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操场上挂满了万国旗：白的、黑的、花的、绿的短
、背心、被单、
衣、棉被、
罩…“没太阳的日子真是造孽！”这是我晒完最后一件衣物时的感慨。星期六早晨，学生会办公室。
外间，于野在画海报，诗青和陈风雨挤在一起剪贴资料，他们将桌面全占了，曾宛和佳扁没位置，混到里间来找我聊天。
我开玩笑说：“阿扁，你那‘用沙变粮食’的试验有进展么？多少人期盼着你呢？因为你的进度缓慢全世界每天都在死人呐！”阿扁先是惊恐，后作颓丧样说：“我也心急，可是你知道，粮食的化学元素是C、H、O，而沙子的化学元素是Si和O，这课题的确难呐！”我说：“不就是原子核和电子的排列组成问题吗？硅的原子量多少？28；碳呢？12；28-12×2=4；一个硅原子变成2个碳原子和4个氢原子，这样够用么？至于氧吧，都要用，就不要变来变去了；这不很简单嘛，难什么？”佳扁认真地听着惊叹说：“阿聊，你是指路明灯呐！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你开辟出的是一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黄金大路呐！”我听了十分感动，说：“那你还不回去做试验，呆这儿浪费时间？”佳扁忽然又颓丧了下来说：“我的导师搞民主去了。他说民主比科学更重要，没有民主就没有科学；强制放我的假，要我积极投入到民主运动的洪
中来！这不，我就来了。”曾宛说：“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从来就是科学拯救人类，是科学促进着人类的文明和进步。你回顾一下，历史上那一次进步不是科学试验成功的结果？这，纸张、指南针、蒸汽机、火车、飞机、电、电视机、无线通讯…无不开阔着人类视野，带动整个社会文明、进步…而政客们，政客们能做些什么？
、打斗、说谎、****、勾心斗角、养尊处优、盘剥人民…代表的尽是人类堕落那一方面。阿扁呐，你可不能舍本逐末，
失了奉献的方向啊！”阿扁听着，眼睛睁的大大的，仿佛菩提贯顶，伸出手来想握住曾宛，曾宛害怕地缩了回来。阿扁说：“你真是神人，神人呐！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这就走——是你更坚定了我的信念，我要把一生全部奉献给科学！这就回去做实验。”阿扁说走就走，我望着他的背影，无限感慨，忽然想起了爸爸，他们才是人类的英杰啊！我称赞曾宛：“你说得太好了，打开了一扇视窗。”“瞧你，夸得我都不好意思起来。那不过是逗他，胡说八道而已。”我说：“真理经常出自胡说八道！”曾宛笑了，笑得很开心，依在我身边，要我给她画画。我说：“这可为难我了，画画要找于野，我画得实在太拙劣。”曾宛说：“我就喜欢拙劣美！”“拙劣美？新名词！就冲你这点可爱，我给你画一只手表吧。”曾宛也不拒绝，捋起袖子让我在她的腕背上画了只手表，看起来却像乌
。我还想往她脸上画些髭须，她不肯，我硬要，她害怕得嘻嘻哈哈跑了出去。好了，把两个人都折腾出去了，这下我可以安静下来写些东西啦。正得意，要翻书查资料，隔壁忽然响起洪亮的话音。
“晓丹，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于野的声音。
“无事不登三宝殿。先介绍你们互相认识一下吧！这两位是北京高自联委派来的联络员，他叫萧云风，他叫史可法。这位是于野，我的同乡，学生会会长！”
有没有搞错？我才是会长呀，于野是副会长！我心里想着，从里间走出来，看到三位陌生的同学，那位自称于野同乡的人正在说话。
于野小心地问唐晓丹：“他们是来…”
那俩位高自联来的同学似乎时间紧迫重任在肩，也不客套，其中一位直截了当地对于野说：“我们受北京高自联委派，此次出来的目的就是联络全国高校进步学生，商讨推动国家政治体制改革之大计！最近，北京正在酝酿一场以‘反官倒、反腐败、反贪污，争取政治民主和言论自由’为主题的学生运动，为了保证斗争胜利，进而唤醒民众昏睡的心灵，我们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包括付出生命去达到目的！因此，我们需要社会各界同胞的支持！首先是全国千百万师生的支持…”
