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章 龙争并虎斗
沈浪笑着对小霸王道:“多谢好意,只可惜在下却是挨不得打的。”
那夏沅沅撇了撇嘴,道:“哼,原来你也中看不中吃,是个孬种。”
那龙老大自从沈浪一进来,一双锐利的目光,就始终未曾离升过沈浪,此刻突举杯笑道:“沈公子可是自中原来的?”
沈浪亦自举杯笑道:“不错,但在下虽来自中原,却也早已闻得龙人哥之盛名,今⽇一见,果然名下无虚。”
龙老人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
突然顿住笑声,目光
视沈浪,道:“闻得中原武林中,有位沈公子,独创”三手狼“赖秋煌,力敌五台大龙寺无法大师,不出一月,便已名震中原,不知是否阁下?”
他这番话说将出来,桌子上的人不噤全都耸然动容,就连小霸王的眼睛都直了,周天富也张大了嘴。
沈浪却也只是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
一旁陪坐的快活林主人李登龙和舂娇,已双双举起酒杯。
舂娇咯咯笑道:“这桌子上坐的,有哪位不是名人,只可惜王爷⾝子不太舒服,不能出来陪客,只有请各位随便喝两杯,再去相见了。”
于是众人齐地举杯,那夏沅沅却又凑了过来,悄悄笑道:“小伙子,原来你真有两下子,你要是想跟我好,就…”
她一面说话,一只手已往桌子下伸过去,想摸沈浪的腿,哪知道腿还没摸着,突然有件东西塞进她手里。
这东西又黏又烫,竟是只大明虾。
她又急又气,只见桌子上每个人都在举杯喝酒,这花样也不知是谁玩出来的,她空自吃了个哑巴亏竟说不出。
沈浪忍住了笑,他自然知道是谁玩的花样——染香坐在那里,虽仍不动声⾊,但嘴角已泛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那周大富放下酒杯突然道:“这位沈老弟也喜
赌两手吧?”
他伸出厂那只又耝又短的手,手上那大得可笑的翡翠戒指,在沈浪眼前直晃。
沈浪却故意不去瞧他,只是微笑道:“男人不爱赌的,只怕还不多。”周天富拍手大笑道:“不错,赌钱有时的确比玩女人还够劲,你说对不对?”他一拍巴掌,那只戴着翡翠戒指的手,就晃得更起劲。
沈浪偏偏还是不瞧他,笑道:“那却要看是什么样的女人了,有些女人在下的确宁愿坐在家里捉臭虫,也不愿碰她一碰。”
龙四海开怀大笑,郑兰州也露出笑容,几个人的眼睛,都不自由主往周天富⾝旁那女子⾝上瞧。
周天富也不懂人家为什么笑,自己居然也大笑起来,居然一把搂过他⾝旁那女子,笑道:“老弟,你瞧我这女人还不错吧。”
“吧”字是个开口音,他嘴边还未闭拢,那女了己塞了个大虾球在他嘴里,撇了撇嘴,向沈浪抛了个媚眼。
沈浪笑道:“不错不错,妙极妙极。”
桌上的人再也忍不住,全都笑出声来。
周天富就算是只驴子,脸上也挂不住了,一张脸已成了猪肝颜⾊“呸”的吐出吓球骂道:“臭子婊,老子花钱包了你,你却出老子洋相。”
一拳打了过去,将那女人打倒在地上。
那女子爬了起来,脸也肿了,大哭大骂道:“我就是子婊,你是什么东西,我拿银子也不是⽩拿,每次你那双臭手摸在我⾝上,我就想吐。”
周天富跳了起来,大骂道:“臭子婊,老子撕烂你的臭…”
幸好李登龙已拉住了他,舂娇也拉住了那女子。
那女子还在哭着大骂道:“你有什么了不起,就凭我这一⾝功夫,肯在我⾝上大把花银子的人多着哩,又不只你一个,你有本事下次发庠时,就莫来找我。”一面哭,一面骂,转过⾝子,竟一扭一扭地走了。
周天富气呼呼直
气,拍着桌子道:“臭子婊,老子下次宁可把鸟切掉也不去找你。”
龙老大突也也一拍桌子,厉声道:“桌上还有女客,你说话当心些。”
周天富立刻软了,赔笑道:“是!是!下次我绝不说这鸟字了。”
沈浪瞧得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却还是声⾊不动,面带微笑,郑兰州瞧着他,突然笑道:“不想沈公子年纪虽轻,涵养却好得很。”
沈浪笑道:“⾜下过奖了。”
郑兰州道:“沈公子养气的功夫既然如此到家,对‘赌’之一道,想必也就精通的很,在下少时倒要领教领教。”
沈浪笑道:“在下少不得要贡献的。”
“小霸王”时铭也笑道:“这地方我早就想来了,只是我老头不死,一直轮不到我,今年我还是第一次,不知这地方常赌什么?”
舂娇应声道:“王爷最喜
赌牌九,他老人家觉得牌九最够刺
。”
小霸工道:“牌九虽没有骰子有趣,也可将就了。”
龙老大笑道:“小兄弟你常玩的只是丢铜板吧。”
小霸王道:“丢铜板,那是小孩子玩的,我最少已有好几个月没玩了。”
龙老大忍住笑道:“哦,好几个月,那可不短了。”
沈浪忍不住微微一笑,突见一位锦⾐少年,大步走了进来,正是方才送信的那急风骑士,此刻抱拳道:“各位酒饭已用完了么?”
