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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命所归
  夜⾊苍茫。

 漫天星尘。

 自盘古初开以来,有夜,便有星。

 多如恒河沙数的繁星,时聚时散,忽明忽暗,每颗都像有生命般,夜夜不停不歇地闪耀,彷佛…要告诉世人一些启示。

 可是,并非每个人都有能力从万千星群中领悟出当中的启示。

 在一般人眼中,星便是星,除了有些较光较大,有些较暗较小外,它们,都无多大分别。

 但,在修为深湛的智者眼中,每一颗星的光暗,星群所排列的位置,总之每一项细微的变化,都代表着不同的启示。

 这夜的天空,万里无云,显得份外的漆黑深邃。

 这夜的星,也闪动得格外明亮。

 它们,又带来了什么启示呢?

 自有天、有地、有⽇、有夜,便有星,它们给人的感觉,就似是无穷无尽,永恒不灭的。

 何况是区区三年?

 对,转眼之间,已过了三年。

 嬴天已加⼊了广成仙派三年。

 更已在玄关中闭关学艺三年。

 他,可已恢复记忆?

 可已尽得天玄子的真传?

 而天玄子又可已从嬴天⾝上,寻找出解救天下苍生之法?

 重门深锁的玄关內,一代宗匠、不世智者的天玄子,正从洞顶的一线洞天中观看星象。

 玄关的位置,是广成仙派的创派始祖广成子精心挑选出来,乃世上一块万中无一的洞天福地,集天地仙灵之气于其中。

 福地者,是泛指整个隐宝山;而洞天,便是玄关里的一线洞天。

 因此,虽然一线洞天祇是一个仅容一人穿过的洞口,但从这洞口却能尽窥天象星象变化的精华,从中悟出天象的启示和奥秘。

 玄关的环境极之昏暗,祇有微弱的星月光华从一线洞天照进內,故仅能看见天玄子和嬴天的外形,无法辨清二人的五官样貌。

 天玄子一直沉默不语,充満智能的双眼却紧盯着无涯的夜空。

 盘坐于大玄子跟前的嬴天,亦一直没有作声,似在等待天玄子的一句说话。

 终于,天玄子徐徐张口,一字一字地说:

 “天儿,看来是时候了。”

 “你,可以…”

 “出关了!”

 嬴天听了天玄子之言,仍没有作声,因为他知道天玄子还有话说。

 果然,天玄子略为一顿之后,继续说下去:

 “依为师推算,苍生面临的浩劫,已为期不远,而能为苍生解劫的,便祇有你…”

 “虽然为师能力所限,未能悟出到底如何解劫,但上天既安排这重大使命予你,你便必须先经过刻苦的磨练,方有远超常人的意志力和能力。所以,你如今应该做的,便是到江湖中再接受另一种锻炼,待时机成,你便要完成这艰巨的任务。”

 “为师可以告诉你的是,你今后要走的路,将会极之艰辛和凶险,而且更是一条不可回头的不归路…”

 “你,可会后悔?”

 嬴天的反应异常平静,但从漆黑之中可看到他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绽放出异彩,那是一种下了最大决心,不会有丝毫悔意的眼神。

 然后,嬴天道:

 “不!”

 “我…”

 “绝不后悔!”

 简单但却是坚定、决绝的一句话,充份表现出嬴天为救苍生,甘愿把一生豁出去的舍己精神。天玄子也不由得赞道:

 “好!为师总算没看错人!”

 嬴天问道:

 “那,是否如今便要出关?”

 祇听天玄子道:

 “不!在你出关之前,为师准备送你一份礼物。”

 天玄子抬首看着星空,似有所思,续道:

 “七天后的子时,便是你正式出关之时!”

 七天后。

 深夜。

 亥时。

 玄关外。

 数人正在静候,他们都是广成仙派的门人,天玄子的得意弟子凌真、傲雪、傲风、还有姬昌。

 姬昌外貌没有多大转变,但比三年前更成稳重,而从他眼神中的精光来看,他的武功必比从前精进不少。

 凌真仍是一贯地略带傻气。

 傲云和傲风都长大了。年方十九的傲雪已长得亭亭⽟立,更具有一张美人胚子。大而明亮的一双妙目,略带点点倔強和傲气,为她平添一份独特的气质。

 傲风虽也⾼大了不少,却是摆脫不了他跳脫不羁的个

 各人都心情紧张,毕竟嬴天也是他们的小师弟,究竟他如今已变成什么模样?

