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八章 铁骑传惊讯
萧飞雨大声道:“晚辈们正是要到君山去瞧瞧的。”她见这老人说话竟也变得有些呑吐起来,言语间不觉有些
愤之情。
老人浑如不觉,反而柔声道:“以你两人之勇气决心,世上绝无不可能之事,但君山途上,你两人却要小心些了。”
萧飞雨听他话中似有深意,还待追问,那知老人却已接道:“老夫言尽于此,但望你两人好自为之,来⽇武林,必当是你等天下,只是,只是老夫却已未必见得到了,老夫家门不幸…”语声渐渐停歇,
边带起一丝惨笑,但默然半晌,忽然大声道:“但我唐门磐石般基业,谁也莫想毁去。”
他今⽇说话一直似有隐忧,只有说这话时,神情才又恢复那不可一世的武林巨家之雄主气概。
展梦⽩知道这老人为了唐迪,心绪必定十分紊
,恭声道:“前辈若有急事,晚辈不敢打扰,自当体会前辈教训,好生行路。”
老人颔首道:“正当如此,好生去吧,来⽇若是…唉,还说什么来⽇!”挥一挥手:“抬轿,回家!”
他再也不望展梦⽩、萧飞雨一眼,展梦⽩、萧飞雨却一直目送他所乘之软轿启程、远去萧飞雨皱眉道:“这位老人家似乎有些变了。”
展梦⽩叹道:“他心中必定有件大事,此事必定也与唐迪送至君山的盒子有关,奇怪的是,他话中为何似有不之祥之兆…”忽然一笑,道:“以他这武功⾝份,还会遇着什么凶险之事,只怕是我听错了。”
两人回思这两⽇经历,端的如在噩梦之中,至今掌心还似捏把冷汗,但这一⽇之中,所听得之秘密,却也不少。
当下两人计议一番,决定无论途中有何险阻,也定要直奔君山,唯一令萧飞雨担心的,只是展梦⽩的伤势。
瞧他內伤那般严重,能否痊愈如前,实是毫无把握,只因这种伤势拖得越久,便越难医治,而短期间又万难寻得能治他內伤之人,他辛苦挣扎许久,武功方自练到这地步,伤势若是不能痉愈,岂非令人扼腕伤心?
老人唐无影不经前院,迳自回到自己所居精舍之中,唐豹、唐燕兄弟两人,并肩立在门口,面⾊俱是十分凝重。
两人见到老人回转,齐地抢步而出,唐豹道:“爹爹在內…”他神情不但凝重,而且痛苦,原来他隐约听到爹爹要去追杀展梦⽩,便来告诉老祖宗,但说出之后,见到老祖宗愤怒之情,又不噤自责自悔。
无影老人怒道:“我知道你爹爹在里面,他敢不来?燕儿,你好好的新郞官不做,到这里来作什?”
唐燕垂首道:“回禀老祖宗,孙儿…”
老人道:“莫要说了,快回洞房去吧,我老人家还等着抱玄孙子哩…抬轿的退下,豹儿,扶我进去。”
唐燕面颊微红,与抬轿大汉一齐退去,唐豹扶着老人⼊內,只见唐迪正直
跪在老人榻前。
老人面⾊一沉,挥手道:“豹儿,你也退下。”
唐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瞧了他爹爹唐迪一眼,便又住口,将老人扶至榻上,躬⾝垂首,退了出去。
老人阖眼坐在榻上,也不说话,手掌一直在旁摸索。
唐迪连忙捧了把酥糖过去,轻轻放在他手畔,老人摸索着吃了一块,两块…双目仍未张开。
唐迪也沉得住气,跪在地上,不言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人忽然道:“你为何不说话?”
唐迪垂首:“爹爹未曾说话,孩儿不敢开口。”
老人霍地睁开双目,精光暴
而出,厉声道:“什么不敢开口,你只是无话可说,是么?…是么?”
唐迪道:“孩儿…”
老人大骂道:“什么孩儿,你是谁的孩儿,你只是个混帐、匹夫、鼠辈、狗才、不孝的畜牲…”
只见他
膛起伏,气
咻咻,显见是心中愤怒已极,接着又道:“你说,你说,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唐迪道:“断肠催梦草。”
老人一怔,瞬即狂笑道:“畜牲,你倒老实…”
唐迪道:“孩儿不敢相欺你老人家。”
老人暴喝一声,须发皆张,怒道:“你,你不骗我,我问你,为何要将催梦草送给那
人?”
