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急促的门铃声,惹得艾盟莫名心慌。她丢下手上未读完的报纸,快步前去开门。
“谁啊?”宋宇盛自书房探头而出。
“不知道。”
她作梦也没想到会是于绍伦,他一⾝米⻩⿇织衬衫及同款长
,看起来宛如从时装杂志走下来的男
模特儿,说不上帅气,但那种沉稳的气质,却叫人心眩神
。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艾盟惊讶之余,更有疑惑。
“我是不知道你在老师家,呃——应该说你家,不是吗?但你告诉我鼎鼎大名的宋宇盛就是你⽗亲,对啊!你们两个都姓宋,我居然笨得没想到你们可能是⽗女。”
“绍伦——”站在书房门口的宋宇盛突然出声,企图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老师,请让我和艾盟私下谈谈,好吗?”虽然是请求,于绍伦的语气不容有“不”的答案,今晚,他一定要艾盟明⽩他不会拿她和任何人做比较,因为她
本不是被拿来比较用的。
他的眼神让宋宇盛明了,也许真该让他们俩独自去解决他们之间未完的事,毕竟情感这事,非当事人是无法彻底了解的。
“好吧!”
“不要!”艾盟同时出声。
于绍伦不理会她的议抗,迳自对宋宇盛说:“我不会伤害她的。”
宋宇盛点点头,表示信赖,便消失在书房內。
“我可不想一直站在门口,让你这附近的邻居有好戏看。”他走进客厅,自顾自地坐下。他要
起艾盟的怒气,因冷淡时的她是封闭的、退缩的,完全谈不出结果来,更别说要她明⽩他对她的感情了。
艾盟忍住満腔急
爆发的愤怒,尾随他进⼊客厅。如果要报复,昨夜那一巴掌还不够吗?他究竟还要她怎么样?
“你老早就知道他是你⽗亲了,对不对?我很好奇为何当你一晓得你和他的关系时,没有马上相认。照理说,分隔了二十多年的⽗女,一旦重逢,必是⾼兴得泪眼相拥,可是你却没有。你非但没有,反而把这事隐蔵在心底,不让别人知道,除了你自己。你这么做,动机为何?因为你认为他
本不会想要你,抑或你认为像他这般薄情寡义的男人不配做你的⽗亲?在我看来,应该是两者皆有。但既然你都这么想了,又为何突然和他相认呢?这简直矛盾呀!”他故意缓慢而疑惑地说,眼中却有明显的挑衅。
艾盟紧绷的神经拉得更紧了,她拚命咬着的下
,出现了淡淡的⾎痕,而低垂的双眸,则因气愤而出现罕见的光亮。
这一切都看在于绍伦眼里,他不噤在心中暗自偷笑,计划已经有部分效果出来了。为了乘胜追击,他又继续加油添醋:“你的过去我是不了解啦,老实说你也不曾对我仔细谈过,但是,就我认识你的这段时间以来对你的观察,我只能做这样的推论:也许你认为有一个颇具名气的⽗亲,可以帮助你在事业上平步青云,一来少花点心力,二来又有利可图,何乐而不——”
他居然把她说得像玩弄关系以获得利益的女人!艾盟再也庒制不了怒火,抬头,对于绍伦就是一掌甩过去。她可以忍受他以为她很无情,也可以忍受他对她的误解,但她就是不能忍受他把自己想成靠关系生存的女人!
“啪!”一声,震醒她的理智,她望着自己停在空中的手,吃惊地不知该如何。她真的打了他,狠狠地——
于绍伦并不惊讶她有这样的反应,他本来就要
怒她,而这一掌也算是昨天他失去控制掌掴她的代价。
“告诉我,为什么要结束我们的关系?”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一转先前讽刺的态度,认真地问。
“没有为什么!”她忿忿地说。“反正你都认为我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我离开你不正解除你的危机,你又何必在乎?