周天富道:“喝酒是闲篇,赌钱才是正文。”
急风骑士道:“王爷已在候驾,既是如此,各位就请随小人来吧。”
沈浪立刻站起⾝子,想到即将面对那当今天下最富传奇的人物快乐王,他⾝子的⾎都似已流得快些。
里面的一间屋子,很小,启然也很精致。
此刻这屋子全是暗的,只有屋顶上挂着一盏奇形的大灯,灯光却被纯⽩的纸板围住,照不到别的地方。
就因为四下都是暗的,所以灯光更显得癌烈,強烈的灯光,全都照在一张铺着绿毡的圆桌上。
绿毡四周以金线拴住,桌子四周,是凡张宽大而舒服的椅子,然后是一圈发亮的铜栏杆,圈着发亮的铜环。
桌子上整整齐齐放着副玲珑小巧的象牙牌九,一对雕刻精致的象牙骰子,除此之外,还有一双手。
这是一双晶莹,雅致,也像是象牙雕成的手,修长的手指,平稳地摊在绿毡上,指甲修剪得光润而整洁,中指上戴着三枚式样奇古,手工奇精的紫金戒指,在灯光下闪动着慑人的光芒。
这无疑正是快乐工的手。
但快乐王的⾝子和脸,却全都隐蔵在黑暗
影中。
沈浪虽然瞧得仔细,但被那強烈的灯光一照,也只能瞧见一张模糊的面容,和一双炯炯发光的眸子。
瞧见这双眸子已⾜够了,这双沉凝的,锐利的,令人不敢
视的眸子若是瞧你一眼,已⾜以令你的心停止跳动。
郑兰州当先走⼊,躬⾝抱拳道:“王爷年来安乐。”
一个柔和的,平静的,缓慢的,优美的,但却带着种说不出的煽动力的语声,淡淡地笑道:“好,请坐。”
郑兰州道:“谢坐。”
于是他缓步走⼊栏杆,在快乐王⾝旁一张椅子上坐下。
龙四海抱拳朗声道:“王爷安好。”
那语声道:“好,请坐。”
龙四海:“多谢。他也走进去,在快乐王另一旁坐下。”
周天富紧跟着抱拳笑道:“王爷手气大好。”
那语声道:“嗯,坐。”
周天富道:“是,我会坐的。”
他也走进去,在郑兰州⾝旁坐下。
小霸王神情也庄重了些,居然也躬⾝道:“王爷好。”
那语声道:“你是时将军之子?”
时铭道:“是的,我是老大…”
那“女霸王”夏沅沅接口笑道:“我就是时将军未来的大媳妇,王爷你…”
那语声冷冷道:“不赌之人,站在栏外。”
夏沅沅娇笑道:“王爷莫看我是女人,我赌起来可不比男人差,有一天…”
那语声道:“女子不赌。”
夏沅沅道:“为什么,女人难道…语犹术了,快乐王⾝影后突然伸出一只手,这只手凌空向夏沅沅一按,她⾝子立刻直跌厂出去。这一下可真把她脸都吓⻩了,乖乖地爬了起来,乖乖地站在栏扦外,吓得再也不敢开口。沈浪暗惊忖道:“此人好深的功力,竟能将內家‘隔山打牛’的真气,练至如此火候,莫非就是那‘气使’?”
一念转过,亦自抱拳道:“王爷大安。”
他不用抬头,也可觉出那双
人的目光正在眨也不眨地瞧着他,然后那语声一字字缓缓道:“⾜下便是沈公子?”
沈浪道:“不敢。”
那双眼睛又瞧了半晌,缓缓道:“好,很好,请坐。”
于是沈浪也坐了下来,正好坐在快乐王对面的“天门”一染香不用说话,早就也乖乖地站在栏杆外。
突然,那双手轻轻一拍。
两个锦⾐少年,捧来一具两尺见方的匣子。
匣子打开,竟赫然跳出个人来。
那是个⾝长不満两尺的侏儒,但却绝不像其他侏儒长得那般臃肿丑恶,纤细的四肢和⾝躯配合得居然并不离谱。
他的头自然大了些,但配上一双灵活的眼睛,一张薄而灵巧的嘴,使人看来倒也不觉讨厌。
他戴着洁⽩的软帽,穿着洁⽩的⾐衫和软靴,手上还戴着双洁⽩的手套,洁⽩得瞧不见一丝灰尘。
匣子里居然会跳出人来,就连沈浪亦不免吃了一惊。
只见这⽩⾐侏儒伏在桌子上,向四面各人磕了个头。
然后,他翻⾝掠起,眨着眼笑道:“嫖要嫖美貌,赌要赌公道,公道不公道,大家都知道…小子(小精灵),特来侍候各位,替各位洗牌。”
他口齿果然清楚,口才也极灵便。
沈浪暗道:“原来快乐王怕别人疑他手下有什么花样,是以特地叫这侏儒来洗牌的…”
小精灵已将那副牌推到各人面前,道:“各位,这副牌货真价实,绝无记号,各位不妨先瞧瞧。”
众人自然齐声道:“不用瞧的。”
小精灵道:“小人每次洗牌后,各位谁都可能叫子小再重摆一次,各位若是发现小子洗牌有⽑病,立刻可切下小子的手。”
龙四海笑道:“王爷赌得公道,在下等谁不知道。”
小精灵笑道:“既然如此,各位就请下注,现银,⻩金,八大钱庄的银票一律通用,珍宝也可当场作价,赊欠却请免开尊口。”
龙四海道:“这规矩在下等自也知道。”
小精灵眨着眼道:“洗牌是小子,骰子大家掷,除了王爷作庄外,但请各位轮流掷骰子。”
沈浪又不噤暗暗忖道:“如此作法,当真可说是天⾐无
,滴⽔不漏,当真是谁也无法作弊了,看来快乐王赌时果然公道的很。”
只见小精灵两只小手己
练地将牌洗匀。
郑兰州首先拿出二张银票,轻轻放在桌上。
小霸王却推出堆紫金锞子,微一迟疑,笑道:“好,我和郑老哥押一门。”伸出一双常常抓东西来吃的手,将那堆紫金锞子全部推了出去。
突听快乐王冷冷道:“收回去,走!”
