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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天人永隔
 我并没有死!宮中太医云集,哪有那么容易就让我死掉!

 经过这一番闹腾,太后终于让步,同意无争郞娶我为正妃。

 无争郞则心有余悸地把我搂在怀里,道:“我是情愿与你分开,也不要你再这样吓我!”

 我们的婚期定在三个月后的一个吉祥的⽇子里。

 这婚事一定下来,举国震惊,一时之间,流言又沸沸扬扬地传遍金翅城的每一个角落。

 ⽗亲和⺟亲⾼兴得晕过去几次,吓得全家人都不敢再在他们面前提起我的名字。

 我决定大肆铺张,把我的婚礼办得轰轰烈烈、热闹非凡。

 嫁⾐、嫁妆、新房、花轿…我全都亲自去张罗,不是最好的不要,不是最漂亮的不要!

 这么一来,反而冷落了我的无争郞,他常找我抱怨。

 我巧笑言兮地对他道:“好嘛好嘛,再过两个月咱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这一生一次的婚礼,我想办得终生难忘嘛!”接着我又打趣他道:“我可不像你,成过好几回亲了,人家我可是头一回呢!”

 无争郞宠溺地捏捏我的鼻子,笑道:“你呀!”

 婚期越来越近,我的心情也越来越‮奋兴‬。

 但无争郞却越来越烦躁,因为金翅国与猩猡国的战事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月,蟠龙亲王一直未有捷报传来。原本他是预计要他的四个兄弟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的,但目前看来,蟠龙亲王只怕是赶不回来了。

 成亲的那一天,我的眼⽪一直跳。

 果然,无争郞一早就被召⼊宮,直到中午才回来。

 我已穿好了嫁⾐,一切都准备就绪,只等他来娶。

 “嫣儿,五弟大概是出事了!”无争郞大步跨⼊我的闺房,急切地拉住我道。

 他⾝穿大红的喜服───显然是一早穿戴好了才被叫⼊宮的。

 我站起⾝,道:“那现在怎么办?今天可是咱们成亲的⽇子呀!能不能拜了堂再走?”

 我知道他必定是要赶去前线,而且非走不可。

 无争烦恼地抿抿嘴,咬牙道:“好!可是等不了吉时了,咱们现在就走!”

 就这样,我预备好的大红花轿也没用上,凤冠也没戴,无争郞直接把我抱上他的战马,一路朝鹰亲王府直奔而去。

 左、右二卫带领数百名侍从在前面为我们开路,驱赶围观的人群。

 这场婚礼原就震惊天下,今⽇新郞又是骑着战马娶新娘,围观的人一层又层、不要命地往前挤。端木府和鹰亲王府原本不远的路程,却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走完。

 到了王府门口,皇上和诸位亲王大臣全都站在门口,已经等候多时。

 皇上见我坐在马上,惊道:“三弟,你这是───”

 无争跳下马,把我也抱下来,一边往府內走,一边道:“皇兄,我要和嫣儿拜了堂再走!”

 皇上无奈,只得率众跟我们往喜堂去。

 “一拜天地!”

 “二拜⾼堂!”

 “夫对拜!”

 “送⼊───咳咳!”

 那喜官在唱这最后一句的时候,被无争郞凌厉的眼神吓得咳嗽了起来。

 任谁都知道,我们这会儿是⼊不了洞房的,偏他这么⽩痴!

 拜完堂,无争郞很快换上侍卫呈上的银⾊盔甲。

 “嫣儿!我要走了!”他紧紧地抱住我,吻着我道:“这喜服你不要脫,少则十⽇,多则一月,我一定回来亲手为你除下这喜服!”

 “嗯,我知道了!”我用力点头,踮起脚尖回吻他一下,道:“去吧!”

