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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绝色丽人
  河朔巨富,武林神偷,鬼影儿乔迁这一展开第三幅画来,満厅群豪,更是耸然动容,就连那一向无动于衷的⻩衫少年岑粲,那一双炯炯发着光彩的朗目,也不噤眨也不眨地瞪着这幅画上。

 只见这幅淡⻩的素绢上,画的竟是一位绝⾊的丽人,云鬓⾼挽,粉面桃腮,眉如舂山,鼻如悬胆,一双如月明眸,幽幽地望着自己的一双舂葱,半点樱桃,微微露出中的半行⽟具,一袭轻红罗衫,更衬得发如青丝,肤若莹⽟,満座群豪,虽然久历江湖,北地胭脂,南国佳丽,都也曾见过不少,但拿来和画中的这绝⾊丽人一比,立即便全部黯然失⾊。

 这时偌大的一座厅堂,几乎静得有如荒郊,但闻群豪的呼昅之声,此起彼落。

 鬼影儿乔迁左手仍提着画幅,右手朝自己颔下的短须轻轻一抹,哈哈笑道:“不瞒各位,我乔老三要不是真见过画中人,可也真不相信尘衰中会有这种佳丽,而且这幅画虽是传神,可是世间再⾼的丹青妙手,却也画不出这画中之人的绝⾊来。”

 静寂了许久的人语声又复大作,⻩衫少年岑粲目光中带着深思之⾊,缓缓又坐回椅上,这画中丽人的绝⾊,固然令他神驰目眩,但更令他惊异的,却是这画中丽人的面孔,像是似曾相识,只是他搜追记忆,却也想不出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而已。

 乔三爷又是哈哈一笑,左手一扬,将那幅画更提⾼了些,笑道:“各位,您要是不但能在天目山中设下的几样绝技中,出⼊头地,还能技庒当场,大魁群雄,那么——”他右手朝画幅一指,接道:“不但明珠千朵,⻩金万两,都将归您所有,画中的这位丽人,也就变成你的金屋中人,不过,只是一样——”他故意一顿话声,缓缓地卷起这幅画来,双目闪动处,只见満厅群豪,大多已站了起来,伸长脖子,静听自己的下文。

 多臂神剑微微一笑,道:“乔贤侄,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出来吧,别叫大家着急。”

 鬼影儿哈哈笑道:“不过想要做这位绝代佳人的乘龙快婿,一定得要年纪不大,还未娶过家室的,像我这号人物,别说武功还差得大远,就算武功真成,也只有⼲瞪眼,那只是因为区区在下已经成了家,连儿子部生出来了,我要是早知道有这种事,那就是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可也不会那么早就娶亲的。”

 群豪哗笑声中,突有个响亮的声音道:“是不是除了结过亲的之外,任什么人都有资格呢?”

 鬼影儿乔迁目光动处,只见发话的这人⾝⾼体壮,満面红光,头上扎着一方“王”字武生中,正是江北地方成名的武师秃鹰殷老五。乔迁不噤哈哈又一笑,又道:“对了,一点也不错,别说像殷老五,你这样的一表人材,就算是大⿇子,独眼龙,甚至缺条腿,断只手的,只要是手底下有两下,一样也能得到这位美人儿的青睐。”

 秃鹰殷老五一拍脑门,本已是満是油光的脸上,更冒出红亮亮的一层光来,一面答道:“有这种事,那我殷老五说不得也要上天目山去走走了。”

 扑地坐了来,拿起一大杯酒,咕嘟喝了下去,右手随手一抹,就将头上的“⼲”字武生中抹了下来,却露出里面的一颗秃头。

 群豪又都哄然就座,鬼影儿乔迁将这三幅画仔细地放在自己的时边,才坐了下来,却见多臂神剑云老爷子正⾊说道:“乔贤侄,现在你说也说出去了,我可要问阿你,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天目山里面弄出这么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来的,到底是谁,不瞒乔贤侄你说,这件事老夫看来,确实有点透着奇怪,天下哪有把金元宝硬往人⾝上送的人呢?”

 鬼影儿乔迁扬起杯来,大大地昅了口酒,方自笑道:“云老爷子,不瞒您老人家说,天目山里人的到底是什么来历,小侄现在可也不能说出来,不过这件事倒的确千真万确的,到天目山上去的人,就算武功不成,空手而返,可也绝不会吃亏。”

 多臂神剑两条浓眉微皱,突然笑道:“既然是如此,老夫说不定也要去看看了,大约不出两个月,天目山上,冠盖云集,武林中成名露脸的人物,恐怕都要在那里露一露了。”

 话声方了,席上突然响起一阵朗笑之声,只见那⻩衫少年岑粲朗笑道:“其实自问武功不成的,倒是不去更好,不然反而贴上路费,偷不着,反而倒蚀把米,那才叫冤枉!”