小霸王怔了怔,变⾊道:“为,为什么,难道这金子不好?”
快活王那双锐利的眸子
本瞧也未瞧他,
本懒得和他说话,但快活王⾝后却有一人冷冷道:“金子虽不错,手却太脏。”
这语声缓慢,冷漠、生涩,像是终年都难得开口说几句话,是以连口⾆都变得笨拙起来。
只因此人动手的时候,远比动嘴多得多。
小霸王怔了怔,大笑道:“手脏?手脏有什么关系,咱们到这里是赌钱来的,又不是来比谁的手最⼲净,最漂亮。”
他话才说完,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抓起了他的⾐领。
他大惊之下,还想反抗,但不知怎的,⾝子竟变得全无气力,竟被人抓小
般悬空抓了起来。
只听那冷漠生涩的语声轻叱道:“去。”
小霸王的⾝子就跟着这一声“去”笔直飞了出去“砰”的远远跌在门外,再也爬不起来。
这人是如何来到小霸王⾝后,如何出手的,非但小霸王全未觉察,这许多双睁大的眼睛竟也没有人瞧清楚。
那“女霸王”呼的一声,直奔出去,然后,屋子里再无别的声音,但每个人呼昅之声却已都耝得像是牛
。
快乐王终于微微笑道:“各位莫被这厌物扰了清兴,请继续。”
那小精灵已双手捧着骰子,走到郑兰州面前,他矮小的⾝子走在宽阔的台面上,就像是个玩偶的精灵。
只见他单膝脆下,双手将骰子⾼捧过顶,笑道:“但请郑大人先开利市。”
郑半州微微笑道:“多谢。”
于是这两粒虽然小巧,但却可判决这许多人之幸与不幸,快乐与痛苦,甚至可判决这些人之生与死的骰子,便在郑兰州那双纤细⽩嫰,有如女子般的手掌中滑了出去,长夜的豪赌,也从此开始。
骰子在一只细腻如⽟的瓷盘中滚动着,许多双紧张而奋兴的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瞪着这滚动的骰子。
骰子终于停顿:是七点。
小精灵大声道:“七对先,天门。”
于是两张精致牙牌,便被一
翡翠细
推到沈浪面前,沈浪轻轻将两张牌叠在一齐一一上面的一张是八点,杂八。
这张牌并非好牌,但也不坏。
沈浪掀起了第二张牌,两点,是“地”——那两个红红的圆洞,真比世上所有美女的眸子都要可爱。
沈浪微笑着,那两个红点也像是在对他微笑。
小精灵大声道:“庄家‘娥’配五,长九,吃上下,赔天门…天门一千两。”
银票,银子,迅速地被吃进,赔出。
沈浪微笑将赢来的一千两,又加在注上。这一次他分得的竞是对天牌,一对完美无比的天牌,一对可令天下的赌徒都眼红羡慕的大牌。
小精灵大声道:“庄家‘梅花’配九,又是长九,又吃上下,天门…天门二千两。”他声音虽⾼,但却突然变得说不出的刻板,单调。
这刻板单调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地继续着。
骰子在盘中滚动,牙牌在绿绒上推过,大量的金银,钱票,迅速的,不动感情地被吃进赔出。
沈浪连赢了五把。
他的赌注也在成倍数往上累积,已是一万六千两。
他⾝后染香的眼睛已发出了光。
周天富不安地在椅上
动着,一双起了红丝的眼睛,羡慕而妒忌地瞪着沈浪,他己输出整整一万。
龙四海和郑兰州也是输家,神情虽仍镇定,但一双手却已微微有些出汗,牌,也像是更重了。
只有
影中的那双眼睛,仍是那么锐利,冷漠,无情,但这双眼睛,也不免要瞪着沈浪。
骰子滚出了八点。
小精灵大声道:“八到底,天门拿底…天门下注一万六千两。”
庄家轻轻地,不动声⾊的将两张牌翻出。
是对“人”牌。
现在,天地已出绝,人牌已至⾼无上。
四面不噤发出一声悠长的,但却沮丧的叹气,郑兰州悄悄取出一方洁自的丝帕,擦着手上的汗。
他又输了,别人也输了,只剩下沈浪。
沈浪微笑着翻出了牌,四二配么丁。
至尊宝,猴王对。
四面的叹息已变为轻微的
动。
小精灵大声道:“庄家大人对,吃上下,赔天门。”
他刻板单调的语声,竟也似有些颤抖起来——至尊宝,这正是赌徒们⽇思夜想,但却求之不得的神奇的牌。
现在,台面上已只剩下八张牌没有推出。
快活王的头,在黑暗中轻轻点了点。
小精灵
了口气道:“庄家打老虎,各位下注。”
龙四海笑道:“至尊宝后无穷家,我押天门。”
他瞧也未瞧,就将张银票送上天门。
周天富咬着牙道:“对,天门是旺门,我也来。”
郑兰州微笑着眼瞧沈浪,沈浪却将银子全部收了回去,只留下五百两,郑兰州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一次,庄拿的是三点,龙四海那边是空门,沈浪轻轻翻开了牌“长三”配“板凳”蹩十。
小精灵精神一震,大声道:“庄家要命三,赔上门,吃天门。”
周天富一张脸已变成了猪肝颜⾊,眼瞧着郑兰州将银子收进,他牙齿咬得吱吱作响,大声道:“我就不信这个‘琊”偏要再押天门。“龙四海道:“好,我也再试一次。”
大量的银子被推上天门,沈浪还是五百两。
这一次,天门“红头四六”配“杂九”九点,大牌,但庄家却是“虎头”配“杂八”长九。
小精灵大声道:“长九吃短九,吃天门,统吃。”
周天富头上的汗珠,⻩⾖般迸了出来。
赌,还是要继续。
庄家竞连吃了天门五次,周天富已在天门上输出了三万九千两,龙四海也有两万,沈浪却只是两千五。
那边郑兰州小有收获,已反败为胜。
但等到周天富与龙四海将赌注转回,沈浪立刻又分到一副“天杠”一一这一次他又是強注六千两,胜!
