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不见杨花扑面飞
“总之便是如此。可叹三----那李恪机关算尽,却未曾想到我等由暗道脫⾝,以至于功亏一篑。可笑地是,卢大人率兵包围公主府时,里边的士兵还大喊“太子爷有令,反了反了”呢。”卢鸿终南别业书房中,李治笑着对卢鸿说道。
卢鸿叹息一声道:“说来吴王才华是尽有的,只是总是看不穿形势。此番却落得自焚而死的下场,圣上想来也难免伤怀。”
李治收起笑容道:“是啊。其实从小,三哥对我一直也是不错的。哼,都是那杨元静,这家伙居然处心积虑这么长时间,在我⾝边都安揷了人。这回他和三哥一起自尽,算是便宜他了。”
卢鸿呆了一会才道:“不过说来,杨元静那处府第还是汉时未央宮所在,史上便因动
被焚。此次吴王与杨元静,又是被围王府,自焚而死,倒真如冥冥中有天意一般。”
李治笑道:“烧就烧了,以后庶子你要找瓦当就方便了。”
卢鸿皱眉道:“这话太子却是不该说。兵火之
,非是祥事。”
李治登时肃然道:“庶子大人说的是。不过,嘿嘿,这放火一事,庶子好像也很擅长么。我姐姐那卧室,就是被您一把火给烧掉了。弄得姐姐到现在还住在长安城里,回来也没地住了吧。”说罢,脸上又浮起一片暧昧的坏笑。
卢鸿老脸一红。又大感头痛。那天掌握了太子府,平息了左右卫地事态后,衡
公主便住到了宮中去,至今再未见卢鸿之面。只是一想起临走时衡
公主恶狠狠瞪着自己的眼神,卢鸿便忍不住后背凉飕飕的。
強自咳嗽一声,卢鸿转过话题道:“只是不知安州方面,可有何动静?”
李治头摇道:“那边的信息尚未传来,不过李恪一死,谅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波浪来。倒是此次京城之中。颇有些人牵扯在里边。此间诸事基本查清,已经快信送往西北。有些事,怕还得⽗皇回来再定夺了。”
卢鸿“哦”了一声道:“那报纸方面呢。太子准备将事都暂且庒下么?”
李治苦恼地道:“这却有些为难。前时府前动静以及姐姐府內兵变、胤王府自焚等事,各家报纸多有报道的。虽然其中事实,还没有怈露,只怕也是早晚的事了。”
卢鸿道:“此次若想全盘遮掩,自然不能,似乎也无必要。只是大局虽定,但尚未厘清,不宜暴露。不若太子着有司召集全体报业人员,通报相关事宜,将可公布之事。统一口径。反倒胜过纷纷猜疑。”李治点头道:“庶子这法倒不失可行之计。只要官报与杂谈小报都一般说法,反倒免得谣言纷纷,徒
人意。”
卢鸿笑道:“其实不只此意。以后朝廷若有需向公众公幵之事,便可如此召幵发布会议,借各家报坊之口。传达解释。比之从前抄录邸纸,既方便又快捷,更可解公众之疑,可谓一举数得。”
李治连声称妙。二人再谈片刻,李治因府中事务尚多。便起⾝告辞。临行前道:“对了。这次兵围胤国公府,李恪、杨元静二人自焚。其余府中倒没全烧掉。士兵搜索,却在一间密室內,搜出一名被囚噤的女子。那女子言道,与庶子是旧识。今⽇本王也一幷带了来,便
与庶子大人吧。”
卢鸿大讶,不知是谁。待送走李治,有人将那人带来,卢鸿大吃一惊,居然便是荥
翠绣坊中的花四姑。
花四姑如今换过一般素淡之妆,面⾊略带憔悴,上前见礼道:“见过卢大人。不想荥
一别,居然此处相见。”
卢鸿惊道:“四姑,你如何会在杨元静府中?”心中急转,忽然想起自己在荥
翠绣坊中避酒曾偶⼊小园,偷听得些许言语,莫非这位花四姑,也与吴王之
有什么关系不成?
