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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暗流(下)
 等候在东厢书房的人,头顶大斗笠,掩盖住了大半个脸庞。

 在他的⾝旁还站着一个人,⾝材纤细,同样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如何。

 然而就算如此,浅⽔清在跨进房门的那一刻,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那个⾝材纤细的人是谁。

 “夜莺!”他脫口喊了出来。

 斗笠被缓缓取下,露出的正是那张清丽可人,令浅⽔清朝思慕想⽇夜无法忘怀的夜莺,此刻她脸上的表情満是动。

 一个燕子投怀,夜莺扑进了浅⽔清的怀中,两个人四目相对,久别重聚的动之情溢于言表。

 多少⽇子,她不止一次想过自己如果再见到浅⽔清,会对他说些什么。

 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却最终还是无声胜有声的结局。

 离别重逢后的喜悦之情,原来是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的。

 轻轻抚着浅⽔清的脸,夜莺的泪⽔大滴大滴的坠下,她柔声道:“你瘦了许多。”

 浅⽔清苦笑:“没有你照顾我,怎能不瘦。”

 夜莺将自己整个塞进浅⽔清的怀里,死死地搂紧浅⽔清,一刻也不肯放松。

 直到现在,她依然能清楚地回想起当初自己落海的那一刻,浅⽔清眼中充斥着的绝望。那个时候无论是他,还是自己,都只觉得也许那一眼就是永别。

 然而此刻的相逢,‮大巨‬的幸福感扑面而来,两个人同时感觉到,原来拥有本⾝就是一种幸福,只是在失去时才能体会。

 曾几何时,浅⽔清也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夜莺了,却未想上天总喜跟他开玩笑,在他最得意的时候将她的女人拉走,又在这个最要命的时刻,把他的女人给送了回来。

 这刻看看夜莺,除了神情略带憔悴之外,⾝体上下竟是一点事情都没有,甜藌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浅⽔清觉得自己如在梦中。

 “这不是梦!这不是梦!”夜莺带着哭腔搂着浅⽔清喊。

 浅⽔清只能苦笑道:“是的,这不是梦,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

 “那些天,我天天都梦到你”

 浅⽔清轻抚着夜莺的长发,柔声道:“我派了很多人找你,可是谁也没找到。你到底去了哪里?”

 夜莺轻叹了口气,低声回答:“具体情况,当真是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你还是先看看带我来的人是谁吧。”

 浅⽔清微微一楞,另一个戴着斗笠的人朗声笑道:“果然是柔情藌意,情意浓浓,直视他人如无物,浅将军大丈夫真情,在下佩服,将军别来无恙啊。”

 后者洪亮的声音,令浅⽔清的⾝躯颤抖了一下,只见对方摘下斗笠,赫然正是计显宗。

 浅⽔清的眼神收缩,闪出凶狠杀意。

 “⽔清,不要妄动,八尺在他们手里。”

 浅⽔清愕然:“原来強闯海天宮的人是你们?”

 计显宗冷笑道:“确切地说,強闯海天宮的是家祖秦仪,至于当时从海上救起夜莺‮姐小‬的嘛,则是涯国的流亡太子崖惊岸。”

 夜莺落海的时候,正是龙卷风肆之时。当时的天际一片昏暗,视线模糊,目光所能搜寻的范围极其狭小。再碰‮海上‬浪湍急,只是几波浪头就把夜莺冲得远离了航线。那个时候,没人想到在那附近还有一艘船,就是复仇号。

 当时的复仇号,正前往都市联盟接秦仪,准备带他去崇洋岛图谋三桅龙船的图纸。没想到顺路却把夜莺给救了下来。

 夜莺穿的是天风军的军装,又是女子,崖惊岸和他的手下很轻易就猜到此女很可能就是浅⽔清的女人夜莺,顿时如获至宝。崖无双能登上涯国国主之位,可以说和浅⽔清的帮助有绝大关系,如今崖惊岸手中了有了夜莺,自然也打起了利用夜莺向浅⽔清勒索要兵的念头。

 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就是秦仪。

 秦仪怎么可能让崖惊岸用夜莺去换取浅⽔清的帮助?崖惊岸要想求助,也只能向西蚩帝国求助,而不是向天风帝国。所以他毫不客气地把夜莺夺了过去。

 对此,崖惊岸是又怒又恨,却毫无办法。

 那个时候,秦仪想的就是用夜莺去换浅⽔清手中的海图。他是不知道无双对夜莺的单恋之情有多重,若是知道的话,只怕直接就找无双换了龙船图纸也说不定,反到少了后面的许多波折。没过多久后,就碰上计显宗被太子饮毒酒一事。迫于无奈,计显宗启动多年收买的心腹,将太子来使杀了个⼲⼲净净,然后落荒而逃,同时也正式暴露了自己的⾝份,他⼲脆就一不做二不休散播出康郊流言,诋毁浅⽔清,挑拨君臣关系。

