳。

 降神者终于耗尽体力,倒而下去。赫定喇嘛向前跨一步,以着急的眼神询问左右诸人。

 所有人都默默摇头。

 又是一无所获。赫定喇嘛的脸色变得无比的霾,怏怏地转身走下萧飒的碎石坡。

 他正待上马,忽听见喇嘛狂喊,然后一名僧人冲下碎石坡奔来禀告:“降神者说话了,降神者说话了!”

 “快说…他指示了什么?”赫定喇嘛喝问。

 那僧人却噤了噤,嗫嚅道:“他说…他说甘珠国老圆寂了。”

 赫定喇嘛吃了一惊,今晨他率众出宫的时候,甘珠国老还好好的。自德机出事,国老纵使心情悲痛,身子也还算硬朗!怎么会突然就…

 “快快回宫!”赫定令下,大批人马随即飞驰下山。

 十万珠宫阙一重过了又一重,喇嘛的红衣也是一重重的在风中翻飞,赫定一行人赶到甘珠国老的厢房时,早已得上气不接下气。

 柄老以莲座之姿趺坐在彩的锦垫上,合目而了无气息,却不改其尊严法相。众人就要跪倒哭嚎,赫定却沉声道:“慢着…”他细细端详国老神气,然后吁出一口气。“国老不是圆寂,是入定了,万不要惊动他。”

 他忽然发现国老身边有一副摆置…一把金铸的金刚杵,他认出那是德机自小使用的法器,另有一只海贝置于其旁。

 就在众人纳闷的当儿,两把金刚杵突然自己转动起来,绕了几圈子面对东北向而复静止。赫定凝神望了许久,深自思量。

 “德机的法器…东北方…近在海边。”

 他蓦然面色大开…寻找小活佛的方向已经显现了。

 “曼儿,曼儿,”灵龙轻声喊着,不得不把昏睡中的女孩叫醒,时候不早了,他的行动要快。“乖女孩,快起来,我们要走了。”

 曼儿迷糊糊睁开眼睛,像个孩子伸手就去搂灵龙,灵龙顺势把她抱起来,一张薄毯裹在她身上,仓卒往外走。

 “我们要到哪儿?”柔弱的病人趴在他肩头上问。

 “我送你去看病,另外找个地方待…这里不能待了。”

 “他们…他们追来了吗?”曼儿着,惊慌起来。

 灵龙蹙眉,心里彷佛被击中了一下…为什么曼儿这句话使他觉得,他们另外还有更大的敌人存在?他抚着她的背,把脸凑在她粉白颊上说:“不,不是的,没有人发现我们,你不要担心。”灵龙匆忙把曼儿抱进他雇来的车子里,打发司机上路。

 他不准备把朵丽丝的要胁告诉曼儿,他不要曼儿知道这种事,然而多亏了朵丽丝的要胁,得他找路子,否则他们会继续处在她的控制下,他不得不屈服于她的胁迫…那绝对没有尊严,而没有尊严绝对是他无法承受的一件事。

 出租车在黄昏的大街冲锋陷阵,灵龙觉得晕眩,打从那颗黑珠子离开他的颈项,他就开始原因不明的感到一阵阵的不适,他把下巴搁在曼儿的头上,极力做深呼吸。

 他自己也没有想到那颗黑珠子值得那些钱,倘不是走地下易,恐怕它能变换的价值就更可观。黑市那小蚌子老板瞧着那颗黑珠子像在瞧所罗门王的稀世珍宝,但是他把一叠钞票在方几上,狡猾地说:“我只能出这个价钱。”越是走投无路的对象,他榨得越多,他靠这发财。

 不过人有了钱,路也开阔了,灵龙用一笔小费打听到一个地下医生,因案被迫退休,现在虽然非法行医,医术还是可相信的。

 这医师住在七弯八拐的巷弄里,他在后门拉开一条,催促道:“快进来,快进来。”病家进来后,马上把门关上。他生了一张义愤填膺的赤红大脸,像那种会在半夜冒死为革命人疗伤的仁人义士。

 他详问曼儿病情,用他简陋的诊所里所能有的设备为她略检查,然后出门半个钟头,回来时把一大包藥到灵龙手上。

 “她的心脏很弱,这些藥可以让她支持一阵子,能够的话,还是送大医院去吧。”

 他会,他会,灵龙心里狂喊,他会设法尽快把事情弄清楚,送曼儿就医,他不会,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曼儿死掉!

