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瓮中捉鳖
,河间郡,乐寿。
和几个月前一样,乐寿城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城墙变得更为破旧一些,城墙
下的青苔又恢复了茂盛的生长态势外,护城河的河⽔一如往昔般流向了旁边的子牙河,周而复始。
城楼上⾼悬的帅旗,依然绣着一个斗大的窦字,在不了解乐寿实真情况的外人看来,这一切真的和几个月前没有什么不同。
阮君明骑着从西域弄来的大宛良马,神情矜贵地从乐寿的西门进⼊城来。
在他⾝后,是五百名⾐甲亮丽的亲卫,个个⾼头大马,
舿横刀,每队十人,每十人就持有一面小靠旗,在外人眼中,这支队伍的旗帜最是鲜
无比,显得气势很是不一般。
阮君明率领数千窦建德的嫡系大军在乐寿北面的肃宁征粮已经一月有余了,征粮的工作已经进⼊了尾声,这个时候,他收到了薛世雄率领郡精兵突然出现在河间郡的消息,他正准备率领大军出发,前来乐寿救援窦建德,不过,就在大军出发之际,他收到了窦建德的捷报。
在捷报中,窦建德声称自己已经击败了薛世雄,无须驰援,不过,为了庆祝这次大胜,希望各地的将领都能回到乐寿来,至于大军,可以
给副将让他们继续完成征粮的任务,
世之中,必须要有粮,有粮才有兵,有兵才有地盘。才能成就大事,故而,征粮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放松。
阮君明收到窦建德地诏令之后,没有丝毫的疑虑,将大军
给了副将带领,完成征粮的扫尾工作,自己则带着亲卫们一路疾行,往乐寿而来。
由于⾼畅军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之好。乐寿一直准进不准出,并且出派了大量的侦骑在城外搜寻,以防有人突破警戒线,漏夜潜出乐寿,而且,为了防止窦郡的细作用自己的那一套。徐胜治进城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大索全城,将全城的鸽子搜集一空,且安排了不少神箭手在城头,不允许有飞禽从城楼上飞过,在城外地侦骑那里,还分派了不少从大漠突厥人那里弄来的猎鹰,不允许有漏网之鸽飞过。
在这样严密的防范措施之下,窦建德的部将们并没有得到乐寿已然易主,也不知道窦建德已然死于非命的消息。他们收到了凌敬书写,盖上了长乐王印章和窦建德小印的诏令之后。都为窦建德能以三千兵马击败三万大军地窦建德感到敬服,人人心花怒放地带着少量亲兵朝乐寿疾驰而来。
在这些将领中。除了一个人,阮君明是来得最晚的,在他之前,曹旦,范愿,刘雅,⾼雅贤,
等人已经率领各自的亲兵进⼊了乐寿。没有来的那个人是窦建德的头号大将,镇守信都郡的左卫大将军王伏宝。
窦抗曾经将自己秘密派人去通知王伏宝窦建德已死的消息这件事告诉了⾼畅。所以,对王伏宝没有出现在乐寿,⾼畅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证明窦抗的人已经和王伏宝打了照面,他自然不会上当。
阮君明等人进⼊乐寿之后,得到了凌敬的
接,他们进城之后,都声称要觐见大王,凌敬则委婉地拒绝了他们的要求,说是窦建德在七里井一战中受了点小伤,现在需要修养,在正式议事地时候,会和大家见面的。
有一些人对此深信不疑,也有一些将领对此颇有些怀疑,乐寿城內地情况让他们不安,一种肃杀的气氛在城中飞扬,一点也不像取得大胜之后地情形,倒像是面对強敌一般。
在城中的大街小巷上,密布着士卒,每间隔几十步,就站着两个⾝披重甲的悍卒,手持长短武器,神态凛然地站立在街角;每间隔一段时间,就有数十人的巡逻小队踏着整齐的步伐从大街上小跑而过,脚步声,铠甲甲片相撞响起的叮当声接连响起,令人心怀不安。
进⼊乐寿城之后,这些将领就和自己的亲卫分开了,他们只率领少量的贴⾝亲卫回到了自己地府邸,那些亲兵们则被安排在早就准备好的军营里面。
曹旦曾经想以窦建德大舅子地⾝份把亲兵们带在自己⾝边,不理会带队军官的劝说,执意不和自己的亲卫们分开,结果,那个带队的军官
本不卖他的帐,只听得他嘴里发出一声唿哨,在曹府门前的大街上,两边的房屋上,突然出现了一大群黑庒庒的士卒,那些士卒全副披挂,手持弓弩,弓张开,箭上弦,密密⿇⿇的箭尖齐齐对准了街中心曹旦一行。
“长乐王令,若是不从,皆以抗命处置!”
