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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处处兵戈(2)
 苍天城內,风起云涌,两股势力的生死角力已经形成了一股‮大巨‬的涡流。

 这股涡流由起初的暗流汹涌,到现在的端倪初现,再到不久后的腾卷翻滚,席卷天下,其发展呈一种‮速加‬度的形式递进,最后带给人的是无限震撼的感觉。

 而那推动这股暗流前进的幕后黑手,如今仍在清野城逍遥自在的“养病。”

 他不急,却有人已经感觉到这股涡流的存在,从而急得再也按捺不住了。

 这一天,浅⽔清尚在自己的房中看那本四极游记,外面传来了士兵的回报:“清野城主申楚才求见。”

 “让他进来吧。”浅⽔清淡淡道。

 他太清楚申楚才是为什么来找他了。

 自浅⽔清报病之后,老于官场的申楚才,就已经看到了隐蔵在那背后的‮大巨‬杀机。朝廷之上传来的消息,对浅⽔清甚为不利,他虽立下盖世功勋,却有人一心要置他于死地。

 浅⽔清是什么格的人,申楚才在那次満门被抄之后,就再了解不过。浅⽔清若是会坐以待毙,那是打死他都不相信的事。

 唯一的问题是,这一次浅⽔清的对手,可不再是申楚才,而是南山岳。

 做官,历来最重要的不是有才华,而是要有眼光。看人识人的本领,远比一切都重要得多。能否认清时势,做出正确的选择,是事关⾝家命的大事,然而这一次,申楚才却完全看不出在这场文武争斗之中,谁才能是最后的赢家。

 从局势上看,南山岳权倾天下,除烈狂焰等少数人之外,可以说无人能憾动他的地位,但是浅⽔清偏偏是那个屡次创造奇迹的人,总能带给人无限希望。这便让申楚才有些难以选择了。

 赌局一旦出现,从来是有人旁观,有人押宝。押宝的人若是押对了,固然可以腾飞千里,若是押错了对象,却也可能从此万劫不复。政治上的赌局历来凶险,申楚才轻易不会涉⼊,但是这一次,他却是没得选择了。

 他的两个儿子,跟浅⽔清走得太近太近。

 所以,他是不能不来,不得不来。

 他需要浅⽔清给他一个答案,这个答案,或许会让他马上翻脸,也可能让他坚定地站在浅⽔清的这一边。

 …

 申楚才进来后,浅⽔清终于将书合上,笑道:“申大人今天怎么会如此有空,到我这来看我这个病人来了?”

 申楚才苦笑,想你精神好得可以打死老虎,哪里又象病人,但是浅⽔清这么说,他也只能道:“浅将军生病一事,如今帝国已尽知。听说陛下对此很惊诧,特意派了宮中御医过来为将军看病呢。陛下都派人探望你,我这做地主的又怎能不来。”

 浅⽔清生病,苍野望自然是不会轻易相信的。派御医过来,美其名为对功臣的恩赏,其实是一种变相的鞭策。浅⽔清若是识情知趣,自然该知道早些上路,免得被御医们没病诊出病来,才真得叫⿇烦呢。

 听到申楚才这么说,浅⽔清依然笑得光灿烂:“这事我已经知道了。只是苍天城到清野,一路迢迢,路上未必就太平,我怕御医们没法顺利来到,路上万一有个什么岔子,就不太好了。”

 申楚才的心一跳,浅⽔清挥挥手让他镇定:“申大人可以放心,如果真有歹人劫道,想必也是只图财不害命的,只是可能会耽搁他们的行程而已。”

 话说到如此地步,显然浅⽔清已经是铁了心要把生病坚持到底,申楚才无奈苦笑:“若是如此,那么将军估计自己的病何时能好呢?”

 浅⽔清随口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菗丝,若没什么好消息能刺我精神振奋,想来,我这病轻易是好不了的。”

 申楚才心中一亮:“如今苍天城內的消息可谓不少,听说鸿家大‮姐小‬被人劫了,又离奇的送了回来,不知算不算是好消息?”

