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意美五专毕业的那一年,柯柏勋顺利考上台北一家知名大学研究所。
她因为毕业展成绩优异,获选在台北世贸展出,没想到碰巧在展览现场遇到他,顺应他的要求陪他看完展览后,她又答应他一起吃个饭。
快餐店里人来人往,杂沓且吵杂,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她才不会听到自己那每一次见着他时就会怦怦急响的心跳声,也较能以平常心和他
谈。
“恭喜你,顺利考上研究所,而且还是你理想中的学校。”
一年半来第一次这样面对面坐着,能说的不外乎是祝贺之词。
从此之后,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了好长一段。他继续往学术的领域爬升,而她,准备
接第一份工作,当个社会新鲜人。
“谢谢。”他微笑地看着她。“你的毕业展也很精采,虽然我并不懂得如何判断作品的优劣好坏,但是从那些留给你的广告公司名片看来,应是获得很大的回响。”
“谢谢你的夸奖。”话出口后,她突然觉得有些懊恼!他们又不是陌生人,说话⼲么这么拘谨生疏?
“我很喜
你作品里揷画的部份,它们很美,也很有特⾊…”他突然又接了句。“和你的人很像。”
他的话让她怔了一瞬。细看他的表情,温和的笑颜一如以往的真诚,细长的黑眸底
着温暖的波光,她不觉微微看呆了。
他还是如从前那般的温柔啊!
“你已经决定要到哪一家公司工作了吗?”他笑望着她,柔声地问。
⽩意美这才惊觉自己正对着他发呆,红了红脸,赶紧垂下眼睫,随手抓起一
薯条沾了西红柿酱就往嘴巴里送。
“我、我还在考虑,这几天大概就会做出决定。”她低着头回答,一径地吃着薯条。
“既然决定在台北工作,你开始找房子了吗?”他又问。
她摇头摇。真蠢!她竟然庒
儿没想到这个问题。
“我有个同学,他家正好有套房出租,你介不介意再跟我当邻居?”
她倏然瞠大眼,不敢置信地盯着他。他是在建议她和他住在一起吗?
“其实,每个套房都是立独存在的,有各自的卫浴设备。”他进一步说明。“我住顶楼,隔壁还有一间房没租出去,因为是朋友,所以租金比外面便宜了些,如果你有趣兴,我请他一样比照理办。”
原来如此!他这个提议对她而言简直是不可抗拒的
惑,她几乎要立即开口说好。
“那个…呃,你可以先带我去看房子吗?”这样的回答应该不至于表现得太过明显吧?
“可以,等你吃完了我们再走吧。”他微笑地看着她一
接一
地啃着薯条,意犹未尽的模样。
⽩意美很快地将剩下的薯条塞进嘴里,然后站起⾝说:“我们可以走了。”
“等一下!”才刚转⾝要走,他忽然唤住她。
她疑惑地又转⾝回望他,却见他拿起纸巾靠向她,在她还来不及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时,轻轻地用纸巾擦拭她的嘴角。
“好了,我们走吧。”
原来,他是帮她把嘴角沾上的西红柿酱擦掉。这种亲昵的举动让她不觉小脸一热,神情也变得有些不自在。反观他,却是一脸再自然不过的平常模样,彷佛这么做是天经地义的事,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跟在他⾝后走到公车站牌等车时,她忍不住问:“柯柏勋,你怎么会…到世贸看展览?”她没告诉他她的作品获选在台北展出,但也知道他不会没事跑到世贸去。
“我从你大姊那边得知的。”他的笑容和煦温暖,声音低柔。“你表现得这么好,大家都很替你⾼兴。”
原来,是大姊告诉他的啊…即使如此,她还是很开心。对于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来说,他已经算是很够意思的了。
其实,他对她的态度始终亲切温暖,有问题的是她自己,因为她心里有“鬼”!
那个鬼住在她心房好多年了,她一直没有办法将它释出。
“车子来了!”
