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几叶风兼雨 第一七六章 落尽梨
饼去的一年对于大胤来说这真是个多事之秋,西关战事方休南边的南诏,云南等边陲小柄又勾结在一起对我大胤南疆重镇剑南虎视眈眈,而我那远征南疆的⽗兄,也便是在这一场大胤历史上费时最久,投⼊兵力最多的战争中被人诬陷投敌叛国,而今作为军队主帅的二人皆是音讯全无,甚至连对他们的皇帝陛下说明真相的机会都没有。不久前才是热闹的除夕,然而尚未浴沐到和煦的舂风,我便被留在了万寿山上的皇觉寺,皇帝虽未下达任何旨意,但这里对我来说无异于另一个牢笼。
也许那些难民涌上万寿山来并非为了作
,而仅仅是想要寻求神灵的庇佑,绝望的走过了万⽔千山,若非走投无路谁愿过上这种提心吊胆,颠沛流离的生活。皇觉寺外的那些暴民本就不是什么大奷大恶之人,之所以那样无非也只是想讨个活路,从症结上为他们做点事这场小小的騒动便立时化解了。这一小伙难民人数并不多,而段天枢也答应了他们会为他们在京都寻份差事定安下来。
因为有了我的担保,皇觉寺终是将这伙难民收留了起来,而也正因为这样,勿念大师以及其他僧人也便是忙碌了起来,我自是不好再多做打搅,信步朝着⽔月庵的方向去了。而段天枢则是几步追上了我:“还是由在下护送姐小回去吧,虽说那些难民的情绪已经平复,但一来天⾊不早了,二来也是求个周全。”我并未答话,只是径自朝前走去。哪知他却凭空的将一团灰呼呼的东西塞进我怀里,我显然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而他却是一脸坏笑。
“这是阿斋送地。嗯就是刚才抢馒头冲在最前头的那个孩子,他说这是他们在路上拣到的。似乎是被⺟兔遗忘地幼崽,看着可怜便是一道带了上路,路上无论多么艰难无论要忍受怎样的饥饿,他依然没有把这兔仔吃了,可见他自己也是喜
这小家伙地。就在刚才阿斋却把小家伙送了给我,我是个大男人把弄不好这些,怕负了他的心意,借花献佛送了给你,佛门之地虽是清静但也未免寂寞。”在得知他与皇甫闻人的关系时我的确对眼前这人既反感又防备,只是经历了这些后渐渐发现也许我对人的判断还是太过武断了些,小家伙在我怀里时十分乖巧一动不动地,段天枢望着我们坏坏的笑着,只是当我立在⽇薄西山的哑口时。这样一张笑脸反倒令我平静。
当我回到⽔月庵时,方步⼊大堂便感受到了一种严肃的气氛,师太正背对着我朝着大殿央中那座观音像口中念念有词。而旁的那些女尼则是分立于两旁,间或有人朝我这边望来。那是一种轻蔑的却饶有意味的眼神。再仔细看时。却见到静琳正跪在一旁,师太回转⾝时虽见到了我却装作视而不见:“我⽔月庵承蒙圣恩。得以于万寿山开观筑道,本是佛门清静之地,然近⽇却时常在半夜听得异响,更有传言说是有男子出⼊我⽔月庵,与庵中清修之人有苟且之事。”师太并未指明是谁,却似有似无的瞥向静琳,静琳看来却是十分紧张的样子。
“请师太责罚静琳,害我⽔月庵內地师姐们受到那样的指控是静琳的错。”静琳将昨夜如何遇上段天枢地情形在众人面前和盘向师太托出,只是其中并未提及了我,她是想将所有罪责一并承担了,虽说并无苟且之事,但半夜三更的传了出去终究是有损⽔月庵清誉地。
照着⽔月庵地规矩,静琳是要被逐出庵堂去的,被带走地时候静琳紧抿着下
,对落难之人伸出援助之手又何罪之有,师太的目光一直追随静琳消失在门外…
“师太可曾睡下?青筠心中有惑不知师太可否替青筠找到答案?”我轻轻叩响师太的房门,房內原本渐黯的烛光又亮了起来,听得师太的应答声后,我迈步跨⼊了禅房,师太盘腿坐于榻上,微闭着双眼。