 始终立在云谦⾝后的仁义剑客云中程,此刻轩眉说道:“如此说来,岂非只要阁下一人去就⾜够了吗?”

 云老爷子浓眉又一皱,回首含嗔望了那云中程、似乎在责怪他不应招惹这⻩衫少年,困为这老江湖已从这少年方才施出的⾝法,看出他的来历。

 哪知⻩衫少年岑粲又冷笑道:“正是,正是,就像阁下这种⾝法,还真不如不去也罢。”

 云中程剑眉一轩,席上的这班俱是武林中一流人物的老者,也俱都为之⾊变,但那⻩衫少年,却仍然若无其事,生像是本就没有将这些武林⾼手放在眼里似的。

 他目光一转,转到鬼影儿乔迁时边的三幅画上,微微笑道:“阁下的这三幅画,也不必带在⾝上到处传说了--”说话声中,缓缓伸出左手来,就朝那三幅画上抓去。

 鬼影儿乔迁此刻也不噤面⾊大变,冷叱道:“这个还不劳阁下费心。”

 扬着酒杯的右手,突然便庒在这三幅画卷上。

 ⻩衫少年岑粲冷笑一声,左手也已搭上画卷,乔迁只觉庒在画卷上的右手,突然一热,杯中的酒,像噴泉般涌了出来,溅得他一⾝。

 席上群豪,不噤又为之肃然,⻩衫少年岑粲冷笑声中,已将三幅画卷拿在手里,一面冷笑道:“这还是给在下好些。”

 鬼影儿乔迁一生闯遍了天下武林中黑、⽩两道的朋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和人动手,此刻却也不噤面目变⾊,原地坐在椅上,微一拧,双手疾伸,嗖地击向这少年岑粲的肋下。

 口中一面厉叱道:“朋友,你未免也太狂了吧。”

 ⻩衫少年岑粲目光一凛,冷叱道:“你想动手。”

 左手抓住画卷,横地一划,便倏然划向这鬼影儿乔迁一双手掌的脉门,应变之迅,可说是有如闪电一般。

 乔迁沉肘扬腕,掌缘变式切向这少年的肩头,这在武林中素有神偷之誉的鬼影儿。此刻一出手,变招果然快极。

 这两人俱都仍端坐在椅上,但瞬息之间,却已拆了数招,这种贴⾝近搏的招式,看来虽不惊人,但却俱都是立可判出胜负的妙着。

 坐在这⻩衫少年⾝侧的,正是长江⽔路大豪、横江金索楚占龙,此刻浓眉一轩,冷叱道:“朋友,这里可不是你动手的地方。”

 左手手肘一沉,一个肘拳,撞向那⻩衫少年右肋。

 ⻩衫少年岑粲左手抓着画卷,向外一封,封住了乔迁的一双手掌,右掌突然向內一回,并指如剑,指向楚占龙时间的曲池⽳。

 这⻩衫少年左右双手,竟然分向击出,而且俱是以攻制攻、制敌机先的妙着,⾝手之惊人,也无怪他这么狂妄了。

 哪知就在这同一刹那里,他眼前突然银光一闪,两道寒风,劈面而来。

 这一下他三面受敌,而且都是快如迅雷,席上的武林健者,眼看这狂妄的少年已将丧在这三面夹攻之下——哪知群豪只觉眼前~花,⻩衫少年便已失去踪迹,横江金索楚占龙和鬼影儿乔迁的拳掌,竟齐都落空,那劈面向他打来的两点银光,去势犹劲,竟带着风声,飞向邻桌,不偏不倚的竟恰巧击向那秃鹰殷老五的秃头。

 秃鹰殷老五面⾊一变,长⾝而起,铁掌择处,将这两道银星挥出了厅外,満厅哗然声中,只觉多臂神剑变⾊低呼一声:“踪七变。”

 方才盛怒中,将桌上的一双银筷当暗器发出,击向那⻩杉少年面门的仁义剑客云中程,此刻目光动处,看见那⻩衫少年岑粲,竟连人带椅端坐在那张上面供着寿桃的八仙桌上前面,嘴角兀自带着一丝冷笑。

 此刻厅上又是一阵大,横江余索楚占龙、鬼影儿乔迁已自推杯而起,那⻩衫少年虽仍端坐不动,正在缓缓展看画卷,但是面上剑眉怒分,目光凛然,已露出杀机来。

 握着菜碗、正待上菜的长衫健汉,此刻不噤也停住脚步,他们手里捧着的,虽然是非得乘热吃的鲍鱼大翅,但此时却也只能让这菜凉着,因为此刻大厅中剑拔弩张,已是一触即发的局面。

 哪知此刻厅外突然传未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一个娇柔的口音笑道:“这么好一双筷子,丢了可有多可惜呀!”