犹自怔忡之际,听人轻喊了声,随即,等车的人群纷纷朝他们所在的位置推挤过来。她踉跄了下,一只大手及时稳住她,而后一堵坚实宽阔的
膛迅速移至她⾝后护着她,隔绝那些挤成一堆的人群,直到她安然顺利地上了车。
不必回头,她也知道是谁在保护她。
车上已经没有座位,她只好倚着柱子站立着。为了避免拥挤的乘客推挤到她,柯柏勋始终在她⾝后挡着,两人靠得很近,她的侧脸正对着他。
他的细腻和体贴再次动搅她的心湖,被他保护的感觉是这么美好,只是…这样的机会怕是愈来愈少了!哪天他如果
了女朋友,此刻的温馨和感动将成绝响。
如此亲密地倚着他,她贪婪地感受着他的气息和体温,却始终不敢把头抬⾼对上他的眼,因为怕他看出她眼里的依恋。
也因为这样,她错过了他那深深的凝视。
* * * * * * * *
唉…咫尺天涯指的不过就是如此吧。
还以为和柯柏勋住在同一层楼,彼此见面的机会会很多,但⽩意美发现,自己错了。
刚进⼊广告公司就职的她,马上面临到魔鬼式的
练,每天晚上不到九点
本无法下班。
虽然公司上班采责任制,但她毕竟只是个新人,发想与设计稿子的速度还需要加強,赶不上的部份只得自己额外花时间完成。如果稿子没过关,就得重新再来,因此,她几乎必须天天加班。
而刚成为研究生又⾝兼助教的柯柏勋,显然也很忙碌。她九点上班,出门前总会敲敲他的房门,可常常是无人回应,她猜想,他该是比她早出门去了。
唯一令她感到慰藉的是,每天早上一打房开门,总会看见一份热腾腾的早餐已经搁在门口边,虽然两人常碰不到面,但她知道,他始终像个家人般关心着她。
这天,她难得准时下班,回到租屋的地方,远远地,就看到楼下大门前站着一个⾝穿深绿⾊军服、头戴军帽,还背着一只绿⾊背包的陌生男子。
她缓缓走近,正想开口问话时,那男子忽然转过⾝来,两人的目光恰好对上,并在同一时间惊讶地睁大了眼--
“柯柏章!”
“⽩意美!”
两人不约而同惊喊出声。
“你怎么会在这儿?”这一次⽩意美抢先开口。
“你又怎么会在这儿?”柯柏章不答反问。
“喂,你先回答我好不好!”她瞪了他一眼,对他的态度和感觉一如从前般,像个哥儿们似。
柯柏章摸摸鼻子回答:“我在北部当兵,这两天休假,所以过来找我哥。”
她顿时恍然,这才想起他毕业后就去当兵的事。她好奇地看着他帽子下的脸庞,而后出其不意地伸手摘下他的军帽。
“哇!柯柏章,你理平头的样子还満帅満酷的嘛!”她笑着闹他。
柯柏章微微脸红,随后扬⾼下巴朝她挑⾼一眉,臭庇地说:“拜托,我本来就长得又帅又酷,不知道
死多少女孩子!”就只有你不识货…他悄悄地在心里加上一句。
“你
本一点都没变嘛,还是那么臭庇!”她笑着损他一句,然后走近大门,从⽪包里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喂!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他走到她⾝边提醒她。
“你还看不出来啊?我住在这里顶楼。”她头也没抬地,开了门率先走进去。
柯柏章蓦地惊愣住,她该不会是和大哥…同居吧?什么时候他们两人进展得这么快?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
満腔疑问的他,赶紧跟进电梯里。
“意美,你不会是…和我大哥住同一间房吧?”一进⼊电梯,他立即开口问她。
“你胡说八道什么!”⽩意美一张俏脸瞬间
红。“我们只是刚好住同一层楼,拜托你思想不要那么琊恶好不好!”“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你们居然会住在同一个地方!”他仍是一脸怀疑,这件事他听都没听大哥提起过。
“房子…是你大哥帮我找的。”她索
据实以告。“这栋大楼是他一位朋友家里的,租金比较便宜,我刚好也要找房子,所以…就这样喽。”奇怪,明明是很单纯的事,她⼲么说得别别扭扭的,跟他解释那么多⼲什么?
柯柏章听了,心里微讶,他大哥不像会是特意做这种事的人,除非…
“喂,电梯到了,你还不走啊!”她一声叫唤让他回神过来。
走出电梯,短短的走廊上亮着一盏灯,除了两间套房以外,望出去是宽广的顶楼
台。
⽩意美打开自己的房间,然后看了他一眼,问:“柯柏勋知道你要来找他吗?”
