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下城(下)
虎豹营的赫赫铁骑挟着无尽威势而来,带给人的震撼就象天地间怒雷的滚动。在来到这片场战上后,所有的骑兵自动地归⼊后方本阵之中,惟有为首的一员骑将,向着场战
央中奔驰而来。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可以看出那正是碧空晴。
而在他的马上,竟然还放着一个人。
浅⽔清的眼中闪过的狡猾再掩蔵不住,他长⾝而起,指向那正向这边奔来的碧空晴叫道:“邹⽩永,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吧,看看那边是什么人?”
当羽文柳那张苍⽩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时,邹⽩永再克制不住心中的震撼脫口大叫出来:“陛下!”
“没错,就是你们的主子!他现在已经在我们的手里了!”浅⽔清大叫起来。
他长⾝而起,用手指发出一个嘹亮的呼哨,天边的那骑⽩马如一道风电划出光雪漫影,奔驰在这空旷大地上,转眼便来到浅⽔清的⾝边。
浅⽔清用手向下一按,飞雪识趣地坐倒在地。
浅⽔清微一跨步就坐了上去了,飞雪将浅⽔清稳稳地地抬了起来。
浅⽔清冷笑道:“邹⽩永,我请你来,就是想让你看看近距离地看一看你们国主的那副窝囊相,确认一下是不是他本人,别说是我派人假冒的。如今咱们酒已喝过,话也谈过,人也见过,多余的话,我就不再多说。大梁城降与不降,全在你一念之间,你若还是冥顽不灵,就别怪我横刀杀人了。羽家王室如今尽在我手,我要立威,可不愁没有⾜够的靶子!”
说着,他策转马头去和碧空晴会合只在最后大喊道:“你我坐的那两张椅子和那酒桌,是我最后给你的礼物,也算是我给你的一点安慰,就算你上来就对我动手,想要杀我却也千难万难。现在你好好想想自己该何去何从吧。”
远远地望着羽文柳那张颓丧而恐慌的脸,邹⽩永被浅⽔清先后多次用言语攻破的心防再克制不住那悲伤绝望的情绪,因为葯酒而无力的⾝体也再支撑不住那伟岸的⾝躯。⾝体从椅中滑落,邹⽩永跪倒于地,失声痛哭起来:“陛下!”…
后世评价浅⽔清,称其是心理战大师,可以说是半点不假。
在其攻打止⽔的战役中,浅⽔清所采用的心理战术可以到了登峰造极无所不用的地步。
⾎香,护坝,还有梁史案等一系列手段,本⾝就已极大地催垮了这个家国的民心斗志。古来封建社会家天下制度,就极易造成民众离心,大战一起,叛来叛去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浅⽔清的作为,更是让这种背叛与投降成为理所当然。
然而浅⽔清在最后攻打大梁城的战役里所使用的心理战,则已经到了一个令人发指胆寒的地步。
当浅⽔清放过邹⽩永,和碧空晴会合一处后,他们并没有马上回到本阵中去,反而是⾼举着羽文柳沿着大梁城城脚飞快的奔跑着,同时还不断⾼喊:“止⽔国主羽文柳已⼊我手!大梁城头的士兵们,你们仔细看看,这就是你们倾其生命,抛头颅洒热⾎所想要保护的人!而现在,你们所要保护的目标,已经不复存在了,还不快快投降,更待何时?”
他们沿着城墙来回跑,在那城下,却是邹⽩永放声痛哭着,远方,铁风旗的本阵上却响起了嘹亮的军歌。
一万六千人共同⾼唱着天风人那鼓舞士气,长胜不败的歌曲:“帝国百年战,猛士守四方。三千铁骑所踏,⽩骨丘山。八千好汉披靡,流⾎涂海。愿摘星以化英雄胆,舞长
做我铁脊梁。敢战沙场永不倒,终叫敌人丧胆肝。⾎战乾坤⾚,梦里兰花惊。四万里山河如画,尽遍我土。三万里河东⼊海,服我所化…”
“四万里山河如画,尽遍我土。三万里河东⼊海,服我所化!”
“四万里山河如画,尽遍我土。三万里河东⼊海,服我所化!”
“四万里山河如画,尽遍我土。三万里河东⼊海,服我所化!”
他们一声一声呐喊着,叫嚣出天地间最強烈的旋流,声威震慑四方,惊得人面寒如土。
他们的国主,竟然被俘虏了!
天下还有什么比这更打击人的事?
所有拼命死战的意义在哪里?他们在这里做什么?为谁而战?为何而战?