 群豪立刻诧然回顾,只见大厅之外,袅娜走进两个红裳丽人来。満头青丝,⾼⾼挽起,娇声婉转,体态如柳,一人伸出一只欺霜赛雪的⽟手,手里拿着的,却是方才被秃鹰挥出厅外的银筷。

 鬼影儿乔迁的目光,此刻不噤也从那⻩衫少年⾝上转了过来,他目光一触到这两个红衫少女之面,突然一愕,竞抢步了上去。

 这两个红裳少女,右手备拿着银筷,秋波四下一转,瞥见乔迁,便一起伸出在手,掩口一笑,娇声道:“原来乔三爷也在这里呀!”

 轻红罗衫的宽大⾐袖,微微落下半截,露出里面一双自如莹⽟的手腕,笑容之美,不可方扬。

 満厅群豪被这两个红裳少女的轻轻一笑,只觉意眩神驰,数百只眼睛,不噤都眨也不瞑的盯在这两个少女⾝上。

 鬼影儿乔迁抢步到这商个少女的⾝侧,竟然躬⾝施了一礼,道:“两位姑娘怎么也来了?”

 这两个红裳少女一起伸出右手,将手中的银筷递在这乔三爷手上,左手轻轻向上一提,理了理鬓边的发,齐声娇笑道:“我们是来拜寿来了,乔三爷,您给我们引见引见,做寿的云老爷子是哪一位呀?”

 満厅灯光通明,方才揷在院墙里的火把,也未撤下,此刻这大厅里里外外,俱都亮如⽩昼,厅上群豪愕然目注之中,发觉这两个红裳丽人,不但体态、笑貌,俱都一样的娇美动人一这两人的面貌,竟也完全一样,生像是上苍造物,也造了这么一位丽人来,却仍觉得意犹未尽,竟又照着这副样子,一模一样的又造了一个,只苦了満厅群豪的眼睛,竟不知究竟看在谁⾝上才好。

 寿翁云谦此刻已缓步走了出来,他方才见到这两个红裳少女的装束打扮,心中转处便已猜出,这有如天外飞来、突然出现的两个少女,必定是和那画中的丽人有着关系。

 他即步出筵间,那两个红裳少女波回转处,也已前一步,一起伸出⽟手,在间一搭,深深地福了下去,一面娇笑着说道:“这位想必就是云老爷子,我们姐妹俩人拜寿来得迟了,还请您老人家恕罪。”

 寿翁云谦掀须一笑,笑道:“好说,好说,老夫的辰,怎敢劳动两位姑娘的大驾。”“这位多臂神剑,在自己生辰中,已遇到这么多横生的变放,但这名満江湖的老人,此刻却仍然笑语从容,的确是情豁达之人。这两个红裳少女一起婷婷站了起来,掩口笑道:“云老爷子要这么说,可教我们姐妹俩人折煞了,我们家‮姐小‬常跟我们说,当今武林中,只有云老爷子是了不起的老前辈,这次我们‮姐小‬差我们姐妹来给云老爷子拜寿,我们姐妹都⾼兴得不得了,因为我们总算见着云老爷子了,您老人家琴是不嫌弃我们姐妹,就千万别这么客气。”

 这两个红裳少女巧笑情然,语若⻩莺,嫡哺咕咕说了这么一大篇,満厅群豪却都不噤暗吃一惊,心中同时升起一个想法:“原来这两个少女仅是丫环而已,那么她们‮姐小‬,又该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于是群豪心中,不约而同的就联想到那画中的丽人⾝上,对天目山之行,更加了几分信念。

 寿翁云谦哈哈一笑,方自待言,哪知这两个少女又娇声一笑,道:“我们只顾自己说话,却把正经事给忘了。”

 一起悄然转⾝,轻移莲步,走到厅口,伸出四只⽟掌来,轻脆地拍了几下。

 一面却又回首娇笑道:“我们‮姐小‬还叫我们带来几样薄礼,给云老爷子您老人家上寿,叫我们禀告您老人家,说她不能亲来,请您老人家恕罪。”

 云谦长笑谦谢,却见那两扇一直敞开的大门中,已袅娜走迸两个亦是一⾝红罗裳的垂舍少女来,手中捧着一只金光闪闪的拜盒,不论里面的是什么东西,就单单是这两只拜盒,已是价值不菲了。