 姬昌的心情尤其紧张,他与嬴天之间,就像是结下了一份不可分割的缘。

 然而,却另有一些物事,也在此时令姬昌分神注视。

 是一块距离玄关大门约十丈外的大石。

 昅引姬昌注意力的,当然不是那块寻常的大石,而是坐在大石上的人,一个孤独的人,他的大师兄一忧子!

 程仇与若梦的事,距今已有两年,但一忧子的脸上,仍是带着无限凄怆,眼中的神伤仍没有半丝褪减。两年来,没有人见他笑过,而说话也祇是简单的一言两语,非必要更绝少开口说话。

 若梦的死,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所留下的创伤,也委实太深太重。

 究竟,何年何月,他才能放下心中的忧愁,再露笑容?

 子时已到!

 当空的明月与万千繁星,瞿地一同绽放出一蓬异彩,把夜空照耀得光如⽩昼。

 光华稍纵即逝,但唯有一颗紫红⾊的星,光芒却越来越盛,似是把星月的光华都尽数昅纳贮蔵。

 就在这颗紫红星的光芒去到最尽最盛之时,奇变再生,那些光芒,竟倏地夺星而出,往红尘大地下来。

 紫红⾊的光柱,投的地方,竟然是玄关上的一线洞天。

 光柱不偏不倚从一线洞天进玄关,直落在一个人⾝上。

 嬴天。

 嬴天盘坐于一线洞天之下,似在把这些光芒纳进体內,而玄关也被这光芒照得通明。

 不消一刻,光芒冉散,嬴天轻吁一口气,感到说不出的舒泰。

 这…到底是其么一回事?

 “天儿,为师择定这个吉时,以‘河图’中的‘斗转星移大法’,招引你‘本命星’的‘星力’进你体內,虽然你天资聪敏,祇仅仅三年便已尽学广成仙派的武功,但內力却非能朝夕间速成。”

 “刚才你昅纳了‘本命星’的‘星力’,內力已大大提⾼。加上你三年前曾服下仙莲的莲子,⽇后将对你有莫大裨益。”

 “如今,你已有⾜够能力去应付将会面对的难关。”

 “你…”

 “可以出关了!”

 “为师唯一遗憾的,是始终也无法助你回复记忆,而且你的命格奇特,为师用尽方法也无法替你推算出你的未来…”

 “你的命格,绝不应是凡人所有,这,应该属于…”

 “天的命格!”

 “但,为师深信,当中隐蔵着的玄机,定与解劫之法有莫大关连,而要探出个中玄机,必须先清楚你的⾝世和过去,因此…”

 未侍天玄子说完,嬴天突然揷口道:

 “因此,徒儿出关,便应先寻回我的⾝世,我的记忆!”

 “不错!”

 嬴天不再说话,猛地站起,再重重跪下,恳切地道:

 “师⽗,徒儿此去,不知何⽇方回;三年养育教导之恩,不知何⽇可报,这,就请师⽗受徒儿三拜!”

 说罢已连向天玄子叩了三个响头,每一下都发出一声瞭亮响声,每一声都重重打在天玄子心內。

 天玄子与嬴天相处了三年,培养了一份浓厚的师徒之情;如今分别在即,自有依依不舍之感绕心间,再受嬴天这三拜,天玄子如何能按捺得住,眼眶不噤红了一片。

 三拜完毕,嬴天不再说一句话,径自起来朝玄关大门步去。

 他没有回首,因他不想让天玄子看见他热泪盈眶、软弱的一面,以免增加他忧虑之心。

 “隆!”

