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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章 鬼计多端客
  浓浪等人侧耳细听,已知来的人绝不止两三个,人声笑语,还夹杂着马蹄声,在这寂静的寒夜里,听来分外刺耳。

 熊猫儿磨拳擦掌,神态‮奋兴‬,轻笑道:“沈浪果然不愧为沈浪,果然有两下子。”

 但沈浪却是面⾊沉重,喃喃道:“他们此刻就来了,真想不到,想不到…”

 熊猫儿道:“你明明想到了,怎地却说想不到。”

 沈浪道:“我虽算定他们要来,却想不到他们会来的这么早。”

 熊猫儿奇道:“为什么?”

 沈浪道:“丐帮大会还未散,这里又是散会群豪的必经之道,他们要来,本当在散会之后…纵然先来,也不该如此喧哗吵闹,毫无避忌。”

 熊猫儿果然不噤为之一怔,但瞬即笑道:“这些混帐小子们狗仗人势,自然胆大心耝,范兄,你说是么?”

 范汾昑道:“这…”

 话未出口,那一伙儿人已来到近前,五个人,两匹马,吵吵闹闹地扶起了马车,套上辔头。

 其中一人笑道:“咱们头儿果然不愧为头儿,果然有两下子,只要闭着眼睛一算,什么事都好像亲眼瞧见似的。”

 另一人笑道:“说书的常说古代一些名将,说什么:‘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我瞧咱们头儿,可真比这些名将还要厉害。“第三人笑道:“可不是么,那些大将在帐篷里多少总得还要伤伤脑筋,而咱们头儿却只要在屋里抱着小妞儿乐着,什么事都正如他所料,一件件都办得漂漂亮亮,⼲净利落,连一星半点岔子都不会出。”

 五个人兴⾼采烈,赶着马车去了,对四下事物,全未留意,沈浪等人莫说躲得如此隐密,就算站在树下,他们也未必瞧得见。

 熊猫儿跃跃动,道:“咱们快追。”

 哪知沈浪地一把拉住了他,沉声道:“咱们不迫。”

 熊猫儿大奇道:“咱们辛辛苦苦了等了这么久,为的是什么?好容易等他们来了,咱们却又不追了,这…这又算什么?”

 沈浪道:“追查敌踪之事,全得偏劳范兄一人。”

 熊猫儿瞪大了眼睛,道:“你和我呢?”

 沈浪道:“你我却需先到丐帮大会之地,瞧个明⽩,若是我所料不差…唉!那里想必又出惊人的变故。”

 熊猫儿大声道:“真的…真的会有…”

 沈浪沉声道:“范兄跟着这马车到地头后,却莫轻举妄动,最好再回到此处,与我们聚首商议,再作道理。”

 范汾道:“这个小弟省得,沈兄大可放心。”

 熊猫儿叹道:“这点他对你自然放心得很,否则他为何不要我去,而要你去,但那边还有丐帮上千弟子,再加上那些武林⾼手,可说人人都是眼里不沙子的老光了,王怜花会在那里玩什么花样,可真教人不信。”

 沈浪道:“正因人人都不相信,所以他施展手脚,就会分外方便,这正是此人的过人之处,出人不意攻敌无备。”

 熊猫儿喃喃道:“我还是不信…那么多人,难道都是死人不成?”

 酒香,在寒冷的冬夜中,的确比世上任何香气传得都远,沈浪与熊猫儿还未到丐帮大会之地,已闻得一阵阵酒香扑鼻而来。

 熊猫儿的手,又摸到那酒葫芦上了,虽然他只是摸了摸,便缩回了手,但口中还是忍不住笑道:“丐帮弟子,平⽇市⾐缩食,不想请起客来倒是大方的很。”

 沈浪笑道:“你酒虫又在动了么?”

 熊猫儿道:“没有动,它们已快饿死了。”

 沈浪道:“但依我看来,丐帮之酒,还是不喝的好。”

 熊猫儿道:“不喝的好?为什么?”

 沈浪叹息一声,再也不说话,但⾝形展动更急,片刻之间,便瞧见了那简陋的竹棚,辉煌的灯光。

 简陋的竹棚在灯光照耀下,也已变得壮观起来,竹棚中人影幢幢,似乎都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熊猫儿笑道:“哪有什么变故,你瞧他们不都是好好坐在那里喝酒么?”

 沈浪道:“是么?”

 熊猫儿道:“若有变故,他们便该…”突然顿住语声,再也不说一个字。

 只因他此刻也已发觉情况不对一这些人虽都安安静‮坐静‬在那里,但却太安静了,安静得简直可怕。

 千百人坐在竹棚里,竟毫无声息,没有喝酒的人都不会如此安静,更何况是喝了酒的。

 异样的安静中,已有种不祥的恶兆!

 熊猫儿再也忍不住了一个箭步窜过去,窜⼊竹棚,目光扫动,又不噤被惊得呆在那里。

 这四面竹棚中的千百豪杰,看来竟真的已都变成死人,有的口吐⽩沫晕倒在地,有人伏在桌上,昏不醒,桌上的菜,还未吃到一半,但酒杯,酒坛,却零的撒了一地。

 这些人可是全都醉了。

 熊猫儿呆了半晌,扶起一个人的⾝子,探了探他鼻息脉搏,面⾊更是大变,失声呼道:“毒。”

 沈浪叹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酒中有毒。”

 熊猫儿跌⾜道:“这些老江湖,怎地也会上当。”

 沈浪道:“在方才那等喜之情况中,有谁不想赶紧痛痛快炔地喝两杯,有谁还有心去检查坛中之酒。”

 熊猫儿长叹道:“不错,若换了我,也不会的。”

 寒风吹动,火光动摇,映着这一张张惨⽩的,扭曲的面容,那景象当真是说不出的凄惨,可怖。

 熊猫儿突又失声道:“你瞧,这些人⾐襟全被撕开了…”