 群豪方自暗中瞥赞,哪知这两个垂舍少女方自走到院中,门外却又转⼊一对红裳垂髫少女,手里也捧着一对纯金拜盒。

 寿翁云谦一捋长须,走到厅口,连声道“两位姑娘!这…老夫怎担当得起。”

 语犹未了,门外已陆陆续续袅娜地走进八对捧着纯金拜盒为红裳垂譬少女来,一个个莲步珊珊,一起走到厅口,一手举着拜盒,一手搭在上朝寿翁云谦,深深地一福。

 満厅群豪,不噤俱都相顾动容,只有那⻩衫少年,却仍端坐在椅上,手里已展开那幅绢画,眼睛盯在画中那绝⾊丽人⾝上,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那两个红裳少女一起转过⾝来,一面娇笑道:“这么几样薄礼,算不了什么,云老爷子千万别客气,我们姐妹来给老人家拜寿,却本役带什么,只有再敬您老人家一杯寿酒了。”袅娜走到筵前,已有一个长衫健汉,递来两只酒杯,寿翁云谦亦大步赶未,大笑道:“好、好,两位姑娘既然如此说,老夫就先受了。”

 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两个红裳少女在杯中浅浅啜了一口,又自娇笑道:“今天云老爷子做寿,天下武林好汉,知道的想必都赶来了,我姐妹两个借花献佛,也敬各位一杯。”

 群豪此刻大半已被她们神采所夺,自然全部举起杯来。

 这两个红裳少女浅浅一笑,秋波一转,突然笑容顿敛,四只明如秋⽔的明眸,却一起盯在那端坐未动、手里拿着画卷的⻩衫少年岑粲⾝上。

 鬼影儿乔迁抢上三步,附在这两个红裳少女⾝侧轻轻说了几句话,只见这两个少女柳眉突然一轩,瞬又娇笑道:“想不到我们姐妹来得这么巧,还赶得上看到这么一位少年英雄,这么说来,我们姐妹更要敬一杯了。”

 立在右角的少女,突然右手一扬“铮”的一声,将手中的青瓷杯弹了出去。

 群豪便见这只酒杯,像是陀螺似的,旋转不息地直飞到那⻩衫少年的面前,突然划了个半弧绕过展在他面前的画卷,忽然击向他面颊上,势道虽急,杯中的酒,却未溢出半点。

 群豪不噤失声喝起采来,哪知那⻩衫少年却仍然动也不动,生像是本没有看到似的。

 只见那带着风声的酒杯,已堪堪击在他面颊上,他竟微一侧面,张口一吹一昅,那青瓷酒杯竟像箭也似地直飞了回来。

 而那杯中的酒,却如一条银线般,投⼊了他张开的嘴里。

 这种匪夷所思的功力,当然使得群豪再次脫口喝起采来。

 那两个红裳少女,也亦⽟容骤变,右面的那少女纤手一招,将酒杯接在手里,却见那⻩衫少年已长笑而起,朗声笑道:“好酒,好酒。”

 一面又笑道:“戈戈一画,阁下既然不肯割爱,小可只有原物奉回了。”

 这薄薄一张绢画,此刻却像势挟千钩,那两个红裳少女,远远即已觉出风声凛然,她俩人武功虽不弱,却不敢伸手去接。

 此刻笔下写虽慢,当时却是炔如闪电,眨眼之间,这幅被那⻩衫少年以绝顶內家真力挥出的绢画,便已挟着风声飞到红裳少女的眼前。

 横江金索楚占龙须发皆张,大喝了一声,正待挥掌,哪知那两个红裳少女突然咯咯一声轻笑,柳一拧,竟像是两只彩凤,比翼飞到这幅绢画上。

 这幅画去势仍急,笔直地飞向厅外,那两个少女红裳飘飘,竟也随着这幅画飞向厅外。

 ⻩衫少年拗掌大笑道:“敬我一杯酒,还君一片云,云送仙子去,风吹仙子裙。”

 朗昑声中,⾝形暴长,已自掠出厅外。

 満厅群豪眼见这种奇景,耳闻这种朗昑,目光转向厅外,却见那一片“彩云”去势虽然缓了下来,却未下落,微微转了方向,真的生像是一片彩云似的,在院中盘旋而舞。

 院中停立着十六个红裳垂髫少女,此刻竟都娇笑一声,一起放下手中的拜盒,轻拧柳,随着这片“彩云”飘飘而舞,⽟手招扬处,手掌中各各挥出一股劲风,托得这片“彩云”⾼⾼飞起。

 群豪但见満院红袖飞扬中,一片彩云,拥着两个仙子,冉冉凌空而舞,早已俱都拥到厅口,伸长脖子望着这幅奇景,一个个只觉目眩神驰,不能自主,就连喝采都全然忘记了。

 那⻩衫少年目光回扫,朗声笑道:“好一个彩云仙子!”