“我在乎!”于绍伦的脸上有种深情的温柔神⾊,双眸更是认真得让她不敢直视。
她一把挣脫他的轻握,起⾝走到沙发不远处,愤怒与爱意在她心中纠
战,让她变得毫无头绪。
“是因为孟芸,对不对?”他说,话似箭般
中她。
对、对、对!一百个对,一千个对,那你为何还不放过我?你有她就好了,何必在乎我?何必再来找我?艾盟在心里狂喊,双
却紧闭得没有一丝漏
。
“如果不是孟芸,难道你有更好的理由?”
她依然不发一语。
“你觉得自己比不过孟芸,她有的你都没有,她能的你都不能,所以你决定退出!”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你真的这么看不起自己吗?还是你认为我会因为这些而选择她?”
“可是,你们的关系…”她的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我从来没有对哪一个女人付出过真心,因为我一直认为有比谈恋爱更重要的事该做,那就是照顾芷凡。一场莫名的大火烧毁了我的家,也夺走了我⽗⺟的
命,在这世界上,只剩下我和芷凡相依为命,她是我唯一的责任,为了她,我决定放弃恋爱的权利。本来,我是一直这么计划着。”他无声无息来到艾盟⾝后,伸出坚实的手臂,环上她纤细的
。她挣扎了起来,但他不容许她逃跑。“不,别挣扎,你一定要听我说完。”
在他半温柔半威胁之下,她终于投降,静静依靠在他怀里。因为她知道,在自己心中最底层、锁着秘密的那部分,对他的温热是极端望渴的。
“但是那天,那天我看到了你,在青年公园的露天音乐台前,烦恼地晃着。或许你不相信你带给我多大的震撼,不过那种悸动,到现在我仍牢记在心。渐渐地,你潜⼊了我的记忆中,只是,迟钝如我,竟没有发觉。后来,芷凡出了车祸,我完全丧失思考能力,若非你拉我一把,芷凡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想想看,一个陌生人会这样做吗?只有你,只有你会不顾一切地去救人。所以,别对我摆出无情的姿态,因为我不会相信的。”
他的话就像一个个铅字,清晰地印在她的心版上,让她没有能力继续伪装。久蔵于心,庒抑的泪⽔像断了线的透明珍珠,渗出她眼眶,一颗一颗滑过双颊,落在他手背上。
于绍伦缓缓转过她的⾝躯,抬起她低垂的头,要她直视他。他的语气专注而温柔,而感情则不容怀疑。“我从不在乎你有怎样的家庭背景,怎样的成长环境,我在乎的只有你能不能够相信我,愿不愿意对我付出真心。千万别以为我会拿你和任何人比,因为你就是你,你不是任何人,你是唯一能让我动心的女人,拿你和别人比,对你不公平,也没有意义。所以,别再想那些蠢问题了。”
假若这一番⾚裸裸的告⽩还不能摧毁艾盟⾼筑的防备,那她真的是冷⾎无情了。她眨了眨泪⽔満溢的双眸,愧疚地凝视他,哑声问:“你能原谅我的不明事理吗?”
顷刻间,一股烈猛的情
冲向于绍伦的心口,烧焚着他的理智。她梨花带泪的模样是多么的娇弱啊!那不堪久咬的下
此刻显得红通通的,像是雨后绽放的玫瑰般叫人晕眩;而晶亮的眸子则被泪⽔洗涤得更加清灵,宛若钻石般散发着醉人的光采。
没有预警,他用吻给了她答案。当两人的
碰触在一起的时候,他们都明⽩彼此之间再没有分隔了,就像晨曦属于旭⽇,晚霞属于夕
,而她——宋艾盟天生就该属于他——于绍伦;他——于绍伦也该属于她——宋艾盟。
他用尽所有的深情吻她,细心品味她⾝上特有的茉莉芬芳,他发誓一生珍爱她,直到山穷⽔尽,也无法改变他的心。而她,早已醉在他的満腔柔情中,不能自拔了。
书房內的宋宇盛则感谢上苍能让他
受磨难的女儿获得一个美満的归宿,他没有错过他们
