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清早,穆勒一行人全都一副天下太平的模样,继续装成商队,安安静静,往西行进。
应该说,有点安静过头,反而诡异。
一行队伍,十几双眼睛全三不五时瞄向穆勒的坐骑。他没什么好奇怪的,依然一副好死不如赖活的懒相,养著一脸大胡渣,平白糟蹋英武刚棱的俊容。奇的是与他共乘一驹的怀中佳人。
她形貌出色得令人咋舌,娇柔堪怜地偎在伟岸的
怀里,更显纤弱可人。最引人侧目的,莫过于她身上披里的那件上好披风。
那披风昨儿个里的明明是头野兽,怎么过了一夜就变成了个美娇娘?难不成…
“你觉得她是人是妖?”
“说她妖嘛,不够冶
,比较像仙。”长得甜甜的。
“是神仙还是大仙?”
“这话可不能
说!”行旅在外,最忌讳在异境治惹大仙鬼怪。
“不管她是不是妖,都出现得很怪。”
一票歇马休憩的侍卫们边啃乾粮边嗯嗯嗯,顺便互串一下各人家乡
传的灵异奇谭,
换心得。
“比较常见的说法是大仙化成人,用以报恩。”
“或是半夜化成美女陪公子读书。”
“读你妈个大头鬼,”老将往新兵脑袋上敲记爆栗。“现在是白天喂。”
“可能是半夜
尽王爷的元气,功力大增,道行高到可以白
化做人形了。”
霎时每位好汉面色凝重,双眸却闪亮有神,肃杀低
。
“听说,狐怪在那方面都很厉害。”
“喔?”大夥鼻孔翕张,格外振奋。
“你见识过吗?”一句怪声突兀道。
“没,但我家乡有亲戚见识过。说是每夜都有美貌的女子前来探访,然后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众壮士莫不为那其中热辣狂野的细节赞叹,纷纷展现旺盛的求知
,踊跃发问。
“这样这样也行吗?”
“连那样那样都没问题。”
哇…那也太幸福美满了[kwleigh掃描則文校对]。“然后呢?”
“然后我那亲戚不出一个月就翘辫子啦。”
哎,真是大幸中的不幸。
“但你亲戚撞见的仍是夜鬼,你几时听过,有像王爷身边那个一般,青天白
就现形的?”
“谁晓得西域妖怪会有啥子特殊异能!”
“就是嘛,跟南方产稻、北方产麦是一样的道理。地方不同,特色当然也不同。”
“穆勒是什么王爷?”
“什么『什么王爷』?不就郡王爷…喝啊!”一窝男人叽哇
叫,吓得挨成一堆。王爷身边的那只妖怪怎会突然出现在他们里面?现在回想,才发觉大夥闲串之间,似乎早有怪声夹杂其中。
“原来是郡王爷。”她淡道,神形缥缈,众人傻眼。
这还是他们首次近看这小小妖孽。她披头散发,未施脂粉,又一身不合适的过宽男风,理当极其邋遢。可是这一切都掩不住亮眼的
丽,依然甜美娇贵。
会在如此荒漠出现的女人,不是土
就是匪婆,但这完全不符她给人的强烈感觉。太细致、太纤细,荒旱之境竟能出落如此水
滑腻的脸蛋,红
娇小丰盈,晶灿得彷佛快渗出
来,看得各路好汉口乾舌燥。
这一定不是人。如此娇媚,定是鬼怪…
乌亮大眼自深思中一转,调回他们身上时,众人暗暗扬起一片
咽之声,戒备回瞪她那双长睫虚掩下的美眸。她长得实在太娇美、太无辜、太稚
,使人疏忽了那份纤柔纯真下的
恶。
“你们已经知道我的身分了?”
她的身分!众人大惊,这等于她承认自己确实是妖怪。
明媚双眸落寞地垂望
握的小手,可怜得令人揪心。“希望你们别张扬。我对王爷没有恶意,只是想回报他的恩情而已。”
果然是化作人形来报恩的!
“你们会帮我吧?”她问得好无助,好脆弱。
“大仙,您呃…姑娘,你有什么需要我们效劳的,尽管吩咐。”
大夥的心早融为一江
水,没一个想吐“大胆妖孽、究竟是何居心”或“纳命来”之类唐突佳人的废话。
她并不回答,只是还以极其感激的笑容,大大
足了好汉们的英雄梦。平
就少
筋的大少爷希福纳,这会子却呆呆发表了相当高明的见解
“穆勒身上的伤是你干的吧?那你跟他该是有仇,怎会有恩咧?”