 “一般吧。”浅⽔清淡淡道。

 “那将军的意思是”

 “令公子⾼中头榜头名状元,披红花骑⽩马,巡街三⽇以示恩宠,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

 申楚才的心跳得越发厉害了:“⽝子只怕没这个能力。”

 “总是要试试的。”

 “既如此,就先多谢将军了。”老于世故的申楚才马上就明⽩了一件事:至少浅⽔清已经在暗中拥有了一股力量,来做到连他清野城守都做不到的事。

 只是仅凭这一点,他依然不能肯定浅⽔清有多大能量。想来想去,他冒着触怒浅⽔清的风险,终于说道:“那么南无伤南镇督快马赶回苍天城,如今尚在路途之上,不⽇可抵京,与云家‮姐小‬成婚,这样的消息,却不知对将军来说又是好是坏呢?将军…又可有解决之道。”

 浅⽔清的眼神微微在申楚才的⾝上扫了那么一扫,申楚才整个人只觉得仿佛有电流从⾝上通过,差点忍不住就要跳了起来。

 他从没想过,一个五品将竟然会有如此凌厉且不怒自威的眼神。

 片刻之后,浅⽔清才悠悠说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怕南督他,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够成亲啊。”

 申楚才急问:“比如说”

 浅⽔清眼中闪过一丝只有军人才有的狠辣决绝之势:“比如说,他南家突然有人罹难,満门吊孝,则婚事再不能成!”

 那一刻,申楚才心头大骇。

 他这才发现,他对浅⽔清的了解还远远不够深,而浅⽔清的毒辣手段与刚烈作风,也远非一个文官所能想象得到的。南山岳固然是官场上的老江湖,但以文人的心思来揣测武将的做法,注定要犯下无法弥补的大错误。

 用南无伤与云霓的婚事来迫浅⽔清,南山岳做梦也不会想到浅⽔清的反击竟然会如此的刚猛与直接,而申楚才在听到了这句回答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再没有了做墙头草的权利。

 看到了他人底牌的人,没有权利再在其他人⾝上下注了。

 …

 南安县南家村。

 村口剥⽪亭。

 南焕林悠闲地坐在亭中品茶,感受舂⽇温暖的光,⾝旁是一大群下人护卫小心伺候着。他如今年已过七旬,年纪虽已老迈,精神却仍矍铄,每⽇下午来此亭中喝茶,看着自己南府数千亩的土地,是他的一个习惯。

 今天依然如此。

 远方穿来了嘹亮歌声。

 “瞿唐栈道,剑阁羊肠,从来险路应嗟,人心似箭,贪肠如,自古宦途多难。”

 那唱歌的嗓音并不好听,却胜在声音洪亮,气势十⾜,唱得是望海嘲,歌词却是自行篡改的。

 南焕林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轻声问:“是谁在那边唱歌?”

 一名下人回答:“当是个过路人,离的太远,听不太清。”

 待到那唱歌的汉子挑着一担柴走近了,歌声也越发清楚。“鬼蜮会含沙,豺虎相为暴,如此手段,这般伎俩,安有容⾝处。前方⾎战沙场,后方陷害忠良,断头不过一次,剥⽪却有两回。当悲切,屠夫手段尚需菩萨心肠,鬼蜮心计却有仁义⽪囊,怎得立命所,神魔斗法,当毁擎天柱!”

 南焕林的脸⾊微变,马上有下人对着走近的汉子大叫:“喂那外乡的,胡唱什么呢?”

 那唱歌的刚走到小亭附近,一听有人叫他,笑呵呵地把柴扔下,⾼声回道:“我唱我的歌,碍着你什么事了?”

 南焕林轻转了一下茶杯:“你这歌词,到是有意思啊。”

 那汉子笑道:“怎么这位老爷对我唱的歌感‮趣兴‬吗?”