谈的任一细节,更佩服绍伦能打动女儿的心。冥冥中,他似乎感觉到杨桦在说:“虽然我们终究不能相见,但艾盟能觅得良缘,我为此感谢你,毕竟你若没有绍伦这样的生学,艾盟的姻缘也不见得会有这样的结果,不过,最重要的是,我从没有一刻忘记你,我依然爱你如昔——”
盼了好久的毕业典礼终于要在今天举行了,虽然大四下学期的课少得用指头都可以算出,但数⽇子的感觉毕竟不好受。
校园的一角,她俩漫无目的地走着,茫然的心情就像⾼大的榕树叶缘,任凭风吹来曳去。
“你真的要出国念书啊?”芷凡完全没想到孟芸会做出这么匆促的决定。
“如果没其他变数⼲扰,应该就是了。”
“是因为哥,对不对?”她用膝盖都能猜出是于绍伦的关系。
“也不全然是啦!我想出去看一看,所以就决定了。”孟芸答得有些勉強,因为她知道自己选择出国的原因只有于绍伦,但她实在不愿输得那么惨。
“孟芸,别怪我,好吗?”芷凡牵起她的手,眼中有深深的恳求。
“怪你什么?要怪只能怪我自己,我无法明⽩感情是不能一厢情愿,还硬攀着你哥不放,经过你哥那番话,我现在回想起来,真觉得自己幼稚无比。俗话说:‘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既然我都已经过一事,怎么可以不长些智慧呢?”
“孟芸——”芷凡感觉得到她的无奈。
“放心吧,我不会寻短见的!像我这么厚脸⽪的人,韧
想必应该还不错,绝不会因为一点小挫折就活不下去。”她保证道。“对了,你哥什么时候会到?”
“大概九点半,他说的。”
“现在是九点零五分,时间也差不多了,进礼堂吧!”孟芸拉起芷凡的手,两人小跑步进⼊礼堂。
人声鼎沸的礼堂,祝福声此起彼落,掩住了离别应有的愁绪。整个毕业典礼简单而隆重,没有冗长烦人的致辞、也见不着无聊的仪式,让芷凡和孟芸都松了好大一口气。她们向来怕极了那种会损人细胞的要命集会,不管班会、周会、开学典礼、毕业典礼,管他什么集会,只要是将众人聚在一起听某人说话,而那人说得又无聊至极,她们两个人通常都能逃就逃,尽量不要让自己在会场枯坐,话也不能讲,像呆子一样。
典礼结束,众人相继走出会场,芷凡与孟芸两人更是拚命向前钻,企图穿越人墙,快些到会场外。
才刚踏出会场大门,芷凡就被一大束红粉⾊郁金香骇住了。那一大丛花⾜⾜有一百朵吧!
“恭禧你顺利毕业!”韦康磊自花后探头而出,语气再诚挚不过。
“你——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毕业典礼?”这回芷凡吓得可不轻,话也说得轻微颤抖。
“凭我的本事,有什么是我韦康磊不知道的?”他像个爱现的小孩般炫耀。
这个臭芷凡何时认识这么一个俊俏的男孩,我居然一无所知?孟芸心中很是纳闷。那自称韦康磊的男孩有一头漆黑如夜的头发,在
光下却不显得突兀。他深邃的双眸犹如石英般慑人心魂,危险而诡谲,但上扬的嘴角则带有一抹稚气,让人感到自在而没有庒力。说真格的,要讲他帅是还好啦!但他散发出来的自信可不是普通的昅引人呢!
“这位是我的好友死
兼房东,孟芸。”芷凡突然记起被她冷落一旁的孟芸,她半转⾝拉过孟芸的手,向韦康磊介绍。
“你好,我叫韦康磊,请多多指教。”他大方伸出手,眼中笑意灿烂似火。
这回倒是孟芸忸怩不安了,她犹豫要不要也伸出手,怕他听到她逐渐加快的一跳。这什么跟什么?你才跟人家见面五分钟不到,难不成会有触电的感觉?
“孟芸,请多多指教。”她勉強伸出手,连声音都微微颤动。
芷凡看到她的模样,心中笑得简直快翻筋斗了。竟然像孟芸这种敢主动示爱的女人,也有面对男
紧张得不知所措的时候,真是风⽔轮流转呀!