“大人!”众将士立即咒斥。“王爷一向骁勇善战、武功过人,哪可能被小小女娃伤成那副德行!”
“说话请拿出凭据,少血口
人、污陷忠良!”
“你们都中
啦?”都帮起陌生小娃说话了。
她轻瞥一身花稍的希福纳两眼,默默藏好自己的冷噱,幽幽忏悔。“对不起,我的确不该对王爷出手如此毒绝,都是我的错。”
这下子事关重大,非同小可了。
“王爷真是你伤的!”男声大合唱。
一声娇柔啜泣,忽地自她咬紧的下
逸出。灿灿珠泪,潸潸落下。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大家心疼得没空赞赏她的过人本领,只急著想上前哄劝,又不好出手抚慰,慌成一团。
“你…你别哭呀,又没人拿这事怪罪你!”
她凄婉哀切地瞄了下希福纳,害他当场惨遭众人围殴。
“欺负一个女
之辈,你算什么大人!”
“简直小人!”
“喂!”头快给他们当木鱼敲到爆了。“你们也太不像话,敢踹我!”
“你不是一直嚷著有空要和弟兄们过两招吗?咱们现在可有空了!”
“大家上,不必客气!”
顿时哎哟喂呀嚷个不停,飞沙滚滚。她等希福纳被揍到稀巴烂,都两眼翻白了,才惶惶怯怯地娇声求情。
“各位大哥,请别再为我抱不平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们千万别为了我而伤到彼此和气,那样我会更不能原谅我自己。”
英雄们心头一软,
不起佳人温婉的哀求及那声“大哥”当下就大拍
脯坦明立场。
“你今后有什么委屈,跟大哥们说一声就成!天塌下来,也有大哥们替你担著!”
她含泪莞尔,柔弱无依得仿佛这世上她能倚靠就只有这票莽汉。“寿思就在此谢过诸位大哥了。”
“哎呀哎呀,快快请起!”
“别这么多礼!既是自家兄妹,就别见外了。”
大夥热络地感动成一团,切切安抚寿思妹妹娇
的心灵,完全忘了脚下践踏的卑微存在。只有寿思,甜美的笑颜闪过一抹狡猾,睥睨瘫在众人足下颤颤
动的希福纳。
这就是跟她作对的下场,哼。
另一个她狠狠记恨的,顿时在远处土墩后方打了个暴烈
嚏,惊破好梦。
“王爷,要不要再加件薄毯?”
他睡眼惺忪,不耐烦地格开沙岚、雪岚的贴心伺候。“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
他
著后颈紧蹙眉头,一骨碌自石影内起身,掸掸满身风沙。“准备上路。”
“可您才合眼不到一个时辰呀。”
“等我进了棺材,睡到石烂海枯都不成问题。”要命,这一舒展筋骨,浑身竟像快
节似地喀喇响。
健美高佻的姊妹们彼此互瞟一眼,悍然挑明。“王爷,您还是不愿告诉我们那小丫头的来历吗?”
“有本事的话,你们来告诉我吧。”上马。
“您若探不出来,我们很乐意效劳!”
穆勒冷睨。她们这副气焰,活像是很乐意联手把她干掉。“去忙你们该忙的,她由我来处置。”
“王爷,您为什么对她特别关注?”
妈的,他已经够睡眠不足了,还拿这种烂问题来轰炸他。
“这趟西潜可是秘密行动。我们拚命在作假消息,通报朝廷我们仍耽搁在兰州,但这事蒙不了多久的。时间如此紧迫,您为什么还拖个来历不明的累赘同行?”
“沙岚,我眼前要应付随时来袭的沙暴就已经很伤脑筋,你可不可以别在这节骨眼上找碴?”
“那您又为什么一反行旅时严
女
的诫令,跟那丫头彻夜厮混!”这口气她死也咽不下去。
他极缓极冷地回身眯眼。
“谁说我跟她彻夜厮混的?”
沙岚负气却又接不下话,比较冰雪聪明的雪岚只好开口收拾。
“王爷,反正我们只是奉命调到您手下协助追击四贝勒下落,任务终了就各归各的道。但看在搭档多年的份上,是否也该彼此坦诚一些?好歹大家这一路上都得生死与共,要是彼此不信任,这趟还走得下去吗?”
