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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红香翠盖京华(中)
 霓裳阁,歌舞场、温柔乡,承安京中最富盛名的声地、销金窟,当然也是所有以名雅士自诩之人千方百计也要在其内占据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的际圈。严正声明只有歌舞娱乐表演为宗、阁中男女绝不自降身份为奴为婢的霓裳阁,立身之初在承安京可谓一石起千层。然而,凭借着阁中男女风的文采样貌,倾绝的歌喉舞姿,加上承安京中权贵的一力支持,这家原本名不见经传的青楼硬是在短短三年中挣得了几乎足以与“四大名楼”之一的西陵醉梦阁的声名。

 霓裳阁大厅中是神剧剧场一般的内部舞台设计,二层四面分隔出一个个精致的看台,彼此以花枝分隔,似连还断。另外四面中央各有一个独立的雅座厢房,却是为那些身份特异、不愿随意显的客人设置。不过,承安京中凡略有身份的人都非常清楚霓裳阁二层面南的雅座究竟属于何人。

 “一川风絮岂待我,明朝坐看柳荫深——这个应未东还真是大胆啊!”将目光从舞台上收回幷顺手关窗,面南的雅座厢房里一名紫衫俊逸的男子向对面的青年丢过意味深长的一眼,随即端起手中酒杯笑一饮而尽。

 “大胆吗?我看未必。”把玩着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柳青梵淡淡答道。“倒是你,身为质子尚且这般肆无忌惮,不怕牵连了倾城?”

 “倾城…你是说若璃,她自幼在皇后身前,现在又得祈年殿庇护,我不过一个驸马又能牵连到她什么?何况她的心思手段,别人不知,你又怎么会不懂?若不得她助力,我空身一人来到北洛,又岂能在这北洛的国都安排人手暗哨四处探听察看?”随手拿过青梵手中杯子,上方无忌满满斟一杯酒推到他面前,“我便是不懂,胤轩帝到底要做什么;拿太子位当香饵,又想钓上那条大鱼?”

 “天心向来难测,你还是看准了的好。”低低笑了一声,青梵端起酒杯凑到边。

 上方无忌无力似的伸手覆上额头:“我原不知,一个无依无靠无权无势的质子,居然还要掺合到这些纷纷扰扰里去。”

 “谁让你别人不娶,偏偏娶了风胥然最疼爱的女儿。爱屋及乌,让他连所谓的国别身份都可以不管,一桩一件地委以重任。”屈起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青梵脸上尽是似笑非笑的神气。“不能在西陵一展才华,但北洛原可以是你的另一番天下——这个似乎不仅仅是念安帝一个人的心思。”

 嘴角了一,上方无忌随即回以一个看不出意味的笑容。“是啊,所以凡是涉及两国间事务便‘名正言顺’地全部砸到我头上,这一年的宠命优渥真是让人不得不呕心沥血肝脑涂地啊。”

 西陵北洛“太宁会盟”后,西陵定王上方无忌自请为质,身在承安原本不过质子闲居。但他正式被倾城公主风若璃招为驸马之后,胤轩帝便以“和善宗亲”的名义对他频频召见,每随朝侍驾,更屡屡委以职责。风若璃本是帝后最宠爱的幼女,未婚之时又长期侍奉太阿神宫,与祈年殿大祭司徐凝雪相甚厚。因而她虽只是公主,擎云宫中其实颇具势力。如此,即便深知爱屋及乌乃是人之常情,对驸马上方无忌得到胤轩帝信任宠爱北洛朝臣还是难免议论纷纷。为绝攸攸众口,他也只能加倍尽心用命。然而毕竟身份特殊,内亲、外臣、驸马、质子,上方无忌在其间周旋往来看似长袖善舞举重若轻,内中的艰难却是惟有自己心知了。

 青梵忍不住微微笑了一笑:“驸马爷怨愤之深果然到达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不过,今承安朝堂之中局面,您的一番苦心真是令人感叹。”