 那个时候计显宗还没逃出天风帝国,秦仪因此马上改变主意,打算以夜莺的命来保住自己孙子,万一计显宗被天风帝国抓住,夜莺就是换筹码。

 随后不久,计显宗跑了出来,诡八尺又落到秦仪手中,秦仪踌躇満志,想的就是一个用来换海图,另一个可以向浅⽔清开出怎样的价码。

 结果没想到的是,就在老妖志得意満之际,却遭受到惨重打击。诡八尺暗递消息,导致了自己任务失败不说,还使得崖惊岸被捕,复仇号被毁,四大护教圣使尽殁,⾝份也告暴露,甚至连历尽艰辛得来的龙船图纸都重新落回了申奇手中。

 这一下,秦老妖怪可是没辙了。

 鳖八尺是他看好的圣子,是势必要培养的人物,要想重新得回海图和龙船图纸,就只能靠夜莺了。

 别看老妖在诡八尺面前说得牛气冲天,说什么老夫自己去抢,他纵然有通天之功,想从浅⽔清手中抢到海图也是没可能的事。一个浅⽔清他要打败,就得费老大的劲,更别说他⾝边还那许多护卫⾼手,从八百士兵中脫⾝而出,已可堪骄傲,想从真正的千军万马中自由来去,老妖可以自己做婆兰那大神,每⽇接受世人膜拜了。

 但是有一个问题,老妖没法解决,就是夜莺知道关于婆兰教的事。

 真要把夜莺送回去换图纸,谁能保证浅⽔清不对外张扬?

 可是龙船图纸与海图对老妖来说又实在太过重要,他大半辈子就为这两样东西奔波了,如今已经有了下落,又怎能轻易放弃?

 因此他才会让夜莺和诡八尺见面。

 也只有诡八尺,才能使浅⽔清心有顾忌,即使得到了夜莺后,也不会说。

 此刻听夜莺娓娓道来,事态发展之离奇,令浅⽔清也觉得头脑账无比。

 秦仪竟然就是夜闯海天宮的⾼手?此人不但文才风流,且武艺⾼绝。这也罢了,想不到的是,自己手中的那份海图,竟然是他一直追寻之物,而这个人竟还是遥远的神圣‮陆大‬的圣教圣子的后人。这一连串的事情听的浅⽔清吃惊不已,只觉得世事离奇,当真令人难以揣测。

 “这么说来,计将军亲自送你回来,就是为了索要海图与龙船图纸了?”

 夜莺点点头:“还有崖惊岸本人。”

 浅⽔清大笑道:“他到是打得好算盘,一个人换三样。海图我有,我的女人价值千金,用你来换我没意见。可是龙船图纸和崖惊岸却不在我这,申奇尚未从都市联盟赶回,我也没办法。我看不如这样吧,计将军先在我府里小住一段时间,等申奇回来后,我让他图纸拿出来,将军觉得如何?”

 这话听得不错,计显宗却是嘿嘿直笑。他好歹也是曾经的⾚⾎镇督,若是不知道浅⽔清脑子里打什么主意,也就太过⽩痴了些。

 浅⽔清很明显是打着不认帐的企图,准备扣押计显宗来换诡八尺了。

 所以他轻笑道:“浅将军有几个徒弟?”

 “一个,如何?”

 计显宗马上道:“家祖有四个孙子,七个重孙。”

 “金⽟満堂,礼当恭喜。”

 “不必客气。我秦家后人,自出生以来,便每⽇受婆兰大神教诲,以为神灵献⾝为荣耀,如此,死后方可获大神宠召。诡公子天资聪颖,为宗主看重,倚为圣子。⾝为圣教传人,本人则只是教中一分子而已,与圣子地位不可同⽇而语。”

 浅⽔清马上明⽩了计显宗的意思。

 很显然,计显宗在告诉浅⽔清,自己只不过是秦仪诸多子孙中的一个,且在教中地位也只普通,相比诡八尺圣子之位,那是差得太远。对秦仪来说,圣教大业才是重中之重,其他一切都得靠边站。海图还有龙船图纸,都是他必得之物,诡八尺也是非卖品。至于他计显宗的命,无论是秦仪还是计显宗自己,既然敢来了,也就置生死于度外了。

 此外计显宗显然也是在暗示浅⽔清,婆兰教一事,无论如何不可让外人知道。否则他一旦捅漏婆兰教的存在,⾝为圣子的诡八尺就必然倒霉,从今以后都别想能在哪个‮家国‬立⾜。

 浅⽔清也只能苦笑道:“我明⽩了,可是龙船图纸一事”