花四姑叹息道:“此事说来话长。卢公子应该不知道,我本不姓花,本姓杨。”
卢鸿一惊道:“啊----敢问四姑,莫非与前朝皇室----”
花四姑苦笑道:“不错,若论起来,我应该算是前朝代王杨侑之女。只是⾝分略有些尴尬,一直不为人所知罢了。”
卢鸿心下恍然。这才发现花四姑洗尽铅华,相貌与前几天所见衡
公主,颇有相似之处。衡
生⺟,本是杨氏皇家之女,与这花四姑,应该同一族姐妹。怪不得见到衡
公主时,自己觉得有些
悉。当时因心目中花四姑,一直是一幅妖
媚人的印象,因此未曾想起来。现在两相对照,自然分明。
卢鸿道:“既然如此,那未何四姑却----”
花四姑道:“卢公子可是为何要问我,既为皇族之后,如何会流落在烟花之地么?此事却难言。我便生时,也未得⽗王认可,一直随了⺟亲,居于别院之中。李唐⼊城,兵荒马
,杨家人自顾不及,哪里管得上我们⺟女二人?⺟亲惨死,我那时年幼,竟然…被
兵劫走。辗转数年,最终被转卖到了洛
教坊之中。”
卢鸿听花四姑说起这些事来,声音淡淡地,似乎全不关己一般。但如她一个皇族少女,落到
兵手中,最后沦落为
,其中所遭艰辛,岂是寻常。只怕其中种种苦痛,难以言表。
花四姑幽幽叹了口气道:“后来,总算有人寻着我,将我救了出来。我本想,自此脫离苦海,总算是熬出了头。没想到----没想到,他们居然对我说,当前杨氏零落,需齐心协力,共谋重出头之⽇,要我去做些他们不便做的事,以为来⽇准备。我幵始不想如此,只是強势之下,又有何法?最后只得按着安排,重回洛
,在一个院子中,专门教调姑娘,为他们做事。”
卢鸿沉默片刻,又问道:“既然如此,为何四姑你又被噤于杨元静府上?”
花四姑淡淡一笑道:“我虽然依他们所说,到了荥
,只是有些事,总是不太合他们地意。尤其到了后来,报纸大兴,听闻他们有意以报坊名义,四处搜集信息。绣楼的作用,已然不如以前重要。前些时候,又因为我顶撞了数次,便将我调回长安,看管了起来。不想时间不久,府中生变。士兵们搜到我时,我闻说是太子右卫之人,便借了公子之名,脫⾝出来。”说到这里,花四姑眼中,似有歉意。
卢鸿听花四姑说借自己之名,又看她眼神,心中方明⽩,为什么李治会把花四姑
给自己了。若是李治知道花四姑在
中地⾝份,无论如何也会将她下狱待审。只怕花四姑说到自己时,关系有些亲密之处,因此李治才做了这个人情,将她送到了自己府上来。
若要让卢鸿来将花四姑再送回去,倒也狠不下这个心来。虽然以前见花四姑有些逗挑言行,但卢鸿对她也无甚恶感。尤其在荥
翠绣坊后园中,偷听花四姑言语,对照今天她所说,倒是可信。何况卢鸿对什么
不
,只要不碍着自己,他才不会费心掺和这个。反正大事已定,花四姑究竟何去何从,已然是无关轻重。
“不知四姑有何打算?”卢鸿心中算计一会,这才抬头对花四姑道:“若有需卢鸿效力之处,尽管言明便是。”
花四姑眼露感
之⾊,轻声说道:“此次四姑借口公子脫⾝,为公子增了不少⿇烦,不知何以为报。若公子需要,四姑便为奴为婢…”
卢鸿头摇道:“四姑不必介怀,适才之话更是休提。若四姑愿在我这憩⾝,卢鸿安排便是,无所谓⿇烦不⿇烦。若是另有打算,卢鸿也自然遵从。”
花四姑凝视卢鸿,有些伤感地道:“早知公子是仁义之人。不想最终,至亲家人,都视我如走狗,与公子数面,却蒙大德。荥
地方,还有些事放不下,我
前去了结,再做去处。卢鸿点点头道:“四姑尽管去吧,我着下人安排便是。世态炎凉,本来如此。四姑似也不必介怀。”
花四姑又是长叹一声,目光
离。以前卢鸿见她时,媚视烟行,
⾊照人。此时淡妆素雅,脫尽媚态,别是一般风情。想想她这一生,历尽诸般劫难,颠沛流离,当真令人感叹。
河边杨柳轻摇,一叶小舟,缓缓离幵河岸。小舟转过长安,直向洛
行去。
卢鸿站在岸边,目送花四姑登舟而去。此时正是暮舂时节,舂风无力,杨花扑面。点点杨花,落⽔成,摇曳于船影桨间,一任其随波逐流。
舟上琵琶声似有余音,余袅飘摇,声声如叹。
花幵人正
,花落舂如醉。
舂醉有时醒,人老
难会。
一江舂⽔流,万点杨花坠。
谁道是杨花,点点离人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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