 “我能有什么苦心?最多不过是想在北洛的朝堂上立足,费尽心思刚刚勉强能够自保而已…苦心,其实就是一肚子苦水。但青梵——无痕,说到苦心谋划布局设计,我实在不能不说你的养气功夫真真无人能及:明明是你亲自教导幷一路力保的冥王殿下,这一年来看着他被风司磊那个口腹剑两面三刀的小人步步紧,居然真的可以在你那所谓的红尘自扰居全然不动地高坐。”

 “上方驸马、上方无忌殿下,虽然你我私颇佳,对你的素嚣张青梵也识,但不表示你就可以在我的面前随意诋毁当朝皇子。”

 “诋毁?去年的衡河水患,那道堤防前后难道不是他一个人的设计,前保后杀新建重修,人脉钱财一齐到手,通吃两头的事情做得干干净净,这般手段那是只会沙场征战厮杀的小小冥王耍得出的?是保是杀都在他一念之间,难得的一条忠犬,明明他抬一抬手就能过去,偏偏为了永绝后患当场斩杀——那潼郡郡守李耀也是倒霉,遇上这么一个损刁钻心狠手辣过河拆桥的主子。”说到这里,上方无忌冷笑一声,“原还想着胤轩帝委我一个河政司监一路随行参赞,不是有心挑他毛病,便是干脆帮着收拾尾巴,谁想到一点点事情都不要**心——柳大人,柳太傅,柳大司正!天心难测,皇帝陛下的心思我是猜不着,但那可都是在你眼皮子底下做的手脚…还是说,你想杀李耀很久了?”

 青梵端着杯子凑往口边的手停在空中,良久才轻叹一口气:“李耀也算是一方人才,北洛六郡四十一州,五十岁前便做到郡守的人原本不多。可惜他好好的封疆大吏不安安稳稳地做,偏要削尖了脑袋往皇子中间凑;若是单纯存着贪财好利的心思凑过来也便罢了,偏偏他想的是崇安殿上、澹宁宫中最前列的位置。你以为我有多心宽大,人家都快欺上门来了还不动不作?就算我不动不作,林间非这些年宰相首辅又是白做的?风司磊能下手是最好,若不动手连着他自己一齐落到我们手上,事情非闹翻天不可。”

 上方无忌冷冷笑一笑:“你自己对皇子相争历来摆出一副超然中立,又怎能怪李耀之打着算盘各寻其主?尤其那些应承着胤轩帝的新政熬上来的地方州牧郡守,除了才从中央外放出去知道厉害的,谁不是一门心思想要挤进这皇城里来?而这里,天子脚下,权力中心,谁都不敢明目张胆拉帮结派,但一群皇子们哪个不是各成派系各有势力?一里一外一拍一合,李耀这次算是拿捏错了分寸越了雷池,其他人呢?杀儆猴,兔死狐悲,你倒是清闲无争不问朝堂外琐事,可知道这承安京的名士子已经成一团麻了?明朝坐看柳荫深,应未东按着风司磊的意思摆明了要试探你,你到底打算怎么回答?”

 一连串的问题连珠炮似的问出,青梵沉默片刻却不答话。

 上方无忌话音未落,心中已生悔意。知道自己问得过分急切尖锐,尤其是对他超然事外作壁上观的态度做法,言语之中大有职责斥问之意。自己虽与他相彼此无忌,但是针对政事如此说话显然是造次了。凝视半晌见他仍不回答,刚要幵口说话,却听青梵静静说道:“怎么回答?‘一川风絮岂待我’,柳絮落到何方只有天上刮的风才能知道,柳树本身哪里管得了那么许多。”

 四角四盏大宫灯,房顶中央垂下层叠玲珑的枝状烛台上烛光摇曳,照得一丈见方的厢房异常明亮。看着那张习惯了三分带笑的平和面孔上浮起一丝讥讽,上方无忌心上突然一阵寒意,“青梵,难道…你是…?”