城头上的守军不知道,但他们看见了,看见了邹⽩永跪在地上哭;看见了浅⽔清一次次地从邹⽩永的⾝边掠过,他却连一点动手的意思都没有;看见了远方铁风旗的战士迈动着雄壮的脚步,踏出地震鸣动的轰响,向着他们的城市走来。
他们看见了羽文柳就象一只褪了⽑的
,被人无力地抓在手中,无半点反抗的能力。
他们或许没见过那⾼⾼在上的君主,但他们知道邹⽩永的哭泣已经说明了一切。
虎豹营的骑队更是推出一辆辆豪华马车,上面装饰着华丽的图案,打开车门,却现出一个个穿着华丽宮服的女人,她们的哭泣,就象是那一声声诉求,彻底让城头守军陷⼊绝望之中。
当浅⽔清最后一次停在邹⽩永的⾝边时,⿇葯的威力已经过去了大半。
他菗出长剑指向邹⽩永,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厉声狂啸:“邹⽩永,羽文柳已经到了我手中,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是大梁城守,卫护国主是你份所应当的责任。如今你护主不力,送主⼊我手,你还有什么面目活在这世上!”
“邹⽩永,你是我邀出来喝酒的,所以我不会杀你,免得让人说我浅⽔清言而无信,设套杀人。不过你既然人已经在这里,面对你的陛下,总该有所表示吧!你为国尽忠,为主尽孝,自尽乃是理所应当!”
“你自决吧!一个英雄,当以死抱国!”
浅⽔清绝声大叫。
当着整个大梁城所有人的面,浅⽔清将姜在了邹⽩永的⾝边,⾝侧是碧空晴小心戒备,防止他突然出手。
那一刻,邹⽩永呆呆地看着那剑,看着眼前自己的君主,心底一片冰凉。
好久,他才终于说道:“陛下,臣子无能,先您一步而去了。”
下一刻,邹⽩永举剑温颈,那一蓬鲜⾎,噴吐出一个军人最后的热⾎豪情,⾎洒当场…
邹⽩永死了,从一开始,浅⽔清就已经谋划好了一切,这其中也包括了邹⽩永的死。
假如他是浅⽔清眼中的大将之才,那浅⽔清或许会留他一命。
可当浅⽔清发现这个人还不够资格与他相提并论的时候,浅⽔清马上决定牺牲他以成全自己。
邹⽩永并不知道,他故意邀邹⽩永出来,故意用⿇葯让两个人都失去力气,不仅是为了保护自己,更重要的是让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在邹⽩永的面前耀武扬威。
没有人知道浅⽔清在酒里下了葯,每一个人都以为面对自己的国主被虏,邹⽩永的选择却是懦弱无能到伏地哭泣。
唯一能够挽回这一切的,只有杀自邹⽩永本人,在看到羽文柳的那一刻,也的确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邹⽩永的死,可以说是消除了大梁城最后的抵抗力量,当浅⽔清指向大梁城狂声大叫:“所有为主尽忠当一死以报天下!”时,他等于是在告诉每一个人,生者,即为降者!
浅⽔清将他一生的心理战术在这一刻充分发挥到了极点。
柄主被掳,城守自尽,凡不能为主效死之人,都是投降派!
面对天风军的浩
雄威,威
,虏主,
敌重将自尽,还有那响彻天边,尽显神威的嘹亮军歌鼓号,止⽔人的心理彻底崩溃了。
还有什么人,能站出来力挽狂澜?
这样的情况,就连浅⽔清自己也未必能再扳回,何况大梁城內那些腐朽⾼官。
失去了主人的家国,没有了导领的军队,民心士气在一瞬间由及格线跌到了零分。
城头之上,哀伤,慌
,惊恐的情绪弥漫全城。
有人不愿投降,他们还想凭借自己的军力強守大梁,可是他们拿什么去号召战士?
难道他们还要跑出去和浅⽔清理论一番,为国尽忠并非只有自尽一途?
这里是场战,谁先取得先机,谁就占有上风。
浅⽔清先声夺人,为每一个活着的战士的命运下了定论。
活着的人,就是投降的人!
他们没法解释,也无暇思考。
今天的事情,变化太快,太复杂,先是国主被掳,再是城守自尽,一桩接一桩的打击接二连三。浅⽔清也不愿意给他们时间思考,他要打铁趁热。
他要在这个最重要的时刻,在那所有负面情感爆发的一个瞬间,帮助他们做出一个错误的决断,让他们忘记铁风旗那
本无法威胁到大梁城的兵力,忘记他们的忠心不仅仅是对自己的国主,忘记他们除了邹⽩永外还有别的将军可以依仗。
他要在这一刻,在这最短的时间里,将羽文柳所能带来的功效最大化,使其成为一举定乾坤的棋子,而非一个可能被人抛弃的弃卒。
当然,在这关键时刻,如果有人有⾜够的威望站出来振臂⾼呼,号召抵抗,那么浅⽔清的所有辛苦,所有辛苦制造出来的声势,很可能化为乌有。
但同样,如果有人能站出来号召全城马上投降,那么他也会再无阻碍。
浅⽔清当然不会让前者的事情发生,当他设套对付邹⽩永的那一刻,他同时也准备好了另一个人。
那个站出来⾼呼“投降!”而非“抵抗!”的人。
这个人,就是楚鑫林。
城头之上,军政院柱国上将军楚鑫林的声音沉稳沙哑,但却清晰有力。
“国主被掳,止⽔再无可守护之人。天风军战无不胜,我止⽔难望其项背。今⽇起,我止⽔向天风全面称臣,献城请降!”
这一声话语,彻底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终结。
m.xZi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