 计显宗斩钉截铁道:“我带着夜莺‮姐小‬⽇赶夜赶,就是为了在申奇回城之前赶到。今⽇午时,申奇定会到苍天城。到时候把龙船图纸和崖惊岸给我就可以了。”

 浅⽔清皱皱眉头:“就算他来了,怕也未必能马上付于你。龙船图纸一事事关重大,总要小心查验一番才是。”

 “只怕不是查验,而是重新誊写吧?”计显宗嘿嘿笑道:“忘了提醒将军一件事,虽然我已将夜‮姐小‬送到,但是‮姐小‬在来之前已经服过了本教的一种特制毒葯。这种毒葯的发作时间并不长,也就是几个时辰而已,差不多也就是申大人马车赶到之时。如果浅将军不能在到申大人之后马上得到图纸,并于我手,我怕夜莺‮姐小‬等不了那么长时间啊。我知将军与夜‮姐小‬离别长久,只怕将军也不希望这难得的重聚成为最后的离别吧?”

 浅⽔清的脸⾊一片铁青。

 “离楚!”他大喝道:“马上快马去城外,准备接申奇的车队。你要第一时间找他把图纸和崖惊岸要过来。这是我的令牌,你持此出城,任何人不得过问你的行踪,包括申奇,你也不要告诉他为什么。”

 “是。”

 离楚拿着令牌匆匆而去,浅⽔清搂着怀中的夜莺对计显宗道:“现在你満意了?”

 “拿到图纸和后,还请将军派人随我出城,等到了‮全安‬地带,我自会送上解葯。”

 “没那个必要。计显宗我告诉你,龙船图纸也罢,海图也好,对我而言并不重要,我劝你现在就出解葯,然后滚出我的府邸,我保证绝对不会向你动手。”

 “浅将军,你是在说梦话吧?现在就出解葯,你若食言,岂不是让我任你鱼⾁?”

 浅⽔清却冷冷道:“我浅⽔清的确不是什么言出九鼎之人,必要的时候,我也确会食言背信,但是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你计显宗还没那个资格让本人食言。在我看来,你的小命连我女人的一汗⽑都比不上。这笔买卖,我已是大赚而特赚,本就没那个必要食言。所以你不用来跟我讨价还价,出解葯,然后等拿到图纸和人后你有多远滚多远!我保证三天之內不会派人追你。否则的话,计显宗,你记住这里是我的地盘,我要想收拾你,你又哪里逃得掉?提醒你一件事,我的马,可是天鬃马王!”

 这一句话,惊得计显宗浑然不知所已,该死,怎么把他的那匹马给忽略掉了?计显宗吓得浑⾝颤抖。

 浅⽔清继续冷哼道:“至诡八尺…等我灭了西蚩帝国后,自然会找你们婆兰教算帐。哼哼,秦仪,我到真想见识见识那是怎样一个人物!现在,马上将解葯出来。”

 浅⽔清话语中带着一股庞大气势,本就由不得计显宗反驳或者不相信。那一刻,他就是站在这世界‮端顶‬的颠峰人物,用他的话来说,婆兰教也好,秦仪也罢,本只是无⾜轻重的蝼蚁而已。用夜莺来换两图,是这些蝼蚁们最大也最愚蠢的错误。

 他颤颤惊惊地将解葯拿处,浅⽔清接过解葯转头走出书房,对计显宗连看都不看一眼,彻底无视。

 从未有过一刻,计显宗会如现在般深深痛恨着浅⽔清,哪怕他当初就是被浅⽔清看穿了底细。

 因为这个人如今将婆兰教赖以生存的尊严,践踏到一无是处。他计显宗的生命,还有秦仪苦苦追寻了大半辈子的东西,本就不值得浅⽔清食言一次。他们所有的心机,努力,心⾎,花招,在浅⽔清眼中庒就是不值一提的可笑把戏。

 明明他是以胜利者之姿来到这里会见浅⽔清,却被他一番话将所有气势尽数卷回,最后还震得他老实地出解葯。明明主动权该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并即将得到所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仿佛那个真正的胜利者是他。

 “浅⽔清,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我婆兰教的厉害!”

 计显宗愤怒的大喊,却本得不到他的任何回应。

 浅⽔清并没有撒谎,在他眼里,计显宗本人也好,图纸和海图也罢,崖惊岸亦如是,它们加起来都本比不上夜莺一汗⽑,实在不值得他为此背信弃诺一次。

 人不可无信,也不可迂腐而死守信诺,所有的信用,视人不同,都该有个起码的价格。

 他浅⽔清的价码,不是计显宗和婆兰教可以换得到的,或许格龙特能值得起这个价。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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