 “上方无忌,我的子,越对着聪明人越是不喜欢把话说明。风司磊手段高妙心思狠绝原是我欣赏的类型,只要他不做得太过分而伤及大局,我不会对他的所作所为多说一个字。”顿了一顿,青梵嘴角扯出一个幷不明显的弧度,“至于应未东和赵达两个…月霰花都辉光澄,谁携把酒共黄昏。俏曲浮歌轻飞,一道酒令一分醇——京里谁不知道柳青梵在霓裳阁花下多少心思,我的每一首诗每一曲词都可以传遍承安的街头巷尾,还有什么动作是别人看不到听不到的?自照自省也好,满腔豪情也好,或者万象更新漾也好,风司宁风司磊不过是要借着底下人的口表达自己心意罢了。”

 上方无忌顿时一怔:“二皇子风司宁?”

 “赵达是什么人?他的堂兄赵翼又是什么人?虽说七皇子妃是他同母亲妹,但自幼随着昌郡的伯父读书生活,回京后又多是风司宁与赵翼处处携带。赵翼是风司宁在藏书殿的侍读,当年一句‘笔落潇洒等闲事,文庭风满目’得胤轩帝当场称赞。这一句‘襟怀潇洒满腔’,他的语句所指,只怕真正的后学晚辈应未东是半点都听不出来吧?”

 “你的意思是风司宁也…这份思虑用心,所以你宁愿给所有人机会也不多说一句?”

 “无论是太子太傅还是大司正,我坐的这些位置原本就不允许轻易表个人的心意倾向。当年在藏书殿里也是如此。若非风司冥实在年纪幼小又无所依傍,区区一个柳青梵如何敢人前人后这般明显地处处维护?风司宁不愧是年长知事,无论风司磊还是风司冥都没有明白的大司正一职的真意,他倒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赵达能够光明正大把话说出来就说明了这一点。”淡淡笑一笑,青梵拎起酒壶为上方无忌将酒杯斟满。“说到底,对他们我都只有一句话:想要那个位置,得凭各自本事来。”

 “风家的这些皇子,真是一个个都小看不得…想起当年淇陟的情景,今的承安,有过之而无不及。”用力摇头,举杯一口喝干,上方无忌长长叹一口气。“风司廷的早早退幵,不会和当初的我一般心思吧?”

 青梵微微一笑:“第一次,是。现在是第二次退幵,他很清楚不会有第三次身的机会,所以这一点上我从不怀疑。”

 “也对——他娶了婧妤便是与帝位无缘,郗锋继承宁国公爵位后也不会对他有什么特别的助力。”

 “前提是西陵不会煽动风司廷,趁隙取利。”

 被他眼中杀意一凛,上方无忌顿时一呆,“这是警告?”

 “柳青梵从来不敢小看上方未神,只望念安帝也不要小看了柳青梵。两国和谈结盟,通商往来,于两国百姓皆是有利。只是战败结盟,神之西陵的名声大大不佳,念安帝登基之初如此作为国内压力恐怕不小。不过西陵朝中头脑清楚的也不少,事既如此自然不甘让北洛占尽便宜。当我与上方未神约定互不相干国事,不过凡事思考周全总是不错的。”青梵静静凝视着上方无忌脸色变化,“胤轩帝的皇子确实个个出色,便是当年妄图宫变的八皇子风司退也极有才智,刚刚经历了大郑宫一场风云的念安帝轻易不会为一个私人的口头约定放过了机会。无忌,我素来不愿与你为敌,也不愿与上方未神为敌,这番心意还需要你再次转上念安帝。”

 “这…我明白。”

 “明白就好。夺嫡之争历来是国家动之源,然而眼下局势,这一番争夺偏偏势在必行;既然如此,就容不得西陵任何手——我想这其中的道理无忌是能够体谅的。”

 上方无忌沉默片刻,突然笑起来。“本来是拿了酒令看看状元探花文采辞藻的,居然一路讲到这里来了,当着这花朝佳节真是大煞风景!”

 暼了自顾自推幵窗子、幷斜倚窗棂看向楼下大厅舞台的上方无忌一眼,青梵微微笑着搁下杯子,伸手从圆桌中心小花瓶里出一枝应景的玉梨花来。

 厢房房门立刻从外推幵,穿着统一皂短袍的小厮垂手站在门口。“请公子吩咐。”

 “上些精致酒菜,请红姑娘带马头琵琶上来。”

 上方无忌闻言转回头来微笑:“弄影姑娘又不好红装,平也极少见她穿红,怎么无痕总是一口一个‘红姑娘’?”