 不过他还是在地下医生住处的附近找了家小旅店,便于随时和这医师联络。这小旅店小得不起眼,木造的旧楼,只有两层,好在称得上整洁幽静,他们宿楼上的边房,从窗口看得见玉佛寺的飞檐。

 灵龙差柜台替他们从外面叫了牛粥和小菜进来。他在楼梯口找到打扫房间的小妹,和曼儿年纪相仿的一个女孩,圆脸上带着笑容。

 他委托这女孩置办一些日常用品,她欣然答应。他又喊住她,略有点犹豫地说:我还想麻烦你到女装店买件外最和睡衣,比你穿的尺寸再小一号,嗯…拣素净点的颜色。”

 曼儿的雅致清秀宜素净之

 女孩却有些迟疑。“就不知道我挑的东西合不合你的意。”

 灵龙拿一双微微的蓝眸看着她。“我会喜欢的。”

 女孩脸红了,点头去了。

 喝了粥,服了藥,曼儿倚在枕上歇息…说也奇怪,住进这小旅店之后,她不知是否感到心安的缘故,精神竟像好转了起来,此刻斜靠在那儿,小脸楚楚,一副清灵秀静的模样儿,真教人打从心眼爱惜起来。

 灵龙拧了一条巾要给她擦擦手脚,忽听见叩门声,两人都吓了一跳,有点惊魂,灵龙轻按曼儿的肩膀一下,要她心安,然后到门边问人。

 “是我哪,先生,给您买了东西回来。”外头传来清脆愉快的声音。

 灵龙回头对曼儿一笑,开了门出去。那女孩果然能干,买回来的东西面面俱到,一件粉青小外套和一袭洒紫花的白睡衣,整整齐齐折在袋子里。

 灵龙或许忘了过去他把别人对待他的心意视为理所当然,然而现在他诚诚恳恳地感谢道:“我就知道我能够信赖你。”

 女孩红着圆脸,心底感到十分快乐…不是因为这好看的年轻人给的酬劳,而是出自于他衷心的称赞和谢意。

 “你为我买衣服?”曼儿先是惊喜,然后侧了头有些紧张地问:“你哪来的钱?”

 “我身上有点值钱的东西。”灵龙答道,把那件睡衣抖开来。“喜欢吗?”

 曼儿点头,轻咬着,含住浅浅的笑意…灵龙觉得心头有阵热淌过,她那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他要帮她下身上那件脏了的睡衣,换上新的那一件时,她却害羞起来,闪躲着不从。灵龙抓住她,用身体着她…又不太敢放重量,用手肘半撑着身子。

 他低头看她,波动的头发落在眉上,脸色严肃,眼底却蕴着笑。“我保证不占你便宜。”

 曼儿坐在上,定要背对他才肯,她一头柔柔黑黑的头发全数扫向一肩,半偏出粉红秀美的脸颊。脏睡衣卸了下来,她轻打了个寒颤,灵龙柔声问:“冷吗?”

 他却没有马上为她披上睡衣,她那纤巧的肩,秀直的背,一身雪白的肌肤像精致的瓷,他忍不住…忍不住低头用嘴去轻轻贴在她的肌肤上。

 “灵龙…”曼儿颤了颤,小声道。

 “对不起,”他轻叹。“对不起,我…”

 她却伸手到后面,把灵龙的手悄悄牵到前,灵龙在她身后跨坐下来,双臂将她娇小的身子圈抱住,他把脸埋入她小小的颈窝,依然是情不自,吻她的耳,吻她颈上隐微可见的青青的筋脉。

 他口鼻的热气呵在曼儿发鬓间,她有点轻,把他修长漂亮的手按住自己柔软的脯上…一个男人的手不起如此的试验,它很快不听主人的指挥,在那片柔美起伏的少女丘陵上游移徘徊,享受它自己的快乐。

 灵龙确信此刻他的心跳比曼儿出问题的心脏还要紊乱!但是他的手已成了主宰,他被它控制,而且是心甘情愿的。他‮摩抚‬到一些细细的路线,恍惚想着:那一定是她动开心手术时留下的疤痕。他手的动作越发显出轻怜意了,他捧住那盈盈一握的半圆,指尖在那蓓蕾上画圆圈。

 曼儿娇颤起来,自己转了身深偎在他的臂弯,然而昂起脸来看他,用一种很女人味的嗓音喊他的名字。

 灵龙呻了。他或许受得住刀割,受得住火灼,但是他完全没有能力抵挡曼儿这种纯真中的娇媚…她是一个太奇特的小女人了,总是用一个眼神,一个声音便把他整个人打败。

 栅门打开了,灵龙体内的野马奔出来…他把曼儿倒在上,手臂束住她小小的身,吻她满脸,像雨点一样。他甚至咬她的双,把舌尖探入她口中,不知吻她有多久。然后他听见她在低,霍然一惊,把嘴移开。

 曼儿的头发散在枕上,小脸通红,张着嘴在息。

 “我的天…我到底在做什么?”灵龙震惊道。“告诉我,曼儿,你爸爸是不是会在身上带把的那种人?”