“完了,我只准备一束花,怎么办?”韦康磊眯着眼,一脸的困扰。“你应该通知我今天要毕业的有两个人啊!”他抱怨。
这小子居然怪到我头上来了,芷凡给他一记回马
。“没关系,这束就送给孟芸好了。”她甜甜地说。
“我?”孟芸诧异着,俏脸更红了。
“对呀!花我可以不要,但我要实际一点的东西,比如说:到丽晶吃一顿啦!或是一瓶‘兰蔻璀灿’,当然折现也行喽!多种组合,任君选择。”她开始用力敲诈。
“这简单,没问题。”兵来将挡,⽔来土掩,他韦康磊行得很。
“一言为定!”
那一大把粉嫰清新的郁金香就这么转接到孟芸手里,她靠近那红粉
瓣花
劲使一闻,好一股洁净淡雅的芳香啊!
“咦!你哥没来吗?”韦康磊话题一转,问起于绍伦。
“说曹
,曹
到。看,不就在那儿吗?”芷凡眼睛可尖呢!
距离芷凡十公尺远处,于绍伦正缓缓走来,他一⾝灰蓝⾊西装,深沉而稳重的气质不彰而显。在他⾝旁,艾盟则⾝着浅青⾊连⾝长窄裙,长发松松挽起,宛若新婚小妇人般甜藌。
这一次,孟芸没有发狂的愤怒,她完全以一种清醒客观的角度来看待眼前的于绍伦与宋艾盟,他俩真的相配,自己的确没有她适合绍伦哥。尽管心中还是有些难过,她大方地走了向前。
“恭喜你顺利毕业。”于绍伦诚恳极了。“看来送花这档事已经有人捷⾜先登了喔!”
“绍伦哥,谢谢!”接过他手上的百合,孟芸顿了一下。“还有,我想你说对了,感情真的不是单方面愿意就行,而适不适合也比好不好来得重要。今天见到你们站在一起,我发现她的确比我适合你,你们才是最‘速配’的一对。所以,我正式宣布退出战局,你是她的了。”看着艾盟的眼睛,她毫不犹豫地说。
于绍伦一时之间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这真是意料之外的事,然而艾盟却巧妙地化解了这尴尬气氛,她自然地挽起盂芸的手,口里嚷嚷着:“你们好难找喔!我们一进校门就像两只
路的兔子,东跑跑,西找找,都见不着你们人影。幸好皇天不负苦心人,这会儿可让我们找到你们两个最佳女主角了。”
“艾盟姊,你手上的火鹤是要给我的吗?”芷凡一脸天真⽩痴样。
“嗯!鲜红的火鹤和你这只小暴龙正好绝配。”
众人一听,笑得翻天覆地。
“对了,宋老师怎么没来?”孟芸天外飞来一笔。
“他去为你们俩的顺利毕业在希尔顿订位子。”于绍伦故意加重“顺利毕业”四个字。
“哇!原来毕业有这么好的待遇,害我好想多毕几次业喔!”芷凡幻想道。
“我看那场车祸把你撞得不轻,到现在还⽩痴⽩痴的。”孟芸故作惋惜貌。
“别闹了,老师在等我们呢!”于绍伦首先克制住不再笑。“韦先生,你也一起来吧!”他没有忽略韦康磊。
“叫我康磊就行了!”韦康磊实在不习惯别人叫他韦先生。
“好,康磊。”于绍伦抛开客套,真心地说。
“我也很希望能去,不过我待会儿真的有事,你们去就行了。”
“如果真是这样,我也无法勉強你,对不对?”于绍伦早把他当兄弟看待。
“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在这一时。”韦康磊笑说。
“好!”“康磊哥,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去啦!去啦!拜托!”芷凡哀求。
“下次吧,我真的有事!”
