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兵和女兵
沟里有一座孤零零的哨所,哨所里住着两个兵,房间里只有一部电话和一把吉他,时间久了,19岁的新兵心里寂寞得长草。
新兵拿起话筒,那边传来了温柔的女声:喂,请问要哪里?新兵说:“哪里都不要,只是因为实在太寂寞了才要通你的电话,我已经提高警惕加强战备准备挨骂了。”女兵就笑了,笑声像是冬日银妆素裹的野地里跑过一群小鹿,清脆而又明快的蹄声散散地砸在新兵的心野上。其实女兵并不觉得新兵的话很有意思,但她从话音里听出新兵的笨拙和真诚,她不想让新兵太难堪。 渐渐地两人就熟悉了,每次打电话时新兵把吉他挂在身上,女兵柔声说,喂…新兵就“轰”的拔吉他,女兵说,嗯,你是…阿帆,俩人一起把“阿帆”两字说得很响,然后孩子般地笑。
打电话聊天是违反纪律的,再说白天女兵非常忙,于是新兵就算好女兵值夜班的时间,夜
下也似乎更容易营造出朦胧柔软的气氛。新兵来自西南,女兵来自华北,新兵就给她讲云贵高原逶迤的群山,讲云烟氲氤的草甸子,讲平平常常的从前。新兵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低沉些更富于磁
些;女兵就讲华北冬天的冰棱和天空飘落的片片雪花,讲流星从天宇滑落时许下的心愿;有时也聊些琐碎的小事,大多是女兵在讲,新兵很有耐心地听。有一次谈论起爱情,新兵为显得自己学识渊博,就讲爱情是男人的一段、女人的一生和对爱而言女人比男人更专一一类的爱情语录,女兵觉得新兵讲得很有道理,女兵忽然就叹气,说长这么大还没吻过呢,然后羞羞地笑。新兵大着胆子说,让我试试,一时两人无话,唯轻轻的呼吸声真切地在话筒两端低回。某夜有雨,雨星星点点落在树上,树叶就挂满了晶莹的珠子,新兵心里也挂满了许多说不清的情愫,新兵就试探着问:“有时你会想我吗?”女兵“嗯”一声回避着这个问题,新兵说:“我会弹吉他会写诗算是个才子嘛。”女兵笑着说:“可惜我不是佳人,我很胖,有60公斤,身高只有1。50米。”终于有一天,新兵盼来了出山的机会,连长派新兵去军区办事。新兵算好了女兵值班的时间,贼似地爬上通讯连的楼房,
住狂跳的心尽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透过值班室的窗户往里望去,只见一个小女兵戴着大大的耳机坐在那里,头发长得有点儿违反军容风纪。她摇了摇头,头发也波
般有韵致地晃动。新兵看不清她的脸,只是觉得肥大军装裹着的女兵非常的单薄。新兵张了张口,想叫她,然而就在这一刻,新兵忽然害怕了,怕这一唤,没有心理准备的她不知高兴不高兴,新兵又咚咚地跑下楼去。
整个晚上,新兵焦燥不安,觉得自己像个沙漠里的摩托车手,马达轰鸣着,车轮飞速旋转扬起层层黄沙,心底藏着恐惧,血脉却在周身奔涌,新兵想我不能再犹豫了。夜午,新兵喝了一点酒,然后弹着吉他唱歌给女兵听,新兵唱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唱完后沉默一会儿,新兵说你就是我的舵手我的太阳,我下定决心排除万难争取胜利,我决不后悔…女兵只是笑,说真想唱歌,可这边的夜实在太静了,想唱《一场游戏一场梦》,梦总有醒来的时候。新兵觉得自己陷进松软的沙层里了,手脚慌乱地四处
抓可抓回的还是五个手指一把黄沙。女兵察觉到新兵的慌乱,刚想再说点什么,忽然听到话筒里传来一声嘶吼:我是失事的车手!此后不久,新兵要调走了,犹豫着给女兵打了电话,女兵幽幽地说,别怨我,谁让咱们是当兵的呢。似乎觉得这条理由不够充分,女兵又说,你知不知道,距离才是最美的风景,我情愿把你的声音搁在记忆里。新兵紧紧地握着话筒,右手使劲捏着电话线,仿佛线的尽头是一只斑斓的风筝,一不小心就会滑落。女兵说,亲我一下,话筒那边传来了轻轻的一声,然后女兵听到压抑的哭声,然后电话断了。
再后来,两人都退伍回到各自的城市,女兵也恋爱结了婚,有时想起当兵的时候,觉得那时自己真是一滴纯净得透明的
珠,那种心境再也不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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