 沈浪一言不发,走过去在几个人⾝上摸了摸,这些人怀中竟已空空如也,竟似被洗劫,连什么都没有剩下。

 熊猫儿恨声道:“要了人命,还要人财物,好狠,好狠。”

 沈浪叹道:“吃人不吐骨头,这正是王怜花一贯作风。”

 熊猫儿道:“你…你瞧这些人救得活么。”

 沈浪黯然道:“若有对路的解药,自可将他们救活,怎奈…怎奈你我此刻连他们中的是什么毒都不知道。”

 两人站在这千百个中毒而死的人之间,瞧着那一张张可怕的脸,心里想哭也哭不出,想吐也吐不出。

 那当真不知是何滋味。

 突然问,两人觉得在这群待死的人中,竟还有双睁开着的眼睛,这双眼睛竟似在瞪着他们。

 两人不约而同,霍然转⾝,果然瞧见了这双眼睛。

 这是双瞪着的眼睛,眼珠子部似已凸了出来。目光中所含的怨毒之意,当真是两人一生从未见过的。

 熊猫失声道:“钱公泰。”

 钱公泰竟未中毒,但却被人点了⽳道,⾝子再也不能动弹,脸上一粒粒⿇子,都似乎在发着光。

 那自然是狠毒的光。

 这里每一件事的发生,他自然全都亲眼瞧见的。

 他嘴里全无酒气,想来滴酒未沾。

 熊猫儿叹道:“不喝酒原来也有好处的,这些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问问他,想必就可以全部知道了…”

 说话间沈浪早已‮开解‬了钱公泰的⽳道。

 钱公泰挣扎着爬起来,伸了伸臂,抬了抬腿。

 沈浪道:“你如何…”钱公泰躬⾝道:“在下很好,多谢两位的盛情。”

 “盛情”两字出口,双手中突然飞出十数点寒星,直沈浪,他的人也‮狂疯‬般的向沈浪扑了过去。

 钱公泰人称“遍地滚金钱”除了是说他那満脸⿇子外,也正说的是他这双手发镖,満天花雨的绝技。

 此刻这十余只金钱镖自他手中发出来,当真是又急,又快,又狠,又准,他骤出不意,便下毒手,若是换了别人哪里还能闪避。

 但沈浪!沈浪毕竟是沈浪。

 只听満天急风响动,熊猫儿失声大呼道:“你疯了么。”

 呼声中沈浪的⾝子已急飞而起,暗器虽快逾闪电,他⾝形的展动却比暗器更快了几分。

 那満天花雨的金钱镖,竟未伤得他一丝⾐袂。

 熊猫儿⾝子一闪,已到了钱公泰背后,出手如电,抓住了钱公泰的双臂,硬生生拧转了过来。

 钱公泰立时又不能动了,但口中却嘶声大骂道:“姓沈的,我本当你是个侠义英雄,哪知你却是个面兽心的畜牲;你…你简直比畜牲还不如。”

 熊猫儿怒喝道:“你才是畜牲。沈浪救了你的命,你却恩将仇报,暗下毒手,你这…还能算是人么?”

 钱公泰大吼道:“沈浪是畜牲,你也是畜牲,你们杀了我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也不怕你们杀人灭口。”

 熊猫儿大怒道:“这人疯了,胡说八道。”

 沈浪沉声道:“钱公泰,我且问你,我们为何杀人灭口。”

 钱公泰嘶声道:“咱们丐帮当你是朋友,哪知你却在酒中下毒,不但害了这千百位朋友,而且,竟还将他们洗劫一空。”

 熊猫儿脸都气红了,大声道:“放庇,放狗庇,谁说我们下的毒下,谁说我们洗劫…”

 钱公泰大喝道:“你和沈浪大摇大摆走过来动的手,我难道没有瞧见么。”

 熊猫儿气得已说不出话,反手一掌掴了过去。

 但他的手却被沈浪拉住。

 沈浪居然还能沉得住气,和颜悦⾊,道:“你难道不想想,当真是我们下的手,我们怎会又回来这里。”

 钱公泰冷笑道:“你此番回来,正是看看这里的人是否已死尽死绝,否则若有人将你的恶毒手段传将出来,你怎能在江湖立⾜。”

 沈浪、熊猫儿对望一眼,心里却不噤冒出股寒意。

 这是王怜花的毒辣手段。

 他自己做了坏事,却要人扮成沈浪与熊猫儿的模样,竟要教别人将这笔债算在沈浪与熊猫儿⾝上。

 而沈浪与熊猫儿此刻纵有百口,也难以辩⽩,只因人们若是亲眼瞧见了一件事,就必定深信不疑,无论什么话也休想改变得了。

 沈浪与熊猫儿唯有将钱公泰杀了,但他们若真将钱公泰杀了,岂非更是无利有害,何况,他们也本下不了这毒手。

 两人面面相觑,竟不知如何是好。

 钱公泰嘶声道:“我话已说完,你们杀了我吧。”

 熊猫儿恨声道:“你这呆子,我真想将你杀了算了。”

 钱公泰狂笑道:“你为何还不动手?”熊猫儿道:“我…我…”猛一跺脚,大骂道:“王怜花,你这恶贼,害得我好苦。”

 沈浪叹道:“王怜花…王怜花,你果然厉害。”

 熊猫儿道:“沈浪,你…难道连你也想不出个法子么?”

 沈浪苦笑道:“此事纵是神仙前来,只怕也,…”突然马蹿声响,三人三骑,急驰而来。

 这三匹马来得好快,眨眼间便了到棚外,马上跃下三条黑⾐大汉,手里却提着三只特大的紫铜茶壶。

 熊猫儿厉喝道:“来的是什么人?”

