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紧锣密鼓
就在崔圆对廖辉细细叮嘱之时,在崔府的后院,崔宁的房间里也***通明,崔宁伏在桌案给裴莹写信,不时抬头望着窗外细细飞雪,三年来,崔宁外貌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气质却显得成
了许多,
格也更加沉静。
三年来她一直在悉心照料⽗亲的病体,尽着一个女儿的孝心,她也刻骨铭心地思念着张焕,但她希望张焕能明⽩她的一片苦心。
与她住在一起的朋友,自然就是林平平了,和崔宁一样,三年来的大部分时间里,她都在陪伴自己的⺟亲,她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亲也死了心,不想替她张罗嫁人了,她自己也从来不考虑什么终⾝大事,每天自由自在地生活,她天
乐观且好管闲事,四处打抱不平,在陇右的百姓中留下了一个金城女侠的绰号。
三个月前,她来到长安寻找崔宁,却正好是崔宁随⽗亲返回长安的第二天,她⼲脆就和崔宁住在一起,时不时地劝她回陇右。
此刻,林平平坐在小几前削一把木剑,这是她的徒弟,也就是裴莹的儿子要过多次的,林平平削了一会儿木剑,便没有什么耐心了,她将木剑和小刀胡
往墙角一堆,便蹑手蹑脚走到崔宁⾝后,偷偷看她写了一会信,忽然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崔宁若有所感,一回头,却见是她在偷看自己写信,不由又羞又急,两下便将信
成一团,忿忿道:“你这家伙总是这样!快回自己房间去。”
林平平却越笑越响。半天她才止住笑。趁崔宁不注意从桌上抢过信、展开,清了清嗓子学崔宁的语气念道:“大姐,好久没给你写信了,琪儿可好,还有未见面的秋秋,真的很想见见她,也不知她是长得象你,还是象她⽗亲
卑没说完。脸
得通红地崔宁便冲了上来,一把夺过信,又将她摁在
上劲使地挠她地庠“你再这样,我就赶你走了。”
林平平笑得气都要
不过来。她连声求饶道:“宁姐姐。饶了我吧!我再不敢了。”
“哼!脸⽪真够厚的。比我大两岁还叫我姐。”崔宁见她求饶,便放了她,快步走到灯前将信烧了,火光映照,她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悲哀之⾊。
林平平的笑容渐渐止了,她叹了口气道:“崔宁,你不要嫌我嗦。这件事本来就是你在作茧自缚。这三年来谁提到你他就大发雷霆,凭这一点。便可看出你在他心中地位是谁也无法替代,我和他一起长大,我还不了解他吗?他从小就失去⺟爱,一个人孤苦长大,我知道他是个十分念旧的人,你应该回去。”
林平平见崔宁低头一声不语,便走到她⾝边,拉她坐了下来“我知道你是恨他娶那个银瓶公主,可那只是他拉拢羌人的需要,他是个做大事的人,岂会在这种事上束手束脚,再者,一个小地主都还有三
四妾,他一个堂堂的陇右节度使、张掖郡王,现在被称为大唐第一军阀,他⾝边的女人还少得了吗?”
说到这,林平平扑哧一笑“我原以为我爹爹真地只有我娘一个老婆,后来才听我娘说起,我爹爹当年居然有几十个侍妾,为了避祸,才将她们统统送人。”
崔宁叹了一声,拍了拍林平平的手道:“我何尝不知道呢?我爹爹有一百多个侍妾,现在病成那样还有六十二人,我那些叔叔哪个没有几十个女人,我当初离开他不是因为他娶多少女人,连裴莹都要替他娶妾,我担心什么,不是为这个,而是因为他变化太大了,他整⽇所思所想都是权力、地盘,为得到陇右不惜撕毁刚刚签订的条约,为笼络羌人不惜伤害⾝边的
子,固然,这样的人或许能做成大事,甚至夺取天下,但是我不喜
,我喜
过去那个有情有义,为救朋友砸县衙、绑架相国女儿地张焕,我离开他三年,就是希望他能醒悟,人地一生转瞬即过,不仅仅是权力、地位,还有亲情、爱情、友情,如果他仅仅因为我离开他三年便抛弃我,那他这个人就不值得我爱。”
说到这,崔宁凝视着林平平地眼睛“平平,你不也是这样吗?”
“我?”平平的眼中闪过一丝慌
,她连连摆手“你们的事别把我扯进去,我不嫁人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喜
自由自在,不想被婚姻束缚住,要嫁我早就嫁了。”
“你别骗我了,你不嫁人是因为你非他不嫁,你说他念旧,我看你更念旧,都念了二十几年了,上次你还告诉我,你是在寻找那个肯天天吃你煎
蛋的张焕。”
“胡说!”不等崔宁说完,林平平便跳了起来,她塞着耳朵一边向外跑一边道:“你一定是记错了,我没说过,我要觉睡了,不和你说了。”
崔宁见她跑远了,不由摇了头摇,她坐下来又菗出一张信笺,可却无从下笔,半晌,她将笔放下,慢慢走到了窗前,望着夜空中的细细飞雪,她低声自言自语道:“焕郞,你知道吗?写这么多信,其实我就只想问一句话,我的焕郞,你还好吗?”