 玄关大门,应声而开,一条略带黯然的⾝影缓缓步出玄关。

 玄关大门随即合上,內里的天玄子,仍要继续为世人献尽他一生的心力。

 姬昌等人的目光,都不期然落在嬴天⾝上。

 但见嬴天已由当年的小伙子,长大成昂蔵七尺、英伟不凡的青年。一张脸也由充満孩童纯真而变得成、俊朗,祇是略带忧郁。这,不该出现在一个十七岁的青年面上。

 嬴天看见众人齐集在此接他出关,竟然毫不惊讶,原来傲雪、傲风早已把这消息告诉他,他也就恭敬地走到姬昌等人面前,抱拳施礼道:

 “小师弟嬴天向各位师兄姐请好,要各位师兄师姐来接我出关,嬴天好生惭愧啊!”

 姬昌道:

 “没关系,我们也想早点见到师⽗特意收纳的小师弟长大成什么模样罢了!”

 傲风揷咀道:

 “对啊!虽然我们并未正式见过面,但也算“深”一场,等一下也不算甚么!”

 这三年间,傲雪和傲风每天也会在送饭时跟嬴天聊天。若没有他俩,嬴天的生活可枯燥得多了。因此在广成仙派中,除了天玄子外,跟嬴天感情最笃的,便要算他姐弟二人了。

 嬴天留神看看众人,却祇见四人在此,忙问:

 “不知大师兄在那里呢?”

 嬴天虽与众人素未谋面,但从傲雪二人口中也略知众人外表样貌一二。

 姬昌指着不远处的大石,道:

 “大师兄在那边的石上,你快过去跟他问好吧!”

 嬴天正动⾝之际,石上的一忧子竟一声不响,⾝法如电般朝嬴天急而来,似有意向他攻击。

 姬昌聪慧过人,立刻意会到是什么一回事,对嬴天说:

 “师弟,别紧张,师兄祇是想一试你的武功,你悉力以赴便行了!”

 众人向后退开,而嬴天则一言不发,紧盯着一忧子来势,严阵以待。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的武功究竟去到什么地步。

 疾奔中的一忧子突然一分为五,从五个不同方位攻向嬴天,尽封其土、中、下三路。

 一忧子来势汹汹,一般⾼手都会慑于其气势,暂时退后以避其锋。但嬴天竟无半分退意,反而乘一忧子未攻到时,便朝着其中一个⾝影去。

 这招以攻为守,反迫得一忧子招势未成前收招自保,一忧子也不噤轻声赞好,而其它人更是连声喝采。

 一招失利,一忧子连忙变招,脚步错,游走一旁,双掌从刁钻方位攻向嬴天胁之间,这一招,正是“乾坤七绝”第一绝

 “乾坤无定”!

 嬴天反应不慢,及时沉臂挡去一忧子掌招。

 一忧子为试出嬴天真正实力,这一掌竟使上七成功力。嬴天虽能挡去其说:也被震得⾝形跌,臂上传来火热灼痛。

 嬴天当然知道一忧子用意,连忙提⾼功力,镇庒臂上灼痛,准备接一忧子下个攻势。

 嬴天満以为一忧子的第二轮攻势会更‮烈猛‬,岂料一忧子竟没有出招,祇以灵巧步法在嬴天四周游走。

 嬴天聪慧过人,立刻便意会到一忧子的用意,心中暗想:

 “师兄此举定是想试我⾝法与步法。他现在以八卦方位把我四面围定,祇留上路空隙。跃上半空纵能暂时脫困,但人在半空无从借力,反而是自投死路。唯今之计,祇有兵行险着…”

 心念一转间,嬴天脚步展动,⾝如灵蛇般在一忧子幻化出来的虚影中穿揷游走,逐步逐步移向八卦阵中的死门之位。

 一忧子不虞嬴天有此一着,愕了一愕,急策动阵势攻向嬴天。

 嬴天仍未离开一忧子的包围网,祇见四掌同时向他攻来。

 一忧子祇为试嬴天⾝法与步法,因此这四掌中并没有丝毫內力,但这反而令掌势更急更快。

 嬴天目光如炬,盯准四掌来势,沉矮⾝,从一丝仅有空隙避过四掌,卸⾝成功逃出一忧子攻击范围外。

 嬴天“置诸死地而后生”的一着,在⾝陷险境仍能冷静地判断敌招虚实,充份显示出过人胆⾊与智能,使一忧子对他的评价又再提⾼。

 一忧子久经战阵,刚才一招虽占不到便宜,但攻势未断,人如大鹏展翅般纵跃上半空,以居⾼临下之势俯冲向嬴天,并⾼声道:

 “小师弟,接我三掌!”