 脚尖微点,竟也扑上这片“彩云”红裳少女咯咯娇笑一声,突然挥出四只⽟掌,击向这⻩衫少年岑粲的肩、

 这片“彩云”长不过四尺,宽不过两尺,此刻上面站了三人,已是间不容隙,这两个红裳少女微一挥裳,便已堪堪击在这少年岑粲的⾝上。

 岑粲但觉漫长红袖影中,四只⽩生生的手掌,快如飘凤般的击了过来,腹忙自一昅,掌影虽已落空,自己脚下借以着力的一片彩云,却又已冉冉飞了开去,自己轻功再⾼,却也无法凌空而立,势必要落到地面上去。

 那两个红裳少女脚跟旋处,乘着其挥掌之势,将“彩云”带开,飘飘落向地上,此刻却一起伸出⽟掌,又清脆地拍了两下,收起已落在地上的绢画,立列墙角,突然慢声低唱起来——那十六个红裳垂髫少女,就在⻩衫少年⾝形落下的那一刹那,各个轻拍着⽟手,⾝形动处,红袖飘飘,⾐裙飞扬,随着这两个绝⾊少女的歌声,袅挪起舞,眨眼之间,只见満院中的红影,如漩光流转,当中却裹着一个淡⻩人影,宛如难光中的一支柱。

 歌声曼妙,舞影翩翩,天上月明星稀,院中却亮如自昼,群豪但觉目眩神驰,几不知人世之间,何来此清歌妙舞。

 但在这一片轻红舞形中的⻩衫少年,此刻却是几立如山,面⾊凝重,因为只有他知道,这些垂髫少女,舞姿虽然曼妙,但在她们红罗⾐袖中的一双⽟手,却是每一扬动处,就是往自己⾝上致命的地方招呼。

 璇光每一旋转,就有数十只纤纤⽟手,以无比曼妙的舞姿,其中却夹着无比凌厉的招式,电也似的袭向这⻩衫少年岑粲的⾝上。

 但是他脚下踩着红碎的步子,⾝形微微扭转处,这数十只纤纤⽟手,竟连他的袍角都沾不到半点。

 揷在墙上的‮大巨‬火把之火焰,不停的摇舞着,光影倏忽中,只见那多臂神剑云谦,捋着长须,站在厅堂的石阶上,本是⾚红的面膛,此刻却仿佛变了颜⾊,一双虎目,眨也不眨地望在这一片舞影上,突然长叹一声,沉声道:“想不到这竟真的是绝迹武林已有多年的霓裳仙舞——”他话声未落,站在他旁边的灵狐智书,横江金索楚占龙已然一起伸过头来,脫口惊呼道:“霓裳仙舞?!”

 多臂神剑微一颔首,叹道:“方才我看这狂做少年的⾝法,已看出他竟是昔⽇万妙真人狼步江湖的踪七变,哪知道此刻这几个少女,却是苗疆那个女魔头的传人,看出江湖之中,平静已久,却又将生出变了。”

 楚占龙、灵狐智书,不噤也俱都为之面目变⾊,横江金索⼲咳了一声,低低道:“不会吧,这两个魔头,都未听有过传人——唉,不过这十年之中的变化,又是谁能预测的呢?”

 他长叹声中,也自承认了云谦的看法,两道浓眉,却深深皱到一处,但独自说道:“不过——这几个少女的⾝法,虽然像是传自苗疆,但这⻩衫少年,却未必是万妙真人的弟子——”哪知院中突然响起一阵长笑,打断了他这带着几分自我安慰为话,长笑声中,只见院中的淡红漩光中的那条⻩衫人影,已是冲天而起。

 笑声未住,这⻩衫少年的⾝形,竟凌空一转,倏然头下脚上,箭也似的掠了下来,铁掌伸处,电也似的劈向两个垂髫少女的肩头。

 但这两个少女脚下并未停步,依然绕步而舞,哪知这⻩衫少年岑粲的⾝形,在空中竟能随意转移,微一拧,两只铁掌,已分向抓⼊两个垂髫少女飞扬着的袖里。

 但听一声娇呼,岑粲长笑之声,再次大作,‮腿双‬向后疾伸,借着手上的这一抓之力,⾝形又腾空而起,刷、刷,两掌,带着凌厉的掌风,挥向另两个垂髫红裳少女。

 这种惊人的轻功,立刻唤得群豪的纷纷惊呼,十六个垂舍少女的舞步,也立刻为之大

 那两个红裳少女的歌声,也自愈唱愈急,本是満院旋转着的舞影,此刻却只剩下了那岑粲的淡⻩⾐影,漫天飞舞。

 多臂神剑浓眉皱处,转脸向横江金索楚占龙低语道:“普天之下,除了天山一脉传下的七禽⾝法、飞龙五式,和青年星月双剑独步武林的‘苍穹十三式’外,能够凌空击敌,而能借势腾越的,只有万妙真人借以扬名天下的踪七变中的苍鹰变了,楚兄,现在你该也看出这少年是否那魔头的传人了吧?”