 三条大汉瞧了瞧沈浪,又瞧了瞧熊猫儿,面上神情竟然不变,当先一人,微微一笑道:“我家公子知道此间有人中毒,特地令我等前来解救。”

 熊猫儿失声道:“你家公子,莫非是王怜花。”

 那大汉神⾊不动,道:“正是。”

 熊猫儿大喝道:“好恶贼,居然敢来。”

 虎吼一声,便待扑过去。

 但他⾝子却又被沈浪拉住。

 熊猫儿怒道:“你…你为何还要拉我。”

 沈浪叹道:“你此刻怎能动手。”

 熊猫儿瞧了四下中毒的人们一眼——此刻他若动手,有谁能救他们,他只有咬紧牙关,忍住。

 沈浪目光凝视着那大汉,一字字道:“你家公子怎会知道这里有人中毒?”

 熊猫儿拍掌道:“对了,王怜花怎会知道?莫非是他下的毒?”

 那大汉微微笑道:“我家公子就怕有些人面兽心的恶徒,会暗下毒手,是故早已命我兄弟到这里来瞧过一遍了。”

 熊猫儿怒吼道:“放庇,你…你…你…”

 那大汉道:“救人之事,刻不容缓,两位故意拖延,莫非当真忍心眼睁睁瞧着这千百豪杰一个个的死么?”

 钱公泰惨呼道:“沈浪,熊猫儿,求求你们,饶了这些人吧,他们都是有有子的人,你…你们难道不是⽗⺟生的么?”

 熊猫儿已快急疯了,这些人救醒后,必定要将他和沈浪恨之⼊骨,那时他也无法向这些人解释。

 他明知这又是王怜花要借这些人的嘴,将他和沈浪的恶名传布天下。

 但他又怎能不让这三条大汉动手救人?王怜花如此做法,当真比将这些人全都杀了还要厉害的多。

 只听沈浪道:“好,你们快动手吧。”

 熊猫儿嘶声道:“但我们…”

 沈浪黯然道:“我们…我们只有走。”

 熊猫儿道:“走?”

 沈浪惨然一笑,道:“我们此刻若不走,等大家醒来,⿇烦就更多了,到那时,只怕…只怕永远也无法走了。”

 三条大汉満面俱是得意的笑容,将紫铜壶中的⽔,一一喂给那些中毒的人,而就在这时,沈浪与熊猫儿已黯然走出了竹棚。

 钱公泰恶毒的咒骂,还在他们⾝后响着。

 熊猫惨然道:“你我此刻走了,这恶名岂非跳进⻩河也洗不清,你…你…你何苦拦我?我宁可一死,也…”

 沈浪叹道:“你我一死不⾜惜,但你能让那些人都陪着我们死么?我宁可担上永生都不能洗脫的恶名,宁可被天下人怀恨,痛骂,也只有先救活他们再说。”

 熊猫儿牙齿咬得吱吱作响,嘶声道:“王怜花,好个王怜花,他知道丐帮已不能被他收为己用,便又想出了这条毒计,他夺了他们的一切,却还要救活他们的命,为的是好教他们向你我复仇,无论任何人,只要还有一点可被他利用之处,他便不肯放过。”

 沈浪缓缓道:“若论心肠之毒,手段之辣,此人当真可称是天下无双,看来就算那快乐王,也未必能強胜于他。”

 说到这里,他缓缓顿住语声,嘴角却突然露出微笑。

 熊猫儿跺脚道:“老天呀老天,难为你此刻还笑得出,咱们样样事都输给他一着,这跟斗可算栽到家了,你…你究竟是怎么笑得出来的?”

 沈浪微笑道:“你我件件事虽都输了他一着,但他却也有件事他输了咱们一着,这一着,却是他致命的一着。”

 熊猫儿愕然道:“哪一着?”

 沈浪道:“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咱们抓住他的尾巴。”

 熊猫儿忍不住截口道:“什么尾巴?”

 沈浪道:“那辆马车就是他的尾巴,咱们抓住这尾巴,就能寻着他,咱们寻着他,就能要他的命,他就算赢了咱们一千次,也抵不上输一次。”

 熊猫儿大声道:“沈浪呀沈浪,你果然是打不服,击不倒的,既是如此,咱们快去找那范汾抓住那条尾巴…”

 沈浪微笑道:“那条尾巴咱们已用不着了。”

 熊猫儿又不噤愕然道:“为什么?”

 沈浪道:“只因王怜花还有条尾巴在这里。”

 熊猫儿道:“在…在哪里?”

 沈浪道:“随我来。”

 他展动⾝形,在竹棚火光照不着的黑暗中,围着竹棚兜了半个圈子,绕到那三匹马的附近。熊猫儿悄声道:“你可是要等这里面三条大汉出来,再尾随着他们?”

 沈浪道:“这三人想必还要耽误许久,若是等他们,便不如去寻范汾来得快了,何况,这三人既已见着咱们,也必定要提防咱们尾随,未必会回去。”

 熊猫儿道:“我正是如此想,那么…尾巴在哪里。”

 沈浪截口道:“就在这里,你瞧着!”