 “他如果向你开,我会阻止他。”她着向他保证。

 灵龙再度呻,赶忙把曼儿的新睡衣抄过来,帮她穿上…从头至尾闭住眼睛。

 他命令她睡觉,自己则决定离她远一点,就像他是瘟神,但是不想伤生。然而他一站立起来,忽就感到昏眩“咚”地倒坐回去。

 “灵龙!”曼儿马上拉住他的手喊。“你怎么了?”

 他摇头,勉强对她一笑。那种不适的感觉愈来愈强烈了,他自己也无法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一切从黑珠离身后开始,彷佛那颗黑珠是他的护身符,没有它是不行的。

 曼儿坚持要他躺上,她摸索他青苍的脸庞问道:“灵龙,你不会是太劳累了吧?”

 他把她的手一握。“相信我,小可爱,我什么都还没做呢。”

 然而灵龙委实有种虚弱感。经过接连几的绷张,他和曼儿都需要好好的休息。两人依偎在这挂着花窗帘的客栈小房间里,街上纵有些嘈杂,也像隔了远远的,远远的…

 灵龙沉沉睡了过去。

 鲜红的衣袂,鲜红的血…

 天旋地转,他直往下沉,沉入那无穷无尽的绝地,他逃不了,逃不了,那种洪荒般的寒凉一阵阵袭来,他感到好冷,好冷,好冷…

 “灵龙,哦,灵龙。”一个温柔的声音呢喃着,一双手臂使劲地抱着他。

 即使灵龙在梦魇的里,也感受得到这股护卫的力量,他贴近它,需要它。

 曼儿在他耳边道:“你作噩梦了,灵龙。”清凉的小手拂去他满头的冷汗,在他背心上下‮摩抚‬,想要镇他阵阵的寒栗。

 灵龙呻着把她抱住了,恐惧地对她说:“我以为我失去你了,”他在幽暗中寻找她的。“曼儿,不准死,不要死…不要丢下我!”

 “我不会,我不会,我不会…”

 她吻他,急切但充满柔情。他的身子好冰冷,像他躺在铜上那当时一样,她紧挨住他,一心一意要使恢复暖和。儿厮磨着,躯体厮磨着,渐渐觉得不够,渐渐觉得需要更多。

 曼儿的睡衣褪下来了,她娇柔的躯体所迸发出来的热情,正是灵龙所渴望的,需索的…他一生所欠缺的,全在这小女人身上得到填补,她是他的天使,有了她,无论他有什么过去与罪业,他都有了解救。

 他让她把他包围,在她的身体里,她的生命里;他让她把他带到愉的极境,忘了恐惧和寒冷。

 “对不起,对不起,曼儿…”他息道,愧疚地,快乐地。

 “不要说对不起,”她拥紧他。“我爱你。”

 她的爱使他的灵魂得到平静。

 灵龙再度睡着后,曼儿把他的头抱在前,却睁眼直直望着幽暗,好象在幽暗中看见了什么…她悄悄吐出连自己也不了解的一句话:“他们来了,他们从千里之外来了。”

 他们来了,在隐密之处。

 再繁华的地区,都有其隐密之处,而隐密并不代表宁静,由于往往有更大的活动在那里潜伏。

 一条人影匆匆穿过夜,进入一间偌大但刻意把光源低的屋子,屋四壁张着黑色窗帷,飞了青龙和符咒在上面。屋里簇簇站了一群人…他们才刚赶到此地,个个身着红色法衣,出一条胳膊,另有个人坐在方桌旁边,却是一袭绛紫长袍,他望着来人,目光如鹰,更显出一股肃杀的威仪。

 “圣珠出现了。”来人低眉垂目禀告道。

 “拿回来没有?”桌边之人问。

 “已经派过人去赎,但是珠宝铺子的老板执意不肯手。”

 赫定喇嘛扬眉。“你们没告诉他圣珠非凡人之物,他是无法久为私藏的吗?”

 “说了,但是他不相信圣珠认主,能够自动回归主人身边。”

 赫定沉一会子,然后手一挥道:“也罢…横竖早晚圣珠自会寻找主人,我们不必这个心。”他紧接着又问:“这变卖圣珠之人?”

 “是个年轻人,携了一名生病的少女在逃亡,曾经到密医那儿就医过,我们已追查出他的下落。”

 “在什么地方?”

