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没见到她吗?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自从那一
在宫中偶遇之后,圣玉凝然沉思的时间更长了。
她一直在想着一个问题──
为什么他那一天没有理她?
是因为没看到她吗?不会的,和他同行的其它人也都留意到她的存在,他怎么可能没注意到她?
可是他真的连一个微笑…甚至一个眼神也没有。
她不
困惑──
或者是他已经不记得她了?
她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扰着,从白天想到晚上,所以她在她众多婢女眼中,早已曲“不太正常”转化成“痴呆愈甚”了。
她只是每
在窗前凝神静坐,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更没有人发现,她的脑泡早已被一个男子的身影所占据。
也许连她自己也不会发觉。
深夜,窗户微开带来风的讯息。
圣玉躺在黑暗中的锦
上,她知道窗户似乎被风吹开了,但她没有理会。
直到一抹飘然洒
的颀长身影悄悄地来到她的
前。
她没有惊叫,只是瞪大了双目和立于她
前的人对视。
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但她隐约感觉得出来者是谁。
“是你吗?”她轻声而坦直地间。
不知为什么,她隐约知道。
有一阵轻笑声传来。
“好眼力。你是猫吗?”一个低柔醇厚的嗓音,使她更肯定她的臆测。
“你为什么来?”她问,慢慢地自
炕上坐起身来,丝毫没有讶异的样子。
“我说过了,我们会再见面的。”
“『见面』…”她不自觉地重复这两个字,这令她回想起今
的偶遇。“我今天见过你。”她说。
“我也看到你了。”
“为什么你没有理我?”她坦白地问出心中的疑惑,没有丝毫杂虑。
朝陵
柔优美的
角在黑暗中微微上扬,没有回答。
“起来吧,去一个地方。”
“现在?”
她有些困惑地问,朝陵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到哪里?”
“可以见到月亮的地方。”
圣玉迟疑了一下,终于下炕。
“你就这样出去?”朝陵微挑起眉,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她身上那袭单薄的中衣。
现在可是
寒料峭的三月天哪!
圣玉一双晶亮清莹的双眸直盯着他,彷佛不明白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朝陵看了她牛晌,见她丝毫没有自行加衣的打算,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来吧!”朝陵自她炕边捞起一件她侍女所预备明
穿着的大衣里,亲手替她披上。
半刻钟之后,朝陵抱着她以轻功来到一幢高耸楼台的屋檐。
今夜月明如水,洒落在琉璃瓦上,闪耀出波光潋滟似的光彩。
他们并肩坐在屋脊上。
“你今天进宫做什么?”他突然间道。
“呃?”她愣了一下,才慢慢地回答:“和太后说话…”
“说些什么?”
“…她叫我要懂事,不可让她和阿玛失望…”皇太后说了一大堆,她也仅记得这些。
朝陵沉默了半晌,说道:“是关于太子妃的事对吧?”
当今皇太后
让她自己亲侄女成为太子妃一事,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嗯。”她简单地应了一声,似乎对这件事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这就是我今天没有理会你的原因。”
圣玉抬头望着他,一张绝美如玉的小脸有着明显的不解。
“你是太子妃的内定人选,如果让人知晓我和你有所接触,难免落人口实。你明白这严重
吗?”朝陵有意无意地说道。
圣玉闻言,低垂着头沉默着,似乎在深思什么。
良久之后,她迟疑地说道:“可是…我想…”她喃喃地说着,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嗯?”他侧头询问地看向她。“你说什么?”
她静了一会儿,慢慢地抬起头来。
皎洁的清辉洒落在她如玉般的面容上,反
出一种异常明媚的颜色。
霎时间,朝陵竟不觉有些怔忡。
“我想…我还是宁愿和你在一起。”
“什么?”她惊人的回答着实震慑了他。
她说什么?是他听错了吧?
见到他的错愕,圣玉解释
的补充了几句:“我只是认为,就算会落人口实,我还是希望能和你…像现在一样。”
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确徒她说这些话真的没有其它意思之时,朝陵惊觉心中有一股淡淡的怅然,但他还是很快地泛出一抹笑容,有几分高兴,还有更多不易察觉的虚假。
“你是说真的吗?”
圣玉点点头。
“那我们以后还可以常见面,就像现在一样?”他脸上俊美慑人的笑颜开始有些诡谲的意味。
圣五点点头。
太好了,引君入瓮了!朝陵在心中冷笑着,嘲弄圣玉的愚蠢。
“那很好,我以后会常带你出来。”
“像今天一样看月亮吗?”
