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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翌晨,敖仲震怒的吼声惊动了敖家府

 整忙于朝政的敖朴风全然不知内情,一听闻敖倪和丹朱偕同逃出府的消息,既惊且愕,无法置信。

 案子两人找到后花园里的秋娘,见她意态安详地喂着池中的锦鲤,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敖朴风怒声质问:“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倪儿还在待罪之中,而我又是朝中大臣,一旦传出这种丑事,我的官位还能保得住吗?”

 “娘这般宠溺敖倪,也不怕毁了咱们一大家的人!”敖仲亦遏不住暴怒。

 秋娘极缓慢地转过头,似有若无地笑了笑。

 “要不,拿我去顶罪吧…”

 敖朴风呆了呆,惊望着她。

 秋娘叹气似地笑起来。

 “有什么祸事自有我们母子来承担,上一回狠心过一次,这一回再狠心一次也不妨呀!”

 敖朴风震住了,陌生而冷淡的几句话,说得他心虚不已,冷汗淌了下来。

 敖仲早已被怒火噬了,为了自己都不明白的因由,理智尽失,只觉得自己彻底被命运得罪了。

 “我不会放过他们!”敖仲飞快地瞟过秋娘一眼,眼神寒冷如冰。“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了他们!”

 “仲儿,算了。”敖朴风涩然说道。

 敖仲惊疑地看了他一眼。

 敖朴风长长地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他是你的弟弟,也曾替你入过牢,我看就别追究他们了,爹再替你物一门亲事…”

 “哈哈…”敖仲陡地发出曲折离奇的笑声,表情复杂地。“爹,你以为咱们家出了这种叔嫂私奔的丑事,还会有达官贵人愿意将女儿嫁给我吗?”

 敖朴风顿时怔住,秋娘的眉尖蹩紧了,她没有替敖仲想到这一层。

 敖仲止了笑,急速地、傲慢地,转身走了。

 他抛下一句简单而坚决的话。“我一定要把丹朱抓回来!”

 秦草送敖倪和丹朱出了西城门后,替他们买了两匹马代步,然后赶在天亮之前驾着马车回敖府。

 敖倪和丹朱刻意痹篇官道,选静僻的山路走。

 行了半,已罕见人烟了。

 丹朱唤了敖倪一声,担心地问:“你的伤口疼吗?需不需要停下来休息?”

 “不必了。”敖倪回头看她,笑了笑。“走远一点再说。”

 “不知道娘会不会有事”她很忧虑,害怕这一走,不知道会给秋娘带来多大的麻烦?

 敖倪抬起头,目光向远方。

 “我们不能回头了。”他微微一笑,笑里有着细细的悲哀。“事已至此,想再多也无益。

 “是啊,只希望爹能念及夫之情,别让娘太难堪才好。”她哺哺地说。

 敖倪没有接口,在野鸟啾啾声中、忽然看见前方的山径两旁栽满了杏花累累:他情不自地笑起来,回头唤她。“看见了吗?”

 “嗯,好美呀!’丹朱发出惊喜的叹息声,忽然轻笑了两声,问他:“你猜我想到了什么?”

 “想到了擎天?”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好厉害!”她的脸庞飞起了灿烂的笑。“擎天不知到哪里去了?一个人一定很孤单吧?”

 “路上再慢慢打听他的消息。”他说。经过一株杏花树下,他抬起手,折下一技来,回身递给她。

 她拈在手里,嗅了嗅,对着他嫣然一笑。

 暖风徐徐吹来,暮然间,落花如雪,轻轻飘过她纤纤手指、飘过她随意论起的发、飘过她意盎然的笑靥…

 他屏息,凝视着她,贪婪地,想把她的美丽刻印在心里,永不忘记。

 两人越行越深,太阳慢慢地西沉了,如一面紫红色的圆镜,与娇烧的晚霞抵死绵。

 走了整整一,终于在昏黄的暮色中,见到了一座素淡古朴的禅院。

 丹朱吁了口气。“总算有地方可以休息了。”

 “先到禅寺借住一夜吧。”敖倪回答。

 两个人下马,走到禅院们前,敖倪提起门环,用力敲了几下。

 木门“呀”他一声响,走出一个光头和尚来。

 敖倪躬身说道:“请师父行个方便,留我们夫二人借宿一宵明早便走。”