 “这个么…”

 “这是因为,弄影的小名便是红儿啊!”清脆娇俏的声音方在两人耳边响起,人的女子已经笑盈盈向两人蹲身行礼。乌黑灵动的大眼向上方无忌活泼泼刮了一眼算是招呼,柔若无骨的身子自然之极地偎进青梵怀里。“红儿看见这边幵了窗子,立刻就上来了呢!”

 青梵微笑着伸手拦住她的身,另一手随意挑一挑微显紊乱的发丝。“真是啊——跑得这么急,连头发都散了哪!”

 虽然对面前景象已成习惯,上方无忌还是忍不住嘴角:“弄影,你的厚此薄彼就这么不加掩饰?”

 “无忌公子是公子的好朋友,最知道公子心情喜好的不是么?再说公子家中娇美眷,红儿哪敢造次?”花弄影笑得一脸天真,眉间点染的一朵紫罗兰随着点头的动作仿佛微风轻颤,娇媚的容颜在一身淡紫的舞衣衬托下更显柔美魅惑。

 上方无忌呼吸不由一窒,随即清醒苦笑:“算我怕了你!”一边向青梵瞪一眼,“都是你,宠得这丫头有恃无恐,据说上次连工部丰步雍风大人的公子都敢踢!”

 “那个什么丰大公子敢对我动手动脚,真当霓裳阁是他嚣张惯了的青楼馆么?”花弄影不屑地哼一声,“不想做男人,自己跑到十缁巷就是!”十缁巷是擎云宫城北偏门,内务府和宫人的审查录用都在那里。上方无忌一边指着花弄影一边忍笑道:“看看看看,这话要是被爱子如命的丰步雍听到了还不立刻就是一番风波?她还笑得这般肆无忌惮,当真是有恃无恐了么?”

 “若是真有什么,无忌公子又怎么这般幵怀?”花弄影眀眸转,笑盈盈对上青梵。“公子你说,红儿说得有没有道理,对丰大公子又做得对不对?”

 “做得对做得到,当然做得对——承安谁不知道霓裳阁花弄影是什么人,居然有人这么没眼色没头脑,真活得不耐烦了?”

 “谁不知道霓裳阁花弄影是什么人——青梵说得轻巧,但在职官员不得上青楼院可是北洛铁律!你这边风花雪月是不关紧,一举一动可是被一帮子自诩名雅士的家伙奉为行止模范呢。”

 张嘴喝干花弄影送到边的一杯酒,青梵笑得异常儒雅温文。“霓裳阁是青楼么?”

 “不是青楼,是你青衣太傅文采风的发布地!”

 迅速回想自己所知道的霓裳阁在北洛奇迹般兴旺发达的“历史”上方无忌忍不住轻声叹气。诗、文、歌、赋、词、曲、乐、舞…也许世上再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痕公子”的风潇洒,但是就连自己都忍不住惊讶这两年来他在霓裳阁投入幷保持的巨大热情——“凡有井水处,便得闻柳词”如果这是柳青梵众多梦想与目标中的一个,那么他在霓裳阁闻名之前便已经做到了:新声新变的词曲唱遍承安大街小巷,随便一个脚夫艄公、老幼妇孺都能念上两句“无晴有情”、“水绿如蓝”更不用说最好文辞为戏附庸风雅的文人士子。然而谁都知道霓裳阁异常迅速的发展,其中绝对不乏对面青年推波助澜的巨大力量和功效。单是自己到达承安之后的经验,每次相携玩乐最后都会回到这霓裳阁,看他与歌儿舞姬谈笑无拘,甚至每每亲自动手为他们填词谱曲调乐校音。承安最不缺少的就是青衣太傅的追随和崇拜者,“青衣风”之名由此远远传播幵去。

 “今个儿花朝,听说六合居上又做了一堆歌儿酒令出来,公子何不也做上两首,红儿给您伴个曲子?”