他摇头摇。“我没联络上他。”
她犹豫了一会,推房开门走进去,边说:“你进来等好了,门不必关了。”
他耸耸肩,无可无不可地跟在她后头进门,还自动自发地找了张椅子坐下。
视线重新移回⽩意美⾝上,这才发现她整个人变得有些不一样。或许是上了淡妆的缘故,又或许是⾝上穿着优雅合宜的套装,让她的美丽增添了几分成
的韵味。
“柯柏章,你⼲么盯着我一直看?”察觉他的目光,她忍不住皱眉问。
他
角微勾起笑,故意语带戏谑地说:“你的样子还
像个上班族嘛,工作还顺利吗?该不会只是当个花瓶吧?”
“喂!你⼲么一开口就要损我、跟我斗嘴?”她随即奉送他一记卫生眼。“枉我好心让你进来等人。”
他收敛一脸痞子笑,忽然间:“意美,你还是很喜
我哥吗?”
没料到他会突然接这个话题,她整个人一愣,随后狼狈地别开脸去。
“你、你问这个…做什么?我、我告诉你喔,我跟你哥之间真的没什么…他只是好心帮我找房子而已。”
“是这样啊…”他故意喃喃自语。“我爸我妈还不知道你们两个住在一起…”
话还没说完,一张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害羞而
得通红的脸蛋,倏地朝他
近。
“柯柏章!你要是回去
说话,我…小心我找你算帐!”她鼓着双颊威胁道。
他像是没将她的威胁当一回事,好奇地问:“看你的反应,你该不会还没告诉我哥你喜
他的事吧?”
“这、这不关你的事!”她有些恼羞成怒地瞪他,开始后悔让他进来等人。
“意美,你这样太逊了啦!”他就是喜
逗她、糗她。“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在那边ㄍㄧㄥ什么?暗恋不说出来是不会有结果的!”
“你、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她恼怒地回嘴。“你向那个你暗恋的女生表⽩过了吗?”
柯柏章
边的笑谑顿时微微僵凝,表情也骤然黯沉了些。
半晌后,他才低声说:“我跟你不一样…我暗恋的那个女孩她已经有喜
的人了,但是我哥到现在都还没有女朋友,你的机会比我大。”
他眼里的落寞让她不噤感到有些罪恶感,看他的样子,她好像戳中了他的伤心事。也许是同病相怜吧,她忍不住对他倾诉她的心事:
“你哥…他虽然到现在都还没有女朋友,并不表示他就会喜
我…”她苦恼地皱着眉。“他⾝边围绕着许多出⾊的女生,而我,只不过是个五专毕业生。”
“原来你在意的是这种事啊!”柯柏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地头摇叹气。“学历问题有那么重要吗?你以为我哥他会介意这个?如果他要的是学历和他相当的女孩子,那他怎么会到现在都还没有女朋友?”
“他跟我说,他要念研究所,没时间经营感情的事,也许等他一毕业就会马上
女朋友了。”她回答得有些垂头丧气。
“那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啊?”他的语气和表情很是不以为然。“你什么都不说,他怎么会知道你对他的感情?没试过又怎么知道他喜不喜
你!”
“要怎么试?我没有勇气试…”每次当她想表⽩时,就会遭受挫折,连带引发她的自卑感,不管是他⾼国中游会时,还是两年前那一次观雾之旅。
到现在,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向他表⽩的勇气已经愈来愈小了。愈在意就愈说不出口啊!
“意美,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那么喜
我哥吗?”柯柏章忍不住想问,他和大哥不都是她的青梅竹马吗?为什么她喜
的人是大哥而不是他?他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她认真地想了一下。“我说不出来…喜
一个人一定要有很明确的原因吗?”
她只记得很久以前,两人相遇的那一个下午,柯柏勋黑黑的脸、⽩⽩的牙,温厚如
光般的笑容在她年幼的心版留下很深的印象;然后,她不知不觉地追逐着他的⾝影。随着岁月的递嬗流转,她只有更加喜
他…她不得不承认,选择上台北工作,其实是因为他人在台北。
明明在心里告诉自己很多次,不要再追在他⾝后跑了,但终究,她还是做不到。
“算了!当我没问。”柯柏章微感烦躁地抹了一把脸后,很快地又恢复一脸痞子笑。“意美,既然你这么没把握,我们俩可以说是同病相怜,你不如放弃我哥,和我凑成一对,怎么样?”
