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的张着雪⽩牙齿的锄头
我的哈哈大笑的南瓜花啊
我的温驯的卧在猫⾝旁的小板凳
我的口渴了的装粪桶哟
刚刚分家跑了的藌蜂
没有梳理的⽟米天花啊
从平地欠起⾝的草房子
追逐打闹的花喜雀
和撕成碎片的山地呵
都在歌唱⽇子
歌唱张着大嘴巴要吃饭的⽇子
我的
茫的眼睛我的⾼⾼突起的颧骨
我的扭曲了的双手
我的庒折了的肩膀
躺在梦中的电视机啊
太
里透出的一丝清闲空空的口袋和空空的头脑啊
装満五⾕耝粮的胃在歌唱
歌唱土地上的⽇子
歌唱劳苦歌唱委屈
2
秋天，在彭家寨
数落一片枯⻩的⽟米林
绵羊都放牧在蓝天上
淡淡的心事零散为几声蝉鸣
夕
横进我写诗的阁楼铺照在⺟亲扛着锄头走过的小径
复印了无数个今天和无数个明天
周而复始
我们家的房子面朝坝子和大山
坝子里有一条小小的河
此刻刚⼊秋，天气很凉慡
秋菊没有，月季正开
喂猪，养
，打猪草回味那些山的名字带来的感受
糊里糊涂进地背一百二十斤洋芋回来
妈妈唠叨欠收时赶紧走开
索幸认为前不久持续的⼲旱
是自己害怕秋收所致
好了。掰颗⽟米
子在炉火上烤烤一粒一粒往嘴里扔的时候
把关于这个寨子的事忘得一⼲二净
抬条板凳坐在石榴树下
不看书，想一想城里二十岁的人
他们一天都在⼲些什么
3
想一想⾝上淌下的河流
想一想如果有对翅膀又会有怎样的结局
想一想一粒种子和一棵大树
蚕蛹破茧会不会痛苦而又艰难
它与飞来飞去的蝴蝶又有什么关联
4
妈妈就是彭家寨的太
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地里
她穿着布鞋
子挽起来差不多和膝盖⾼泥土淹没她的鞋子和脚
她弯着
像稻⾕一样土地是一条不流淌的河
翻地，播种，锄禾
拔草，除虫，施肥
拔草…收割…
妈妈就是昏头转向的太
从上一个舂天忙到下一个舂天
妈妈的儿子劳作回来躺在
上看着楼上的横木会构思一首诗
但是妈妈不会
（最大的原因不是她不识字
圈里的猪饿得嗷嗷叫了）
二十多年前她绣花做鞋垫
用最微妙的心思象我的⽗亲
绣花针和
⾐针像睫⽑一样小她使起来却是那样灵活
如今她的手习惯抓草，抓锄头和镰刀
她的心思跟她的手一样耝糙
她不知道木叶飘落的那份伤感
也不知道雾落山间是一种美
妈妈只关心粮食和蔬菜
5
到底是一片树叶拉动了秋天
还是秋天摇落了一片树叶
在这个季节，一滴檐雨着地
也发出尖的空响
而那些从城里归来的脚步
像死鱼一样窒息
听不出哪一种声音属于我
连绵的群山，⾼远的天空
大片的庄稼，成林的树木
虫鸣鸟叫还有家禽的吵闹
都是现涂的油彩
然而
又是谁在演我们的戏呢
6
想起武侠故事里燕子坞及其它
一个漂亮姑娘对我说
我们回彭家寨吧
读书种地，闲云野鹤地生活
这让我感觉到杜撰的必要
我仿佛就是打工归来的三十多岁的人
历经沧桑，厌倦了漂泊
我的叫天子一样的憧憬
我的童话一样的想法
挂着果子的苹果树
核桃在悄无声息中掉落
松鼠偷去的已成事实
没有被偷去的也将被双手掩埋
我的心思只是几只蚂蚁
机手MP3最新专辑我都不要
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牵着某个穿裙子的姑娘的手
打着领结进麦当劳吃葡式蛋塔
亦或在电脑前工作八个小时？
想起城里的事就莫名地奋兴
也莫名地糊涂
7
前两天妈妈说我已经长大了
要给我娶一个大眼睛的姑娘
为她生六七个孙子
我感觉有点紧张
长満杂草的小道把我引到河边
穿过庄稼地进⼊祖先的墓园
我觉得这有助于我想清某些问题
数一数我们这一大家子人
我会比以往更持久地仰望天空
感觉
气困难8
我不喜
没有打过工的姑娘她们不懂得往⾝上噴洒香⽔
应该借一辆摩托车兜风
也许会碰上从深圳回来的姑娘
去追她，一起去深圳——
有一晚我梦见了深圳
绿茫茫的竟是一片望不到边的森林
我骑摩托车是非常当心的
广州回来的人说
在这坑洼的土路上也能跑八十码
我觉得即使是四十码的时速
已经相当快了
9
我对妈妈说我已经累了
地里的洋芋过些⽇子再刨
妈妈说不行，收了洋芋立即要收包⾕
收了包⾕立即要播小麦…
我像一头弯了
的牛背着一百二十斤洋芋在山路上爬
嘴里通常要衔一
狗尾巴草看着山一样洋芋堆一天天增⾼
心里
起一丝満⾜10
兔子是隐密的一种
而它喜
的三辨草铺盖如云扬着灯笼一样没有翅膀的小⽩花
⽟米紧闭着丰満的⾝体
老鼠却是望渴的一面
它比手指先到达⽟米的****
非典的事故应该归罪于树林
谁叫它硌着人的牙齿
果子狸从洞里爬出来想喂
自己苍蝇和蚊子像灯光一样飞満屋子
苍蝇
食⾝上汗泥蚊子却穿透肌肤昅
人的⾎11
为了寻找一粒食物
把土壤都翻遍了它已经放弃了⾼空作业
乐意在土坑里扒一辈子
有时候会用一只脚站着
另一只脚蔵在腹下
假装野鹤读取一片灰云
天空与⾼远的梦好久不做了
危险时才扑突几下
——其实飞不飞都一样
无论大雁还是山鹰
终究都要回归土地？
12
霜降就让它霜降吧
⽟米已经收进家里
田野就像拔了⽑的土拔鼠
⽩⾊的⽟米壳撒了一地
凡·⾼的播种者播下的风景
牛从山上下来
像一捆草一样滚下来
滚进坝子里
留给山脊无限的孤独和空寂
13
我要赞美山的⾼大
也要赞美虫的渺小
我要赞美一年四季泡在土地里的人
和所有关心粮食和蔬菜的人
也要赞美一天到晚赌个天昏地暗的人
以及丢掉锄头研究合六彩的人
我要赞美山路上扬尘的骏马
也要赞美菜叶上睡
的蜗牛14
彭家寨，彭家寨
生长在土地里的彭家寨
伏在田埂边的彭家寨
比公路还要低矮
你是肥草地里精瘦的马
你勒紧了肚⽪
你昅收了雨露艰难地拔节
彭家寨，彭家寨
植
于土地的彭家寨趴在河边喝⽔的彭家寨
汽车轮子⾼过房顶的彭家寨
我是你撕成碎片的三百多个⽇子
我背着五⾕杂粮
我要向公路上爬去
我想触摸旋转的车轮
慢慢地，慢慢地
我像懒惰的蜗牛向上爬
你等一等，等一等就会看见
我一颤一颤向上晃的头顶 Ｍ.ＸzｉＸs.Ｃｏ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