 无争郞在皇上、文武百官和我的目送下,离开了金翅城。

 这一去,⾜⾜二十多天都没有消息。

 我每天都派人进宮去打探,但听说一直联络不上前线。

 整整一个月!无争郞答应我的一月之期已到,但他仍未回来。

 那嫁⾐我没有脫───倒不是真的没有脫,而是没有换过。一整个月,我都穿着那大红的嫁⾐,等待我的无争郞回来。

 最后一天,听说蟠龙亲王回了宮,我赶紧叫人准备车驾⼊宮。

 一路狂奔,顾不得嫁⾐拖地弄脏,顾不得发间珠饰掉落。

 我披头散发地着气停在朝夕殿的门外。

 “…三哥是为了救我…我眼睁睁地看他跌下绝天崖…”

 蟠龙亲王俯在地上痛哭。

 我浑⾝冰冷地站在门口,望着殿內的几个男人,说不出一句话。

 “嫣儿───”皇上发现了我。

 蟠龙亲王抬起満是泪⽔的脸,也看向我。

 皇上过来扶我。

 我一把推开他,冲进殿去,揪起蟠龙亲王的⾐领喊道:“你去找了吗?见到尸首了吗?他人呢?在哪儿?”

 蟠龙亲王哭道:“去了,我带人找了二百里…那绝天崖下是洪流滚滚的沧浪江,本就…我顺着沧浪江一直往下游找,找了二百多里…一直找到了猩猡国的边境…对不起,三嫂,是我…害了三哥…”

 我一庇股坐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

 “不,不───他答应我要回来的!他还叫我不要脫下嫁⾐!我没有脫,我知道自己脫了嫁⾐会不吉祥,所以我没有脫啊!我一直在等他!我一直在等他啊…”我哭得几乎要昏死过去。

 皇上一把扶住我,让我靠着他的膛,劝道:“嫣儿,你先不要急!没见着人,也可能三弟并没有死!他说不定漂流到猩猡国境內了!所以五弟找不着他!”

 “对对,有可能!”蟠龙亲王忙点头。

 其他两个兄弟也来劝我,说些安慰的话,可我哪里听得进去呢?

 皇上见我哭得肝肠寸断,又道:“你放心!朕这就带兵亲征,灭了猩猡国!一定把三弟给你带回来!”

 “真的吗?他真的会漂流到猩猡国去吗?”我带点希望地抓住皇上的⾐袖问。

 “三弟一定不会死!他向来福大命大,阎罗王不会收他的!”皇上替我擦擦眼泪,把我扶起来。

 我定了定心神,道:“也对,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尸!”刚才是被吓到了,一时失了主意。

 “皇上!那你们就快出发吧!无争郞若真的落到猩猡国的手中,他的境况可就堪虞了!”我擦擦眼泪,焦急地道。

 “三嫂,你且别急,待今晚点了兵将,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一定会把三哥救回来的!”麒麟亲王安抚我道。

 第二天,金翅国的皇帝和三位亲王一起出征,赶赴边境。

 十天,他们只用了十天的时间,就攻下了猩猡国。

 我在京中焦急而耐心地等待着无争郞的消息,直到头发都等⽩了!

 他们凯旋回朝的时候,満朝文武都去北门接。

 可是,没有无争郞的消息!

 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给我无争郞的消息!

 我站在人群中,绝望又盼望地伸长了脖颈张望着。

 也许他们已经找到了无争郞,只不过他受了重伤,所以他们才不告诉我。

 也许无争郞就躲在皇上的御辇中,想给我一个惊喜。

 也许无争郞混在小兵中间,想在经过我⾝边的时候吓我一跳。

 也许…

 我在心中不停猜测。

 皇上的御辇越来越近,三位亲王骑着战马的⾝影也越来越清晰。

 可是还是不见无争郞!

 我发疯般地拨开人群朝那御辇跑去。

 我満头的银发在风中飞舞,大红的嫁⾐早已在地上拖得污秽不堪。

 在噤卫军拦截我的前一刻,皇上吼道:“不要伤她,那是鹰亲王妃!”

 我一口气跑到皇上的御辇旁,努力爬上去,在车厢內到处寻找。

 “无争郞呢?无争郞呢?”

 车厢只有那么大,空空如也!

 “无争郞呢?”我朝皇上大吼,泪流満面。

 “你不是说要把他带回来吗?他人呢?”

 皇上看着我満头的⽩发,痛苦地哽咽了,他向我伸手,想把我抱在怀中安抚。

 我一手挥开他,道:“你们这些骗子…你们这些骗子!骗子!”

 我冲上去,愤怒地打他,抓他,咬他!

 皇上任我撕咬,只紧紧地抱住我,流泪道:“嫣儿,对不起!我们虽踏平了猩猡国,可是依然没有找到三弟!”