“青筠心中有惑可是因为静琳?贫尼原也料得青筠的到访,世间之事并非件件都能如你我所愿,静琳的遭遇贫尼并非不知,但两害相权自是要取其轻,很多事都是解释不得的,贫尼相信青筠会贫尼更清楚,此事如此处理自是最好的结果,若然此事必定要深究下去,对青筠来说也许会造成更大的伤害,即便是佛门之地…很多事贫尼也只能当作是睁只眼闭只眼。”从师太的话里多少感觉得到,对于庵中之人与京都的王孙公子有苟且之事,她并非不知,而静琳的事不管结果如何,深究下去或者会给大家一个清⽩,但有心之人总能在我⾝上编排出些什么,而这些话若是传到了皇宮里头,最后的影响也许就不仅仅是留在皇觉寺抄经了,师太对静琳做出这样的决定,对众人来说也不能不说是个警告。山风轻轻,虽说已是立舂时节,夜风却还是这般寒凉,月朗星稀多少个夜我依然寻不到属于碧儿的那颗星,忽然只觉眼前一道黑影掠过,他走得这样急不慎被回廊下的灌木勾住⾐襟“叭嗒!”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声响,那人回转头来,月光将那张脸映亮,我却看得真切,此人与当⽇墙翻离去之人正是同一个。
每一次都见他狼狈离去,既是名门望族之后怎会如鼠蚁一般,或者正因为是望族才更不愿让人发现自己的不堪,或者⽔月庵的女尼能够満⾜他们畸形的。在他慌忙逃离后,我拾起那方⽟佩,鹅⻩的上等⽟石,央中是镂空的莲花形状,做工倒是精致,一时间倒也判断不出是哪家的公子,如此美⽟却是从了这样的主人,真真为它叹息啊,当下也是随意将此⽟丢弃在一旁。
在霜华门外敲了多声,才听得她应答,声音听来有些孱弱,近来看她总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对她总是太过疏忽了,禅房內烛光摇曳,地上微沾着些许
土,霜华却是将自己整个儿的蔵于被中,甚至连我要替她掖好被子时也表现出略微的紧张,我刻意忽略去窗边那些凌
的⾐衫,我也不知她竭力想要掩蔵的是什么,但心里对她的一系列变化终于隐隐有了答案,嘱咐了几句便要离去。
只是在走到门边时,终是忍不住开口道:“难道霜华以为京都的王孙公子真的值得依靠吗?将自己教付于他们便可前尘无忧吗?”
闻得此言霜华坐起⾝来,依然用被子紧紧捂着自己,想到方才匆忙离去的男子,想着也许就在前一刻俺们尚在那张
上…便是忍不住为霜华感到一阵惋惜。
“姐小都知道了?公子他…说过会娶霜华过门,霜华原也想寻了机会对姐小说的,既然姐小已经知道了,霜华求姐小成全。”
“你道那些芙蓉帐里的话可以当真吗?你告诉我他是京都哪家的公子,若他有些微对你的尊重,就不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对你做出这种事了,我的傻丫头。”
“我是傻,我知他是提督府的公子,我知照着自己的出⾝最多也是做一房小妾,但无论怎样也好过在这里虚度完一个女人最宝贵的时间,原本以为进宮会有机会一朝飞上枝头,但就是你破灭了我所有的希望,你当我那么辛苦的跟随夫人⼊宮,在浣⾐局受尽⽩眼受尽欺凌真是为了报答夫人吗,无论她待我如何,我终究只是个下人,而从小我便知道这一生我只有站得比别人⾼才可以不受轻视。”
我不想再听下去,心里的那个霜华早已消失不见了,那个调⽪的小丫头仿佛夜一间蜕变成了处心积虑的小女人:“霜华你病了,病糊涂了都开始
说话了,今⽇你说过的话,我便当从不曾听过,不早了你歇着吧。”她的人生我无权⼲涉,只是希望他朝当她看清了自己选择的路时不会太过绝望。
回到禅房时,却惊喜的发现那只灰⾊的小家伙正趴在榻上望着我,心中泛起一丝暖意,原来这就是被等待的味道吗?小灰的左腿似乎有些不灵便,我轻轻将它抱起就好似抱着我的未凉一般,小灰的眼睛⽔⽔的,总是以一种无害的眼神望着我,傻傻的让我想起段天枢笑起来时同样烂漫的眼神。
在⽔月庵的⽇子也因了小灰的加⼊而显得不那么苍⽩,听得段天枢明⽇便要离开万寿山了,他带走的是皇觉寺內的那许多难民的希望,我从来不认为他是个好人,毕竟可以跟皇甫闻人谈条件的人世间又有几人,我也从不相信他会为了什么同乡的道义而将这些难民带离苦难,他只是个商人,一个可以与皇甫狐狸谋⽪的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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