 和尚端详着他们两个人,见敖倪魁梧伟岸,俊眉朗目,眼神却过分锐利,额角刺着明显的金色纹龙,如此不同于一般人的模样,令那和尚不皱起头,沉考虑着。

 丹朱怕和尚不敢收留,低声央求着。“师父,我们赶路到此,天已经黑了,这里又没有旁的人家,还请师父务必行个方便。

 和尚见丹朱容貌娇美,说话轻声细语,颇有大家闺秀的仪态。

 “也罢。”和尚合什,”道。“两位施主请进。”

 丹朱松了口气,和敖倪尾随着和尚进去。

 和尚引着两人穿过大殿,越过一个幽朴的庭园,丹朱见园中竟有一座莲花池,不欣喜地对敖倪说:“你瞧,这里也有莲花池,在府里,我总是看着莲花地想你呢…”

 丹失旁若无人地说着,敖倪忍不住笑了笑,和尚脸色木然,假装没有听见。

 和尚打开东侧一间厢房,道:“两位施主就在这间房暂住吧。

 “多谢师父。”敖倪作揖道谢,眼角瞥见对面厢房亮着烛火,不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对面住着一位穷书生,在寺里寄往很久了。”和尚平淡地说道。“两位施主明天就会离开本寺,大可不必理会他。

 和尚说完,礼貌且淡漠地揖了揖,转身跨步出门。

 敖倪挑起了眉,与丹钟谠望了一眼。

 “这掸寺有点古怪,一般禅寺的和尚不会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那和尚不知在怕些什么,连壶热茶也不给我们。”敖倪在边坐下,低声音说。

 丹朱自小就很少出门,当然不会知道一般的禅寺会怎么样款待外客,倒是第一次投宿寺庙,让她感觉新奇不已。

 她见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一张桌子而桌上只有一盏小小的烛火,别无他物。

 “先替你换换葯吧,等会儿再去跟那个和尚讨壶热茶。”丹朱盈盈笑着,从包袱里取出秋娘为他们准备好的几罐伤葯来。

 敖倪让丹朱替自己拆下棚带,重新上葯。

 丹朱是第一次看见他的伤口,心疼不已。“伤得好深啊,赶了一天的路,伤口似乎又有些裂开了,很疼吧。”

 敖倪确实一直强忍着痛楚,但是丹朱的存在,却能使他忘记伤口的疼痛。

 他轻轻揽她入怀,半开玩笑地说:“你别担心,我从小是被欺负大的,向来都是几个人打我一个,身上什么时候不带点伤,这种痛早就已经习惯了,你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不是也被我吓坏了吗?”

 丹朱甜甜地一笑。“对呀,我还大叫:‘鬼呀!别来抓我,”’

 敖倪紧紧抱着她,掌心托起她莹亮的面颊,深深地深深地吻住她动人的红,舌尖缓慢地着、着,直到她发出虚软的呻

 当她发现他轻轻扯开她的绸衫,正在解她身上的小衣时,马上从他怀中挣扎起来,双颊染了胭脂般的晕红,羞怯怯地阻止他。

 “不行,你受了伤,何况这里又是禅院。”她说得又快又急,微带着慵懒的鼻音。

 敖倪苦笑了笑,替她拉上衣服,纯地扣好鸳鸯扣。

 他拥着她躺下来,嘴附在她的耳际,温柔地说:“没关系,我们有很是的时间,我们还有一生一世。”

 丹朱有一刹那的悸动,千丝万缕的柔情引得她心里又甜又软,她将自己理进地宽阔坚实的臂弯中,占有地环住他的

 奔波了一的劳累,两个人都在这样舒适平静的情绪里,沉沉睡去。

 五更天

 朦朦胧胧间,细微的马蹄声自远而近,敖倪素来警醒,察觉到这个意外的声音,马上一跃而起,凝神细听。

 丹朱仍睡得深沉。

 半明半昧中,敖倪安静地下,动作轻柔无声。

 他悄悄推开房门出去,循着声响走到了大殿旁,隐隐约约听见了和尚说话的声音。

 “…施主几前才取走香油钱,寺内已经一文不剩了。”

 “‘难道这几没有人上山奉献吗?”一个恻恻的声音问道。

 “本寺地处偏僻,信徒本来就不多,施主别再为难我这个穷寺庙了。”