“臭猪!”她哀求不成,咒骂起来。
韦康磊笑笑,不当一回事。随即拉她到一旁,一改先前笑闹的态度,正经地说:“我现在告诉你的事很重要,你要仔细听。”
看他一脸正⾊,芷凡也跟着严肃起来。
“其实我今天来,除了恭喜你顺利毕业之外,还要代替我哥传达他的话。”
如果没有提到韦康森,芷凡今天一整天应该是很快乐的。她的⾝子噤不住轻颤了一下,虽不甚明显,韦康磊却已感觉到了。
“你不要紧张,说穿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只希望请你去他的办公室走一趟。他有些话想当面和你讲清楚。”
这还没什么大不了?康磊哥,你有没有搞错啊!芷凡的心在狂喊。她都已经承认自己错了,为何韦康森还硬是不肯放过她,真的要她抛开自尊,在他面前说“我错了”三个字,才能告慰尹淑受屈辱的灵魂吗?
受伤的情绪顷刻间转变成満腹怒火,她不经思考脫口而出:“好,我会去。”该来的终究会来;阻挡不过使痛苦延长而已。“明天行吗?
唯有快刀斩
⿇,她才有康复的机会,否则拖得愈久,伤口愈难愈合。
“可以。”韦康磊被她眸中坚决的目光吓到了,不免对她会有何举动有些担忧。
管他明天会如何,既然还在今天就好好过今天,芷凡使尽全力把韦康森抛在脑后,大喊:“走吧!向希尔顿进攻。”但只有她知道,她更想向他——韦康森进攻。
隔天上午,天气是夏⽇不寻常的
沉,灰⾊天空低得过分,叫人感到稍稍窒迫。
“韦先生,于姐小来访。”总机姐小的声音自內线机械
地传出。
“请她进来。”
韦康森很少紧张,此刻心跳却快到令他不知所措,对待会儿要说什么,该说什么都毫无头绪。昨晚,他整夜清醒着,想了十几套的开场⽩,现在竟找不到一个恰当、可派上用场的。
“砰——砰——”敲门声清晰传来,他的脉搏猛地速加,深深昅了口气,他说:“请进。”
她推开门缓步进⼊,眼光落在地上。
“你来了。”这真是最烂的开始,韦康森在心中咒骂。
当芷凡慢慢将目光提⾼,望⼊他満含期望的双眸中时,他震惊得无以复加。她看起来哀伤而愤怒,漆黑的双瞳深不可测。她眼下的淡淡黑影是夜一无眠的证明吗?霎时间,他完全摸不清她心中的想法。
“韦先生,关于上次的事,我很抱歉。我不该说你是态变,也不该误解你和尊夫人之间的感情,毕竟你们才是当事人,知道真相的来龙去脉,我一个和你们丝毫关系都没有的陌生人,实在没有权利评断什么,这不仅对你不公平,更侮辱了尊夫人在天之灵。所以,现在我正式向你说出我的歉意,希望你宽宏大量,能饶恕我的过失,我保证以后不会…”
芷凡机械般的自言自语扰
了韦康森努力控制的情绪,他走上前,双手握住她的肩。
“停下来,听我说!”他怒吼。“你有什么要说的吗?难道我的道歉还不够仔细,修辞不够完美,或是没有你想像中的精采?”芷凡故作疑惑,说话的方式近乎自残。
“为什么要道歉?”
“这不是你要我来的目的吗?”
“康磊究竟对你说了什么?谁告诉你,我要你来向我和尹淑道歉?快说!”
芷凡从一进门好不容易维持到刚才的伪装,此刻全因韦康森強硬的语气而粉碎,露出受伤流⾎的心。
“求求你放了我吧!我都已经承认我错了,你为何还要苦苦相
?她因我而死,我自责的程度绝对没有你想像的少,好几次我甚至希望当时被撞死的人是我…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应该更珍惜⾝边的亲人,而非沉浸在已死的人的
影下。然而你却相反,努力往尹淑那儿钻,你知道这对韦伯伯、韦妈妈造成多大的伤害吗?…我就是看不惯他们必须依你的心情好坏过⽇子,他们也不希望尹淑死啊!基于上面的理由,我骂了你,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她对你来说有这么深的意义,如果我知道的话,我
本不会说!”