“不,看很多东西,你见过的,和你不曾见过的一些。”
“哦?”她空灵
离的美目对望明月,似乎陷入想象。
“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别让他人知道,好吗?”月光下,他清隽如用的笑容下隐约藏了一把利刃。
圣玉单纯地点头答应,完全不知自己做了一个地狱般的承诺。
“玉儿、玉儿…”
圣玉奉诏入宫晋见皇太后,谒见完毕之后,她一如往常地缓缓走出慈宁花园。
突然身后传来呼唤声,她被动地回头。
“参见大阿哥。”
还来不及认清来人,她身后的那一大群侍从已纷纷下跪行礼。
“免。”这名龙眉凤目、英姿潇枫的高大男子随手一挥,谕令众人平身。
等到众人都行完体之后,圣玉才在婢女的提醒之下向大阿哥请安。
“玉儿,咱们自己人,不必拘束于这些冗礼。”大阿哥极为亲昵地说道。
所谓的大阿哥,就是当今的皇太子──?华。
“你进宫来谒见皇太后吗?”?华遣开圣玉身后的奴仆,相当热切地和她攀谈起来。
“嗯。”相较起来,圣玉的态度就显得冷淡许多。
由于皇太后之故,她和大阿哥?华自小就认识,?华也一直很照顾她,但在圣玉心中,?华就像其它人一样,不具任何特别意义。
明白自己将来有可能成为大阿哥的
子,她并不排斥,但也没有其它什么感觉。
她一向待?华彷若陌生人。
“许久不见了,你好像长大了不少。”
“大阿哥有其它的事吗?”她平淡地问,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样子,但她的这个问题对?华来说,无疑是当头泼了他一桶冷水。
?华怔了一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许久不见你,想和你聊一聊…”
“哦。”圣玉轻应一声,微偏着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但我还有事,可以下次再聊吗?”
“呃…当…当然…可以…”他也只能这么说。
一语未了,圣玉早已转身离去。
?华不由得愣在当地,呆望着她毫不留恋的纤细背影。
谁也不会注意到,暗处有一张俊美的脸正冷笑地看着这一幕。
“你对人可真冷淡啊!”无月的深夜,朝陵一如往常,以入无人之境的姿态来到圣玉的闺房。
“什么?”早已在房中等候多时的圣玉不明白他的话意何指。
“今天你在皇宫中和?华交谈的情景,我全都看到了。”
圣玉没有答言。
“为什么对他那么冷淡?”他来到圣玉身旁,习惯性地拨弄她披散有如云缎般的秀发。
“不知该和他说什么。”她老实地回答。
“是吗?就像和我说话时那样就可以了呀。”
盯着他沈
了半晌,她缓慢地说道:“你和大阿哥不一样。”
“哦?”他笑了笑,没有追间原因。
“明天找个时间,我带你到城郊溜马。”他说。
“白
?”
“怎么?”
圣玉摇了摇头,迟疑地说道:“白
出去…不好…上一回我们去东郊,似乎已有人见到我们…”
自从上一次圣玉答应他之后,朝陵几乎每天都来找她,甚至常常在
间冒着曝光的危险带她到外面去。
“你怕?”
她再摇摇头“只是觉得…不太好…”“放心吧,我不会让别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不用担心。”
虽然口上如此说道,但朝陵心里所想的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他是有计划地要让他和圣玉之间的关系曝光在众人面前,所以将她一步步地住他布下的陷阱带入。
而她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居心回测,还以为他真的只是想和她一起出去散心。
“如何?明天还是随我去吧?”
思索了一会儿,她终于点头。朝陵满意地一笑,伸手轻抚她如玉一般的粉颊说道:“这样才乖。”
“我…”她突然开口,似乎有话要说,却
言又止。
“嗯?怎么了?”他问,宽大的手掌仍在她的玉颊上不住地摩挲,彷佛不忍释手。
迟疑了一会儿,她终于问道:“你…真的很喜欢我…陪你吗?”
从朝陵开始来找她的那一天起,她就一直为这个问题感到困惑。
也许她可以不问,因为朝陵向来对待她的态度,她不难明白朝陵真的很喜欢和她在一起,但,她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朝陵微微一笑“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她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可以告诉他,她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吗?但她又为什么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呢?地也不知道。
“你不喜欢和我一起出去吗?”
“不…我…我很喜欢啊…”“那我当然也很喜欢啊。”
“真的吗?”她认真地问。
“不相信我?”他微笑地睇视着她。
“不是。”
“那就别再胡思
想。”
“嗯。”“乖。”朝陵拍拍她的小脸,转身准备离去。“我要走了,明天我来找你。”
圣玉没有回答,一双有如秋水的美目静静地望着朝陵,
人的眼神中似乎有着浓浓的依恋。
看穿她水晶琉璃似的心思之后,朝陵
出一个笑容,翩然出门而去。
一离开她的房间之后,他脸上的笑容很快地转变为鄙夷冷笑。
“这不太可能吧?”
大厅中,图鲁特相夫人神情凝肃地对坐。
“可是我隐约听到一些下人在私底下议论纷纷呀!”夫人微锁双眉地说。
“我怎么都不相信。”图鲁特坚决地说,过一会儿却又问道:“下人们如何议论?”