 突然手掌一扬,两缕锐风破空飞出。

 他手掌中竟早已扣着两粒小石子,此刻脫手击出,第一粒石子,击断了系着第一匹马的缰绳,第二粒石子,击中马股——他眼睛里竟也像点着两盏灯似的,在如此黑暗中,准头仍不失丝毫。

 那匹马负痛惊嘶一声,落荒奔去。

 竹棚中大汉怒骂道:“死畜牲,只怕吃多了。”

 三条大汉谁也没想到这会是沈浪施展的手脚,口中虽然喝骂,但手里正在忙着喂药救人,谁也没有追去。

 沈浪沉声道:“这匹马就是王怜花的尾巴,咱们追。”

 熊猫儿还在诧异,但沈浪⾝形已如轻烟般掠出,他也只有跟着掠去,等他追上沈浪,终于也恍然大悟,喜道:“不错,马识途,这匹马必定要奔回他自己的马厩,咱们只要追着这匹马的窝,也就能寻着王怜花的窝了。”

 沈浪微笑道:“追着马总比追人容易多了吧。”

 熊猫儿忍不住大笑道:“沈浪,你到底是有两下子。”

 奔马虽急,沈浪与熊儿⾝形却急逾奔马。

 熊猫儿仍然敞开了膛,寒风面吹来,就像刀子似的,刮在他膛上,但他膛却是铁打的。

 他铁打的膛,随着这如刀寒风,想到立刻就要抓住王怜花那恶贼,他襟不觉大畅,方才所受的恶气,似乎早已被风吹走了在这铁打的男儿膛里,正跳跃着一颗活泼的,豪放的,慷慨的,⾚红的心。

 马行如龙,马鬃在寒风中倒立,熊猫儿突然呼啸一声,连翻了三个跟头,再跃下地来。

 沈浪忍不住笑道:“我若有个儿子,但愿他像熊猫儿。”

 中原的梨,耐寒经霜,甜而多汁,正如南海的香蕉,哈密的甜瓜,同样令人馋涎滴,此刻,前面正有片梨树林。

 梨树林旁有数问茅屋,一星灯火,看来,这正是看守梨树林的果农所居之地,但这匹马,似笔直向梨树林奔去。

 熊猫儿皱眉道:“会是这里么?”

 沈浪道:“必定不错。”

 只见那匹马奔到梨树林外,茅屋前,果然停下了。

 马,扬蹄轻嘶,茅屋中已闪出两条人影,⾝手果然俱都十分矫健,绝不是寻常果农的样子。

 两人见到一匹马回来,显然俱都十分惊异,两人低声商议了几句,一人回屋,一人牵马红绕到屋后。

 熊猫儿道:“不错,果然是这里。”

 沈浪道:“等那牵马的人回来,咱们就冲进去。”

 熊猫儿道:“冲进去?不先查看查看么?”

 沈浪微笑道:“你见我平⽇行事,总是十分仔细,是以此刻便不免奇怪,‘沈浪怎地也变得像我一样了’,是么?”

 熊猫儿失笑道:“我正是有些奇怪。”

 沈浪道:“对付王怜花这样的人,再仔细也没用,倒不如索冲过去,迅雷不及掩耳,给他个措手不及。”

 熊猫儿拊掌笑道:“正是,这样做最合我的脾胃。”

 说话间,牵马的那个人已回来,轻轻扣了扣门,门开一线,灯光出,那人方自侧⾝而⼊。

 沈浪与熊猫儿已闪电般冲了过去。

 沈浪人还未到,手指已急点那人脑后“⽟枕⽳”那人还未及回声,已一声不响的倒了下去。

 熊猫儿一脚踢开了门。一拳击向开门的人,那人大惊之下,伸手来挡,只听“喀嚓”一声,两条手臂已被熊猫儿打断,惨呼倒地,惨呼方出,熊猫伸手一托,又将他下巴卸下了。

 屋子里除了开门的人外,还有五条大汉,正在围桌饮酒,此刻骤惊巨变,俱都一跃而起。

 五个人一人伸手抄椅子,一人反腕拔刀,一人要掀桌子,一人冲到墙角提,一人奋拳扑来。

 熊猫儿虎扑般的手掌一扬,已扑住这人的拳头,左手往这人后脑一托,生生将这人自己的拳头塞进自己口里。

 这人连叫也叫不出了,⾝子已跟着被抡起。

 掀桌子的那人桌子还未掀起,忽见一个人飞过来,两颗脑袋撞在一齐“砰”的,两个人都躺了下去。

 那拔刀的刀还未出鞘,时间夹觉一⿇,肩头又是一⿇,喉头跟着又一⿇,眼睛一黑,仰天跌倒。

 他简直就没瞧清向他出手的人长得是何模样,是男是女,死了也不折不扣是糊涂鬼。

 沈浪左手连点拔刀大汉三处要⽳,飞起一脚,连那抄椅子的大汉整个人踢得飞了出去。

 提的那人头也不敢回,反手刺出长,但还未刺出,突然不见了,⾝后也没什么杀手击来。

 他还未摸清⾝后情况究竟怎样,等了等,忍不住回头一望,却赫然发现一双猫也似的眼睛正笑眯眯瞧着他。

 他大惊之下,抡起拳头“砰,砰,砰”一连好几拳,都着着实实擂在这人的膛上。

 这人还是嘻嘻站着不动,他两只手腕却疼得仿佛断了,咬一咬牙,拼命踢出了一脚。

 这一脚方自踢出,眼前突然一黑,似乎被个铁罩子生生罩住,这一脚究竟踢着别人没有,他永远也不知道了。

 一眨眼工夫,连里带外七个人,已没有一个再是头朝上的甚至连一声惊呼都未发出。

 熊猫儿大笑道:“痛快呀!痛快!”

 沈浪已轻烟般掠到里面,熊猫儿紧跟着冲进去,只见一个人倒在坑边,一条腿下了地,一条腿还在炕上。

 沈浪却又已冲⼊第三间。

 熊猫儿跟着冲进去,又瞧见门旁边躺着一个人,手里捏着把刀,但这柄刀却已断成三截。

 沈浪冲进后面的厨房。

 熊猫儿轻呼道:“沈浪,留一个给我。”

 冲进厨房,只见一个人自厨房中窜出来,熊猫儿一拳闪电般击出,哪知这人影一闪,竟不见了。

 他这才大吃一惊,只听一人笑道:“你这猫儿当真打上瘾了么,连我也要打。”

 熊猫儿转⾝一望,便瞧见沈浪含笑站在那里。

 他也忍不住笑道:“我当是谁有如此快的⾝手,原来是你。”

 沈浪道:“厨房里没有人。”

 熊猫儿失声道:“王怜花呢?”