那个小军官举起了手,面⾊森冷,眼神中充満杀气,让曹旦不寒而栗,他的胆气急速地降落下去,他知道,自己要是真的不遵从号令,那人真的会下令放箭,就算他自己也在箭矢的打击范围中,也不会手软。
无奈之下,曹旦只好带着十来个贴⾝亲卫回到自己的府邸,其他的亲兵则被解除了武装,被押到事先准备好的军营中被看管了起来,与此同时,回到府上的曹旦也被软噤了起来,没有接到命令,不允许出门。
事到如今,曹旦虽然不是什么聪明人,也知道事情不对了,但是,他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解决,唯有在府中自怨自艾,饮酒消愁。
自己的妹夫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那么,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了呢?难道妹夫已经遭受了不测,有别的野心家在抢班夺权?
曹旦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但是,就算知道事情的真相又能怎样呢?他仍然没有办法解决,只是让头变得更加疼而已!
不只曹旦,当那些将军们被软噤在自己的府邸之中后,全都知道事情不对了,但是,他们和自己的亲兵的联系已经被中断了,就算那些亲兵都在,在全城都是敌人的情况之下,也不可能杀出城去啊!
有人和曹旦一样在借酒消愁,反正事情总会被解决的,进城之后,没有被马上杀掉,说不定还会有一条活路;另一些人则在想着对策,有的人没有想到对策,有的人则想到了,并且在行动了。
申时。
太
光斜斜地照在乐寿西门的城楼上,傍晚的风徐徐吹来,城楼上悬挂的窦字大旗在夜风中缓缓飘拂。
李靖
师一⾝⽩⾐,单人匹马地进⼊了乐寿城。
赶在信都郡那支北上的大军之前,李靖星夜疾行,往河间郡赶来,一路上,没有遇见什么阻滞就来到了河间郡的乐寿地界。
正是收割庄稼的时候,一路上,李靖却没有瞧见热火朝天收割庄稼的情形,沿途,皆是荒芜的田地,往往几十里地內,都瞧不见一丝人烟,这还是在官道两旁啊!
世啊!不晓得哪个大英雄能
⾝而出,匡扶摇摇
坠的大隋王朝,铲除反贼,平定天下,让庶民百姓们⾐食无忧,有瓦遮头,有地可种,不再流离失所,为了活命,甚至易子而食。
李靖知道河北一地是遭受灾难最多,流民也是最多的地方,然而,真的亲眼目睹这一切,仍然让他心惊不已,比起十年前他从河北经过时的景象,已然是天渊之别。
大丈夫在世,当有大抱负,当立大功业,不求功成名就,出将⼊相,至少也要马⾰裹尸,不死在
榻之上!
目睹河北的荒凉之后,李靖更是坚定了自己要为家国铲除叛贼,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的决心,因此,他没有特意避开窦建德盘踞的老巢乐寿,而是进⼊了这个反贼的老窝。
由于⾼畅封锁消息得力,李靖还不知晓窦建德已经在七里井击败了薛世雄,所以,他非常勇猛。也非常莽撞地闯进了许进不许出地乐寿。
李靖也知道乐寿是龙潭虎⽳,但是,他有不得不进去的理由。
既然,已经决定去投靠薛世雄,在薛世雄帐下为大隋效力,征伐叛贼,自视极⾼的李靖自然不想空手上门,多少要带些见面礼去。
当然。这些见面礼不是什么烟酒之类的东西,也不是宝刀良驹,作为名声在外,曾经得到过杨素,韩擒虎等人赏识的李靖,现在唯一依仗的只能是自己的能力。要想让薛世雄认为自己名不虚传,不是名不副实的狂徒,在为薛世雄效力之前,自己最好做出一番成绩来,让薛世雄另眼相看,这才能得到他地重用啊!