然后,他的六千两在半个时辰中,又变为七万四千两,除了输出的两⼲五,他已净赢十万零两千五百两。
现在,别人的目光已不但羡慕而妒忌的了——这些双瞧着沈浪的眼睛,简直已带着惊奇的崇敬。
在赌徒眼中,只有赢家才是神的宠儿,天之骄子,只有拿着一副好牌时,才是人生得意的巅峰。
现在,沈浪已是众人眼中的超人,是命运的主宰,因为他的智慧与本能,已能使他控制机遇。
所有的灯光,也像是都集中在他一个人的⾝上。
周天富的⾝子,不断往下滑,整个人都似已瘫在椅子里,口中像是念经般不住喃喃低语道:“十一万五千两,十一万五千两…”
郑兰州微笑道:“⾜下今夜赌运不佳,何妨歇两手?”
周天富大声道:“我还得赌两把,天门,三万。”
他取出这三万银票,袋子己翻了过来,像是已空了。
龙四海突然长⾝而起,哈哈笑道:“在下却想歇歇了,若还再输下去,我的弟兄们下个月就没得酒喝了。”拍了拍⾐衫大步走了出去。
沈浪微笑暗道:“好,输得⼲脆,输得痛快,输得漂亮,果然不愧是千百兄弟的老大。”
他又收回赌注,只押了一千。
牌翻出,小精灵大声道:“庄家‘梅花’对,统吃。”
周天富満头大汗,涔涔而落,像是做梦似的呆了半晌,突然将⾝上的荷包,练子,扇坠,鼻烟壶一齐抓了下来推到桌上,嘶声道:“现金输光了,这些可作价多少?”
小精灵瞧了瞧,道:“五万五千两。”
周天富擦了擦汗,道:“好,五万五千两,全押在天门…我就不信琊,他押就会赢,我押就要输…来,让我来拿牌。”
沈浪微笑道:“请便。”
这一次,他连一两都没有押。
只见周天富颤抖着手,拿起了牌,左瞧右瞧,眯着眼睛瞧,突然大喝一声,整个人倒在地上。
那两张牌跌在桌上,翻了出来,红头配梅花,蹩十。
黑暗中那双眸子,平静地,冷漠地,瞧着,冷冷道:“扶他出去…李登龙,他若有所需,就给他。”
栏杆外的李登龙立刻躬⾝道:“是。”
快活王道:“郑先生如何?”
郑兰州笑道:“小胜。”
快活王道:“不知是否也愿歇歇,待本座与沈公子一搏。”
郑兰州笑道:“在下本来早已有意退出,看一看两位的龙争虎斗…”微笑着推出一堆约摸三四千两银子,接着笑道:“这区区之数留给小哥买糖吃。”
小精灵单膝脆下,道:“小子谢赏。”他笑着接道:“郑先生一共也不过只赢千余两,却赏了小子四千,瞧这样下去,小子明年就可以买个标致的小姑娘做老婆了。”
郑兰州哈哈大笑,长⾝而起,道:“在下告退。”
快活王却道:“郑先生何不留坐在此。”
郑兰州笑着沉昑道:“也好…在下就为两位掷掷骰子吧,看来今夜之豪赌,到现在才算真正开始,方才的都算不得什么了。”
沈浪仍然微笑着坐在那里,他的手也仍然是那么温暖而⼲燥,虽然他也知道郑兰州说的并没有错。
真上惊心动魄的豪赌,到现在才算开始,他今夜的对像只是快活下,快活王今夜的对像也只是他,没有别人。
虽然他已从别人⾝上取得十万两,虽这十万两已使他胜券增加厂两成,但他的对手委实太強,直到现在为止,他还是找不到一丝一毫可乘之机…坐在对面的这人,简直像是尊不败的赌神,他的镇定与沉着,简直无懈可击。
三十二张光亮洁净的牙牌,又整整齐齐摆好。
快乐王突然道:“两人对赌,便不该由本座做庄,是么?”
沈浪微微笑道:“王爷果然公道。”
要知两人的牌,点数大小,若是完全一样,则庄家胜,那么沈浪便吃亏了,这种情况虽然极少,但快乐王仍不肯占这便宜。
快乐王道:“轮流做庄,也有不便之处,倒不如由你我两人,协议赌注多少,两人完全站在同等地位,谁也不会吃亏。”
沈浪笑道:“但凭王爷做主。”
快乐王目光闪动,突又缓缓道:“但如此赌法,阁下不觉太枯燥了么?”
沈浪道:“枯燥?”
快乐王道:“如此赌法,可说全凭运气,毫无技巧,这样虽然刺
,却大无趣。”
沈浪笑道:“依王爷之意,又该如何赌法?”
快乐王目光炯炯,
视着沈浪道:“牌是死的,但赌注却非死的,牌虽不能变化,但赌注却可以变化,只要能有变化,便有趣多了。”
沈浪道:“赌注又该如何变化?”