反手一怕,矮最碎裂,酥糖俱都落在地上。
唐迪道:“苏浅雪不是
人,她与孩儿…”
老人暴怒道:“我知道她和你的关系,你当我不知道?但你可知道她和别人的关系,她…她不但是
人,她简直是娼妇,没字号的人她因看不上,只要是武林中的宗主、掌门、瓢把子,那一个她未曾引勾过,何独是你?你不信可去问问,甚至连那最古怪的老家伙…”
唐迪道:“爹爹知道的这般清楚,莫非也…”
老人嘶声喝道:“你说什么?”
唐迪道:“孩儿未曾说什么。”
老人道:“反了,反了,你可知她要催梦草作什?”
唐迪道:“孩儿不知。”
老人道:“你既不知,为何要给她?”
唐迪道:“她要,孩儿便给她,她若要别的,孩儿也给。”
老人怒喝道:“好大胆的畜牲,你…”面容忽然一阵扭曲,戟指嘶声道:“你…
你你你…”
忽然自榻上掠起,十指如钩,抓向唐迪咽喉。
他⾝形快如闪电,唐迪却似早已料到,⾝子一闪,‘移形换位’,嗖地掠开七、八尺之遥。
老人⾝在空中,反掌一挥,七点银星,自袖底急
而出,唐迪头也不回,拧⾝又自横掠数尺。
只听一连串声响,七点银星钉⼊门板,深透⼊木。
老人嘶声喝道:“你敢!你走…”手掌在地上一按,便自扑去,唐迪却已掠出门外,老人究竟双⾜残废,再也不能你起,‘噗’地跌在地上,面⾊苍⽩,満头冷汗,颔下的⽩鬓,不住簌簌的抖。
只听唐迪在门外道:“孩儿已在酥糖中下了‘断肠魂销散’,你老人家若再妄动真气,只怕发作的更快了。”
说这话时,语气仍是恭恭敬敬,关切殷殷,却令人听了更是不寒而栗,老人颤声道:
“你为何要如此?”
唐迪道:“没有什么,只是…”声音突也嘶裂:“只是我已受够了,受够了你的庒制,你名虽已将掌门之位传若了我,但什么事都要你来作主,从小到大,我又几曾自己作主过一件事?”
他嘶声一笑,接道:“但此刻我却要自己作主了,我要令本门成为天下武林的盟主,要比你強上十倍!”
老人黯然呆了半晌,神⾊已变的十分惨淡,惨笑道:“我倒不知你有这么大的野心,但…但你错了。”
唐迪大笑道:“我什么错了,你本已活够!”
老人道:“不错,我已活够,世上什么事,我都已见过!”突又忍不住怒喝道:“但却从未见过你这样狠毒不孝的畜牲!”
唐迪道:“你只要少作些权威,我也不会如此!”
老人面上已起挛痉,更是汗落如雨,惨然道:“你只记得这些,难道就不记得我对你的好…”
唐迪在门外默然不语。
老人颤声道:“你小时候最是顽⽪,在外无论闯下什么祸,我都维护着你,有一次你被毒蛇咬了,我…我几乎急得发疯,三⽇三夜,不眠不休,守在
边,为你疗毒,这…这些事你难道全不记得?…好容易等你长大,见你娈的规规炬矩,我好生
喜,那知…那知你…”
倏然顿住语声,眼泪随汗珠俱下。
唐迪也听得満头大汗,⾝子颤抖,突又咬牙道:“我小时你既是那般宠着我,长大为何又对我那般庒制?”
老人道:“你既⾝为掌门,我怕你旧态复发,才庒制着你,但…但我是错了,你小时我本不该那般宠你。”
他惨然顿住语声,唐迪也不再开口!
过了半晌,只是老人面目之上,竟渐渐泛起黑紫之⾊,口中喃喃道:“养不教,教不严,我的错…我的错…”
唐迪一抹额上冷汗,道:“无论如何,待你归天之后,我必定好生为你安葬,让你死后能得哀荣!”