 南焕林悠然问:“我听到你唱那断头不过一次,剥⽪却有两回,心中一时有感,请问这歌词由来可有什么典故吗?”

 那汉子便大笑道:“老人家有问,我自然就得有答了。这歌词的确是有典故来历的。天风95年,南安县令李亚为官上任不过一个月,接到乡民投诉,说本土有位乡绅,依仗家中势力,強占民田,欺男霸女无恶不做。当时李亚亲自登门拜访,请这位老人家退还他人耕田,但那乡绅是朝中三品大员致仕,人虽告老,门生弟子却广及天下,其亲子更是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人物,因此毫不将一个小小县令放在眼里,竟当场命人将李亚打了出去。”

 那汉子继续大声道:“李亚官位虽卑却一心为民做主,屡次三番请书上旨要求彻查这乡绅圈占农田一事,那老乡绅恼羞成怒,责人警告他,再敢上告,就剥了他的⽪。李亚当时回道:人命只有一条,剥⽪也不过一次,死便死了,有生之⽇,总要对得起这⾝官服。”

 “结果,那老乡绅纠集手下恶霸打手,闯上县衙,直接把李县令给抓了起来,带到一处小亭,当众剥⽪。那老乡绅心念李亚说过,人命只有一条,剥⽪不过一次,竟然命人吊着李亚的命,不许他当场死去,硬是在剥了他一层⽪后,命人用盐卤其肤,然后对他说,旁人剥⽪只有一次,我剥你的⽪,却要剥两次。硬生生将他再扒了一层⽪,务必要让他受尽苦楚而死!”

 “我这歌词,便是由此而来。听说那剥了李县令⽪的地方,也已经更名为剥⽪亭了。”

 “大胆!”南焕林唰的站了起来,气得浑⾝发抖,一只茶杯摔落地上,变成粉碎。“你到底什么人?”

 那汉子嘿嘿一笑:“我是什么人,真得有这么重要吗?南老头。”

 一大群下人打手呼啦啦就要冲出去给这汉子一点颜⾊看看,南焕林却止住了手下,他看着那汉子,眼中露出一点谨慎:“你知道我是谁?”

 汉子笑得很开怀:“你不就是当今朝中丞相之⽗,当年的尚书省司封使,如今的南家族长,天下南姓的望属,更是十二年前剥了李亚县令的⽪的那个南焕林南大善人吗?听说如今四品以下的‮员官‬路过你南府大院,都得骑马的下马,乘轿的落轿,以示尊重。如今的南安县令,更是年年要拜会您老人家,求您老人家给条生路,他这⽇子才过得下去呢。”

 南焕林呵呵笑了:“好小子,原来是有备而来,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大群护卫已经将他遮挡在了⾝后,务不给亭外那汉子一点可趁之机。

 那汉子笑道:“我姓苏,我叫苏云。您老人家可能没听说过我的名字,不过烽火的名字,该听说过吧?”

 烽火?南焕林浑⾝一颤。

 苏云猛然从⾝边柴中菗出一把长刀喊道:“南焕林,老子今天就是来剥你的⽪的!”

 随着这一声喊,苏云的⾝后,一支凶猛飙悍的铁⾎马队突然出现在村口。

 他们张扬出浩长啸,肆出內心中最深沉的野,手舞钢刀,横刀纵马,向着剥⽪亭‮狂疯‬扑至。

 为首一员女匪,长矛在手红巾遮额,正是风娘子。

 她厉声狂叫:“除女人和孩子,南府満门所有,一律杀死,不得放过!”

 ⾝后的一大群骑士同时长刀指⽇狂嚣道:“杀!”铁蹄劲踏出死亡来临前的惊惧,战刀挥洒出长天下的⾎杀。

 一场纵情杀戮就此展开。

 当晚,当朝丞相之⽗,两朝元老致仕还乡的南焕林被人剥⽪悬尸于剥⽪亭上。

 数⽇后此事传至苍天城,震惊朝野。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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