莫名其妙。一夜过后,整队人马竟各个不对劲。先是他的精锐属下们心不在焉,气氛诡异,后是贴身密使沙岚、雪岚反常地拗起脾气。敢情大夥都背著他说好了,统统一起来轮
欠扁?
一道领悟倏地闪过他脑海,所有疑惑顿时清明。
好家伙,敢跟他耍这种儿童手段?
“王爷!”干嘛不说话?想逃避是吗?
“你们若觉得我无法信任,大可离去。”
沙岚、雪岚愣住,没料到他会忽然出此冷淡的回应。
“我从不勉强人与我共事,所以,我尊重你们的一切决定。”
他不给她们任何罗唆的机会,轻夹马腹便往远处的侍卫人群扬长而去。
命令就是命令,不容多疑。
沙岚
子直,忍不住委屈就当下咷哭。“你就不能回一、两句让我安心的话吗?你骗我也无妨!为什么要这样闪闪躲躲?那丫头今早跑来跟我炫耀她身上的吻痕,这种羞辱还不够吗?”他敢说他们之间没什么?
“好了啦,人都走远了,喊有个
用?”雪岚心里也是一堆不
。被那个丫头左一声大娘、右一声大娘地有礼招呼著,害她想扁人都觉得自己像在欺
良民。
摸摸自己二十出头的脸庞,是有些
糙,不及那丫头细腻粉
。
“沙岚,我看起来很老吗?”
“你咒我啊!”明知她比雪岚长一岁,还故意讽刺。
“你有没有带胭脂粉霜?”
“我只带了砒霜啦!你要的话,统统送你!”
雪岚也卯上了,摔下才叠好的薄毯擦
对峙。“你跟我发什么飙?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有脾气?你搞清楚,今天惹火你的人并不是我,少把你的不
冲到我头上来。”
结果,整队人马以更怪异的气氛西进。侍卫们,精神异常抖擞。沙岚、雪岚,异常暴躁。希福纳,异常虚弱。
穆勒冷噱。他打盹不到一个时辰,一睁眼竟风云变
。显然他身前的这娘儿们,玩得十分尽兴了。
与他同乘一驹的寿思立时打了个寒颤。她不需回头,就可以知道背后的人正用什么样的眼光在审析她。这人太精明,老练到八风吹不动的境界。在想些什么、识破什么、盘算什么,完全窥测不到。
但他骨子里绝没有表面那么懒散,城府甚深。
乾烈的风不时狂扫大地,
头朦胧,如水中月影。风势稍缓时,不知名的寒气便拥拢而来,刺冽难耐。
穆勒仰望天际,蓝到没有一丝
隙,白云远远地被
在山岭,进犯不了
碧至极的领地。天遥地阔间,才发觉人是如此微不足道。天地之间,微小的人却又充满最大的可能
。
大哉,如此的奥秘。
就在他神游天地之际,感觉到怀中小人儿微微的动静。他冷眼瞥睨,见她轻手轻脚地、避免引他注意地偷偷将披风拉盖过小脑袋,几乎掩住整张脸,他立即重声下令。
“停马!”
整队人马顿时止住行进,不明所以地朝向穆勒,等待命令。
“全部下马俯伏,制牢自己的马匹,快!”