动之余,芷凡噤不住満眶泪⽔决堤而出。
“我不怪你了。”韦康森放松施于她肩上的力量。
満心羞愤的芷凡完全没听到韦康森在说什么,她突然像个小孩般,抬起双眸,严肃地说:“可是,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我想了好久好久,终于发现了一件事。你和尹淑之间
本没有爱情,你之所以会娶她,原因只有两个字——责任。你是因为她为你失去行动的能力才娶她的,你觉得自己对她有义务、有责任,对不对?”
没错,就是责任,他是基于责任才娶尹淑的。霎时间,一切豁然开朗,他终于弄清楚当初之所以会娶尹淑的原因了。
“对,你说得对极了。”韦康森显得有些奋兴。
“什么?”芷凡睁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把內心所想的讲了出来,更没料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回应。
韦康森抬起右手,以拇指温柔地拭去她満脸狼籍的泪痕,第一次平静地在她面前透露內心底层的自剖。
“那天,你仓促奔离办公室之后,我不下百次问自己最初
娶尹淑的动机。当你说不明⽩尹淑为何会嫁给我时,让我记起婚礼当天尹淑的落落寡
,更进一步开始思考我和她过去
往的情形及后来匆促决定结婚的原因。我发现在我们还是恋人⾝分时,其实对彼此未来会不会走向婚姻都抱着不确定的态度,我甚至有时还会觉得她并非想要继续维持我们之间的关系。然而,我们却突然决定结婚了,没错,是我提出这项建议的,基于她为我丧失了行动能力的理由。但我百思不得其解,还是无法将这个理由转化成內心的动机,若非你一针见⾎,我可能永远不会明了我和尹淑的婚姻是建立在
不得巳的责任上。”
他的自⽩,字字句句都铿锵有力,深深敲进芷凡惶恐纷
的內心,尤其他轻柔的慰抚,更撩起她不敢放肆的期待。她轻颤着嗓音,小心翼翼地说:“那你现在怎么办?”
“我会同样地爱她。”韦康森半扬起嘴角。
芷凡突然觉得好怈气,他还是深陷在尹淑所筑的回忆城堡中,没有出走的意愿。更教她不解的是,除了怈气之外,她內心底处竟有些怪异的…
她想…她已经不小心爱上他了!
“但却是以一种追思的情怀。另外我有更重大的发现,更紧急的事要确定,你能帮我吗?”
他的话稍稍转移了芷凡的注意力,她半是怀疑、半是困惑地问:“我能帮你什么?”
“最近,我深受一个女孩的昅引,她大胆、率
、做事思前不顾后,总爱玩误解别人的游戏,好几次我都被她气得几近狂疯,却无可奈何,还拚命检讨自己。”
天啊!一个尹淑早就让他失魂落魄、颓丧不振了,现在又冒出另一个女孩?而且听他描述,那女孩又似乎没好到值得他等待,他居然一头栽进她所设的陷阱里,他是不是脑筋坏了?
“虽然如此,我却怎么也无法忘了她。她的笑容甜美,让人想去尝尝其中有没有蜂藌存在;她愤怒时
烈而直接,但又美丽得有些危险。我想,这真是一种病态!”韦康森的眼光飘向远方,落在芷凡不可见之处,而他心中正在祈祷,祈祷能让她了解自己的心意。
芷凡不予置评,只淡淡说了声:“我不帮你。”
“为什么?”
天杀的!他怎么能要她帮他这种忙呢?难道他不知道她已经不小心爱上了他了吗?而且他好不容易才走出尹淑死亡的
影,现在却又有个第三者?而他竟还要她帮他?
他看出她眼中的挣扎和犹疑,忍不住催促:“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帮我?”
用
将法也没用,我说不帮就不帮。她心里暗自坚持着。
“看来你是不愿意帮忙了,我待在这儿求你也不是办法,⼲脆直接去向她表⽩好了。”韦康森突然改变心意,快得让芷凡来不及反驳。
她心一急,脫口而出:“你不能去找她表⽩!”
“为什么?你不帮我,却又不让我去对她表⽩,你究竟想怎样?”
“尹淑去世未満百⽇,你现在却急着要去向另一个女人示爱,你对得起她吗?”芷凡也被自己说的话吓到了,她怎么会找了个烂透了的理由;还说要他放下对尹淑的回忆,重新面对未来呢!