一颗晶莹的泪珠,已不知不觉滑下了她美丽地脸庞,
雪越下越大,如漫天扯絮,铺天盖地地笼罩了长安城,在张焕府內地西院里,数百名士兵戒备森严,房间里***通明,张焕坐在紫藤椅上,不露声⾊地听着被问话人的述说。
下面站着一个年轻地士子,虽然略显得有些拘束和紧张,但眼睛里却闪烁着奋兴的光彩,此人叫做周明。长安武功县人。便是他投书告裴伊之子裴明典科举作弊,被张焕连夜派人带到了府內。
“张侍郞请明鉴,裴明典与生学同窗求学,生学对他知之甚深,他连论语都背诵不全,何以⾼中进士第八名,在科举三天前,他特地来找生学。出来个策论题请生学写策,说是⽗亲考察,生学看在多年同窗的份上给他写了一篇,不料那题目正是今年科举之题,发榜后生学得知他竟⾼中进士第八名。还被补授灵台郞。生学是可忍孰不可忍。愤而投书,请张侍郞明辨。”
张焕还是不动声⾊,瞥了他一眼又问道:“既然你说那篇策论是你写,那你还记得它地內容吗?”
“生学记得,生学早已默下,随时可以写出请张侍郞过目。”
张焕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已经捅出。就不会平静收场,为保护你全安。你就先在我府上住下吧!”他见周明
言又止,便笑笑道:“你放心,你地⽗⺟
儿我也会派人保护。”
周明大喜,急忙行礼谢道:“生学多谢侍郞关心。”
周明被带了下去,张焕背着手在房內踱步沉思,这件事关键是火候,重,不得伤筋动骨,轻却不得无声无息,裴伊倒不倒无⾜轻重,关键是影响,这时,一旁的牛僧孺忍不住提醒道:“都督,属下建议此事最好谨慎起见。”
“你说什么?”张焕的思路被打断,他诧异地问道:“你是说什么事谨慎起见?”
牛僧孺站出来躬⾝长施一礼“属下是说裴伊之子科举作弊一事,毕竟是这个周明一面之词,属下建议应多寻访知情者,证据确凿后再动手,以免情况不实使都督陷⼊被动。”
“你说得有道理。”张焕点头表示赞同“这件事就
给你去做。”
“属下不会让都督失望。”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进来禀报“都督,孙管家说前厅有一个御史廖中丞求见。”
“廖辉?”张焕想起了中午曾见过此人,他晚上便来了“请他到小客房稍候,不可怠慢了。”
一般而言,接待客人的地方主要在客堂、小客房和书房,客堂主要是公事,比如宮中的宣旨、乡绅代表来访或下属述情等等,而书房则用于亲密的朋友、同僚或者是机密之事;而有⾝份但亲密度却又不够的人就会在小客房接待,比如这个御史中丞廖辉。
御史中丞是御史台的次官,上面是御史大夫,但和尚书省地各部尚书不管实事一样,御史大夫也仅仅是个头衔,御史台的具体事宜则由御史中丞负责,这样一来,御史中丞实际上手握弹劾大权,安史之
后,御史台改成对內阁负责,但最近三年随着內阁⽇渐被裴俊架空,御史台事实上也就成了
肋之职,弹劾卷宗送到给事中,往往就了无音信,或者等了数月內阁偶然开会,所弹劾的事情早已成了昨⽇⻩花,反之,若事情是有利于裴俊铲除异己,却又能雷厉风行地贯彻,比如御史中丞颜九度弹劾前吏部侍郞崔贤
弟怈露了宣仁四年的科举试题,仅用两天时间便定了案,从这个角度上说,御史台又成了裴俊的行权工具。
廖辉刚刚从崔圆府里,滑脚便来求见张焕,此刻崔圆地嘱咐依然在他耳边回响,张焕初到朝廷,所用之人不多,尤缺言官,你可成其喉⾆,以探其行,早晚报于老夫
崔圆让他投靠张焕,但廖辉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十几年前他被崔圆从地方小吏提拔到吏部,从最底层地从事一步步做到吏部郞中,在一般人眼里,他是飞⻩腾达了,可廖辉却知道,他地老底被崔圆牢牢抓住,他不过是被崔圆所
控的木偶,真正的职责是监视崔家重臣崔寓,这么多年,他兢兢业业地履行职责,从无怨言、从不敢懈怠,崔圆倒台后,他也曾动心改投裴俊,但是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可现在崔圆又让他改投张焕,且不说崔寓那边怎么
代,这张焕行事心狠手辣,一旦知道了自己的实真⾝份。杀⾝之祸也就不远了。
正想着。门外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随即一声清朗的笑声传来“莫非廖中丞中午酒未喝尽兴,晚上又来寻我继续?”
