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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春生秋杀(五)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比较早。

 呼啸的北风卷起漫天大雪,飞舞在粉装玉饰的世界里…顾夕颜呆呆地坐在大炕上,着帘子望着窗外的夜

 “夫人,爷那边,怕是有什么事黏住了手…”墨菊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顾夕颜的神色,轻声低语“爷以前不也说了,如果回来晚了,就让您先睡的,您这样,爷回来了,又要心痛了!”

 下午,懋生拍了桌子骑了马跑了出去,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顾夕颜置若罔闻,头无力地靠在玻璃窗上。

 下了这么大的雪,懋生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不象别人,还有什么朋友之类的,几个平常去的地方都让二平去问了,都说不知道,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墨菊和一旁服伺的杏雨换了一个眼神,杏雨点了点头,上前几步,正开口劝说,顾夕颜突然回过头来,神色有些呆滞地道:“再去勤园问问,看爷回来了没有?”

 杏雨忙应声而去。

 顾夕颜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来,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炕垫:“墨菊,你坐上来说话。”

 墨菊应了一声,半边身子坐在了炕上。

 “墨菊,你跟我说实话,愿不愿意嫁到田家去!”顾夕颜语气真诚地道。

 墨菊红了脸,低着头,声若蚊蝇地道:“夫人,我,我愿意服伺您…”

 顾夕颜就叹了一口气,道:“你就不用害羞了…趁着我今天还有这能力安排你,过了这村未必有这店,你要是愿意,我来安排。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能勉强你。你是跟着我一路从南边来的,最知道我的脾气。我现在很累,不想再猜谁的心思了,你就直接跟我说了吧。”

 墨菊的声音更小了:“就那次见过…也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的…”

 顾夕颜神色怏然地歪在了枕上:“那我就让人去说说看…成了。也是你们的缘份…”

 “可是夫人您这里…”墨菊眼神里满是担忧。

 “你要是愿意。还在这里服伺。”顾夕颜笑道“每天早出晚归,我一个月给你四天假。要是他不在家,你就别休了,攒起来,等他回来了再休。手里有几个活钱,以后给孩子买个笔墨什么的,孩子们也稀

 话说到这里,墨菊想到顾夕颜的痛处。不由掩嘴哭了起来。

 顾夕颜笑道:“你这是怎么了…我又不是快死了…”

 墨菊忙去擦眼泪:“没,没事…”可那眼泪象泉涌似地,就是擦不完。

 顾夕颜叹了一口气,端娘就端着一个漆盘进来了。上面还托着一盅热气腾腾、乌漆抹黑的汤葯。

 端娘看见墨菊在哭,先是狠狠地瞪了墨菊一眼,这才笑盈盈地把葯盅递给顾夕颜:“快喝了,不热不凉,正合适呢!”

 顾夕颜看了那葯盅良久,才接过来一饮而尽。

 端娘见她今天喝得比往天都痛快,脸上的笑容更盛了。打开一旁放着的粉彩小瓷盒:“来,吃两块枫糖,润润喉。”

 顾夕颜含了糖,笑道:“我累了,想歇了。”

 “好,好,好!”端娘满脸笑容“墨菊。快去给夫人铺去!”

 墨菊应了一声。转到屏风后面去给顾夕颜铺去了。

 端娘就蹲下来给顾夕颜穿鞋,然后服伺她进屋躺了下来。

 按照顾夕颜以往的习惯。这时候就该把屋里地灯都吹熄了,然后在外面留盏小灯给齐懋生照明。端娘就帮着把屋里地灯都吹熄了,顾夕颜喊了端娘:“别吹,这屋里黑。”

 端娘犹豫了一下,又回头重新把灯点上。

 顾夕颜就问:“杏雨去了这么长的时候,怎么还没有回来!”

 墨菊忙笑道:“我去看看,怕是雪大,路不好走。”

 勤园和梨园间常来常往,去年十月下雪的时候,有人滑倒了,齐懋生就吩咐人在甬道搭了卷棚,怎么不好走呢…

 顾夕颜脑袋里迷糊糊地闪过这些念头。

 墨菊已起身去了勤园。

 她刚走出门,就看见两个小丫头挑着八角玻璃灯笼和杏雨从勤园地甬道过来,杏雨也看见了墨菊,忙拿过小丫头们手里的灯笼,道:“你们都去歇了吧!”

 两个小丫头曲膝行礼退了下去,杏雨才对墨菊道:“爷才刚回来,又是泥又是雪的,说是在三爷家里喝多了,还跌了一跤…”

 墨菊就“哎呀”了一声:“那人呢?”