老人惨笑道:“好,好个孝顺儿子。”
唐迪道:“但唐门传家重宝,‘独一无二,三环四扣,五申六索,七巧八如意,九天十地罗喉神针’,你也该给我了!”
老人道:“好,给你,你来拿吧!”
唐迪迈出一步,突又退后,道:“你先说出蔵宝之地,等你归天之后,我再去拿也不迟。”
老人狂笑道:“你此刻还怕我不成?”
唐迪不语,无异默认,显见老人余威犹存!
老人道:“你怎如此自信,我难道不能不给你么!”
唐迪道:“你绝不愿让那唐门绝世暗器,永久淹没…”
老人嘶笑道:“好儿子,果然摸透我的心,我若让这神针永远淹没,唐家的祖宗也要怪我自坠本门威风…那神针木匣,便在我轮车夹层之中,不难寻得,好儿子你拿去吧,好儿子…”
笑声越来越大,突然绝灭无声。
一生使剑的‘千锋剑’死于剑锋,威镇天下的毒药暗器宗主,一生以毒伤人无算的唐无影,终究也死于毒下,天意,这岂非天意?
过了半个时辰之久,‘搜魂手’唐迪才敢探⾝而⼊,只见老人你⾝不倒,双睛凸出,他看了一眼,掌心便已満是冷汗。
轮椅夹层中,果然有那贮针之鸟檀木匣,这唐门先祖仗以震慑天下群雄的暗器,终于落人了唐迪手中。
他抱起老人你⾝,平卧榻上,拭去⾎迹,覆上眼你,他纵是胆大,也不噤手掌颤抖,牙齿打颤,在榻前跪下。
又过了半个时辰,唐门前厅,犹未散去的宾客,立见‘搜魂手’唐迪,満⾝黑⾐,垂首而出。
群豪见他不但面⾊黯然,而且双目犹有泪痕未乾,都不噤大是骇异,知道唐门必定又生巨变。
只听唐迪沉声道:“家⽗已然仙去…”说了这句话,与声便已哽咽,似乎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来。
群豪耸然大惊,唐豹眼前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于是红彩撤下,换上⽩纱,武林群豪大半都不噤为唐门叹息,想不到这武林大家竟在三⽇中屡遭大变。
于是贺客变为吊客,贺仪变为奠仪。
唐迪道:“为人子者生前不为⽗⺟尽孝,⽗⺟死后亦当尽心,唐迪决心将先⽗之丧事办好,教他老人家能在九泉之下瞑目,诸位既是唐迪好友,便是先⽗晚辈,唐迪斗胆,想请各位等七七四十九⽇,先⽗灵柩⼊土之后再走,只是唐迪新遭大变,不能亲候各位起居,只有令太子唐豹、唐燕伺候各位了。”
这番话亦是他写在素纸之上,令家丁朗声念出的,四方宾朋闻得此言,无论
情深浅,自都不便再走。
此后唐迪果然未曾露面,群豪都道他伤痛过度,心情大
,自不能待客,但都对他十分原谅!
后来群豪又听得唐迪已将自己反锁在老人生前之居室中,以作追思,除了一个家丁每⽇为他送些⽩⽔素饭外,便连唐豹、唐燕兄弟,他也不见,群豪不噤更是钦佩,想不到‘搜魂手’唐迪竟有如此孝心?