 “玉佛寺后面的一家小旅店。”

 赫定凝眉说道:“圣珠不跟无因无缘之人,这年轻人必和佛爷有极大的牵系在,要找佛爷魂魄,必得找到此人…”他赫然起身。“我们走!”

 天将明而未明的时分,最是冷冽,空气里彷佛带了霜,一呼吸,把霜都入鼻腔里,冻住了膛。

 房门上叩叩叩敲个不停,寒天的凌晨听来,不是敲门的人也觉得手关节疼痛了起来。

 “先生,开门哪,先生!”一个女孩子在喊着。

 灵龙惊醒过来。曼儿抱着他“咿唔”出声,他起了,步履蹒跚地去开门。

 那圆脸女孩绞着手站在门外。“公安在楼下,说是来缉人的,要找年轻的一男一女…”

 话未听完,灵龙就旋过身去,喊着曼儿。曼儿心慌意上爬起来,披了粉青的外套。旅店女侍好比侦探片里救人的女配角那么机伶,领着人偷偷下后楼梯,从厨房把两人送出去。

 灵龙临走握一下那女孩的手,都来不及言谢…然而那匆匆一握,已够她一辈子回味了。

 雾蒙蒙,空的大街,落荒而逃的人站在那当中,格外感到一种带着苦楚的惘。曼儿很害怕,灵龙把她拉过来,她清冷的小脸在他手心里发颤。

 他的喉咙很紧,然而他发誓道:“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曼儿的眼泪纷纷掉下来。“我担心的是他们伤害你。”

 她有不祥的预感,一股强大的心灵感应好象浮雕一样,渐渐要现形,要让她明白…究竟明白什么?她不知道,只感到凄凄惶惶的恐惧极了。

 就连灵龙也觉得灾祸感人而来,彷佛与他过去有牵连的那些梦魇,都要变做真实,来到眼前。他潜意识里一直是浑浑噩噩的,有部分的记忆似乎逐渐的清晰起来…

 “他们来了。”曼儿在灵龙怀里下意识的呢喃。

 “我知道。”灵龙把她拥着,茫然应道。

 他们并不明了自己在说什么。

 “人在那儿…”

 突地听到这一声喊,灵龙也不回头,也不查辨,带着曼儿跑…但是灵龙这时候比昨晚是更加的虚弱,力气不知从他身上的哪一处缺口,一点一滴的出去,一路反让曼儿过来扶他,她成了勇敢的小女人,忘了自身的病痛。

 他们在黎明的大雾里跑跑跌跌,依稀听到钟声,好象在近处,又好象远从几千里地传来。有两股势力,灵龙突然这么感觉到,有两股势力在追逐他们,像这钟声…一股在近处,一股来自千里之外。

 蒙中奔入橙黄的墙门,撞在红栏干上,灵龙气咻咻问:“这是哪里?”

 曼儿左右看着,道:“是玉佛寺。”

 冷寂寂的殿堂,一个人也没有。天快亮了,该有早课的僧人,该有洒扫的人工…才这么一想,忽然就见月门口出现绰绰的人影。

 “快走。”灵龙当做是追兵,拉着曼儿急道。

 曼儿蹒跚了几步,说:“不要紧…是庙里的和尚。”

 灵龙一口气还没透过来,陡然打起冷颤。雾里和尚们的形影鲜得奇怪,衣袍在风中飘,来势汹汹的一片红,那不知和尚的海青,那是…那是…

 喇嘛的红衣。

 “喇嘛!”灵龙失声道,开始倒退。“他们是喇嘛…不是和尚!”

 “灵龙!”曼儿见他惊骇,也跟着叫。

 他抓住曼儿飞也似的翻身,才跑了几步就煞住了…红衣喇嘛从四面来,整座石庭霎时像着火一样,没有空隙可逃。

 灵龙把曼儿发抖的身子抱住,他不知他为何如此惊惧与绝望。他们迅速被包围,这些不出一声,赫赫的红色武力,令人望风震栗,但是灵龙在绝望中愤怒起来,他诘问:“你们是什么人?这是什么意思?”

 一名高大昂藏的紫袍喇嘛踏向前来,一见灵龙,脸色剧变。“是你!”

 赫定不敢相信还会再见到这个人…这个情活佛,致使活佛毁失修持与身命的人!孔雀石滩上,他咒她畸身怪形,咒她堕入绝地,他亲眼见她在极端的痛苦中昏然倒下,他以为她已为她的所作所为得到业报,没有想到,如今她仍然好端端的立于他的眼前!