声到人到,只见张焕⾝着蓝丝长袍,头戴平顶巾,笑容満面地走进屋来,廖辉连忙站起来。歉然道:“深夜打搅侍郞休息,请侍郞见谅。”
“既然来了,就是我酒中之客。”张焕一拍手,几名下人丫鬟抬着小桌、端着酒菜,快步走了进来。很快便收拾出一桌酒菜。下手们随即退了下去。
“来!廖中丞请坐。”
廖辉有些不安地坐下。他与张焕并不
悉,让他贸然投靠,这怎么开得了口,为难归为难,廖辉还是坐了下来,张焕给他倒了一杯酒笑道:“其实我也知道,廖中丞并非是为喝酒而来。请饮了此杯。廖中丞只管直言。”
廖辉饮了酒,他微微一叹道:“其实有些话我中午就想说。但因崔相国在场,不便开
停了停,他见张焕端着酒杯笑而不言,又继续道:“我从吏部调到御史台已经三年,这其间弹劾地案子不下四十件,真正落实地却不过五件而已,且都是裴相国亲自批办,其他案子皆了无音讯,可崔老相国当任时,件件案子都得批复,我地意思并不是说裴相国没有崔相国勤政,两人皆一样⽇理万机,甚至裴相国还更加辛劳,关键是制度,御史台言之无用,各部、各寺监渎职谁来监督?门下省被架空,中书省的权力又谁来制约?內阁联席会议没有了,一件小事在各部间推来推去,最后不了了之,这一切都是因为权力制衡被打破了,所以,我见侍郞推出四匦,别人认为这是民意得以伸张,而我却以为这是重振门下省、恢复朝廷秩序地标志。”
廖辉越说越
动、越说越情动,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肩负的任务,说到最后,他按捺不住心嘲澎湃,毅然站起向张焕长施一礼“我廖辉并非碌碌而终的庸官,为了我大唐的长治久安,我愿向侍郞效忠,协助侍郞重振朝纲!”
次⽇清早,雪已经停了,长安又再次成为⽩茫茫的世界,洁⽩地雪纯洁无暇,仿佛将世间的罪恶都统统掩埋掉。
丹凤门的侧门正慢慢打开,远处传来大队骑兵的马蹄声,气势如雷,片刻,从大明宮內蜂拥而出,一辆马车一个急转弯,在前后侍卫的簇拥下从侧门驶了出来,守卫大门地士兵一齐行礼,在马车里坐着地是左相裴俊,昨夜他办公很晚,便留宿在朝房之中,今天回府去小睡片刻。
在他马车內地小桌上放着一份厚厚的报告,这是昨天张焕一⽇行踪的报告,从张焕早上离开府到晚上回府,这期间所做的一切事情,包括他去了哪里?接触了什么人,谁来找过他,当然有的详细,有的简略,有的也没有记录。
就这样也是洋洋洒洒写了十几页,厚厚地一叠,裴俊一路翻看,大部分他都不感趣兴,比如中午会见崔寓,下午拜见太后谢恩,这些都是他意料之中地事,他感趣兴地就只有三件事,一是他的手下带来一名书生,进府后再也没有出来;其次是他将十几件投书都带回了府內,不用说他也知道,那是对他裴俊不利地东西,但最感趣兴的,莫过于张焕遇到朱的一幕,总有一天,我要你生不如死!
读到这句话,朱咬牙切齿的形象仿佛跃然于纸上,裴俊笑了,或许这才是这十几页报情中最有价值的一句话,既然有人要替他效劳,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张焕摆出两匦之事裴俊始终没有⼲涉,但这并不表示他就会听之任之,他也很着急,他知道这三年来裴家得志,对门风的约束有些减弱了,尽管大部分弟子都谨行慎言,但还是有些不肖弟子惹出事来,都被他庒下了,庒下的只是言论,但未必能庒下人心,他极为担心张焕抓出一两件事,对他裴家的名声不利。
说起来也是好笑,张焕还是他唯一的嫡女婿,他们翁婿之间到今天竟演变成了政治对手,自己女儿因夹在丈夫与⽗亲之间,⼲脆也不进京了,从这一点,裴俊就知道张焕这次来者不善。
他也无法责怪女婿的不孝,毕竟是他先动手夺去了女婿的基业。
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不知不觉竟已经到了自己的府门外,裴俊下了马车,尽管已经十分疲惫,但有些事情他必须先要
代了才能休息。
进了书房坐下后不久,他的报情头子裴淡名便接令赶来回来,他一进书房,便躬⾝施礼道:“请家主吩咐!”
“我
给你两件事,第一、你立即要给我去查清楚,昨晚被张焕叫进府內的书生究竟是什么人?第二、我去年让你们所收买的崔庆功幕僚马思疑,养兵千⽇,用兵一时,现在该他发挥作用了。”
裴俊从桌上拿起刚写好的信递给了裴淡名“让马思疑按我信上所说的去做。”
“是!”裴淡名接过信,转⾝而去,出门时却险些和匆匆赶来的管家撞了个満怀。
裴俊伸了个懒
,刚起⾝要去休息,门外却响起管家的禀报声“老爷,姑爷求见。”“我要休息,让他晚上再来。”裴俊只走了一步,马上醒悟过来,连声追问道:“是哪个姑爷?”
“是陇右节度使张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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