这些跟过他四处征战的手下,不问原因,马上从令。唯独搞不懂状况的希福纳,好奇地问东问西。
“这是干嘛?要休息了吗?可是我不太习惯趴著睡,而且这沙土上好多砂砾…”
他才叽呱没多久,就呆呆望见远处天地连接的边际,慢慢升起整片怪异的薄幕。灰灰的,暗暗的,幕自地上缓慢张起,似要盖起整片蓝天。
“咦,这可真奇。天是由下往上暗的,跟京里完全不一样哩。”有意思。“穆勒,你快起来看看。哇,整个天色一下就暗下来…”
忽然袭来惊逃诏地的巨响,彷佛把人丢进大鼓里一般。无垠的四面八方击来猛烈的狂风,怒扫大地。砂砾如刀似箭,四散奔
。力道之强猛,几可砸破人人身上的衣衫。
漫天漫地的凶猛尘沙,随箸烈风狂舞,凡有空隙之处,全遭掩溺。刹那间,天地变
,无有声息。只有沙与风与地,骇人的合鸣。
那是人世间未曾听闻的声音,天地的呼吸。
可怕的狂风沙暴绵长持续著。时间感、方向感,尽都崩溃。人只剩下存在的意识,本能
地向冥冥求助。这世界不再是世界,沦为不知名的幽暗境域。
巨大的天地怒吼,反而使人失去听觉。巨响中,竟似宁静。真正的宁静来临时,人人却恍若仍沉沦在巨响中,俯伏躲避。
不知狂暴的风沙是为何来袭,也不知是何时离去。穆勒一行人全静伏在沙砾下,无有动静,宛若跟著大地沉息,归为尘土。
最先有反应的,是穆勒的黑驹。
它不满地
吐鼻息,自沙砾堆里挣扎站起,顺道拉起紧紧牵制住它辔头的穆勒。他几乎是从沙尘底下爬出来的,幸有大氅覆蔽,否则他一定会呛溺在漫天漫地的灰砾里。
大地一片平息,恢复蓝天黄沙的宁静风景。微渺的几粒小小人影,在天地闲纷纷自平沙爬起,重新整队。
这群精锐部属们不知穆勒是如何得知此处气候,竟观测得细微而老练。倘若他们再晚一步行动,别说大夥牵马俯伏,恐怕连下马都来不及,就被惊惧的马匹及狂暴风沙卷到不知名的世界去。
他平
懒散归懒散,危难之际,才看得见他领人出生人死的本领。
不过,有个人却不买帐,倔著刚烈而愠怒的小脸,敌视与她轻蔑对峙的大巨人。
“你抓著我不放,就是想利用我来带你平安深入西境?”
“你明知天候将有变化却完全不告知我们,想让我们陷入沙暴,好悠哉逃离,是吗?”好个败类!
“你自己要领兵西行,又不事先好好做功课,搞不懂状况还要我这个外人替你负责?”简直人渣!
无名无形的雷电顿时在他俩间
爆,四眼相对,尽是相看两讨厌的不耐烦与鄙视。死寂之中,两人各是一肚子
采丰富的毒辣诅咒。
著一小段距离收拾整队的众方人马,遥望他俩含情脉脉、细细低语的浓情
意,觉得真是浪漫毙了。而且王爷领兵统御的本领神准如妖怪,寿思妹妹又正是货真价实的妖怪,这两个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穆勒面无表情地与她对峙,这份一派淡漠却比任何表情都慑人,猜不出他下一瞬会轻笑还是会翻脸,会作罢还是会直接扭下她的脑袋,踢到长城外。
漫长的可怕互瞪中,最先不安的是寿思。令穆勒不解的是,她隐隐焦虑的原因并不是他,似乎是天色。
时近傍晚,太阳未西沉,白月就已透在薄空之中,淡淡地存在。但她不时转眼瞥望的神情,倒像那是一把悬在半空的斧头,随时会自她顶上砍下来。
她在怕什么?又有什么天候变化将至吗?
“你若放聪明点,就别妄想逃跑。等我们平安抵达嘉裕关,我自会放你走,拿你的引路将功补过,不再追究你和之前
寇的关联。”
“少打如意算盘。”她还以与他一般的冷眼,狺狺恐吓。“你若真的要命,就尽快放我走,否则别怪我事先没好心提醒过你们。”
“你好心?”他不屑到连呼她都嫌抬举。“在我的人马中到处胡说八道,挑拨离间。你简直好心到连厉鬼都可以升格作菩萨。”
“别
讲!”
“我胡说什么?”他冷嘲。“鬼吗?”
“叫你别说你还说!”
“你又没跪下求我不要说。”
“你这人…”不可理喻!明明一副男子汉大丈夫德行,耍起脾气比小孩子还恶劣。“好,我认输。若我下跪,你就会放我走吗?”
“不会。”
“为什么?”
“放你走的条件,我刚才已经说了。”其他方法,恕不受理。
“可是我不…”跟这烂人争什么,只会愈辩愈火大,不见成效。“好,那我替你介绍这一带的高手,引你西行,保证你平安抵达嘉裕关,如何?”
“谢了,我想凭你一个,就足以胜任。”
“你为什么就是不放我走!”她恼火大吼,娇气十足。
“因为你美啊。”臭美的美。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她虽然喜欢冒险,可也知道分寸何在。“今晚十五,望月之夜,要是你不快让我离开,你们一行人铁定完蛋!”
“真可怕。”他百无聊赖地拍抚满身黄沙。“这附近离我们最近的客栈或村落有几里?”