过了两⽇,突有四条⽩⾐大汉快马自东方飞驰而来,四人俱是风尘満面,眉目间却隐隐露出奋兴之⾊。
他们头上俱见戴冠,只是齐眉绑着两寸阔的⽩布带子,但他们却又不知道唐无影死讯,显然亦非吊丧而来。
唐门中之宾客,见了这四人,大多未曾留意,其中只有约摸二十余人,神情微变,快步
了上去。
唐豹瞧在眼里,虽觉诧异,也不便赶去查询。
只听那四条⽩⾐大汉沉声道:“…本门新掌门人已出现…传令相召…荆州…
”语声低沉,唐豹也听不甚清。
但那二十余人听了这话,神情也变的十分
动奋兴,转⾝匆匆奔回,竟立刻便要向唐迪求恕告辞。
唐豹知道他们必是某一秘密门派中人,此时门中有了急事,唐豹自也不便拦阻,当下躬⾝道:“家⽗心痛失常,还不能见人,各位若是⾝有急事,晚辈不敢再留…”他満⾝披⿇戴孝,此刻便行孝子之礼,拜伏地上。
那二十余人自也叩首回拜,然后便随着⽩⾐大汉们匆匆离去,奇怪的是,这二十余人明明乃是同一门下,但彼此间有的竟不相识,只是却都认得这四条⽩⾐大汉,这是为了什么,唐豹虽然奇怪,但此刻他也无暇深思细想了。
这时,展梦⽩与萧飞而已到了江陵。
自蜀中至洞庭,江陵本是必经之地,只是若走捷径,便多山路,萧飞雨体贴展梦⽩的伤势,宁可绕路而行。
江陵古称荆州,坐镇鄂边,四通八达,乃昔⽇兵家必争之地,此时烽火已熄,市面甚是繁荣。
若是依着展梦⽩,最多在城郊寻个清静客栈投宿。
但萧飞雨千金习
,终是难改,竟在城中最大之客栈,包了个小小跨院,展梦⽩想到她昔⽇之行⾊,知她投宿客栈,已是十分委屈,自不忍拂她之意,雨人洗了征尘,展梦⽩铁打的⾝子,已被那
绵伤势,磨折得极易疲惫,略略进了些饮食,便坐在安乐椅上不愿走动。
萧飞雨依依守候在他⾝侧,近⽇的忧虑焦心,也使她⽟容大是清减,被灯光一映,却更觉楚楚动人。
异地孤灯,两人对坐,心里也不知是甜是苦,忽然间,只听院外隐约传来一阵阵车辚马嘶,喧腾人语。
接着,店伙又敲门进来,陪笑道:“不知怎的,小店突然来了许多位江湖朋友,这些人野
难驯,客官若是无事,还是早些歇下吧,免得无意间与他们惹些闲气!”他见到萧飞雨、展梦⽩气质⾼昂,出手慷慨,女的虽然英气
人,男的却是彬彬有礼,再也想不到这两人竟也是名震天下的武林英豪,只当他们是名门富室的少年夫
,是以***过来叮咛。
萧飞雨不听这话倒也罢了,听了这话,顿时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只是瞧了展梦⽩一眼,又自垂首坐下。
展梦⽩微微一笑,道:“你可想出去瞧瞧么?”
萧飞雨你腆颔首,又道:“我陪着你,你的伤…”
展梦⽩笑道:“你出去瞧瞧也好,只是莫要惊动了别人。”
萧飞雨展颜笑道:“我出去瞧两眼就回来,你可要好生歇着呀!”倒了杯热茶放在展梦自椅畔,风一般掠了出去。
这时院外灯火黯淡,萧飞而立在一株梧桐树下,只见一批批长衫汉子,自店门走向东面的跨院。
他们虽都穿着长衫,但无论是谁,一眼便可看出乃是武林中人,但走到东院门外,便一齐停下脚步。
过了半晌,东院里走出个轻衫丫环,道:“你们若要拜见夫人,四个一批进去,脚步可要放轻些,知道么?”
这些神情你悍的江湖豪士,看来竟对这小小丫环也甚是尊敬,一齐恭声应了,当下便有四人蹑⾜随她而⼊。
其余的人立在院外,竟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惊动,片刻后前面四人垂首而出,又换了四人躬⾝而⼊。
萧飞雨虽不认得这些江湖朋友,但瞧他们神情气概,显见俱非无名之辈,不想竟对院中人如此恭敬畏惧。
她越瞧越觉奇怪,忍不住奔回房中,向展梦⽩说了,又道:“院中的那位夫人究竟是何来路,你可猜的出?”
展梦⽩皱眉沉昑道:“瞧她这气派,若是朝
夫人?…。还是你姐姐萧曼风?…
。唉,我也猜不出。”
萧飞雨轻道:“会不会是苏…”
展梦⽩道:“呀!不错,也可能是她。”
萧飞雨道:“那些武林朋友,你说不定是认得的。”
展梦⽩道:“你可是要我去瞧瞧,那些朋友究竟是何来路?也好猜出院中那位夫人究竟是谁。”
萧飞雨正要含笑点头,忽又轻叹道:“人家的事,与我们何关?”坐下去柔声笑道:
“你还是好生歇着吧!”