 来了!一忧子终于要结实地与嬴天对掌。这种实而不华的硬拼,最能试出出他的功力深浅。

 “啵”的一声,二人已拼了一掌,嬴天向后倒退了数步,而一忧子则被震上半空。

 一忧子半空一个翻⾝,双掌聚起八成功力,再次冲向地上的嬴天。

 一忧子的八成功力非同小可,嬴天不敢大意,双掌聚劲上。

 二人再度硬拼,爆出更強巨响,扩散出来的气劲刮得地上尘土飞扬。

 这次嬴天被震退十多步,而一忧子则飞得更⾼,显然仍是不分胜负。

 八成功力竟也未能庒倒嬴天,一忧子心有不忿,半空中提气聚劲,双掌渐呈金⻩。

 啊!他竟然使出“乾坤金刚⾝”?

 远处的姬昌眼见一忧子竟用上绝招来对付嬴天,也不噤暗暗为嬴天担心。

 嬴天虽没有修练“金刚⾝”但亦从天玄子口中知悉此乃至至刚的绝学;且一忧子掌未到,掌招迫出的凌厉罡风已叫他扑面生痛,嬴天那敢大意?当下亦催起十成功力来抵挡,双掌浮现出两轮两极气团。

 四掌相,这次再没有震开二人,嬴天祇感一忧子內劲雄猛无伦,竟把他庒得贴地倒退,双脚在地上铲出两道浅坑。

 嬴天震愕之余,心想不能就此败阵,连忙把全⾝功力聚于下盘,便生生定住⾝形,然后整个人疾转,双掌之前凝聚成一团庞大两极罡气,并借旋转之势把一忧子的“金刚劲”卸散于四周。

 一忧子祇感嬴天双掌分别传来一刚一柔两股內劲,然后“金刚劲”便被化于无形。

 最后一掌也不能败嬴天,一忧子向后翻开同时,眼中闪出一丝嫉妒神⾊,口中沉昑奇道:

 “乾坤无极⾝?”

 啊!嬴天竟然在短短三年內,练成了“先天乾坤功”中最強绝学“乾坤无极⾝”?

 一忧子着地同时,姬昌等四人已跑过来,姬昌更趋前向嬴天道:

 “恭喜小师弟,竟然练成了‘乾坤无极⾝’,看来师⽗真的对你寄予莫大厚望啊!”

 嬴天也谦逊回道:

 “不!刚才祇是大师兄相让罢了!若真个比拼起来,我又怎会是大师兄敌手呢?”

 嬴天虽说得谦虚,但听在一忧子耳里,反而觉得満不是味儿,冷哼一声,转⾝步去。

 其实嬴天天资再⾼,也不可能在短短三年之间,便追得上一忧子二十几年的修为。

 那祇因为他昅纳了天星的力量,使得体內真气以倍数递升,才能接得住一忧子这掌。

 然而一忧子刚才一掌,极其量也祇用上九成功力;何况比武相斗,有时未必力強者便胜,所以嬴天之言,也不是作状过谦。

 姬昌知一忧子脾古怪,当下不敢多言,惟是傲风在嚷道:

 “天师兄,想不到你闭关三年,便已练得一⾝好武功,你迟些定要教我啊!”

 傲风比嬴天少一岁,总爱唤他‘师兄’。

 傲雪道:

 “师弟刚出关,你便嚷着要他教你功夫,就不肯让他好好地休息一下。”

 傲风被傲雪教训了一番,深深不忿,于是也驳口道:

 “嘿!怎么你每次在天师兄跟前,说话总是特别温柔的?”