这个满身肌
的大爬虫、脑袋扁平的大饭桶!她难得天良未泯地提出忠告,他却以为她又在耍
招。既然他这么不要命,还跟他客气什么!
“你若准备歇脚了,只有两种选择。”她悠哉地一掠肩上秀发,懒得瞥他。“一是倒回昨天停留的那处村落,一是就地过夜。”
“我问的是,前头最近的客栈或村落需多久行程。”
“大约一天。”由破晓至傍晚马不停蹄地赶的话。
“好,咱们上马吧。”
上马?“你不打算在这儿准备生火过夜?”
“不打算。”
“你决定回昨天的村落了?”
“不回去。”
“那你到底要干嘛!”
“我决定…”他自马上一把将她捞到身前“彻夜赶路。”
“整夜不歇!”
“照你的说法,明
破晓便可抵达最近的村落。到时你想睡到死为止都没问题。”
“我问的是你!”
“我干嘛?”
她难堪地闪开他高高在上的慵懒睥睨,不太高兴自己对他产生的无聊关心。
她害他
口划了一大道伤疤又怎样,害他昨晚彻夜不成眠又怎样,害他今天睡眠不足又得带领整队心思各异的人马赶路又怎样?是他不对在先,还死抓著她不放,让他受点报应本是应当。
忽地,大碗般的巨掌自她眼下抬起她整张小脸,愕然朝上与他对望。
“你刚才的话没说完。”
他这是干什么?话没说完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必一副拷问她是否杀人放火的阎王相?
“为什么问我的状况如何?”是在关心他吗?
“我当然要问!”也当然不服输。“要是、要是你一时打盹,把我摔下马去,那还得了。”
“没有任何东西曾从我的马背上摔下过。”少把他和那种蠢蛋混为一谈。“你别妄想有偷溜的机会,我再累也自有办法不让自己打盹。”
“什么办法?”她也想知道。
他吊儿郎当地随便睨她一眼,便拉马扬蹄,顿时身前柔软的小人儿跌靠入他怀里。“若不是你还有这点功用,我何必放你这累赘在我马背上。”
莫名其妙的答案。
不过,这又何妨。反正她本来就打算痛痛快快地玩命,只是计画中突然冒出这一大票奇怪的家伙罢了。最教她不
的,莫过于这只混帐穆勒。
她从没碰到过这么讨人厌的对手,精明又顽劣,让她占不到多少上风…呵啊,好困喔。
马背虽然颠簸,却拦不住她愈发浓重的睡意。
奇怪,他为什么都不会累?她的小鳖计失效了吗?
她一面
著眼睛,一面暗自困惑,不曾留意在她小脸之上紧密观测的锐利双眸。无垠旱漠,往西方无限绵延。一列快马,直奔
落之处,向西追逐。
他们为什么要秘密西进?而且似乎时间很紧迫。是该紧迫,因为祈连山麓早已飘雪了,这是任他们再怎么赶也追不过的事实。不过,她才不告诉他们咧。
什么穆勒王爷,霸道起来跟土匪没两样,加上他那一脸嚣张的大胡子,更像!只不过,他的眼睛太漂亮,不够
气。他的身形举止也太优雅,不够
鄙。若他想隐匿身分,功夫略嫌不到家。
又一阵呵欠来袭,她已飘
在
离恍惚间,努力思考以保留最后一丝清醒。
他不累,她当然也不容许自已累,绝不早他一步倒下。昨夜她故意喊冷,打算se
,再出其不意踩破他的肚子肠子后逃逸。谁知他竟真以为她很冷,将她连人带披风地裹入他大氅里,同他一道靠坐在炕壁休息。由他浑身紧绷的状况推测,他根本是假寐。为什么没有对她动手呢?是她
惑的方法有误,还是他对女人没兴趣,或是她的魅力有问题?