 杏雨犹豫了一下,道:“说是身上脏,又有酒气,怕熏着夫人了…今晚就歇在勤园了。”

 墨菊就呆了。

 以前,战事再急,公务再忙,天色再晚,也是要摸回梨园的…

 两人无语地望着被风吹得晃的灯笼,谁也不愿意先提脚朝梨园的正屋走去。

 屋子里影影绰绰,她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躺在被子里,就在离这不到一百的地方,躺着另一个人。那个人,曾经在寒冷地冬天给她捂脚,在严热的夏天给她打扇,在温柔的春天陪她散步,在飒的秋天和她赏月…如今,却如隔着大海高山的天南海北,遥遥相望却难以跨越那种鸿沟…

 “身上脏,又有酒气,怕熏着夫人了…今晚就歇在勤园了。”这句话,象被刻在了脑子里,时不时地翻出来想想,回味回味…

 顾夕颜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帐角上挂着的各种吉祥物,觉得自己如祭坛上的一只羔羊,害怕、悲恸,寂寞、无助…

 屋子里静悄悄的,她甚至有一种错觉。听到了雪落在地上的声音。

 然后,那种地声音越来越清楚可闻。

 难道是懋生回来了…

 顾夕颜惊喜地开了挂在上的层层帷幄。

 帷幄突然被开,来人有片刻的不自在。

 她喃喃地喊了一声“少夫人。”

 斜斜地坠马髻,精致的妆容,贴身的薄衫…顾夕颜瞬间就明白了。

 想当年。柳眉儿不也是这样穿着去见齐懋生的吗?

 她颓然地倒在上。

 “少夫人。虽然是魏夫人吩咐的,婢奴却没有越僭之心!”翠玉恭敬地跪在了顾夕颜地前。

 送一个女人到懋生地上去,还需要我的同意吗!

 这。又有何意义!

 顾夕颜连说话地力气都没有了。

 心好被针扎了似地,一点一点的,有点疼,疼后之后,跳得更快…

 翠玉用眼角的余光快速地打量了一眼面如死灰的顾夕颜,俯在地上的身子弯得更卑谦了:“本来让我晚上去待寝…可没有夫人的同意,奴婢却是万万不敢的…就跟端姑姑说了。让我来给夫人问个安,如果夫人同意,婢奴就去,如果夫人不同意,今天夜里,婢奴就在夫人屋里值夜…”

 顾夕颜望着帐顶沉默不语。

 “可婢奴来夫人这里地时候…”翠玉拖长了声音,微微抬头打量着顾夕颜的神色。

 顾夕颜脸上一片死寂。

 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却不能不说下去。

 翠玉深深地了一口气,道:“却看见有个女人去了国公爷的勤园…”

 魃魈鬼魅都出动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顾夕颜就觉得好笑。

 好象在看一场舞台剧。里面的人都离她好遥远…

 “虽然穿着斗蓬,可奴婢却看得清楚,那人是贞娘…”

 顾夕颜就止不住的轻声笑了起来。

 讽刺、轻蔑、悲伤、茫然…却唯独没有一探究竟的兴致。

 翠玉脸色煞白,就望了站在帷幄旁放她进来的端娘一眼。

 端娘脸色凝重。

 国公爷没有回梨园,端娘怎么睡得着。正当她在上辗转反则之际,魏夫人身边的琴娘带了衣服首饰来找端娘,说是爷喝醉了酒,让翠玉去服伺服伺。端娘哪有不明白的。

 可这个时候。自己却没有了立场去拒绝。

 她只得叫了翠玉起来。然后让云裳帮她梳了头,更了衣。

 翠玉是个伶俐的。

 梨园地情况别人不知道。她是看在眼里的,早就歇了这心思。只是,如今却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走到穿堂的时候,犹豫再三的翠玉还是拉住了端娘的衣袖:“我想去给少夫人请个安!”

 端娘也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如果能得到顾夕颜的承认,那她以后的日子也有了盼头。

 端娘是知道顾夕颜地脾气,犹豫着要不要带她去,却看见一个穿着白色大麾地女子孤身一人闪进了通往勤园的甬道。

 两人一怔。

 翠玉马上就明白了那女子是谁:“端姑姑,是贞娘…太不把夫人放在眼里了…”

 贞娘地出身,才情,谋略,都不是屋里的这帮小丫头可比的…端娘马上感觉到了这其中的危险

 她冷冷地“哼”了一声,当机立断地道:“走,和我去见少夫人!”

 如今,顾夕颜却对两人的话置若罔闻,对自己即将面临的危险不闻不问。

 端娘一急,开了帘子,道:“说爷今天喝多了,连四平都驾不住了…”

 听到这话的顾夕颜,依然是半晌没有动静。

 “你这个死丫头…”端娘话音未落,顾夕颜的嘴角却慢慢地绽开一个微笑。

 她坐起身来,轻声地道:“翠玉,你去帮我叫段缨络来吧!”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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