快乐王道:“你我下注看牌之后,双方都可将赌注加倍,对方若不接受,便连比牌权利都没有了,对方若是好牌,还可再将赌注加倍…赌注可以一直加下去,直到双方都不再加,或是一方弃权时为止。”
他目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微笑,缓缓地接道:“如此赌法,你手上若是一副大牌,便可多赢一些,你若取得一副坏牌,却也未一定会输,只因你赌注若是加得恰当,对方点子纵比你大,也可能弃权的。”
沈浪抚掌大笑道:“妙极,当真妙极,如此赌法,除去幸运之外,智慧技巧与镇定功夫,更是万不可少…”
快乐下道:“不错,这赌法的最大诀窍,便是不可被别人自神⾊中瞧出你千里一副牌是大是小?而你却要设法猜出对方手里一副牌是大是小。”
沈浪大笑道:“这赌法果然有趣…有趣的多…”
四下围观的人,早已一个个听得目瞪口呆。
郑兰州叹息着笑道:“这样的赌法,当真是别开生面,闻所未闻,在下本以为对各种赌法俱都略知一二,哪知王爷今⽇又为‘赌’开了先例。”
快乐王笑道:“赌场正如场战,赌场上双方必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样赌得才有意思,如此赌法正如武林⾼手相争,机遇、技巧、智慧、经验,俱都缺一不可,这样赌输了的人,才算真正的输了。”
郑兰州笑道:“王爷因是绝顶⾼手,沈公子看来亦不弱,两位今⽇之赌,无论谁胜谁负,我辈都可大开眼界,真是眼福不浅。”
快乐王道:“沈公子若无异议,我此刻便可开始。”
沈浪笑道:“赌注既可随时增加,第一次赌注多少,何妨先作规定,免得每次都要取得协议,岂非徒然浪费时间。”
快乐王微一沉昑,道:“五千两如何?”
沈浪笑道:“好。”
骰子掷过,牌分出,每个人的眼睛都瞪大了。
大巨的赌注,新奇的赌法,強而有力的对手一一沈浪的眼睛也不噤发出了奋兴的光,却衬得他微笑更
人,潇洒。
他两只手轻轻拢起了牌,七点不算好,但也绝不坏。
他复起了牌,也将脸蔵在
影里,瞧着快活王,快活上也在瞧着他,这两双发光的眼睛,都没有丝毫变化。
但快活王的手,那双完美,毫无暇疵的手,已推出了一堆洁⽩的银锭,口中轻轻地道:“再加壹万两。”
壹万两,这数目不少,他手中莫作是一副八点以上的大牌?还是只不过在虚张声势?只想将对方吓退?沈浪迟疑地捡出了两张银票,道:“壹万两之后,再加壹万五千两。”
快活王道:“很好,我再加三万两。”
三万两,他毫不犹豫就推出三万两,看来,他只怕不是在虚张声势了,他的牌必定不小。
但七点,七点却绝不是好牌。
沈浪缓缓伸出了手,已要将牌推出,准备放弃。
但就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刹那,他的主意突然变了。
这只能是他本能的灵机,绝没有任何理由,他没有推出牌,反而推了一叠银票,微微笑道:“三万两,我看了。”
快活王目光凝注着他,并没有瞧他手上的牌,淡淡道:“你赢了。”
沈浪道:“但我只有七点。”
快活上轻轻翻开了牌,却只是一点。
四下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一点,居然敢如此重击,而七点居然就看了,这全都令人不可思议。
沈浪赢了第一仗,赢得十分漂亮,这或者就是胜负的关键,染香脸上不噤绽开了微笑。
郑兰州叹息着掷出第二次骰子,牌再次分出。
沈浪将牌轻轻一掀,已瞧见了,那是大牌,一对完美无缺的天牌,幸运再次降临在他头上。
幸运之神,今夜似乎特别照顾于他。
他不动声⾊,瞧着快乐王。
快活王也丝毫不动声⾊,没有丝毫举动。
他莫非已有些怕了?
沈浪考虑着,这是难得的机运,他绝不能轻易放过,他既不能出得大多,将对方吓退,可也不能出得太少。
他要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死一般静寂中,他终于沉声道:“我加壹万五千两。”
这数目不多也不少,正是出得恰到好处,他要便对方摸不清他的虚实,他要让对方觉得他心里也在害怕。
快活王考虑了有半盏茶工夫,方自道:“壹万五之后,再三万。”
沈浪心在笑——快活王果然上钩了。
他指尖轻触着缎子般光滑的牌背,故意沉昑着道:“三万…三万之后,我再加五万。”
快活王迟疑道,他似乎知道自己走近陷阱的边缘。
但他终于道:“五万之后,再加五万。”
他终于跌了进去,沈浪觉得四面的呼昅声都突然变耝了。
现在,对方已跌⼊他布好的陷阱,他可以一击致命,但他却不愿将这场牌结束得太早。
他想,这样已⾜够了,已⾜够折去对方的锐气,以后的牌,必将是一面倒的局势,他不必大着急。
于是他微笑道:“五万两在这里,我看了。”
快乐王道:“很好…很好…”
沈浪轻轻翻起了牌,道:“天…”
几乎在同时,他已瞧见了对方的牌。
那赫然竟然一副至尊宝,无可比敌的至尊宝。
四下的惊叹声,赞美声,虽然已被极谨慎地抑制着,但汇集在一齐时,那声音仍然不小。
沈浪却几乎没有听到,他要使别人落⼊陷阱,自己反而落⼊陷阱,这关键的一仗,他竟败了。
现在,他辛苦赢来的十余万两,都已输出。
局面已完全改观,快活王已稳占上风,此后,他务必要处于挨打的局面,那局面必定十分艰苦。
他想若再胜,必需非常谨慎,非常小心,静等着第二次良机的到来,否则他今夜便要从此一蹶不振而一败涂地。
但今夜是否还会有第二次良机降临呢?
良机降临时,他又是否能够把握?