 “不───我不信,我不信!你们这群骗子!”我疲倦地继续攻击,哭得不过气来。

 “一定是你们蔵起了他!你们不要他娶我,就把他蔵起来…我不嫁了,不嫁了…你们把无争郞还给嗡帳──还给我…”我哭倒在皇上怀中,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

 皇上抱着我,回到了鹰亲王府。

 几天过去,我的头脑一直混混沌沌。

 太医说我有了⾝孕。

 是无争郞的遗腹子!

 我哭晕过去,又醒来;醒来了,又哭晕过去。

 ‮摩抚‬着无争郞临行时急急忙忙脫下的喜服,我痛苦得心拧成一团。

 我再也管不了许多,再顾不得悦风、随风,顾不得端木家一大家子人,顾不得肚里的孩子!

 我只想跟着无争郞一起去!

 我想尽了办法‮杀自‬,却一次又一次被丫环、婆子们救下。

 皇上下了圣旨,我若有一丁点差错,就要诛她们的九族。

 所以我的⾝边总是围満了人。

 数⽇过去,我已形销骨立───因为不吃东西,又整天琢磨着自尽。

 皇上无奈,请来了一位法师。

 他们硬往我嘴里塞下一粒葯丸,过不多久,我便开始晕眩起来。

 恍惚间,那法师对我说:“前尘往事既令你如此痛苦,不若从此相忘吧!”

 “…不若从此相忘…”我无意识地跟着那法师念着这一句,逐渐陷⼊黑暗中。

 我昏昏沉沉地睡了数天,皇上一直守在我的⾝边。

 睡梦中,我从小到大的经历,都一一出现。

 我在谢家大宅由保姆带大,十七岁的时候去英国念书,二十一岁回到‮港香‬、重新加⼊那个満是倾轧的家庭,二十五岁那年发生的车祸把我带到这个时代,我变成端木流嫣的模样遇到了无争郞,我与无争郞的相爱,在“⾼升客栈”的清,在“天香饭庄”的决裂,在宮里与太后的冲突,听说了无争郞战死的经过…

 慢慢地,那些影像如菗丝一般地自我脑海中一一消去,直到什么也不留下。

 醒来时,头昏昏沉沉的。

 “…”我好奇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这个斯文而英俊的男人,正一脸平静地看着我。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问我。

 我想了想,‮头摇‬。

 “那么你知道你是谁吗?”他又问。

 我又想了想,仍然‮头摇‬。

 “唉!”他叹气道:“我叫言无圣,是这个国的国君,也是你夫婿的大哥,你叫端木流嫣。你的夫婿鹰亲王上个月不幸过世了,你大病一场,才变成了这样!”

 言无圣?国君?夫婿?鹰亲王?

 这些菗像的字眼在我空洞的大脑里飘来飘去,却引不起我一丝一毫的记忆。

 “我什么也想不起来!我失了忆?”我问。

 “是!”国君望着我,道:“可你已有了两个多月的⾝孕,要好好保重自己才是!”“哦!”⾝孕?这对我来说并不具什么意义,我甚至不明⽩⾝孕两个字的意思。

 七个多月后,我生下了一个男孩。

 很快就有人来把他抱走了。

 我拖着虚弱的⾝子倚在门口,看着那些人行⾊匆匆地带走那孩子,不噤在心中想,我真的是那个鹰亲王的王妃吗?那个鹰亲王真的死了吗?这儿真的是鹰亲王府吗?而我真的叫端木流嫣吗?

 夕照在我瘦弱的⾝上,在地上拉出一道斜斜的影子。

 无论我有多么不明⽩这里的生活,也无论我有多少疑惑!都无人来为我解答。

 那一天开始,我便在园子里打理那片兰花。

 我爱那兰花的香味,也爱它的洁⽩。

 我穿着月⽩的衫裙,从早到晚地在那园子里忙活。

 我的⾝体不好,每隔几⽇就病一场。

 除了那个斯文的、自称是国君的男人经常来看看我,没有别的什么人再来过;我也不曾离开过那园子一步,门口的侍卫说,那是皇上吩咐的,要保护我的‮全安‬。

 那一天开始,我真真正正地当起了这⾝体的主人───端木流嫣。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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