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李靖才进⼊了乐寿城。
不⼊虎⽳,焉得虎子!
战阵之上,不仅要考验双方的兵力,士气。装备,报情工作也是非常重要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从小
读兵书的李靖自然深知其中三味。所以,他才冒险潜⼊乐寿,想要探听窦建德老巢的虚实,打探报情,作为上门礼物送给薛世雄,协助薛世雄赢得这场战役。
就在李靖进⼊乐寿之后,在乐寿城西地一个宅子里,阮君明神情凝重地在书房来回走动。一个⾝着灰布⾐服,看上去非常平凡的汉子跪坐在他⾝前的席子上。
那个灰⾐汉子是阮君明留在乐寿的细作。就在刚才,阮君明从他那里听到了一个消息,让阮君明感觉就像被一个晴天霹雳当头击中一般。
乐寿现在已经被⾼畅军占据了,出征七里井的窦建德大军回来了,出乎意料的是,那支军队不仅没有和占据乐寿的⾼畅军作战,反而非常安静地驻扎在城外,一副和城內守军井⽔不犯河⽔的态势。
看来义⽗已经凶多吉少了,在和⾼畅的争斗中败下了阵,现在,整个乐寿都是⾼畅的了,他占据乐寿之后,伪造义⽗地诏令,将自己这些人传招到乐寿来,想做的无非是将自己这些将领一网打尽,然后,再以义⽗地名义派人将各营接管,若是自己,也会这样做的。
那么,该怎么解破呢?
阮君明皱起了眉头,脑海里各种念头盘旋不已,想着对策。
当务之急,当然是逃出乐寿,然后,揭穿⾼畅地真面目,让他没有办法平稳接收那些将领的军队,随后,以为大王报仇的名义,纠集其他那些将领的军队,联合起来击败⾼畅,只要能击败⾼畅,在其他那些有资历的将领都死掉的情况下,自己无疑成为了大王唯一的接班人。
想到这,阮君明奋兴不已,暗暗握紧了拳头。
与⾼畅第一次见面,阮君明就隐隐觉得这个⾼畅是自己的敌手,因此,一直对他不怀好意,虽然使了不少地小手段,却不仅没有将他除掉,反而让他壮大了起来,成为了割据一方的实权人物。
如今,连长乐王也在和他地争斗中败下阵来,那么,他已经成为了真正的霸主,自己要做的就是,在他没有坐稳那个位置之前,将他拉下来,然后自己坐上去。
为了活命,为了继续大王的霸业,只能殊死一搏了,此时,最为重要的就是逃出城去,幸好,自己信仰狡兔三窟,早就为自己准备了一条生路。
阮君明这次前来乐寿,带有一千来人,他只带了五百亲兵进城来,另外的那五百亲兵被他留在了城外二十里的一个秘密山⾕里,他这样做,不是想对窦建德不利,只是出于某种谨慎的习惯而已!
表面上,他被软噤在城中,城外的那五百人指望不上,实际上,并非如此!
徐胜治进城之后,阮君明府上和其他那些将领的府邸一样,所以的下人都被驱逐一空,或者让他们做了别的事情,等阮君明等人回府之后,留给他们的只是空
的一个宅院,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隔绝他们和外界的联系。
不过,阮君明的府邸挖有一条地道,那条地道通往临街的一个杂货铺,那个灰⾐人就是杂货铺的老板,因此,才轻易潜进了阮府,与阮君明见上了面。
阮君明不仅能轻易出⼊阮府,而且还有秘密通道进出乐寿城,所以,他才如此有恃无恐,不仅想要脫⾝,还准备给⾼畅重重一击。
他把那个灰⾐人叫到⾝前,在那个灰⾐人耳边轻轻说着什么?那个灰⾐人点点头,走到屋角的屏风背后,通过暗道离开了。
来吧!⾼畅,我们看究竟鹿死谁手!
阮君明咬着嘴⽪,神情坚定,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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