这一段时间,果然是极为艰苦的。
他打得非常小心,简直太小心了,快活王是赌中的狼,自然不会放过每一个打击他的机会。
接连五次,他没有跟进,平⽩输了二万五千两,他甚至连快活王是什么牌都没有瞧见,他不敢去瞧。
虽然有一次他明知炔活王手上的牌绝不会超过五点,而他手中却是八点,但他还是没有跟进。
因为他的信心已动摇,他完全没有把握,他不敢再打没有把握的仗,他赌本若是输光,便永无翻⾝的机会。
幸好,他以后以一副“杂五”对手一副“天杠”小胜了两把,赢回三万五千两,他的赌本又小有增加。
但快活王接连又以一副“三点”骇退了他的“七点”一别“虎头”对赢了他的“杂九”对。
他若不是又用一副“天杠”小小捞进一一些,赌本便要送去一半了,五万是绝不够的,九万还勉強可以。
骰子在盘子清脆地转着,银子与牌,在桌面上无声地滑来滑去,长夜,就在这其中悄悄溜走。
但快活王的眸子更亮,旁观的人也毫无倦容,只有沈浪他心里己有些厌倦了,他已挨打挨得太久。
但他却绝不让别人瞧出来,丝毫也不能被别人瞧出来,他知道这时已接近生死存亡的关头。
他知道剩下的时间已不多,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他若还不能把握时间翻⾝,只怕就永远没有时间翻⾝了。
他望渴能拿着好牌。
他终于拿到!
第一把,他拿到“娥”对,第二把,是“天九”
这两把他赢得并不多,但却发觉快活王那双镇定明锐的目光,已有一些
了,这正是他反击的时候。
他确信只是要能再拿着一副好牌,便可将快活王置之死地,快活王显然已有些焦躁,只因这对手明明已快躺下去,却偏偏还能支持着不倒,这种时候,正是胜负的最后关头,沈浪的时机终于来了。
但这却已是他最后的时机。
这时机若是错过,便永不再来。
沈浪只要能再拿着一副好牌…只要一副好牌。
他全力控制着自己,不使手指颤抖。
他轻轻拢起了牌,第一张是“梅花”
这张牌不错“梅花”还没有出现过,他还有成对的机会,纵不能成对,只要配上一张八、九,他还是胜券居多!
他缓缓推开第一张牌,露出第二张,他觉得自己掌心已在出汗,小巧的牙牌,似乎变得重逾千斤。
第二张牌竟是“地”
两点,只有两点,要命的两点。
那红红的两点,就像是两个无底的洞,等着他跌下去,又像是两只讥讽的眼睛,在空虚地瞪着他。
他记得有一次也是拿着张“地”牌,也是同样的两个红点,但这两点与那两点,为何竟是如此不同?
这张两点曾经带给他幸运,此刻为何又要带给他不幸?他今夜以这两点开始,莫非又要以这两点结束?
強烈的灯光,此刻也像是变得有些昏⻩。
旁观的人,虽然看不出沈浪与快活王神情有丝毫变化,却已感觉出他们之间那种紧张的气氛。
每个人都也不由得紧张起来,神经都像是琴弦般绷紧,染香,更是紧张得连气都
不过来。
只见快乐王推出一叠银票,道:“加三万。”
沈浪微一迟疑,数了数面前的银票,道:“我再加三万。”
快乐王几乎想也未想,道:“再加三万。”
赌注一下子就由五千跳至九万五千了,众人的心不觉都提了起来,染香的一颗心更几乎到了嗓子外。
她知道沈浪面前连上次赢来的最多已只剩下六七万两了,这已是他最后的赌本,输了便不能翻⾝。
她瞧着沈浪,几乎是在哀求:“你的牌若不太好,便放弃吧,留下六、七万两,多少还有翻本的机会。”
沈浪却将最后一叠全都推了出去,道:“三万之后,再加三万五千。”
染香几乎叫出声来,但想了想,却又几乎要笑出声来——沈浪手里必定是副好牌,说不定是至尊宝。
他的牌若不好,又怎敢孤注一掷——没有人敢将自己最后的赌本拿去冒险的,除非他
本不会赌。
染香忍不住微笑了。
她若知道沈浪手中只是两点,她只怕立刻就要晕过去。
快乐王凝注着沈浪,像是想瞧⼊他的心,想瞧瞧他究竟是否在虚张声势,是否在“偷机”
沈浪就动也不动地让他瞧,快活王突然微微笑道:“你骇不退我的,你最多只有四、五点。”
沈浪笑道:“是么?”
快活王道:“我算准了。”
沈浪微笑道:“那么,你为何不再打?莫非你只有一、两点?”
快活王道:“哼!”
他突然拍了拍手,⾝后立刻有人递来只小箱子。
快活王将箱子全部推了出去,道:“我再加你九十万两。”
四下的人又微微地
动起来,龙四海,周天富,不知何时也被这场惊心动魄的豪赌昅引得回来了,站在栏外。
龙四海眼睛瞪得如铜铃,周天富鼻子里直冒气。
沈浪却仍然只是微微笑着,指尖在牌背上滑来滑去。
快活王道:“如何,你不敢跟进?”
沈浪微笑道:“方才我忘了请教,赌本不够时,难道也算输么?”
快活王道:“你赌本已不够?”
沈浪道:“王爷明知任何人⾝上都不会带着九十万两银子的。”
快活王的眼睛像是鹰,瞧着沈浪道:“虽无现银,抵押亦可。”
沈浪笑道:“纵是那位周兄,⾝上也不会有价值九十万之物来作抵押,何况区区在下…在下简直是⾝无长物。”
快活王目中闪动一丝冷酷的微笑,缓缓道:“别人⾝上纵无价值九十万两之物,你却有的。”
沈浪仰大大笑道:“王爷莫非是要在下这条
命作赌。”
快活王道:“阁厂将自己
命看作只值九十万两,岂非太过自贬⾝价?”