 沈浪道:“此间必有密室,王怜花必在密室中,咱们快找。”

 熊猫儿道:“对,快,莫要被这厮逃了。”

 只见沈浪围着这屋子一转,又掠到第二间屋子,又转了一圈,⾝形片刻不停,再到第一间屋子里一转。

 熊猫儿跟着他转,连连问道:“有没有,有没有…”

 沈浪终于停住⾝子,‮头摇‬道:“没有。”

 熊猫儿着急道:“那怎么办呢?莫非…莫非他不在这里。”

 沈浪俯首寻思半晌,突然大步冲进厨房。

 熊猫儿跟着一掠而⼊,只见沈浪正站在灶前,凝目观望,只瞧了两眼,面上便露出笑容,道:“在这里。”

 熊猫儿摸了摸头,道:“在哪里?”

 他方自问出,便也不噤大喜道:“不错,必定在这里。”

 那口灶正是北方农家通用的大灶,灶上有两只生铁大锅,这两口锅一口満是油烟,另一口却⼲⼲净净。

 沈浪抓住这口⼲净锅的锅底转了转,将整口锅都提了起来,锅下面果然现出了地道。

 熊猫儿又惊又喜道:“这厮做的好隐密所在。”

 想到那恶魔王怜花就在地道下,他全⾝热⾎都不噤奔腾起来,面对着如此恶魔,他毕竟也觉有些担心吊胆。

 哪知他一句话没说完,沈浪已跃下地道。

 熊猫儿本当沈浪行事处处小心,未必大过谨慎,此刻才知道沈浪提子若是大起来,谁也赶不及。

 他⾝子跟着跃下,口中却不噤叹道:“沈浪呀沈浪,今⽇我才知道你一⾝是胆…”

 这句话没说完,他已⼊密室。

 只见那密室中果然布置得甚是精致,再加上那张锦帐绣被的大,便宛然有如少女的绣阁。

 但王怜花呢?

 王怜花却连影子也瞧不见。

 帐子挂得好好的,被也叠得整整齐齐,这张,谁都可以瞧出已有许多天没有人睡过了。

 熊猫儿与沈浪站在前,你望我,我望着我,心里的难受与失望,当真再也无法形容。

 沈浪面如死灰,仰首叹道:“惜了,错了,我竟又错了…不想王怜花在这小小的地方,所布下密巢竟也不止一处。”

 熊猫儿从未见过沈浪如此颓丧,他心中虽也不知道多么难受失望,却伸手一拍沈浪肩头,強笑道:“错了一步有何关系,反正王怜花迟早是逃不过你手掌的。”

 沈浪黯然道:“今⽇一步走错,又被他逃脫,以后只怕…”

 顿⾜长叹,垂首无语。

 熊猫儿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绕着这密室走了两圈,瞧着那精致的陈设,香噴噴的绣被,忍不住恨声道:“可恨王怜花不但是个恶魔,还是个⾊魔,无论走到哪里都忘不了安置下一张…”

 他越想越恨,大声道:“待我先将这张毁了,出出这口恶气。”

 一步窜到前,伸手就要去扯帐子。

 哪知他手掌方自抓住帐子,突然一连串“叽叽咯咯”的声响,自下面断断续续传了上来。

 他手掌立刻停住了,耳朵也直了。

 沈浪面上立刻泛起惊喜之⾊,亦自凝神倾听。

 只听这声音渐近,渐响。

 熊猫儿哑声道:“莫非是那活儿来了。”

 沈浪道:“想来如此…但愿如此…”

 突听又是“咯”的一响,竟似在动了。

 沈浪目光一扫,确定这密室并未因自己进来而有丝毫改变,立刻拉着熊猫儿,躲在帐后。

 织锦的帐子,沉重而厚密。

 熊猫儿悄声道:“咱们为何还要躲着,为什么不和他拼了。”

 沈浪道:“不妨先听听他的机密再动手也不迟。”

 熊猫儿道:“但是——”话未说出,嘴已被沈浪掩住。

 “咯”的再一响,果然翻起,两个人钻了出来。

 只听一人道:“你松松手,让我口气好不好。”

 熊猫儿的手立刻抖了,这正是朱七七的声音。

 另一人笑道:“抱着你这样的人,我舍得松手?”

 这猥的笑声,熊猫儿听在耳里,简直连肺都要气炸。

 王怜花,这恶贼,果然来了。

 只听王怜花长长了口气,笑道:“那厮真不是东西,早不去,迟不去,偏偏要在那紧要当口去,却将咱们的好事也惊散了。”

 朱七七也长长了口气,道:“哼,我当你只怕沈浪,却不想你连范汾来了,也跑得这么快,你不怕在我面前丢人么?”

 熊猫儿、沈浪对望一眼,暗暗跺脚,忖道:“早知范汾找对了地方,咱们那时就该一齐去了。”

 又听得王怜花笑嘻嘻道:“我会怕范汾…嘿嘿,我只怕范汾后面还跟着沈浪和那只又馋又贪嘴的野猫子。”

 朱七七道:“哦,原来你还是怕他们的,你总算说了实话。”

 王怜花笑道:“我也不是怕他们,那边反正有人对付他们,咱们何必不换个安安静静的地方,安安静静的…”

 朱七七突然娇呼道:“哎哟,你的手…”

 王怜花大笑道:“我的手可聪明的很,就知道该往舒服的地方走。”

 朱七七息着道:“你…你…你先拿开。”

 王怜花道:“咦,你不是已答应嫁给我了么?”