“你少臭美了,谁要和你凑一对,说话没个正经!”她瞪他一眼,随手拿起抱枕丢向他。
“凶婆娘,我是好心同情你耶,真不识好歹!”他接下抱枕,立即予以反击。
“你…谁要你同情了?!”她气极,发动更烈猛的抱枕大战。
“柏章!”
双方正打得不可开
之际,温厚的嗓音忽地自房门口传来。
两人齐回头望去,同时对上柯柏勋微讶的脸庞。
“大哥,你回来了啊!”柯柏章立即笑开脸
向他。“这两天我休假,所以就过来找你了,
不
啊?”
柯柏勋微微一笑。“我机手里连续几通未接电话,原来是你打的啊。”
“还说呢,我在楼下站了好久,差点被路人以为是什么可疑份子。”柯柏章趁机抱怨。“还好遇上了意美。”
柯柏勋没说什么,只是微笑地来回望着他们俩手上抓着的抱枕。“你们拿着抱枕在打架啊?”
⽩意美脸一红,立即丢开抱枕。“是柯柏章无聊,老爱说一些气死人的话。”
“嘿,我是好心安慰你耶!”柯柏章一脸无辜地反驳。
他的话引起柯柏勋的注意,关注的眼神立即落在⽩意美⾝上。
“怎么了?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吗?”
⽩意美摇头摇,才要开口回话,柯柏章已快言快语地说:“跟工作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是失恋了!”
“失恋?”
“你别听他胡说,我才没有失恋呢!”⽩意美赶紧回了句,再狠狠地瞪柯柏章一眼。
“暗恋不果,就等于失恋啊!”装作没看到她杀人似的目光,他继续凉凉道:“大哥,意美从以前就很喜
某个人,却始终不敢表⽩,你说,这跟失恋有什么两样嘛!”
“柯柏章!”⽩意美再也顾不得形象地大吼,整张脸红得像颗西红柿似。
他你着耳朵继续说:“大哥,你想不想知道她暗恋的人是谁呀?”八卦的嘴脸表露无疑。
“柯柏章!”
⽩意美气极地又吼了他一声,恨不得冲上前封住他那张大嘴巴。
“柏章,别闹了!”柯柏勋终于开口介⼊。“你们饿不饿?我们一起到外面吃饭好吗?”他温柔地看着⽩意美,似是针对她而问。
“好…好啊,我们走吧!”一对上他柔柔的眼,她的气就不自觉地消了。
转过⾝拿起⽪包后,她故意挤开柯柏章,以免他又胡
跟柯柏勋说些不该说的话,还偷偷朝他使了个狠眼⾊,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一旁的柯柏勋不巧地看见了她的眼⾊,笑意不觉悄悄浮上他的眼,
线跟着微微扬起。
关于她的秘密呵…他其实是明⽩的;而他的秘密,尚须等待,总有一天,他会亲口告诉她…
* * * * * * * *
一年后,⽩意美由设计助理升上设计师一职,工作愈见繁忙,庒力有增无减。三不五时加个小班或熬夜赶稿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每当必须在公司熬夜加班,她总会打电话告知柯柏勋,因为她知道他会替她担心。同住一层楼一年多以来,他们相处的模式就像家人般温馨谐和,会互相关怀互相照顾。不过,她得承认,通常都是他照顾她多。
好比现在,当他知道她还在公司加班时,刚离开研究室的他,便说要帮她带消夜过来。
其实,他自己也很忙的,既要帮忙辅导学弟妹们做实验,还要一边着手准备自己的论文,在实验室与研究室来回奔跑,辛苦的程度不下于她。
“意美,外找!”
同事周筱玫在设计部门口朝她喊道,她随即放下手边的工作,走了出去。
“喂,外面那个男的是不是你男朋友啊?”经过周筱玫⾝旁时,她忽然拉住她的手问,一边还朝她眨着眼。
⽩意美笑了笑“应该只能说是朋友吧。”
“只是朋友?不会吧?”周筱玫摆明了不相信。“有哪一种朋友会这么勤劳,常常给你带消夜过来?”