 楚占龙长叹一声,方待答话,却见那两个曼歌着的红裳少女,突然⽟掌轻拍,歌声夏然而住。

 垂髫少女们的舞步本已七零八落,歌声一住,这些垂裳少女们的⾝形,便立刻四下散开,其中有几人轻频黛眉,暗咬朱,捧着⽟碗,显见手腕已经受了伤,只是⻩衫少年似乎甚为怜香惜⽟,下手并不重,是以她们伤得并不厉害罢了。

 ⻩衫少年岑粲目光做然四扫,轻轻一拂⾐袂,又复朗笑道:“江南舂夜,仙子子散花,再加上这两位绝代佳人的清歌曼唱,真是⾼歌妙舞,双绝人间,不想区区今⽇,却也躬临此盛情,开了这等眼界。”

 那两个红裳少女,也自娇笑一声,伸出⽟手,轻轻掩住带笑的嘴角,袅娜地走了过来,口中娇声笑道:“哎哟,您怎么这样客气,我们姐妹这副耝喉咙、破嗓子唱出来的东西,还说是清歌曼唱哩,这可真教我们不好意思。”

 娇笑声中,掩着嘴角的⽟手,突然闪电似地往外一伸,十只王葱般的⽟指,此刻竞有如利刃,疾然点向这⻩衫少年面上的闻香、四⽩、地仓、下关和左肩的肩井、肩贞六处大⽳,认⽳之准,无与伦比。

 这一下不但突兀其来,而且来势如风,眼看这只纤纤⽟指,已是触到这⻩衫少年的⽳道上,満院群豪惊唱一声,不噤都在心中暗忖道:“这两个少女好快为⾝手,好狠的心肠,竟在谈笑之中,都能制人死命。”

 哪知⻩衫少年看似猝不及防,其实却是成竹在,倏又长笑道:“我非维摩仙,难当散花手,两位姑娘的盛情,在下不敢当的很。”

 长笑中,⾝形已自滑开五尺,这两个红裳少女的两只⽟手,便又落空。

 仁立阶前的多臂神剑云谦始终皱着双眉,此刻长叹一声又道:“此十年之中,看来那万妙魔头,功力不知又加深了几许,竟连他的这个弟子,武功已不在当年乃师之下,竟连裳仙舞阵都难不倒他了,唉——十年岁月,本非等闲,只是我那浩然老弟呢?怎么一去无踪,你是否也练成了几样绝技呀?”

 这怀磊落的老人,不噤油然沧怀,目光一抬,只见院中掌影翻飞,掌风呼呼,那两个红裳少女在这瞬息之间,竟也连攻了数十招,只是岑粲⾝形闪动,动如飘风,虽然并未使出全力,但却应付得从容已极。

 这两个红裳少女心中不噤暗骇,对手武功之強,远远出乎了她们的意料之外,尤其更令她们着急的是,对方应敌虽似潇洒,但出手却狠辣已极,自己姐妹两人多年苦练的连击之势,竟被这少年举手投⾜间破去,他一片淡⻩的⾝影,竟生像是停留在自己姐妹两人之间,但自己一掌击去,却又总是击空。

 这两个红裳少女虽然手挥五指,目送飞鸿,⾝法之曼妙,令得満院群豪心中既惊且佩,但是她们此刻却已是心中有数,知道自己绝非这⻩衫少年的敌手。

 ⻩衫少年朗笑一声,⾝形转移处,避开了左面少女的一招,左掌“呼”的一击,⾝形却转到右面少女⾝侧,含笑低语道:“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累坏了⾝子,叫在下也看着难受。”

 右面这少女梨窝微现,娇声一笑,也自俏声道:“谢谢您呐。”

 纤转扭,巧笑宜人,吐气如兰,但就在这巧笑俏语中,一双⽟手,却已抢出如风,随着纤的一扭,一只⽟⾜,也自踢出,眨眼之间,竟攻出三招。

 岑粲哈哈大笑,⾝形如行云流⽔般又自滑开,口中笑着道:“好狠的丫头。”

 袍袖连展,那两个红裳少女,只觉強劲的掌风,排山倒海般向自己庒了下来,两人眼珠一转,对望一眼,突然‮躯娇‬同时一转,咯咯一笑,左掌携住左掌,右掌齐往外一推,⾝形却借着这一推之势,惊鸿般退到墙角。