夫人一听,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才低声说道:“我听到她们说,近来彷佛常见到有男人的身影在玉儿的房里出没。”
“这怎么可能?”图鲁特闻言,忍不住气愤地拍桌而怒。
“还有呢,她们还说,半夜的时候会听到玉儿房里有男人的声音传出来,似乎是个年轻男子…”
图鲁特越听神情越难看。
“甚至她们还发现有时候玉儿会无缘无故失踪,怎么找都找不到人。”
图鲁特脸色凝肃地缄默了许久。
“如果这是真的,那就严重了…”
图鲁特一言末了,门外突然传来庆亲王夫妇驾到的通报。
“快请!”他连忙说道。
庆亲王夫妇进到大厅,宾主坐定之后,开始千篇一律的客套寒喧。
“老王爷贤伉俪今
莅临,不知有何真事?”图鲁特自庆亲王一来,就明显地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于是他很快地提到主题。
“是关于咱们玉儿的事哪!”庆福晋
急地
嘴回答。
“玉儿怎么了?”图鲁特夫人紧张地问。
“唉呀,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最近在外面玉儿有一些不好的风声,也不知怎么搞的…”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图鲁特心急如焚地打断庆福晋毫无意义的唠叨。
“是这样的,我最近听到一些谣言,说是圣玉和皇族中一位贝勒走得很近,经常何人看见他们在外面成双成对地出没。”庆亲王据实以告。
图鲁特夫妇闻言,不
脸色使变、面面相觑。
“你们说,到底有没伺这样的事?现在可是已经有许多人在议论这件事,难道你们连个影子也不知道?”庆福晋问道。
“这…”“到底是否真有其事,你们不妨直说,我们都是自己人,也都是为了玉儿好。”庆亲王颇为关心地说。
“这…”图鲁特夫妇犹豫再三,相视一眼之后,终于决定出图鲁特夫人说出实情──
“其实我们也有听到一些风声,只是不知其真假如何…”
“哎,不是我爱说冒犯的话──如今外面传得绘声绘影,只怕连宫里都知道了,这还假得了?”庆福晋说道。
图鲁特夫妇听到这些话,脸上晦暗忧虑的神情更加深重。
由府中下人的传言,他们多多少少已明白事情的真相,如今再经由庆亲王夫妇亲口道出,更加确定了此事的真实
。
倘若此事真如庆亲王夫妇所言,就算再怎么不肯相信,恐怕也由不得他们了。
但…教他们如何相信,他们那温顺乖巧的掌上明珠竟会做出这种事情?
圣玉一向是如此的单纯听话呀!
见图鲁特夫妇脸上仍有迟疑的神色,庆福晋
急地说道:“现在不是怀疑事情真假的时候,既然已闹出这种事,我们就得赶快想办法解决呀!”
“那…该如何解决呢?”全无头绪的图鲁特被动地问道。
庆亲王沈
了一下,说道:“首先我们不能让事态再扩大。”
“你的意思是?”
“不能让圣玉再和那个男人来往。”庆亲王斩钉截铁地说。
“对了,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图鲁特夫人急切地问。
“和硕礼亲王的五贝勒,朝陵贝勒。”
“是他?!”图鲁特神色凝重地说:“年纪轻轻的就官拜弘文院学士,倒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做出这种事,太不可原谅…”
“对!居然敢勾引我们的宝贝玉儿,绝对不能放过他!”图鲁特夫人气愤地说。
“朝陵贝勒是礼亲王爷的儿子,就算他罪大滔天,我们也不能轻易动他,何况之所以会发生这种事…我们也难说全是朝陵贝勒的错…”庆亲王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现在重要的是赶快杜绝他们继续来往。”
“这事不难,我所担心的是,倘若照你们方才所说,如今这件丑事恐怕已闹到满城风雨…这…这该如何收拾才好?”
图鲁特此言一出,众人立即陷入沉默。
已传出的话如泼水落地一般,谁也没有办法不留痕迹她将之收回。
沈寂了许久,庆亲王终于开口了──
“如果真的没有办法可施,恐怕只有去找皇太后了。”
“皇太后?”图鲁特显得有些讶异。
“我想,如今皇太后应该也已听到传闻;再怎么说,玉儿也是皇太后手中最重要的一个筹码,你去求皇太后设法,皇太后没有理由不帮忙。”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图鲁特夫人连忙附和庆亲王的话。
图鲁捋须点头“看来也只好这么做了。”
“这件事我们一定要小心妥善地处理,绝对不能让圣玉失去成为太子妃的资格──这可事关我们的荣辱存亡,不能不谨慎。”庆亲王终于说出此行最主要的目的。
“是啊,成为太子妃的圣玉是我们家族下一代的唯一支柱,如果她不能如愿成为太子妃,我们的情况可就不妙了。”庆亲王福晋也说出心里话。
“这我明白。”
养女儿做什么?当然是拿来当作攀权附势的工具,这一点图鲁特是再明白不过了。
“这件事解决之后,我想,我们还是赶快积极准备圣玉和皇太子的婚事吧,省得夜长梦多,又生变卦。”图鲁特夫人提议地说。
“说得是。如果这件事能顺利处理掉,我得赶快拜托皇太后敲定皇太子和圣玉的婚事。”
“嗯,希望能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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