 朱七七道:“但…但…”

 语声突然变得十分‮媚娇‬,柔声道:“但你也该先‮开解‬我的⽳道呀,这样子…多不好…我这样对你,你还怕我跑么?”

 王怜花道:“我实在不放心。”

 朱七七柔声道:“反正我已是你的人了,不会跑的。”

 王怜花笑道:“你现在还不能真算我的人,但等一会儿,你就是了…到那时你要我作什么,我就作什么?”

 朱七七息着道:“但你…你…嗯…哎呀。”

 沈浪的手掌,也不觉颤抖起来。

 熊猫儿突然虎吼一声,双手分处,将那帐子生生一撕两半,只听王怜花一声惊呼,整个人翻了出去。

 他⾝上已只穿着件短袄,面上已毫无⾎⾊,一个跟头翻到下,顺手执起张椅子,向熊猫儿摔过来。

 熊猫儿眼睛都红了,丝毫不闪不避。

 椅子摔在熊猫儿⾝上,立刻被撞得四分五裂,他⾝子却己向王怜花扑了过去,厉吼道:“王怜花,拿命来。”

 王怜花出手如电,连击四掌,熊猫儿竟笔直追了过去。

 只听“劈劈啪啪”一连串声响,这四掌俱都击在熊猫儿肩上,上,但熊猫儿也已一把抓住了他的膛。

 若是换了平⽇,熊猫儿⾝中他四掌,不死也要重伤,但此刻王怜花重伤未愈,十成气力已只剩下两成。

 王怜花嘴都⽩了,道:“熊兄,你…”

 熊猫儿嘶声道:“你还想要命么?”

 劈面一拳,击了过去。

 这一拳击下,王怜花的脸莫说是⾁做的,就算是铜烧铁铸,只怕也要被这盛怒下击的一拳打扁。

 但突然一只手伸过来,轻轻一托,便将这一拳力道化解,虽然只差分毫,却毕竟未碰着王怜花的脸。

 熊猫儿怒吼道:“沈浪,你还要拦我?”

 沈浪沉声道:“留下他的活口,我还有许多事要仔细问他,他此刻既已落人你我掌中,你还怕他飞上天不成?”

 熊猫儿狠狠跺脚,道:“我恨不得此刻便将这厮碎尸万段才好。”

 他甩开手,回转头。

 只见朱七七云鬓蓬,一双纤手,紧紧拥着被,一双眼睛,紧紧瞪着他,整个人都似已呆了。

 熊猫儿颤声道:“你…你…你…”

 突又跺了跺脚,转过头,不再瞧她,整个人却一直在抖个不停,一双拳头捏得指节都变成惨⽩⾊。

 沈浪己点了王怜花七处⽳道,目光也移向朱七七,她脸上似笑非笑,纵然是笑也是苦笑,惨笑,过了良久,他终于缓缓道:“你好么?”

 朱七七道:“我…我…”

 她嘴启动了几次,却连声音都未发出。

 沈浪又默然良久,方自轻叹道:“我不懂,你为何…”

 朱七七突然放声痛哭起来,就好像一柄尖刀突然刺人她⾁里,刺⼊她心里,她痛哭着道:“沈浪你懂的,你本该懂的了。”

 沈浪喃喃道:“我真该懂么?”

 朱七七以手捶,嘶声道:“你懂,你懂,你…”

 熊猫儿仍未回过头,突然大喝道:“你方才既不哭,此刻哭什么。朱七七道:“我…我…你…你”熊猫儿虽咬紧牙关,语声仍不噤颤抖。

 他颤声道:“难道你是见着我们才哭么,那么…我…我们走…走好了;让你…你和他…反正你…”

 朱七七嘶声道:“熊猫儿,你…你好狠,你竟说得出这样的话来…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被的,我若不…若不那样说,又该如何?我只是想拖延时间而已。”

 熊猫儿终于长叹一声,垂下了头。

 沈浪缓缓叹道:“其实,你还有别的法子的。”

 朱七七道:“不错我还有别的法子,但我却不想死,我要复仇,我…我…我还想再见你一面。”

 沈浪道:“我…”

 朱七七嘶声道:“你不信么…你不信么…”

 沈浪木然道:“我信”“朱七七道:“你…你能原谅我么?”

 沈浪道:“我原谅。”

 但朱七七却又痛哭起来,道:“我知道你见我那样子心里难受,但你可以打我骂我,我只求求你,不要对我这样冷淡。”

 沈浪道:“我冷淡么?”

 朱七七道:“我…我…”

 她心都裂了,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

 沈浪缓缓走过去,拍开她⽳道,道:“穿起⾐裳吧。”

 但朱七七却扑了上来,紧紧抱住了他,她⾝上虽只剩下最贴⾝的⾐服,她也完全顾不得了。

 她抱得那么紧,哭得那么哀痛。

 沈浪却站着动也不动,木然道:“放开手。”

 朱七七道:“沈浪,你好狠,你难道真的不肯原谅我?”

 沈浪道:“我不是已原谅了你么。”

 朱七七道:“但你…你为何这样…”

 沈浪道:“你要我怎样,我怎样才算原谅你…其实,你也本没有什么好求人原谅的,你本没有做惜。”

 朱七七嘶声道:“你嘴里虽这么说,但你…心里却在怪我,我知道,天呀,我若是死了就好了,我方才本该死的,但我…我却等着要死在你的手上。”

 沈浪道:“我为何要怪你?你为何要死?我这样对你,只因我本来就是这样对你,这一点你本该早就知道。”

 朱七七呼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爱我,你是爱我的,沈浪,是不是…是不是呀?”