 群豪方自一愕,哪知这两个红裳少女竞又掩口一笑娇声道:“我们累了,不打了,你要打就一个人打吧。”

 墙上的火把,已烧近尾端,火焰却似较前更強,闪动着的光影,职在这双红裳少女的面上,只见她们嘴角带着浅笑,眼波四下流动,就像是垂髫的玩童,和男伴骑青竹马跑累了,把竹竿一丢,就不来了似的。

 又像是玩抓米袋玩输了,就将米袋一丢,撒娇撒赖的样子,却哪里像是武林⾼手比斗后的神情,満院群豪目定口呆,心中却在暗笑,望着那⻩衫少年,看他究竟如何对付这娇憨天真,却又刁蛮狠辣的少女。

 此刻又有十数个穿着长衫的大汉,靠着墙脚俯首急行,换下已将燃尽的火把,那两个红裳少女,却在墙脚下,理着云鬓,整着罗裳,偌大的一个院子里,就只剩下那⻩衫少年一人站在‮央中‬,目光四下转动,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两位刁蛮少女。

 十六个闪着金光的拜盒,仍一排排在阶前,却是那两个红裳少女,突然轻轻一笑,袅娜行至拜盒之前,娇声道:“我们姐妹两个特来给云老爷子拜寿,没想到却给云老爷带来这么多⿇烦,我们本来还想在这儿多耽一会儿,可是又怕‮姐小‬等着急了——”说着,又深深一福,娇笑道:“我们姐妹就此告退了。”柳一折,也不等云谦答话,就转首走了出去。

 ⻩衫少年岑粲剑眉一轩,横跨一步,却见这两个少女竟又笑道:“您武功既⾼,长得又英俊,千万别忘了在八月中秋之前,到天目山去一趟,说不定——”掩口一笑:“您将来就是我们家‮姐小‬的新姑爷哩。”

 这两个少女巧笑宜人,娇语如珠,⻩衫少年岑粲眼珠转了几转,突叉放声长笑道:“好,好,在下一定遵命赴约,不过若是你家‮姐小‬也像两个姑娘这么狠心,在下却先就有点胆寒了。”

 长笑声中,目光在満院群豪面上一扫,突然飞起⾝形,如燕掠起。鬼影儿乔迁一直站在厅前阶上,此刻看到红裳少女们要走了,微撩⾐角,走了下来,哪知眼前突然一花“啪”的一声,面颊上竟被人清脆的打了一掌,他惊叱一声,却见一条⻩影,已带着长笑也似地掠出墙去,眨眼之间,便消失踪迹。

 乔迁虽以轻功驰誉江湖,但等到发觉这条人影时,人家却早已逸去无踪了,一时之间,他惊愕站在院中,脸上由青转红,终于长叹一声,一跺⾜,也自掠了出去。

 仁义剑客云中程一个箭步,窜了过来,口中急喊道:“乔三哥,乔三哥…”

 但乔迁羞怒之下,连头都未回,脚尖在院墙上一点,⾝形使也消失在苍茫夜⾊里。

 鬼影儿乔迁一生行走江湖,人缘之好,武林中无出其右者,此刻受了这种屈辱,満院群豪,惧都为之叹息不已。

 那两个红裳少女对望了一眼,轻移莲步,缓缓走出门外,那十六个捧着金盒的垂辔女童,一排跟在⾝后,多臂神剑长叹一声,大踏步走到门口,却见她们已自跨上了四辆漆着红漆的华丽马车,马车的车门,都已关上了。

 车声一起,这四辆马车便驰出巷外,多臂神剑望着车轮在地上扬起的灰尘,⼲咳一声,心中懊恼不已。

 他负手走人院中,只觉満院群豪,正自三三两两,聚首低语,灵狐智书和横江金索并肩行来,似乎想说几句慰解这寿翁的话,但却也不知该怎么说好,无论任何人,在自己寿诞之期,遇到这种不顺心的事,就算他心怀豁达也难免懊恼。

 仁义剑客云中程望见他爹爹面上的神⾊,哈哈強笑道:酒菜虽冷,仍可重温,各位不妨再请进厅来,畅饮几杯,此刻已近天明,我们这真是夜饮达旦了。“群豪哄然一声,又复聚人了大厅,云谦目光四转,微咽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唉——智兄楚兄,你我真的是老了,不中用了,看看方才那几个少年的⾝手,今⽇江湖,恐怕就将是他们的天下了。”

 言下不胜唏嘘。

 灵狐智书缓缓步上台阶,却笑道:“云老哥,不是小弟自夸,你我年纪虽老,筋骨还未老哩。真遇着事,仍可与这般儿辈一较⾝手,云老哥,你又何必长他们的志气呢?”

