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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唐万里盘膝坐在裴家的地板上,抱着吉他,对雪珂反反复复的唱着一首他新谱的歌:“蜗牛与黄鹂鸟,城门和鸡蛋糕,

 都是昨夜的名词,昨夜已随风去了。

 今天的歌儿改变,每个音符都在跳跃,

 跳跃,跳跃,跳跃,

 跳跃在你的头发上,跳跃在你的眼光里,

 是你的每个微笑,是你的每个微笑,

 把我的音符弄醉了。”

 他唱得很生动很人。但是,雪珂并没有微笑。她坐在沙发里,猛啃着自己大拇指的指甲,把那指甲都啃得光秃秃的了。她心里糟的,情绪紧张而不安定。今天下午唐万里没课,是她把他拉回家来,想好好的谈一谈。下午,妈妈去上班,家里没有人,她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和唐万里摊牌。

 她不知道这位七四七有没有预感,或者他根本不准备让要发生的事发生。他一进她家门,就踢掉鞋子,盘腿而坐,抱起吉他,对她唱起歌来了。好一句:是你的每个微笑,把我的音符弄醉了。说真的,雪珂喜欢这支歌,好喜欢好喜欢这支歌,胜过了“如果有个偶然”胜过了“阳光与小雨点。”只因为它那么“生活。”蜗牛与黄鹂鸟,城门与鸡蛋糕,少年的词句都随风去了。今天,今天,今天的七四七可能要从云里雾里落到地面来了。她不啃手指甲了,从沙发里站起来,她必须要有勇气开口!悄眼看他,他面容坦然,眼睛闪亮,角带着笑意。哦,他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吗?还是他不肯去知道!他那么年轻,进了大学,就为了掌声和包围而活着,他的字典中,从来就没有“被拒绝”这个怪名词!

 她去给自己倒一杯水,心里模糊的想着开场白。她的喉咙又干又涩,必须喝口水,清清嗓子再说。倒了水还没喝,唐万里坐在那儿开了口:“也给我一杯!”她把杯子拿到他面前去,他仰头看看她,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然后低下头,就着她的手,去喝杯子里的水。她望着那颗满头发的头,一时间,真想把这脑袋抱在怀中,大喊一句:“让那些意外都没发生!”真的,如果不遇到叶刚,她的世界里就只有七四七了。她低头看他,他一口气把水完全喝光,抬眼对她微笑,眼镜片闪着光,眼睛也闪着光。

 她再倒了杯水,喝完了,放下杯子,她满房间绕,走来走去,走来走去。两只手在裙褶中绞来绞去。他又在调弦了。拿着弹吉他用的小塑胶片(pi)拨着每弦,歪着头去听那弦发出的音响…她突然停在他面前了,下定决心,一本正经的说:“放开那把吉他!唐万里,我有话跟你谈!”

 “尽管说!”他头也不抬,继续调弦。“我听得见!”

 “唐万里,”她很快的、坚决的、一鼓作气的说:“你一直是个好潇洒,好引人注意的人,在学?铮闶歉鱿斓钡钡娜宋铮谛猓愕拿膊恍 :芏嗯⒆酉不赌悖阕约阂仓馈裕叶阅悴凰闶裁础彼×丝冢飧隹“缀芑岛芑担龃笱劬Γ柿丝诳谒潘南疑A送#旨绦炱鹄矗6_诉说模羰チ撕托常涞糜行┘饫潭!澳愕降紫胨凳裁矗俊彼稚省?br>
 “唐万里!”她被他一,冲口而出。“我要和你分手,我心里有了别人!”一声碎裂声,吉他的弦被他弄断了,同时,他手中那小圆片锋利的边缘,直切进他的手指肌里。他摔开吉他,从地上直跳起来,苍白着脸骂了句:“他妈的!”鲜红的血从他手指上冒出来。雪珂一惊,本能的冲上前去,只看到他紧握着手指,而血从伤口中往外冒,一直滴到衣服上,她吓呆了,扳开他的手去看,惊喊着:“怎样?怎样?怎么切了这么深一条?”

 他用力从她手中出自己的手来,推开了她,他往浴室跑,寒着脸说:“放心!这么点血不会要了我的命!”