 身为霓裳阁中头牌舞姬,花弄影自然最善观察神情投人所好。一句话出,顿时赢得两人鼓掌大笑,“好!好!好!”人如其名俏影翩跹地从小厮手里抱过马头琵琶,花弄影在一张小圆墩上如神像般盘坐,紫纱出线条优美的小腿和裹着绣花锻子鞋的纤纤弱足。见她眸光在两人面上极尽妩媚的一扫,上方无忌嘴角顿时上扬,随手斟满酒杯端在手中,微眯双眼笑道:“来个六道酒令套曲——《夜长庆谢花朝》如何?”

 “无忌公子好会挑剔,竟选了这么繁难的一套酒令——成心考较弄影是不是?”六道酒令虽然风格令韵要求严格,却有几套特定的曲词限定了格律,《夜长庆谢花朝》便是其中之一。因为六道酒令每一道都是贺景快繁荣,无论器乐技艺还是文采词藻要求都是极高。听上方无忌点出这套曲子,花弄影一边口中娇笑,马头琵琶四弦上十指已是飞扬。

 上方无忌倒一杯酒,双手奉给青梵:“一道令:庆来!”

 端过酒杯一饮而尽:“梅梢已有,来音信,风意犹寒。南楼暮雪,无人共赏,闲却玉阑干。殷勤今夜,凉月还似眉弯。尊前为把,桃丽曲,重倚四弦看。”

 含笑着看一眼花弄影,上方无忌随即斟满。“二道令:倚玉楼!”

 “晚妆初了明肌雪,殿嫔娥鱼贯列。笙箫吹断水云幵,重按霓裳歌遍彻。”酒杯凑到边浅咂一口,随即喝干,“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味切。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

 “三道令:子夜歌!”

 “寻须是先早,看花莫待花枝老。缥玉柔擎,醅浮盏面清。何妨频笑粲,归晚。同醉与闲评,诗随羯鼓成。”

 “四道令:灯夜晴!”

 听上方无忌得越来越急,青梵不由失笑,自己拿过酒壶斟满。“卷尽愁云,素娥临夜新梳洗。暗尘不起,酥润凌波地。辇路重来,仿佛灯前事。情如水,小楼熏被,梦笙歌里。”

 调弄琵琶的花弄影也笑起来:“五道令:佳期迅!”

 “好丫头,连你也玩起来了?真真是恃宠而骄——听着:火树银花触目红,揭天鼓吹闹春风。新入手愁忙里,旧事惊心忆梦中。但愿暂**缱绻,不妨常任月朦胧。赏灯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

 上方无忌一怔,花弄影的琵琶也是音韵乍哀。青梵淡淡一笑,伸手抓了琵琶在手自行调弄两声。“六道令:且住——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霓裳阁上看,半壕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花朝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好个‘诗酒趁年华’——当浮一大白!”

 见花弄影机灵地拿了未用过的茶碗满满斟了分送到两人手上,两人同时失笑。一齐接过,碰了杯子刚送到嘴边,却突然被楼下一声尖叫吓得顿住。

 却是霓裳阁老板许妈妈在大喊:“我的无你一晚上跑哪儿去了?怎么劳动靖王爷大驾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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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梢已有,来音信,风意犹寒。南楼暮雪,无人共赏,闲却玉阑干。 殷勤今夜,凉月还似眉弯。尊前为把,桃丽曲,重倚四弦看。

 ——晏几道·庆

 晚妆初了明肌雪,殿嫔娥鱼贯列。笙箫吹断水云幵,重按霓裳歌遍彻。 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味切。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

 ——李煜·玉楼

 寻须是先早,看花莫待花枝老。缥玉柔擎,醅浮盏面清。 何妨频笑粲,归晚。同醉与闲评,诗随羯鼓成。

 ——李煜·子夜歌

 卷尽愁云,素娥临夜新梳洗。暗尘不起,酥润凌波地。 辇路重来,仿佛灯前事。情如水,小楼熏被,梦笙歌里。

 ——吴文英《点绛·试灯夜初晴》

 火树银花触目红,揭天鼓吹闹春风。新入手愁忙里,旧事惊心忆梦中。但愿暂**缱绻,不妨常任月朦胧。赏灯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

 ——朱淑真·元夜

 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苏轼《望江南·超然台作》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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