 横江金索浓眉深皱,亦自微唱道:“智兄之话虽不错,但那⻩衫姓岑少年的武功,老夫行走江湖多年,倒还真未见过,就算昔年中原大侠卓大爷的全盛之时,⾝手也不过和他在伯仲之间,其余的人,更不⾜论了。”

 多臂神剑长眉虎目一轩,哪知厅前屋檐下,突然缓缓走出一个人来,朗声道:“方才那狂傲少年武功虽⾼,但若说他就是当今武林第一,小侄却认为还差得远哩。”

 云谦、楚占龙、智书俱都一惊,闪目望去,只觉这人穿着一袭淡蓝长衫,⾝躯臃肿,腹‮腿大‬短,乍眼望去,就像个芒果似的。

 多臂神剑微微一突,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苏贤侄。”

 楚占龙、智书心中却不悦地暗哼一声,原来他们也认得此人,只不过是江南七省中一间最小的镖局中的一个镖头而已,在武林虽也小有名望,但当着自己说出这种话来,却总有些不妥。

 这矮而臃肿的胖子,哈哈一笑又道:“云老爷子,你老人家可知道,江南地面上,最近又出了个奇人,若拿方才那姓岑和人家一比,连给人家脫靴都还差得远哩。”

 楚占龙微哼一声,冷冷道:“苏世平,难道你又见过此人了吗?怎么老夫却未曾听过?”

 苏世平咧嘴一笑,道:“小可若未亲眼见过,又怎敢在老前辈们面前说出来!”

 他语声一顿,肥脸上的小眼睛在楚占龙脸上一转,含笑又道:“说来也确令人难以相信,但小侄眼见的这人,别的武功不说,就单只轻功一样,凌空一跃,竟然能够横飞五丈,云老爷子,你老人家说说看,人家这份轻功,是不是有些骇人听闻?”

 云谦双眉微皱,心中一动,连忙问道:“你看清此人的容貌没有,他有多大年纪,是不是个⾝材不⾼,颔上留着些短须,国字口脸,大约有五十余岁的中年人。”

 苏世平伸出一双肥手来,连摇了几摇,道:“不对,不对,那人年纪并不大,最多也是只有二十来岁,长得漂漂亮亮的,而且——而且他穿的也是一件⻩颜⾊的袍,就和方才那姓岑的一样,只不过⾝材较短,也较为胖些。”

 云谦闻言长叹一声,一脚踏进门槛,低语道:“如此说来,此人又不是我那浩然老弟了。”

 灵狐智书却双眉一皱,问道:‘你看到的那人,也是穿着⻩⾊长衫吗?“苏世平连连点头,楚占龙冷哼又道:“你既然见过此人,你可知他姓什么?叫什么?你可认不认识他?”

 苏世平一咧嘴,又自笑道:“这个小侄却不清楚了,老实说,小侄只见过此人一面而已,也不认识他,只是那天小侄保了趟镖,经过雁山,突然——”楚占龙不耐烦的哼了一声,冷冷道:“你不认识他,就不必多说了。”

 大步走人厅中,苏世平暗中一撇嘴,心里骂着:“你这老家伙,有什么了不起!”

 也自走⼊厅,寻了个空位坐下,大吃大喝起来。

 曙光渐露,院中的火把也撤了下去,列在阶前的一排金⾊拜盒,被送⼊了內宅,换得了內宅女眷的无数声惊赞,暗中猜测着,是谁有这么豪阔的出手,送来了如此重的寿礼。

 拜寿群豪,虽然有些是芜湖当地的豪士,但却大半是来自其他各地,此刻正寿⽇期一过,也就大多带着七分酒意,踏着晓⾊,离开了云宅,但这些武林豪客之心中,却几乎不约而同的有着一种念头,那就是在八月以前,赶到天目山去,纵然自己武功不济,但这份热闹总是要看的。

 云宅大厅中,此刻除了一些打扫收拾的家仆外,就别无一人,但在云宅后院的一间雅室里,却另外摆了一桌精致的酒筵。

 虽然彻夜未眠,但此刻坐在这桌酒筵旁的几个老人,却都丝毫没有倦容,仁义剑客云中程恭谨地坐在未座,为他爹爹的这些过命知不时地添着饿中的酒,而这些都是早就名満天下的老英雄们,口中所谈论的,却全部有关天目山中,这一次神秘的行动,和主持这件事的神秘人物。

 他们虽都已知道,这件事是必定有关昔年武林中的怪人温如⽟的,但这件事的背后,究竟隐蔵着什么用意,却不是他们所能猜测得到的了!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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