他说话的神情都异常庄严。
“请等等，”于野轻声打断他的讲话，问：“你们的意思是？”
“你是学生会会长，在学校应该有相当的号召力，我们希望你能发动本校同学支持北京学生运动！并保持跟高自联联络，积极配合我们的行动！”
“对不起。很遗憾告诉你，我对政治不敢兴趣。虽然我是学生会副会长，但我对政治真的不感兴趣。对于中国政治的认识，还停留在‘
主席万岁’状态。”于野用不恭的口吻低声说完话，便继续埋头作画。两位北京同学显然十分愤怒，蹙着眉头直瞪着他。
唐晓丹责问：“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于野轻描淡写地觑了他们一眼，见他们恼怒的样子，低头轻声解释：“我真的不适合您们的重托。”
我私下在想，这家伙是典型的逍遥派，不过这么说话也真是太蠢了。
唐晓丹沉重地说：“这不是你的本
，你博爱的襟怀哪里去了？”“正是基于这种考虑啊！”于野忽然又兴奋起来解释道“搞这么大的运动，势必跟政府过不去。反对谁？邓小平？是他让我们放眼看世界；反对赵紫
？他正在搞改革。单单说反贪污腐败？又没有具体对像。我们总不能像唐吉坷德一样拿着
跟大风车搏斗吧！那样的结果政府必然会以扰社会的名义对同学进行镇
。回顾历史看看，从‘五四’运动到‘四五’天安门事件，同学们得鲜血还不够多么？换来了什么？十年内刚刚过去，国家才安定稳定几年，出现暂时的困难为什么不能忍耐一下呢？难道这几年政府所做的努力都是错的？政治改革非常复杂，应该是大人的事，大人们都可以忍受，我们为什么不能忍耐呢？青年很有热血，但青春只有一次，我不做带领同学去冒险的事情。”这个典型的温良主义小艺术家，他的论调让我都感到吃惊，心想他肯定要惹麻烦了；又有私心想让诗青看看他的狼狈，便不吭声只站着瞠眄。
于野还在往下论道，只听“啪”的一声，史可法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上，咆哮道：“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依你这么说好像我们是在唆使同学去死吗？难道我们就不是青年吗？我们就没有青春和热血吗？忍耐！看看世界，再回头看看我们的民族，因为‘忍耐’二字已经堕落成什么样子了？还要怎样忍耐！改革，不是哪一个个人的事，是关系到整个民族兴衰的大事。谁顺应
，我们就拥护他；谁若停滞不前，我们就要抛弃他！看你像小大人，一派不肯吃亏的神气，还想在我们面前摆弄悲天悯人的模样，真是看错你了，自命清高！你自己怕死就说‘五四’运动以来同学的血白，然而那些鲜血就像你所说的那样毫无价值吗？那殷红色的光辉今天不正照耀着我们为争取自由而前赴后继么！”坐在一旁倾听的陈风雨显得十分兴奋，听到这里再也按不住气了，起身责备于野说：“你老人家怕死就不要胡说八道好么！保持沉默不会让你变成哑巴！”又对唐晓丹和其他两位同学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别跟他闲扯了。其实我们学校早就有民主沙龙，会长不是他而是王心宇，我是副会长；跟我走吧，一起去找王心宇。”
两位北京同学的脸色才舒展起来，过来紧握住陈风雨的双手。陈风雨比他们更热情，跟他们每人都紧紧地拥抱了起来，然后一边手牵住一个，像个地道的小政治家模样。
唐晓丹走到门口，鼻孔还在出气“哼”出一个鄙夷地音节后，又挖苦于野说：“胆小鬼！跟你做了那么长的朋友真是辱没了我！”
史可法临走前也抛下一句：“当我们的热血洒向大地的时候，我们仍会为你得到的幸福而高兴！”
陈风雨说：“神州自古多豪杰，不必为他一个人而失望。”说着睥睨了于野一眼，带着几个人一起出门。 m.xZＩxS.cＯ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