 不,不对,赫定怒视灵龙,发觉她的改变…毒咒未让她毁,未让她死,让她变成了男人!

 假如赫定喇嘛是个略通幽默感的人,他会为他的咀咒应验的方式放声大笑,但是他一生很少在任何方面感到趣味,特别是这一桩!

 灵龙面对这神色猛鸷的大喇嘛,心思整个混乱,他竭力想记起什么,却什么也记不起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赫定看着满脸茫然与激动的灵龙,咬牙道:“我等从十万珠来…你是装佯,还是忘了?”

 灵龙听了,徒然更加茫然与激动,他倒退一步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十万圣珠为什么在你身上?”赫定愤然问。

 “什么十万圣珠?”灵龙吼道。都什么关头,这喇嘛找他在猜谜!

 “你变卖出去的那颗珠子。”

 “它一直在我身上…从我知道开始,它一直在我身上!”为什么他整个脑子像漩涡似的在翻搅?为什么他感到身与心都是极度的痛苦?

 即便赫定喇嘛都陷入惊疑中…圣珠有灵,只随主人身,莫不是德机死前兴法叮咛圣珠,护佑此人?然而在圣珠之外,如果不是有股非凡的力量护持此人,他断不可能在孔雀石滩活下命来,回到中国,而且看他那样子,显然已忘却前缘的纠

 赫定蓦然感到一阵汗浃背的憾动…能够如此护卫此人的,除了德机还有谁?难道说德机的魂魄竟依随在此人身上,眷留不去?

 种种迹象由不得他不信,却更令他震惊,他千里迢迢,满怀希望的赶来寻找幼弟的魂魄,竟发现幼弟的魂魄依然紧紧跟随这断送了他性命的祸首…德机对此人的情爱竟至于这般刻骨铭心、生死难忘的地步吗?

 这不是赫定所能够理解的,他一生所受严格的训练,排除一丝一毫个人的情感,就连此刻也不例外…假使德机的魂魄在此人的身上,那么不管个人的爱憎恩怨如何,他都必须把此人带回十万珠,完成使命。

 当下赫定喝令左右:“拿下此人!”

 灵龙不是不反抗,然而他已筋疲力竭,他倔强的嘴泛了白,满脸都是冷汗。他们把曼儿扯开,灵龙喊着她的名字,一边挣扎,大批喇嘛却将他团团架住,强行带走。

 “灵龙!”曼儿尖叫着追上去,撞入那道红色的人墙。马上她被扯开来,衣服扯裂了,人摔在石板砌地上。

 她在石板上爬,一只手伸出去,从她那小小抖索的身躯里迸出一声惊人的怒吼“不…要!”

 谁也没想到一个女孩的怒吼,竟然产生了山鸣谷应般的巨响,在整座佛寺大殿轰轰然的起回音,同时那一霎,架住灵龙的喇嘛全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撞开,七零八落翻倒在地。

 赫定骇异地回头看曼儿,天在这一刻破晓,一道清光透过云霄投照在曼儿身上,她敞开的雪白口,有一朵纹路清细的莲花印在肌理。

 赫定大惊…德机生前口也有一朵莲花,与这女孩一模一样,同一部位!

 他猛然大悟,惊得合掌念佛,拜倒下来,口中喃喃道:“活佛化身在此,活佛化身在此…我终于找到德机了。”

 一时间,石庭上所有红衣喇嘛纷纷向曼儿俯首跪拜,不断宣念佛号。

 灵龙颤巍巍奔过来,把曼儿搂入臂弯,摸她的脸孔下巴,急地问:“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曼儿直钻进他怀里,呜咽摇头。

 这时候正殿的白石台阶跑下来几个寺里的和尚,又被一群公安抢上前来,公安后头跟了一对衣冠楚楚的中年夫妇…曼儿抬头一看,白皙的小脸忽然颤颤敞开了笑容,她嗓子一提便喊:“爸爸!妈妈!”

 那对中年夫妇猛顿下来,僵立在院心,目瞪口呆望着曼儿与眼前的一幕。一旁的公安主管见此景象也呆了…上级只告诉他来找一个女孩儿,没告诉他这女孩还跟了一批穿红制服的信徒!他疑问:“董大使,那就是您女儿吗?”心里想,看这样子,她可成了教主啦!

 董乐华大使那煞白的面色不像见到女儿,像见到幽魂…任何人很难谴责他,他哑声道:“是…是我女儿,可是她…她三个月前已经在尼泊尔坠机死了。”

 董太太的反应更彻底…她手抓着喉咙,眼睛一翻便昏厥在丈夫怀里。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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