 傲雪给气得七窍生烟,但又不便在众人面前动耝,没好气地别过脸不理睬傲风。

 姬昌道:

 “对了!现在也很晚了,就让我们带小师弟回广成观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凌真也附和道:

 “是啊!明天就让我弄几款美味菜肴,保证小师弟大快朵颐。”

 眼前各人对自己就像家人般亲切,嬴天心底泛起一份失落已久的温暖感,也就跟着众人回广成观。

 一宿无话,很快又到第二天的辰时。

 嬴天刚擦亮惺忪的睡眼,便已听数声叩门声。

 他整理一下⾐衫,便走前去开门。

 房门打开,站在门外的是傲雪,手中更捧着一盘清⽔和一些⾐物,道:

 “天师弟,吵醒你吗?广成仙派中人人也是这个时候起的,这盘⽔是给你梳洗的,还有一套⼲净的⾐服。”

 嬴天接过⽔盘和⾐物,也不知该说什么,祇对傲雪说了一声“谢谢”

 傲雪脸泛桃红,道:

 “别客气!凌真师兄已弄好早饭,你梳洗完便到內堂来吧!”说完便转⾝而去。

 嬴天祇觉傲雪说话时的神情有点古怪,但又不知是何原因,于是便返回房中梳洗。

 用过早饭后,嬴天与姬昌到了广成观的后园,他实在有很多事想向姬昌问个明⽩。

 广成观的后园很大,遍植奇花异草,在一座小石丘上建有小亭,亭盖四角状如⽩鹤展翅,故名仙鹤亭。

 亭的‮央中‬建有一张小石几及四张石凳,二人便在那里坐下,嬴天问道:

 “二师兄,我其实是想问你有关我的过去。据师⽗所说,三年前是你从北方把我救回来,你可否把你所知的详细告诉我?”

 姬昌奇道:

 “啊!莫非你的记忆还未恢复过来?”

 嬴天点头道:

 “这三年来师⽗用尽方法也不能把我三年前的记忆回复过来,他说我体內像有一股古怪的力量把我的记忆封锁着。”

 “唯一能回复记忆的方法,便是返回我过去成长的地方,或寻回我的亲人朋友,从我心內把记忆勾起,或许可以成功。”

 姬昌了解嬴天情况,于是把当年奉天玄子之命,到北方寻找能解救天劫的人,后来遇上麒麟魔将向嬴天施毒手,于是出手救了嬴天回广成仙派等事一一相告。

 嬴天闻得自己长大的村庄所有人俱已被麒麟魔将所杀,自己的亲人朋友也必难幸免,內心不噤凄然。

 姬昌问:

 “师弟,既然上‮安天‬排了拯救苍生的重大使命给你,命途必然多舛。生死有命,你也不必太难过。你目前有何打算?”

 嬴天收起心中凄楚,答道:

 “虽然我从前所认识的人都可能已不在人世,但我仍需返回那村庄。至少,希望能回复到部份记忆。”

 姬昌道:

 “祇可惜我要协助爹处理西歧国的事务,分⾝不暇。据我所知,除了那头非人非兽的魔物外,那个神秘恐布组织修罗魔宮亦在虎视眈眈,你万事要小心啊!”

 “那,你打算何时出发?”

 嬴天沉思半晌,道:

 “明天。”

 明天便要离开广成仙派,虽然嬴天与各人相处的时间其短,但也难免有份依依不舍之情。

 时已是亥时,但嬴天始终没法⼊眠,纳闷之余便独过儿往后园闲逛。

 刚出后园,嬴天使看见仙鹤亭中有条人影在倚柱望月。

 夜阑人静,广成仙派中竟然还有人彻夜不眠?嬴天好奇心起,便上亭看个究竟。

 嬴天行近仙鹤亭,发觉那人⾝形忏瘦苗条,竟是个女子。

 广成仙派中祇有一个女子,嬴天立刻想到她定是他师姐傲雪。

 “师姐…”

 傲雪正想得出神,没察觉嬴天已步至⾝后,这时才幽幽回过脸来。

 在朦胧的月⾊掩映下,但见傲雪俏丽而带点冷傲倔強的粉脸上竟挂着一丝不该有的愁伤。

 “嗯!师姐,真对不起,竟打扰了你。”

 傲雪见来者是嬴天,脸上的一丝愁伤顿时一扫而空,换上的是亲切笑容,道:

 “不!怎会呢?原来你也睡不了,那不如陪我聊一会天,总好过我独个儿闷得慌了。”

 二人就在亭阶上并肩而坐,傲雪问道:

 “我今天听二师兄说,你明天便要下山了吗?”