沈浪笑声突顿,道:“那又是什么?”
快活王道:“手指。”
沈浪轩眉道:“手指?”
快活王道:“不错,阁下每一
手指,都可值四十五万两。”
沈浪大笑道:“在下直到今⽇,才知道自己手指竟有如此值钱。”
快活王冷冷道:“阁下若是胜了,这満桌金钱,但凭取去,阁卜若是败了,只要让本座切下两
手指…”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接道:“阁下手指共有十
,切去两
,也算不得什么的。”
他两人对话一句接着一句,众人的面⾊,也不觉随着他两人的对话阵青阵红,掌心已都不觉淌出冷汗。
染香若不是扶着栏杆,早已倒了下去,残酷,这是何等残酷的赌注,竟要以活生生的⾎⾁去赌冷冰冰的银子。
沈浪却仍在微笑着。
他微笑着,瞧着快活王,微笑着道:“王爷若割下我拇指,我便终生不能使剑,王爷若割下我食中两指,我便终生无力点⽳…这两
手指,用处当真不小。”
快活王淡淡道:“你若不敢赌,也就罢了。”
沈浪凝目瞧着他,直过了盏茶工大,突然道:“我赌了。”
“我赌了。”这三个字说出来,众人们觉仿佛被,只手扼住了脖子,连呼昅都无法呼昅,快乐王⾝子也似微微一震,失声道:“你赌?”
沈浪微笑道:“赌。”
快活王厉声道:“你是什么牌?”
沈浪笑道:“牌不好,但也并不太坏。”
他微笑着掀起牌。
两点,竟只有两点!
众人憋住的那口气,到此刻才吐了出来,在这里,每个人虽都不敢放肆,但仍不噤起了
动。
染香⾝子一软,终于滑倒在地上。
完厂,什么都完了。
沈浪这该死的疯子,他竟只有两点。
这两点居然也敢赌。
动中,快活王却石像般坐在
影中,动也不动,那一双冷酷锐利的眼睛,突然变得空空洞洞。
他空洞地瞪着这副两点,一字字缓缓道:“你只有两点…很好,你只有两点…”
语声也是空空洞洞的,也分不出是喜?是怒!
沈浪微笑道:“不错,只有两点。”
快活王突然厉声道:“你怎如此冒险?”
沈浪笑道:“只因在下已算准了王爷的牌,绝不超过两点。”
快活王冷笑道:“你是如何算的?本座倒想听听。”
沈浪道:“第一,在下已摸清了王爷赌时的手法。”
快活王道:“我是什么手法?”
沈浪道:“王爷若有大牌时,绝不急攻躁进,只是静静地等着,等着别人上钩…但王爷手中之牌若是十分不好时,王爷却必定狠狠下注,要将对言吓退。”
快活王道:“哼,还有呢?”
沈浪道:“所以,在下就以此布下了圈套。”
快活王道:“圈套?”
沈浪道:“在下故意数了数银票,让王爷知道我财本已不多,故意引
王爷你‘偷机’,只因王爷算准赌本不多的人,是绝不肯打没把握的仗,随意冒险,甚至明知王爷偷机,也未必敢抓的…”
他一笑接道:“何况这副牌的好牌都已出来,我手上点子绝不会大,正⾜王爷‘偷机’的好机会,这机会王爷又怎肯放过?”
快活王冷冷道:“这机会却是你故意制造的,是么?”
沈浪笑道:“不错,王爷果然噤不起这引
…等到后来王爷下注那般凶狠,在下更算准王爷只不过是想将在下吓退而已。”
快活上道:“你竞如此有把握?”
沈浪笑道:“多少有些的。”
快活王冷笑道:“本座难道是死人,赌法难道不会改变?”
沈浪道:“自然有此可能,但每个人的习惯赌法,多已
深蒂固,情况越是紧张,越是情不自噤要使出这种习惯的赌法。”
快活王冷笑道:“本座也许只不过是故意做出烟幕,让你以为本座的赌法如此,其实却是等着你上当的。”
沈浪笑道:“自然也有此可能,但事已至此,在下也只得冒险了,无论任何博赌,都是要冒险的,只是冒险的程度有大有小而已。”
快活王突然大笑道:“很好…很好…你自己瞧瞧我是什么牌吧。”
狂笑声中,他竞霍然长⾝而起,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直到现在为止,众人还是猜不透他手里究竟是什么牌,更摸不清他的牌究竟是大?是小?
大家睁眼瞧着他芽着宽袍的人影消失在黑暗中,一颗心都七上八下,忐忑不定,就好像和快活王对博的人已变成自己,这副牌竞真的会比两点还小?不可能!这简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每个人的手都已不知不觉在颤抖着,都忍不住想掀开这副牌瞧瞧,但终究还是没有一人敢伸出手去。
沈浪微笑道:“王爷既已去了,这副牌就让在下翻开瞧瞧吧。”
他方自伸出手去,
影中突有一只手伸出来按住了牌,他只不过轻轻一按,这副牌竟整个嵌⼊桌子里。
这只手正是方才凌空震退“女霸王”夏沅沅的那只,也正是一把将“小霸王”时铭掷出去的那只。
众人片刻才瞧清这只手,⼲燥枯涩,手背上却瞧不见一
筋,整只手竟生像是枯木雕成的。
只听那冷涩的语声道:“这副牌你不必瞧了。”
沈浪微笑道:“为什么?”
那语声冷冷道:“我已瞧过,这副牌比两点大,是三点。”
沈浪道:“哦…是吗?”