 听到这里,敖倪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原来只是一个偷吃香油钱的小贼,虽然是“同行”但他和桀琅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干这种无的勾当,没想到这个小贼竟然卑劣到打劫一座穷寺庙,存心欺凌手无缚之力的弱和尚。

 侧隐之心油然而生。

 他自大殿旁走了出去,半眯着眼,上下打量那个樟头鼠目的小贼。

 “你是谁?”小贼惊见敖倪出现,一手慌张地拔出间的短刀。

 敖倪扬起单眉,震动了额角的龙纹,他淡淡一笑。“我是来教训你的人。

 “好大的口气!”小贼大喝,随即目现凶光,扬刀朝他便刺。

 敖倪出手迅如闪电,劈手夺下小贼的短刀,小贼见情势不妙,慌忙要后退之际,敖倪早已朝他的下巴打了上去!

 只听得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小贼发出了一声驴鸣似的惨叫,身子向后一仰,跌出了三四步,直地倒在地上。

 敖倪大步跨过去,把小贼从地上揪起来,朝他面门又狠狠补上一拳,登时鼻血出,吓坏了一旁的和尚。

 和尚从没有见过这般血淋淋的撕打,早已受惊过度,他见敖倪没有停手的意思,急忙上前惊慌地阻止。

 “施王,别再打了,冉打下去恐出人命啊!’

 敖倪停了手,看小贼面目红肿,满口鲜血,火气也顿时消了大半,他用力摔开他,低头缓缓擦拭拳头沾上的鲜血。

 “师父,对付这种无之徒、太客气是没有用的。”敖倪的口气十分不佳。

 和尚皱了皱眉,伸手扶起狼狈的小贼,两目祥和平淡,轻叹道:“盼你能改过向善,放下屠刀,立地成怫,走吧!”

 小贼戒慎地瞟了敖倪一眼。

 敖倪冷笑着。“要不是这个和尚,我早就把你打死了,你可要记得他的恩惠,别再来偷吃香油钱了。”

 小贼垂首抱、跌跌撞撞地逃出了禅寺。

 “师父,这种小贼是最难觉悟的,放走他,总有一天会变成大贼。”敖倪嗤之以鼻地说,忘了自己也是一个大贼。

 “多谢施主出手相助。”和尚双手合什。神情丝毫不以为意,一瞥见他肩膀上的绷带掺出了血丝,摇头说道:“施主的伤因此又更重了,为了这样一个区区小贼,未免得不偿失啊!”敖倪一听,怔住,和尚古怪的话提醒了他,脑中一个念头闪过,顿时懊悔不已,放走了那个小贼,等于送给敖仲一个通风报信的人,果然是得不偿失。

 他急忙别过和尚,匆匆回到东厢房,把丹朱唤醒。

 “我们快走,迟了就来不及了。”他飞快地说,一面收拾好包袱。

 丹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茫然地跟着他奔出厢房,在朦胧天光里步出禅院大门。

 上马前,敖倪给和尚一块银子,没空和他多说,便匆匆把丹朱扶上马背,即时飞奔。

 和尚双手合什,伫立在禅院门前目送他们离去。

 清晨的空气异常的凉薄。

 他们没有人知道,狼狈下山的小贼,遇上了四名问话的官差,他费劲地叙述自己被打伤的经过,口沫横飞地说自己是被一个脸上纹着飞龙的男人给打伤的。

 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敖倪和丹朱离开禅寺不到两个时辰,所走的路已经愈来愈荒僻,一路上尽是崎岖石、荆棘丛生,两匹马的腿上被荆棘刺得鲜血淋漓,任凭他们如何鞭策,也不肯再往前走了。

 “这样不行。”敖倪见情况不对,骤下决定。“把马丢下吧,我们不能跟这两匹马一起耗在这里。”

 丹朱不假思考地点点头,马上下马跟着敖倪步行。

 虽然丹朱穿的不是弓鞋,但走起路来仍如弱柳扶风,娇的小脚怎经得起崎岖石的折磨,一跛一踬地走了几里路,便已疼得难受。

 敖倪别无他法,只好背起她慢慢地走。

 她趴在他宽阔的背上,小小声地问:“你后不后悔?”

 “后悔什么?”

 “我这么麻烦。”她的声音轻如耳语。

 “女人本来就麻烦。”敖倪沉沉地一笑。

 她娇唤着。“你和任何一个女人在一起都不会比我更麻烦,对不对?”