 沈浪道:“放开手。”

 朱七七突然一抹泪痕,咬牙道:“好,沈浪,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只当我对不起你,无论如何,我已配不上你,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只求你…你杀死我吧。”

 沈浪道:“穿起⾐服。”

 朱七七突然一跃而起,跃到墙边,菗出墙上挂着的一口剑,抛给沈浪,沈浪只得伸手接住。

 朱七七嘶声呼道:“沈浪…”

 张开双臂,膛,向沈浪手中的剑尖扑了上去。

 但沈浪手掌一抖,那柄剑竟生生齐断了。

 “当”的,剑尖落地,朱七七也扑倒在地,那哭声…那哭声的悲惨,那哭声的悲痛,谁也无法形容。

 沈浪默然半晌,缓缓道:“范汾必已涉险,我赶去救他,你守着他们,我就回来。”

 翻过面,钻人下的地道。

 熊猫儿急道:“沈浪,等等,我去…”

 但他回过⾝时,沈浪⾝形却已消失了。

 壁上一盏铜灯,灯光是一直在亮着的。

 闪动的灯光,照着熊猫儿的脸,他竟已泪痕満面。

 他心里在说:“沈浪,你的心真冷,冷得简直像冰,我虽然知道你为何要如此忍心,但我还是恨不得要狠狠揍你一顿。”

 只是他瞧着痛苦的朱七七,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王怜花突然长叹道:“沈浪呀沈浪,你虽是我最大的仇敌,但我还是忍不住要佩服你,我既能对一个如此爱你的女子如此忍心,我委实不是你的对手。”

 熊猫儿厉声道:“住口。”

 王怜花道:“熊猫儿呀熊猫儿,如今我才知道你也是爱着朱七七的,否则你方才便不会那么动,那么生气,只可惜你我…”

 熊猫儿大喝道:“你再说一个字,我就宰了你。”

 王怜花笑道:“好,我不说了,我本不该说出别人心里的秘密。”

 他虽说不说,其实还是说了几句,此人果然不愧为一世枭雄,除了他之外,此时此刻,还谁能像他这样镇定…

 朱七七突然站了起来,哭声突然停顿,面上突然变得毫无表情,走到边,将⾐裳一件件穿了起来。

 她眼中似乎已没有别的人,什么都没有了。

 熊猫儿垂下头,不敢瞧她,她不忍瞧她。

 朱七七却突又走到他面前盈盈一拜。

 熊猫儿道:“你…你这是作什么?”

 朱七七木然道:“你对我太好了,而我…我…唉!我此刻唯愿只认识你,不认识别人,只可惜…天下本少有能让人如愿的事。”

 熊猫儿又不噤垂下头,道:“你…你不必…”

 朱七七道:“你什么都不必说了,你的心,我早已知道,我只恨我自己,我只恨我自己为什么不能够…”

 熊猫儿突然大笑起来,伸手抚着朱七七香肩,大声道:“你不必说了,这样也很好,无论如何,我总是你的好朋友,熊猫儿生平能结一红颜知己,也算此生不虚。”

 朱七七幽然叹道:“你真是条好男儿,我真不知道世上能有几个像你这样的男子汉。我…我若有你这么个哥哥就好了。”

 熊猫儿笑道:“你为何不此刻就拜我为兄…”

 朱七七道:“你…你真肯收我这样个妹子么?”

 熊猫儿道:“我再愿意也没有了。”

 朱七七道:“大哥,我…我太⾼兴了…”

 语声突然颤抖,⾝子又盈盈拜了下去。

 熊猫儿目中势泪盈眶,口中却大笑道:“好妹子,好…”

 伸手去扶朱七七的香肩。

 朱七七道:“大哥,你莫忘记,我永远是你的妹子,以后…妹子纵然又做错了什么,大哥也该原谅的。”

 熊猫儿道:“那是当然。”

 朱七七道:“大哥,谢谢你…”

 ⾝子突然向熊猫儿撞了过去,纤手如风,连点了熊猫儿前“紫宮”“神封”“期门”“步廊”四处⽳道。

 熊猫儿做梦也未想到她会突然向自己出手,他甚至连⾝子已倒在地上后,还是不能相信。

 王怜花也惊得怔了,目瞪口呆,做声不得。

 熊猫儿道:“你…你…你这是做什么。朱七七道:“大哥,我是你的妹子…”

 熊猫儿怒道:“妹子是这样对大哥的么。”

 朱七七道:“大哥,你莫生气。”

 熊猫儿大声道:“我不生气?!我简直气疯了。”

 朱七七垂首道:“大哥方才已答应我,无论我做错什么,大哥都原谅的。”

 熊猫儿简直哭笑不得,道:“但…但你这样…你这样我怎能…”

 朱七七道:“妹子这样做,自然有原因。”

 熊猫儿道:“你有什么狗庇原因,快说吧。”

 朱七七道:“我这样做,只因我要带王怜花走。”

 熊猫儿又惊又怒,朱七道:“你要带他走,你…你竟要救他。”

 朱七七道:“我不是要救他,我只是要带他走。”

 熊猫儿怒吼道:“你不救他为何要带他走?”