“你说呢?”她把问题丢回去,继续往前走。
“意美,你这个『男的朋友』长得帅,感觉又很nice,你下心动啊?”周筱玫随后跟上来,一脸好奇地接着问。
⽩意美只是扬
淡笑,并不答话。
从前…好像也有人这么问过。
柯柏勋帅吗?她不知道,她眼里看到的他,已经超越了他的外貌。
看着他的同时,她并不是只看见他的长相,还有从前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已包含了太多的元素,不再只是纯粹的相貌而已。
来到前头让客人暂候的休息区,看到坐在沙发椅上的柯柏勋,她很自然地层露笑颜,心情感到非常愉快,赶稿的烦闷与辛苦全被冲刷得一丝不剩。
“今天吃什么?”她像小孩子似,开心又好奇地问。每次他带消夜来总不忘变花样,怕她吃腻。
“小笼包。”柯柏勋微笑地帮她打开纸餐盒,引人垂涎的香味立即飘散而出,让人不由得食指大动。
“哇,好香喔!”周筱玫羡慕地睁大了眼。
⽩意美笑着在柯柏勋⾝旁坐下,接过他递来的竹筷,一边问周筱玫:“你要不要尝尝看?”
“不必了啦,我刚才已经吃
了。”周筱玫赶紧摇头摇,她才没那么⽩目呢,在这边当他们的大电灯泡。
说也奇怪,两人之间的互动和表情明明就像男女朋友,为什么意美却说不是?边想着,她边搔着头不解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今天又得熬通宵吗?”柯柏勋有些担心地望着她两眼下淡淡的黑影。
嘴巴没空说话的她只得频频点头。
“你的⾝体…受得了吗?”他微皱着眉问。
“还好啦!”呑下食物的她终于能开口说话。“多少已经习惯了。”
“认真努力工作没什么不好,但是,也别把⾝体给弄坏了。”他温声说着,眉梢眼底尽是关心之⾊。
她以频频点头表示受教,心里却想:他有时候为了论文还不是一样在研究室里熬通宵。视线不经意地一瞥,看到他手边放着一迭类似简章数据的DM,上头的文字还是中英文并述。
“柯柏勋,那一堆是什么东西?”她好奇地问。
柯柏勋低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没什么,就是一些指导教授让我参考看看,有关于国外学校的资料而已。”
她不提,他还差点给忘了。教授虽是一片好心,但他实在没有出国进修的打算,只是也不好意思当面拒绝,所以就带着了。
他的回答让⽩意美全⾝骤地僵凝了下,眼底闪过一丝慌
。
“你、你打算研究所毕业后…要出国念书吗?”她的声音微微地发着抖。
彷佛察觉她情绪的波动,他微笑地安抚她:“我没想过要出国念书,念了这么多年也够了,我想当完兵后就找事做。”
“真的?”她的心稍稍定安了些。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笑望着她,眼神温柔,声音也温柔。
这句话终于让她完全放松下来。是啊…从小到大,只有她耍赖骗他的份,他倒是一次也没骗过她。
一放松下来,胃口便又恢复,将餐盒里的小笼包全部解决后,她満⾜地拍拍肚⽪,还打了个
嗝。
柯柏勋将垃圾收拾好后,对她柔声叮嘱:“明天早上,我会把早餐买好放在你房门口,你一定要记得吃过早餐后再上
觉睡,知道吗?”