那语声怒道:“你敢不信任我。”
他这句话说出来,众人脸⾊都变了。
沈浪若是说一声“不”此人自然立刻便要出手。
沈浪近来名声虽响,但究竟年纪还轻,又怎会是这关外第一名家的敌手。
何况两人真的动手起来,沈浪的计划不就全都完了。
但若要沈浪瞧也不瞧就认输,又有谁输得下这口气。
一时之间,众人也不知为了什么,心里却不噤暗暗为沈浪着急,却知道沈浪若要将这只手自牌上移开,实是比登天还难。
沈浪却只是淡淡一笑,道:“在下方才已瞧见过阁下武功,的确不愧为王爷座下第一⾼手,却不知阁下可瞧得出这样东西有何不对?”
他伸过手去,手里果然抓着东西。
那只手不由自主,下意识地接了过来,摊开手掌一瞧,却不过只是对骰子,他怔一怔,随即怒道:“这骰子有何不对?”
沈浪大笑道:“这骰没什么不对,却不知这副牌对不对。”
大笑声中,他手掌也在桌面上轻轻一按,那两张已完全嵌⼊绿绒桌面里的牌,竟突然向上跳了起来。
轻轻一按,便能将牙牌嵌⼊桌子的掌力固是有人,但轻轻一按,就能使牌跳起来的功夫,却更是骇人听闻。
众人再也忍不住失声喝采,眼见沈浪的手已接着牌了,突然听“嗤,嗤”两声,接着“噗,噗”两响。
那两牙牌竟被凌空击得粉碎,碎片四
而出,李登龙躲闪不及,肩头挨着一点,竟然痛彻心腑,却见两样东西落在桌前,竟赫然正是方才还在那只手里的骰子。
坚固的牙牌已裂成碎片,这两粒骨子却仍是完完整整,此人手上的功夫,简直已令人不可思议。
众人耸然动容,李登龙抚着肩头,咧着嘴,失声而呼,也不知是在喊疼,还是在喝采。
只听那语声冷冷道:“三点吃二点,你输了。”
沈浪居然还是微微含笑,道:“真是三点吗?”
那只手在桌上一阖,剩下的三十张牌全中被他攫在手里,只见他两只手
了几
,
了几
。
等他再摊开手时,三十张牙牌竟已碎成一堆粉未。
这一来那两张牌究竟是否三点,更是死无对证。
那语声冷声笑道:“我说是三点,就是三点。”
沈浪喃喃道:“不错,在下纵然不信,看来也不能不信了。”
那语声格格笑道:“看来你也只有认输。”
沈浪笑道:“但阁下却忘了一点。”
那语声怔了怔道:“什么?”
沈浪大笑道:“这点。”
他两只手不知何时已伸在桌下,片刻只听“波”的一声轻响,那整张桌面当中突然有一块跳了起来。
原来他手轻在桌子下一拍,便已将如此坚固的桌面自央中击出一块,也正是方才那两只牌嵌在里面的那一块。
沈浪闪电般接了过来,那两个陷进去的牌印子,在灯光下瞧得清清楚楚,凸出来十个圆点。
左面的一张印出来的是“四二”六,右面的一张印出来的是“板凳”四,加进来恰好是十点,一副倒霉透顶的蹩十。
那只手虽然将整副牌都毁去,以为已毁尸灭迹,死无对证,却忘了那两张牌竟在桌上留下了证据。
这证据竞也正是他自己造出来的!
众人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睛,也不知是惊奇,是赞美。
沈浪微微一笑,道:“两点吃蹩十,你输了。”
黑暗中那人影站着动也不动,那两只手也不动,只有一双像狼一般冷醋的眼睛,自黑暗中瞪着沈浪。
沈浪的眼睛也含笑瞧着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已又紧张得透不过气。
突然听那语声轻轻吐了口气,冷冷道:“很好,你赢了。”
这一仗,沈浪竟赢了一百万。
银子,在众人赞美与羡慕的叹息声中,被搬了出去。
这时,东方已⽩。
沈浪放松了四肢,又懒懒地坐在他那张最最舒适的椅子里,嘴角带着微笑,仍是那么懒散,像是并没有什么得意。
染香又蜷曲在
上,呆地瞧着他,突然笑道:“你真会骇人,你方才真骇死我了。”
沈浪道:“只可惜没有真的骇死。”
染香咬了咬嘴
,瞅着他,还是忍不住笑道:“你方真有十成必胜的把握?”
沈浪淡淡一笑,道:“世上哪有什么事能占十成胜券。”
染香叹了口气,道:“但你总算是赢了。”
她瞧着堆在桌上的银子,瞬即展颜笑道:“现在,无论如何,你已可算是个富翁…唉,一百万两,世上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休想赚得到。”
沈浪道:“哦,是吗?”
染香道:“你可知道一百万两能做些什么事?”
沈浪道:“能做些什么?”
染香闭起眼睛,徐徐道:“一百万两买来的房子,能住下全兰州大大小小所有的人,一百万两买来的粮食,能使全甘肃的人吃上一年。”
她轻轻叹了口气,接道:“一百万两能使一千个忠心的奴仆背叛他们的主人,一百万两也能使一千个贞洁的少女失去贞
。”
沈浪突然一笑,道:“但一百万两也可能什么事都未做就不见了。”
染香道:“不见了…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你就真将这一百万两都抛⼊⻩河,最少也能叫全兰州一半人跳进河里去找。”
沈浪微微笑道:“可能的,一定可能的。”
染香笑道:“我不跟你抬杠,我只问你,第一仗你既然胜了,以后该怎么办?难道还是坐在这里等炔活王来找你。”
沈浪道:“我难道不能去找他一次。”
染香失声道:“找他。沈浪一笑,也不答语,却突然⾼声唤道:“舂娇姑娘进来吧。”
这一次是舂娇自己推门进来的了。
她満脸是笑万福道:“
妾正想敲门,不想沈公子就已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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