 嬴天答道:

 “我一来是想返回北方,希望在故乡能寻找到一些我的过去;二来师⽗也要我到江湖闯一番,藉此来磨练自己,使自己能变得更強。”

 傲雪闻言,眼神中又不自觉地闪出半丝愁伤,但因为她垂低头,而天⾊又昏暗,嬴天并没有察觉到。

 平素活泼开朗的傲雪,为何会愁伤起来了?是不舍得嬴天?她自己也不知道。

 傲雪幽幽地问道:

 “那…你何时才会回来?”

 嬴天毫不犹豫地答道:

 “我也不知道。我的命途,似乎不由我主宰决定。上天要我到那里,我便到那里。

 也许某年某⽇,我可以回来再见大家。也许…”

 “今生也没有机会再踏上隐宝山了!”

 嬴天此言一出,傲雪⾝子陡地轻微一震。然后,她把头垂得更低,再说不上一句话。

 这三年来,傲雪每次送饭到玄关,总与嬴天谈个没完没了,永远也有说不完的话题。

 可是这一刻,她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每次想开口之际,总是语还休。

 二人沉默了好一阵子,遽地不知何处传来“呱”的一声怪叫,一蓬黑影飞快地划破夜空。

 傲雪正想得⼊神,不由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失声惊呼,更不由自主地伏倒嬴天怀中。

 “师…姐,那祇是一只飞鸟罢了,不用怕。”

 傲雪伏在嬴天宽阔健硕的膛上,顿时感到心如鹿撞,却又是前所末有的平静舒泰,一时间也舍不得离开。

 而嬴天呢?

 傲雪的举动弄得他手⾜无措,心跳‮速加‬,双手凝在半空,不知该放那里?

 应该抱下去吗?

 不!

 嬴天的心中倏地冒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彷佛在他心底深处,早已存在着某人,一个他已记不起名字,甚至是⾝形、样貌的人。

 他的手动了!却是轻轻地把傲雪推开。

 傲雪神态腼腆,仍不敢抬头正视嬴天,口中却像在自言自言般道:

 “我…常听师兄们说…江湖路是十分凶险的,你…万事也要小心,若…有机会的话,希望你会…再回…来…”

 “再…见…”

 傲雪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便飞快地跑落石丘,朝广成观奔去。

 嬴天的脑海仍是一片混,他今后要走的路,要面对的人和事,甚至是已过去的一切,都如今夜的月般,朦胧一片。

 没有过去、没有将来,他,究竟应该怎样走他的路,怎样面对凶险的江湖呢?

 转眼又过了三个时辰,此刻已是卯时。

 夜已尽,⽇未出,此刻正是⽇月泰之时。

 嬴天彻夜未眠,且已收拾好一切行装。

 他轻轻把一封信放在案上,背上包袱,携了一口长剑,便推门而去。

 他本来用不着天未亮便离去,他,祇是不想面对与众人分别时的场面,故此才乘着此刻各人睡意正浓之时,独个儿悄悄地离去。

 他甫踏出广成仙派大门的一刻,天际同时露出了第一线曙光,天空浮现一片鱼肚⽩。

 他抬头看了一眼大门上的牌匾,油然地眷恋不舍。

 纵是不舍又如何?他始终也要踏下千阶梯而去,孤独地走他要走的路。

 嬴天去了。

 但,他真的孤独地离去?

 不!

 大门后的园子中,原来有一人悄无声息地目送嬴天离去。

 此人不是别人,原来竟是一忧子。

 一忧子看着嬴天孤单的背影,眼中流露出欣赏及鼓励之⾊。也许,这就是所谓识英雄、重英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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