他知道她每次熬通宵赶稿后,隔⽇回到家总是蒙头大睡,常常早餐连着午餐一起吃。
“知道了!”她笑得甜孜孜,陪他走到电梯前等电梯。
电梯抵达时,她看着他走进去,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一霎那,她忽地往前跨了一步,两手撑住门边,一脸认真地对他说:“柯柏勋,谢谢你。”
这一声谢谢,她很早就想说也早就该说了。受他照顾这么多,她没什么可回韵,一句真心的谢谢是她唯一能表达的。
柯柏勋没说什么,只是温温地笑了,但,那笑彷佛蕴蔵了什么意涵似,衬得他微微弯起的长眸更显深邃,让她不觉看呆了眼。
* * * * * * * *
随着柯柏勋毕业论文提
⽇的接近,⽩意美和他见面的时间愈来愈少,也愈来愈短了。
周六,她休假,他却仍是一早就出门,到学校研究室赶论文。
赖
赖到十点钟,她再也躺不住,翻⾝起
快速地梳洗完毕后,她开始打扫起房间来,借着⾝体的劳动消磨时间。
打扫到一半,她忽然想到何不趁机帮柯柏勋也打扫打扫房间,可随即又想起自己并没有他房间的钥匙,不噤有些丧气。她是真的想为他做点什么,却偏偏无法如愿。
打扫完毕时,不过才十一点,她无聊地抓了一本书翻看着。忽然间,一个主意在她脑海里迅速成形,她很快地抛开书,用最快的速度换上外出服,然后抓起⽪包満脸笑意地走出套房,为等会儿即将要做的事感到开心不已。
在柯柏勋学校附近买好了便当和饮料,她走进校园內,依着他曾大略提过的研究室位置,来到一栋⽩⾊的建筑物前。
沿着走廊走了一会,她决定找个人问问,恰巧前方一位看来颇为⾼挑的女子正朝她的方向走来。她快步向前,拉近距离后,这才发现眼前的女生很面
,随即,她立刻想起来她是谁。
“李恺庭…”她不自觉地低呼。“原来是你啊!”对方显然也认出她来了。
李恺庭漂亮自信的眼眸瞄了一眼她手里提着的东西,扬
淡淡一笑,接着又说:“你给柯柏勋送午餐来啊?”
⽩意美楞楞地看着她,没答话。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她。
彷佛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李恺庭微挑起眉睨着她。
“我在这里出现很奇怪吗?我可是凭自己的实力考上这里的研究所哟。”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微微慌措地解释。
“我和柯柏勋从以前到现在始终只是同学罢了,如果你心里想的是这个的话。”李恺庭直截了当地替她说出心里的疑惑。
⽩意美有些讶愣地看着她。难道自己这么容易被看穿?她竟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你喜
柯柏勋对吧?”
紧接着是犀利的问题,她一时无法响应,也不知道该怎么响应才好。
“我猜你一定到现在都还没告诉他。”李恺庭自顾自地接着说“你也真奇怪,都喜
他那么久了,竟然没有勇气直接明⽩地告诉他!”
⽩意美被她说得脸颊微热,无从辩驳。
“柯柏勋正和指导教授在办公室里谈话。”李恺庭话锋突然一转,神情别有意涵地看着她。“这位老教授很赏识他,一直鼓励他毕业后继续出国念书,还很热心地介缙自己的小女儿和他认识。依我看,他是希望柯柏勋能和她女儿作伴一起出国进修。”
⽩意美愣了一下,想起几个月前柯柏勋所说的话。“可是…他说他没打算出国念书…”
“这我就不知道了。”李恺庭故意耸耸肩。“那个教授很有办法,一切留学事宜都能帮他打理妥当,甚至是学费问题,他也愿意替他处理,这么好的条件和机会,我看很少有人抗拒得了。”
这一番话轻易地在⽩意美心里产生震
,她的脸⾊微⽩,无所遮掩的瞳眸明显地怈露出內心的慌
。
“我听柯柏勋说,你们俩现在毗邻而居,有什么话想说的,你可要趁现在赶紧说一说了,像他这样温柔宽厚的男人有很多人抢着要呢!”李恺庭无视她苍⽩的脸⾊,继续说道。
实在不能怪她坏心肠,她只是受不了他们两人这种只爱在心底,却什么都不说的古老人种。当然,她更不可能告诉她,柯柏勋已经知道她心意这件事。
那次观雾之旅,她就败在情敌酒后一首
绵哀感的老歌,人家醉得一场胡涂还能凭着含蓄的情歌赢得人心,现在想起来,她都还觉得恼。明知他们两情相悦,她心里多少还是感到有些不平衡;占着茅坑不拉屎,这两个人是在搬演哪出戏呀?实在让人看了很不慡快!
所以,玩玩他们多少让自己不平衡的心情得到一些补偿,而且也算是做做好事。功过相抵,应该不过分吧!
“你要不要到研究室里等他?”她斜睇着⽩意美问。
⽩意美彷佛大梦初醒似,僵硬地摇了头摇。“我…不必了,⿇烦你帮我把便当拿给他。”
说完,她匆匆掉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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