 “因为你是梅丹朱,再麻烦我也心甘情愿啊他抿嘴微笑,温柔地说。“只要你不后悔跟我受这种苦就行了。”

 她的心中被喜悦充,依依地伏在他的背上,顽皮地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甜甜地说:“我爱敖倪,这辈子矢志不渝哦!”敖倪的角泛漫起一抹笑意,缓缓坠入一种甜蜜而温馨的幸?铩?br>
 情到浓时,即便是置身地狱,也宛若天堂。

 行到一处溪水畔,丹朱用丝帕沾水洗脸,敖倪见溪水清澈,还有不少鱼在溪底游动着。

 ‘要不要吃烤鱼?”他兴致地说。

 丹朱眼睛一亮,兴奋地点了点头。

 敖倪削尖了一长竹子,从溪里刺了三、四条鱼上来。

 “敢不敢杀鱼?”敖倪站在溪水中高声问。

 丹朱急忙摇了摇头。

 “那…会不会弄柴火?”

 丹朱又摇摇头。

 敖倪夸张地抬了抬眉,忍不住大笑了两声,运自上岸堆柴起火,把鱼鳞内脏都清洗干净;然后把鱼串起来,放到柴堆上烤。

 丹朱没有野炊过的经验,兴致高昂地看着他,频频问着:“你怎么会叉鱼?鱼得烤多久才会?如果只有我一个人,一定只有饿肚子的分了。”

 “傻瓜。”他拍拍她红润的脸颊,双眸晶亮清朗,温柔地凝视她。

 突然间,远处隐隐传来马蹄声,来势快疾。

 敖倪一惊,侧耳听去,蹄声自下游传来,就在他怔仲之间,四匹马已经远远在望了。

 “快走!”

 敖倪拉起丹未就跑,马背上的官差早已经发现了他们,其中一个人弯弓搭箭,对准敖倪的后心,飓飓两箭,一箭从敖倪手臂旁飞掠过去,敖倪大惊,生怕伤了丹朱,急忙一把将她楼进怀里,只一瞬间,另一箭已疾入他的肩背!

 敖倪只感到一阵剧痛钻心,隆略一声,和丹朱同时摔倒在地上。

 “敖倪…”丹来尖锐地大叫,看见箭尖深入他的肩头数寸,所有的血一刹间被空了。

 四匹马如飞一般地冲到他们身旁,四名官差迅捷地滚下马来,强硬地捉住丹朱的双臂;奋力将她拖走。

 丹朱凄厉地狂叫,当她看见官差凶残的目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紧紧攫住了她,她挣扎地扑滚在一名官差的脚旁,肝胆棋催地喊:“放了他

 “你放心,我们只奉命捉你,会放了他的,只要他能在这荒山活下去。”一名官差不带感情地说。

 这是什么意思?

 丹朱屏住呼吸,惊恐地瞪视着他们,敖倪正挣扎着站起来,浑身浴血,一名官差自袋中取出一包白粉,扬手一挥,朝敖倪的脸上泼洒过去。

 敖倪急急捂住眼睛,发出恐怖痛楚的惨叫声,发疯似地滚倒在地上!

 “不!不要…”

 丹朱嘶声地哀号,感觉自己被撕成了碎片,她用尽气力挣扎向前,伸出手去却怎么也构不到痛苦翻滚的敖倪。

 四名官差将她紧紧绑上马背,留下一阵冷笑,策马扬长而去。

 丹朱只觉一阵地暗天昏,天地在一刹那间毁灭殆尽了。而她,已经变成了碎片,再也合不拢。

 灼灿的阳光突然之间向她兜头倾下,她来不及逃避,倏地失去知觉。

 剧烈的疼!

 敖倪不住地颤抖、哆嗦着,这种突袭而来的疼痛,像一把利钻,陡地一下,从他的眼睛钻起,直入他的五脏六腑,一下、一下,疼得脑袋几乎要炸开…

 眼睛里仿佛有熊熊烈火在燃烧,他只觉得双目滚烫、烧的,勉强爬到了溪水边,狂地将脸浸入溪水中,剧痛却无法稍止,他发狂地滚进水里,无边无际的黑暗包围了他!

 灰黑、炭黑、浓黑、墨里…

 痛苦征服了他,最后一丝微光,在他生命中冉冉隐褪。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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