展梦⽩听她叹息,已知她心里是极想打破这谜团的,只是顾着自己伤势,才故意这般说法。
这平⽇谁也不服的女子,如今竟处处为他着想,展梦⽩又是感
,又是
喜,当下笑道:“我偷偷去瞧瞧又何妨。”
萧飞雨大喜道:“你…你真的想去瞧瞧?”
展梦⽩含笑点了点头,萧飞雨道:“但我只准你瞧两眼,就要立刻回来,可莫要惊动了别人。”
这句话正是展梦⽩方自叮嘱她的,展梦⽩忍笑应了,长⾝而起,他只是半点使不出真力,却仍可走动。
雨人又悄悄蔵在梧桐树下,那悟桐虬枝伟⼲,浓荫匝地,群豪俱都留意着房中,谁也不曾发现他们。
展梦⽩自树后瞧去,只见群豪大多背向自己,俱都垂首肃立,有四人方自院中出来,还是站在院外,未敢离去。
如此四人出,四人⼊,进出虽然甚快,但进去的人手多带着件包袱或匣子,出来时便没有了。
展梦⽩暗暗忖道:“瞧这情况,院中这位夫人,莫非是个坐地分赃的大盗不成,这些江湖朋友都是送赃来的?”
但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江湖中有这般威势的成名女瓢把子,除非便是那坐镇君山的苏浅雪。
一念至此,他更决心想探出个究竟,萧飞雨更已瞧的出神,那里还记得‘瞧两眼就回去’这句话。
忽然间,展梦⽩发觉群豪之中,有个人回过头来,面容竟十分
悉,他还未想出此人是谁,那人却已回转头去。
再看那人背影,⾝材甚是枯瘦矮小,只是两条手臂却长垂膝旁,若非他⾝后的人走了,展梦⽩便瞧不见他。
但这一眼瞧过,展梦⽩便突然记起一人,原来此人正是曾在信
与他有一面之缘的‘九现云龙’孙九溪。
展梦⽩素知这‘九现云龙’孙九溪家财百万,仗义疏财,在⽩道中声名颇著,绝不会是上线开扒的绿林道。
这一来,自可证明他方才又猜错了,但他们若非绿林道,又怎会群聚在一齐,又怎会向一位什么样的‘夫人’送礼。
只见群豪似声全都⼊院参谒完毕,一排排立在院门之外,似是不等那位夫人出来打发,还不敢离去。
过了半晌,那轻⾐丫环才施施然走了出来,萧飞雨附在展梦⽩耳边道:“方才出来的也是这小丫头!”
转眼一瞧,展梦⽩面⾊竟已大变,双目勾直勾的瞧着那丫环,萧飞雨奇道:“你别人不认得,反倒认得她么?”
展梦⽩似已惊的说不出话来,目光更是瞬也不瞬,又抬手
了
自己眼睛,彷佛疑心自己眼瞧花了。
萧飞雨咬了咬嘴
,在他耳边笑啤道:“瞧你这付样子,若不是这小丫头年纪还小,我可真要吃醋了。”
展梦⽩道:“她…她怎会是小翠?”
萧飞雨道:“小翠又是谁?莫非又是你旧情人用的丫头?”忽然忍不住在展梦⽩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
展梦⽩心头一
,但瞬即叹道:“小翠是我家用的丫头!”
这句话大出萧飞雨意料之外,她呆了半晌,幽幽道:“小翠既是你家的丫头,这位‘夫人’莫不成是你的
子么?”
展梦⽩苦笑道:“我那有什么
子?…我…我真觉奇怪…”
只见那小翠手里提着只竹篮,将篮子里装的东西,分给每人一件,那东西体积不大,也瞧不清究竟是什么。
然后小翠道:“夫人已安歇了,各位也请去吧,一个个走,莫要惊吵了夫人。”
群豪应了,果然鱼贯而去,不敢争先。
那‘九现云龙’孙九溪恰巧走在最后。
展梦⽩瞧得小翠⼊院,孙九溪却还未去远,忍不住轻轻拍了拍手掌,沉声唤道:“孙九溪,孙兄!”