本毫无逻辑可言。
“愈说愈离谱了,不知道是谁说我娶尹淑是基于责任,既然如此,我对尹淑就没有所谓的对不对得起,只有该不该。”韦康森慢慢地说。
“你…”芷凡气得简直想杀人,手忍不住握得死紧。
“我好像闻到酸酸的味道,你在吃醋吗?”他以手抬起她的脸,认真又谨慎地问。
“吃你的大头鬼啦!”她低声咒骂。
“你想知道那女孩是谁吗?”他再问。
不想!她是谁关我啥事,去对她表⽩好了,我才不在乎!芷凡负气地想,却听到心头一个小小的声音对她说,你真的不在乎吗?
韦康森靠近她,在她耳边缓缓地说:“曾经我因为尹淑的死狂疯地想要她付出代价,但看到她満⾝伤痕时,我迟疑了。我想,她的无心已叫她吃了不少苦,我还要再加一笔痛苦在她⾝上吗?后来当她知道我是谁时,绝望地要我原谅她,她脸上的哀凄宛若死去的是她的亲人。那时,我不只原谅了她,更丢了我的心,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芷凡此刻的心跳大概是她有生以来跳得最快的一次了,非但如此,她发现自己的⾎
流得飞快,像大江大河般翻腾汹涌。她努力不使自己惊叫出声,却依然控制不住地张大了口——
原来他指的那个女孩就是她,她还⽩痴⽩痴地以为他已另觅新
,真是该杀一千刀!
“你就这么不知不觉偷了我的心,小暴龙,你知道吗?”他的话撞开她纷
固执又愚昧的思绪,钻进她心底最浓的期待。
这时,她再也没有疑虑,再也没有自责的恐惧,伸出双臂,她自愿无悔地揽上他的肩,双手
握在他颈后,轻轻在他
上印上一吻。
那一吻没有要求,只有深深的感谢和浓浓的肯定,感谢他没有因尹淑的事将她定罪,更肯定他们之间的爱情。
窗外厚重的云层突然散开了些,一丝淡金⾊的光芒自云层透出,若仔细看,说不定会见到有个顽⽪的天使正在笑呢!
中正际国机场內,人嘲来来往往,安静不⾜,吵杂有余。飞往国美的班机就快要起飞了,只见一群人在候机室离情依依。
“到了国美,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喔!妈不在⾝边,你要自己多担待点,毕竟国外不比家里,凡事多忍耐。”孟太太的双眼哭得像核桃般肿红。女儿出国,她当然比谁都难过。
“妈,我会的,您不要再哭了。”孟芸本来并不特别感到难过,但⺟亲的泪⽔也
得她红了眼眶。她转⾝面对于绍伦,恳求地说:“绍伦哥,妈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没问题,一切包在我⾝上。”他保证。
“你要常常写信回来喔!”芷凡红着兔子眼,附和着说。“我也会常写信给你,如果没有,尽量打电话回来骂我。”
笨蛋!那多贵啊!孟芸在心中暗骂。
“你就放心地去念书,这里的一切都会好好的,你不用挂心。”艾盟牵起她的手,给她肯定的微笑。
“谢谢你。”孟芸诚挚地说。“希望你和绍伦哥赶快结婚,或许下次我回来时,就能看到一个小绍伦或是小艾盟了。”
艾盟倏地羞红了脸,很是不好意思。
“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大家要好好保重,不用为我担心,我一有空就会回来。”孟芸庒抑住淡淡离愁,故作愉快地说。
“到了要打电话回来呀!”孟太太旧泪未褪,新泪又汨汨而落。
“那我走了!”她提起地上的行李箱,转⾝走出候机室,向等待着她的班机前进。
“等一下。”突然,一个急促的男声响起。
孟芸倏地停住脚步,忍不住回头望。
是他!那个危险又稚气的男人,但他怎么会知道她今天出国,又为何会来机场呢?孟芸的心一下子涨満了疑问,难不成他来送机!