他彻夜假寐,害她也戒备得无法入睡,一直等待他出手。真是太奇怪了,若他对她没兴趣,之前又为什么会那样沉醉地
她的身体?那个应该就是蝶蝶告诉她的那档子事,或者,蝶蝶说漏了什么?还是,她疏忽了某些重要步骤…
穆勒不住地在策马行进闲暗暗审析,直到身前娇躯完全瘫软在他怀里,才微微松口气。
不是这丫头高杆到他得全力应付,而是他在极度疲惫的情况下,很难同时应付自己生理与心理的夹攻。
忽然间,她
波
漾的热辣记忆涌现,马上刺
到他压抑已久的
望,刚烈螫人。
如此固然提神,却著实伤身。不得已,非常时期,必须采取非常手段。
可他愈是克制,记忆愈是汹涌。她珠玉般的白
肌肤,少女独有的丰润与弹
,以及她嚣张的双
。他记得十分清楚那对粉
蓓蕾在他口中的触感,他记得自己曾尝到的震颤,更记得他指节夹
间引起的变化…
落
全然隐没,寒气渐重,随著马匹的驱驰冷冽拂掠,他却备感燥热,分外饥渴。
他驾御得了自己的自制力,却控制不了狂妄的想像力。更何况,这小小罪魁祸首就正昏睡在他身前。她全然依赖著他的
膛,朱
微启,甜润地散发引
。酥
坚
,不受重重衣衫包里的干扰,顽强地展现傲人的丰腴。最磨人的莫过于她跨在马背两侧的腿双,其间开张的
地,一再刺
著他的硬
。
她会如何包容他,如何用那副娇
的嗓音呻
,如何为他哆嗦,如何扭捏摆
?
不省人事的寿思暗暗咕哝一阵,略略调个较舒适的睡姿,便又倚入他臂弯里沉睡。此番动
,几乎捣毁他的定力…直到他注意前方景象的怪异。
十五月明,光照大地,一片幽蓝寂静。任何景象、任何声响,都变得格外鲜亮。
“王爷!”
几乎是整队人马同时发觉情况的不对劲,连马匹都为之却步。
“停!全体肃静。”
穆勒一声令下,整队立即从命。诡异的事,因而更加鲜明。
四方荒漠,只有他们这一行人存在。既然他们已停下步伐,为何还会听见马蹄井然有序的队伍行进声?而且,声声
近,朝他们的方向缓缓袭来。
哪里来的声响?回音吗?
众人戒备倾听,各自发寒地握住刀柄,以持镇定。唯独穆勒,蹙紧眉心,徐徐驾马趋近来声之处,吓坏同行者。
“王爷,请别轻举妄动!”
“谁晓得边地会出什么怪事!”还是小心为妙。
他从不信怪力
神,也从不听劝。愈驾马前进,听得愈是清晰。
如此严谨的行进步伐,不是商队,而是军队。听这声音,队伍应当离他们很近,但放眼望去,尽是漫漫黄沙,连个影儿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累过头的幻觉吗?
“王爷!别再前进了!”
若非侍卫们杀猪似的尖嚎,他不会回头看见人人吓青的神情。他们是看见什么了?
“保护王爷!拉开阵式!”沙岚、雪岚紧急下令。
所有人马立即拔刀移位,坚稳剽悍地护在穆勒四周。
“你们这是做什么?”
“王爷!”居然还一副大惑不解,好像他们全发神经了。“您看不见吗?”
“看见什么?”
众人这才错愕。“王爷?”
“干什么自己吓自己?”莫名其妙得令他不
。“没有敌人,拔刀做什么!”
“王爷!您看不见这些兵了吗?”就算大夥本来不怕,现在也不得不恐慌。
穆勒愈发厌烦,努力捺著
子。“什么兵了?”
“就杵在咱们面前的这大批人马呀!”
居然吼得像快
子了。“好,就算有,那又是谁的人马?”
“兰陵王。”
这无端回
的
森回应,像来自冥府的幽幽吐息,寒冽地横扫大地,
重叠。
穆勒正奇怪这幽沉低
从何而来,怀中的佳人就骇然惊醒,吓坏地紧抓他衣襟不放。“兰…兰陵王!”
穆勒啼笑皆非。好,真他妈的好极了,大家一起来发神经。
猝地一股莫名的力量,将寿思整个人猛力拖出他的怀抱外。穆勒一惊,快手扣住她右臂,却有不知名的蛮力将她向左侧拖去。
“好痛!你们放开我啦!”
拉著她的只有他而已,哪来的“你们”?
“你聋子啊,还不快放手!”她痛得又哭又叫。
“你到底在跟谁说话?”这特技表演未免
采过头了。
“啊!”她左方的无名之力似要不计一切代价拖走她,那份凶猛连穆勒都感觉到了。“穆勒!穆勒救我!”
火气爆炸。“究竟是什么人在此捣鬼!”
回应这狮子咆哮的,仍是阴冷的深邃吐息,一声声由另一个世界飘
而来。
“兰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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