 她跟着跑进浴室,他放开水龙头,用自来水冲着伤口,她找出红葯水、消炎粉和绷,嘴里急急的嚷着:“不要用自来水,当心细菌进去!过来,我给你上点葯,包起来!”他伸手抢了一块绷,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往伤口上一贴,返身就又奔回客厅里去。她拿着消炎粉追出来,一个劲儿的喊着:“不行不行,你一定要消消毒,上上葯!要不然伤口会发炎…”他站住了,立在她面前。他伸手从她手里取走了消炎粉的盒子,丢在茶几上。然后,他迅速的拉住她,把她拉进怀里,他的头俯下来,嘴在她上。

 她像被火烧到般惊跳,用力推开他,她僵直着身子,退了好几步才站稳。瞪大了眼睛,她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他,用牙齿咬紧了嘴,半天,才费力的吐出几个字来:“不行。唐万里,不行。”

 他站着,直得像一树干。他脸上毫无血,嘴发青。他的眼睛直视着她,那嘻笑的神情已完全消失。他在重重的呼吸,膛急促的起伏着。

 一时间,室内好安静,安静得让人心慌,安静得让人恐惧,安静得让人痛苦。

 似乎过了一世纪之久,他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

 “他是谁?”她用舌头润着嘴。“你不认得的人。”她勉强的,挣扎着说:“你也不需要知道他是谁,那并不重要。”

 他僵硬的点点头。“你在徐家遇到的人!”他清晰的说,声音压抑而痛楚的从他齿中迸出来:“那失踪的一夜。我早猜到了,你不会一个人失踪。”他狠命咬牙,咬得牙齿发出摩擦的声响。“听着,雪珂。那天晚上是我不好,我忽略了你,”他费力的说,费力的在控制自己的骄傲。“不过,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未免太严重。”“不是惩罚,不是惩罚!”她喃喃的说,泪水就一下子冲进了眼眶。怎么?她心里拚命在骂自己,你要和他分手,怎么又痛苦得像要死掉?唐万里啊唐万里,她心中在喊着,你是满不在乎的,你根本弄不清楚什么叫“爱”的,你和我只是玩玩的…你不在乎,你不在乎,你一定要不在乎!她气,忍着泪,声音颤抖着。“唐万里,你瞧,你暑假就毕业了,然后你要受军训,然后你可能出国…大学生之间的朋友,本来就前途渺茫…不,我真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而是…而是…”“别说!”他急嚷,冲过来,他再度抓住她的胳膊,他眼底是一片令人心碎的惊惶失措。“不要说,不要说。”他低语。“雪珂,那天你站在游泳池里,一脸的无助,满身的阳光。那天,你已经拴牢了我。当我游到你身边,把手伸给你的时候,你可以不接受的,你可以不理我的。如果早知道有今天,那时你为什么要理我?”他摇头,拚命摇头,了口气,他自言自语的说:“讲这些都没有用,讲这些都没有用…”抬眼再凝视她,他眼底的仓皇转为恐惧,除了恐惧以外,还有深深的伤痛。那么深,那么深,雪珂几乎可以看到他那颗骄傲、自负、快乐、年轻的心,已经被打击得粉粉碎了。

 “唐万里!”她挣扎的喊着,泪珠在睫上。“你听我说,我抱歉,我真的抱歉,说不出有多抱歉…”