韦康磊三步并作两步跑,
着气来到孟芸面前。“我从芷凡那儿知道你今天要出国,所以想过来为你送机,希望你不会觉得大突兀。”
孟芸的心跳得飞快,她几乎敢发誓大家都听到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该来,但就是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催促我来,听起来很玄吧!不论如何,希望你不介意我写信给你,好吗?”他说得真诚无比。
广播中又传来催促旅客上机飞的声音,孟芸
本没时间多想,她直接而坦率地说:“好!”“祝你一路顺风。”韦康磊用最通俗的文句祝福她,但他的诚心却是不容置疑的。
两分钟后,班机起飞,孟芸就这么离开了湾台,飞向遥远的国美。
“今天不要回去啦!就住在我们家吧!”韦⺟边端出泡好的茶,边对芷凡建议。
“我要先打电话回去向我哥说一声,否则我哥会骂我。”芷凡帮忙为每个人摆好茶杯。
“那简单呀!”韦⺟将浓郁的香片倒⼊每个杯中。“对了,我厨房的瓦斯好像没关,你去替我看一下好吗?”她顺便提道。
“好!”当芷凡刚踏厨房,就被一双结实的手臂揽住。“哇!”她吓得大叫一声。
“嘘!小声点!”
原来是韦康森。
“你吓死我了!”芷凡抱怨,心中却暖洋洋地。她最爱他的拥抱了,在他怀里,就如浸泡在温泉中,通体舒畅,一有机会,她从不轻易放过。
“那罚我也被吓一次吧!”韦康森提议。
“神经,什么事啦?”
“最近,我想了很久,”他突然一本正经。“我是家里的长子;也老大不小了,爸妈一定很希望赶快抱孙子。为了満⾜他们的心愿,我决定要使出浑⾝解数,把你弄进我家。”
“你这是求婚吗?”芷凡抬起疑惑的双眼。
“没错,嫁给我吧!”韦康森満脸奋兴。
“喔!你实在太不罗曼蒂克了,没有鲜花,没有下跪,和我的想像差太多了,我拒绝!”芷凡伪装气愤,心中早⾼兴得跳起波浪舞来了。
“可是我有一颗无限爱你的心,你能再考虑吗?”他摆出委曲求全的姿态。
芷凡把表情空⽩了约五秒之久,然后用一种勉強的眼神看他。“好吧!我勉強接受。”
“这才乖嘛!”韦康森抱住她的
,狠狠地在空中转起圈来。正当两人都因奋兴过度而略感发晕时,芷凡却想起一件事。
“天啊!瓦斯!”她惊慌失措。
韦康森则轻轻在她
上一点,哑着声说:“关了!”
七月,夜凉似⽔,弦月半悬星空,该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季节。
“你觉得孟芸的提议如何?”于绍伦关上电视,突然冒出一句艾盟听不懂的话。
“什么提议?”
“她上机飞前对你说的啊!你忘了吗?”
她倒是真的忘了,艾盟摇头摇,一脸不解。
“你想听听看她的提议吗?”
艾盟点头。
“注意听喔!”
艾盟又点头。
“你最快何时可以嫁给我,做我于绍伦的
子,和我共组一个家庭,生一打、半打的小孩?”
“什么?”她不是没听清楚,只是需要再确定一次。
“艾盟,嫁给我。”于绍伦的眼神坚定无比,不容拒绝。
“我——”此刻,她真的是因为⾼兴而发不出声,満心的狂喜全因他诚挚的要求排山倒海而来,让她几乎要喜极而泣。
“什么都别说,只要说好。”于绍伦带着劝
的口气说道。
“好!”艾盟全心全意给了他肯定的答案,因为她知道他对她的爱已⾜够证明他是能托付终⾝的。
“我快打电话给我未来的岳⽗,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一时间,于绍伦竟像小孩般手舞⾜蹈起来。谁能想得到一个以气质取胜的摄影家也有失控狂疯的时候呢?
原来爱情的魔力是这般伟大,心动之余,你是否也想来场浪漫的恋爱呢?祝福你情场顺利,早⽇让他掳获芳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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