 朱七七道:“这只因…只因…”

 凄然一笑道:“这原因现在我还不能说。”

 熊猫儿怒道:“你疯了,疯了,你脑子里必定有⽑病。”

 朱七七道:“我没有疯…我知道我没有做错,我只有这样做。”

 熊猫儿喝道:“你还说没有错,你这样做,必定要后悔终生。”

 朱七七道:“不,我永远也不会后悔的。”

 熊猫儿嘶声道:“我错看你了,只怪我错看你了…我简直对不起沈浪。”

 朱七七道:“总有一天,大哥会知道没有错看我的。”

 到了这时,王怜花竟已忍不住喜动颜⾊,说道:“无论如何,我总没有错看你,原来你还是对我好的。”

 话未说完,朱七七已窜过去,扬手掴了他十几个耳刮子,没有一掌不是狠狠的打,重重的打。

 王怜花脸被打得又红又肿,人也被打呆了,颤声道:“你…你这是…”

 朱七七咬牙道:“王怜花,我告诉你,你莫要得意,你落在沈浪手上,最多也不过只是死,但你落在我手里,我却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熊猫儿大声道:“放庇放庇,他难道未曾落在你手上么?他还不是一样逃了去。我瞧你这一次还是乖乖的…”

 朱七七截口道:“这一次,绝对不同了。”

 熊猫儿道:“哼,不同,不同个庇。”

 朱七七道:“大哥,我知道我…”

 熊猫儿大吼道:“住嘴,我再也莫要你叫我大哥,我不要听。”

 朱七七凄然一笑道:“大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我…我只有这样做…”咬一咬牙,拉起王怜花,向外面拖了出去。

 熊猫儿眼睁睁瞧着,当真气得要发疯。

 却见朱七七突又放下王怜花,走回来,蹲下⾝子,伸出纤纤⽟手,轻抚着熊猫儿的脸。

 熊猫儿吼道:“拿开,手拿开。”

 朱七七却似未曾听到,只是悠悠道:“大哥…熊猫儿,我真对不起,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你,我这一辈子却不会忘记你…”

 眼帘一合,两行泪珠沿着面颊流下,一滴滴都滴在熊猫儿脸上,她再次起⾝,拖着王怜花狂奔而去。

 门外,又传来她的悲泣。

 朱七七的眼泪,沿熊猫儿的嘴角流下来;流到他脖子里,清冷的泪珠,带着辛酸而苦涩的甜味。

 熊猫儿只觉脸上庠庠的,心里…唉!你心却当真不知是何滋味——简直不是滋味。

 望着朱七七狂奔而出的背影,他真恨不得将自己的心一片片撕碎,他忍不住放声大呼,道:“朱七七,回来…回来…”

 但朱七七却连头也未回。

 他想不通,猜不透,简直无法了解。

 她为何要如此?为何要如此?为何要如此…

 他气极,怒极,闷极,恼极。

 他只有放声大吼道:“女人,女人,天下的女人都该送下十八层地狱…”

 他如今才知道女人是多么难以了解,若有哪个男人自以为了解女人;那人想必是上辈子缺了德,所以叫这辈子受些苦难——而朱七七,若有谁自以为了解朱七七,他不是疯子,便是呆子。

 熊猫儿喃喃道:“我是呆子…当真是呆子…沈浪回来时,瞧见我这模样,他会如何?我怎有脸面来见沈浪。”

 但他连⾝子都不能动,却又怎能不见沈浪。

 约摸过了有两三盏茶时分。

 这一段时候,熊猫儿真不知是如何渡过的。

 他忽而想沈浪永远不要回来,忽而又想沈浪快些回来。——就在这时,终于有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

 但这脚步声却非由下地道传上来的,竟却是上面地道传下来的,来的人,竟显然绝非沈浪。

 熊猫儿脫口道:“谁?”

 喝声未了,已有三条大汉‮狂疯‬的冲了下来,赫然竟正是方才提着铜壶去为群豪解毒的那三人回来了。

 三个人瞧见上面弟兄的死尸,此刻眼睛都红了,再雅见熊猫儿,三人狂吼一声,齐地扑了上来。

 熊猫儿脸⾊变了一变,却突然大笑起来。

 当先一条大汉厉喝道:“狗娘养的…可是你这狗娘养的下的毒手。”

 熊猫儿大笑道:“对极了,对极了,三位来得正好。”

 那大汉怒吼道:“正好宰了你。”

 熊猫儿笑道:“多谢多谢!”

 三条大汉瞧见他如此模样,反倒怔住了,三人只当他必定有诈,竟不由自主,各自后退一步。

 熊猫儿道:“三位为何不动手?”

 那大汉道:“你…你这狗娘养的,真的想死?”

 熊猫儿狂笑道:“畜牲,老实告诉你,你家大爷正是想死了,虽然死在你们这三个小畜牲手上有些不值,但却比不死的好。”

 一条大汉忍不住道:“这厮只怕是疯了。”

 另一条大汉道:“嗯!的确有些疯相。”

 熊猫儿怒喝道:“畜牲,还不动手,等沈浪回来,就来不及了。”

 三条大汉听得沈浪的名字,⾝子竟不由得齐地一震,三人扭转头一望,幸好,没有沈浪的影子。

 当先一条大汉终于厉喝道:“好,你这狗娘养的既然想死,大爷就成全了你。”

 熊儿大笑道:“好!来吧,熊大爷什么都尝过,正要尝尝死是什么滋味。”

 那大汉“刷”菗出钢刀,一刀砍了下去。

 刀光闪过,只听一声惨呼,又是一声惨呼,接着三声惨呼,三条大汉都倒了下去,熊猫儿却还好好地躺在那里。沈浪已回来,⾝旁还有一个満⾝浴⾎的范汾

 熊猫儿长叹一声,闭起眼睛,只觉有只手掌在他⾝上拍了两拍,他⽳道立刻被解,他咬了咬牙,只得站了起来。

 沈浪正静静地瞧着他。

 熊猫儿跺了跺脚道:“好,你问吧。”

 沈浪微微一笑,还未说话。

 那満脸惊诧的范汾却已忍不住抢先问道“熊兄,你这…”

 沈浪截口道:“你喝口酒吧。”

 熊猫儿也不说话,举起酒葫芦“咕”地喝下口酒。

 范汾终又忍不住问道:“这究竟…”

 哪道沈浪却又截口道:“咱们总算没有来迟。”

 熊猫儿突然大呼道:“沈浪,你为何不问我?为何不问我?朱七七与王怜花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问我怎会变得如此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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