 “不要说!不许说!”他阻止着,眼眶涨红了。“雪珂,你只是在跟我生气,我并不是木头,我知道你在生气。你太纤细了,而我太马虎了。雪珂,”他哑声说:“我会改,我会改。上次,我说不迁就你,那是鬼话!我迁就你,迁就你…”他闭了闭眼睛,脸色从没有如此阴郁:“我发誓,我会改好,我会!”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的滚落了下来。她越想控制眼泪,眼泪就得更凶,她着鼻子,还想要说话。而他,一看到她掉泪,就发疯了。他用双手紧抱着她,疯狂的去吻她的眼睛,吻她的泪,嘴里嘟嘟的,语无伦次的叽咕着:“我不好,我太不好。我一直被大家宠坏。我的自我观念太强,我不懂得如何去爱别人,我甚至不懂得什么叫爱!现在我知道了…原来失去你会让我怕得要死掉,那么,这一定是爱了。雪珂,我自私,我小器,这么久以来,我们相处在一块儿,我甚至吝啬于去说一个‘爱’字,我总觉得这个字好麻,总觉得不必去说它!我是傻瓜!我笨得像个猪!雪珂,你心里不可能有别人,那个人绝没有这么大的力量,在短短几天里让你改变!让你改变的是我,我的粗心,我的疏忽,我的自私,我的盲目和自大…这些该死的缺点让你伤心,是我伤了你的心,是我,是我,是我…那个晚上,掌声让我失,我居然去注意别的女孩而疏忽你,是我该死…”“不!不!不!”她低喊着,慌乱的想挣开他的胳膊,但他把她箍得死死的?崴缛砍觯剂髟谒成希袈湓谒橇饺松砩稀男脑嘟逝こ闪艘煌牛乃夹饕猜业孟衤橐谎恕T僖裁挥邢氲教苹崽烧庋某∶妫僖裁幌氲剑瘴仆蚶铮崴稣庑┗袄础8用幌氲降模撬欠莞星椋〔荒芟嘈牛娌荒芟嘈牛∷用挥姓庋苛业南蛩戆坠〈用挥姓庋蜕缕⑽笕∷悄敲创种Υ笠兜模悄敲绰辉诤醯模 安唬〔皇悄愦恚 彼拮诺秃埃骸疤仆蚶铮阋ㄒ宜担〔灰蚨衔遥阋ㄒ宜担∈虑橐丫⑸耍谌咭丫槿肓耍∥也荒芷恪彼薜酶骱Α!拔摇摇一故悄愕暮门笥眩涝妒悄愕暮门笥眩∧泻⒑团⒅洌税椋褂杏亚椋遣皇牵渴遣皇牵俊彼V沽肃洁臁⒆潘础靡滦湮美幔种缸プ判淇冢岩滦涑趴矗伤睦岷邸:芟感模茏ㄗ⒌奈赡抢岷郏孟袼谧鲆患帐豕ぷ魉频摹!拔裁匆蓿俊彼蜕省!鞍谕岩桓鎏盅岬哪泻⒆佑貌蛔趴蓿 薄澳忝髦滥悴惶盅幔忝髦滥闶嵌嗫砂模 彼伦牛臃胃畲θ铝顺隼础崃送嵬罚酃夤忠臁?br>
 “谢谢。”他短促的吐出两个字来。放开了她,他转身走开,去找他那断了弦的吉他。拿起吉他,他背脊,深呼吸,扬着下巴,似乎努力想找回他的骄傲和自信。然后,他走向房门口,他终于走向门口,预备走掉了。他的手搭在门柄上,伫立了片刻。“明天,还要不要我来接你去学校?”他忽然问,并没有回头。“不。”她用力吐出了几个字。“不用了。”

 他转动门柄,打开房门,他身子僵得像块石头。举起脚来,他预备出去了。忽然,他“砰”的把房门上,迅速的转过身子,背脊紧贴在房门上,他面对着她,没有走。他在房门里面。“告诉我怎么做,”他大声说:“怎么做能让你回心转意?告诉我!”她惊悸的睁大眼睛,惊悸的摇头。

 他眼中充血,布满了红丝,他看她,眼神变得狂而危险起来,他生气了,他在强烈的压抑之后,终于要爆发了。她把整个身子靠在墙上,下意识的等待着那风暴。等待着他的怒火与发作。他又向她一步步走过来了,青筋在他额上跳动。他左手还拎着他的吉他,他的右手僵僵的垂在身边。他近了她,抬起右手,他想做什么?掐死她?

 她一动也不动,眼睛静静的、茫然的大睁着。

 他的手摸着她的脖子,手指因弹吉他而显得糙。他的手滑过那细腻的皮肤,往上挪,蓦然捏住了她的下巴。他用力捏紧,她颊上的肌陷了进去,嘴噘了出来,她因疼痛而轻轻着气。“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他憋着气问:“你怎么可以把一段感情说抛开就抛开?你怎么可以轻易吐出分手两个字?你的心是用什么东西做的?大理石?花冈岩?你…”他咬牙切齿:“怎么可以这样冷血?这样残酷?这样无情?”

 她死命靠在墙上,死命着气。

 他忽然放松了手,把嘴痛楚而昏在她上。

 她没动,她和他一样痛楚,一样昏,而且软弱。

 他抬起头,眼眶漉漉的。

 “世界上的女孩,决不止你一个!”他摔了摔头,认真的说:“祝你幸福!”他很快的转身,大踏步走向门口,转动门柄,这次,他真的走了。她目送他的身影消失,眼看着房门阖拢。她忽然像个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瘫下来了。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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