孙九溪脚步一顿,回过头望,満面俱是惊异之⾊,展梦⽩自树后走出,道:“孙兄可还认得展某?”
话声见了,孙九溪已窜了过来,惊喜道:“展兄怎会在此?”声到人到,果然⾝手矫健,行动无声。
展梦⽩笑道:“说来话长,孙兄请假步屋內说话。”
三人回到房里,斟茶落坐,孙九溪目光灼灼,来回打量着两人,忽然笑道:“展兄可是要请小弟喝喜酒了。”
展梦⽩生怕萧飞雨怪他出言鲁莽,那知萧飞雨却只是红着脸垂下头去,非但不见怒⾊,反倒有些喜意。
孙九溪笑道:“这位姑娘是…”
展梦⽩笑道:“这位便是‘帝王⾕’的萧飞雨萧姑娘。”
孙九溪心头一骇,笑容也立刻僵在脸上,过了半晌,方才呐呐道:“在…在下…
不知者不罪,萧…萧…”
展梦⽩也未想到‘帝王⾕’三字在武林中竟有这般威力,见他如此惊骇,改口道:“在下相唤兄台,正有一事请教。”
孙九溪道:“展兄请说。”面容肃然,再也不敢开玩笑。
展梦⽩道:“兄台远来,所为何事,那院中…”
萧飞雨忽也抬头笑道:“那院中的可是展梦⽩的夫人么?”原来她还是不放心,生怕展梦⽩家里已有
室。
展梦⽩腹中暗笑,口中正⾊道:“孙兄休听萧姑娘说笑,院中那位夫人究竟是谁,但望兄台相告。”
孙九溪听他间出第一句话,面上已现碍难之⾊,此刻更是愁眉苦脸,双眉紧皱,道:
“这…这…”
萧飞雨道:“有什么事见不得的,要说就说出来呀?”
孙九溪苦笑道:“此事本不便说出,但展兄义薄云天,在下若是不说,岂非娈成了小人。”
萧飞雨笑道:“是呀?呑呑吐吐的,不是小人是什么?”
展梦⽩本当萧飞雨
情已变的温柔了,此刻听她这般说话,不噤苦笑暗忖:“原来她只是对我温柔些,对别人还是老模样!”瞧见孙九溪愁眉苦脸,双手抱头,显见对这位萧姑娘实是头疼的很,展梦⽩又不觉暗笑。
孙九溪道:“不瞒展兄,在下实是布旗门下…”
萧飞雨恍然道:“呀,我明自了,院子里的想必就是你们掌门人之
子,这我就…
”含笑瞧了展梦⽩一眼,倏然住口,下面‘放心了’三子,终是未曾说出,但孙九溪是何等角⾊,早已听出她言下之意:“只要不是展夫人,我就放心了。”不噤又是好笑,又是头摇。
萧飞雨道:“你摇个什么头,莫非头上有蚤子么?”
孙九溪乾咳一声,道:“敝门本就是一盘散沙,自从秦老掌门死后,更是大
,此番新掌门出世…”
展梦⽩突然惊呼一声,但又道:“请接着说。”
孙九溪道:“此刻新掌门人出世,竟有整顿本门之意,而且雄才大略,人所不及,是以本门上上下下,对他的夫人也甚是尊敬!”
展梦⽩已听得站了起来,忍不住大喝道:“那新掌门人姓什名谁?他可有秦老前辈留下的‘⽩布旗’?”
孙九溪被喝声惊的一震,不噤苦笑暗忖:“莫非这位展大侠和萧姑娘在一齐时问长了,也变的有些疯疯癫癫,否则本门中事,他为何要大呼小叫?”口中却不敢怠慢,沉声道:“新掌门人之尊讳在下等虽还不知,但他手持秦先掌门传下之‘⽩布旗’与本门武功秘笈,在下等却都亲眼见到。”
展梦⽩道:“布旗是真是伪?”
孙九溪道:“本门布旗,看来虽似一方⽩布,但浸⽔之后,花⾊立现,旁人怎能伪制得出?”
展梦⽩⾝子一震,噗地坐回椅上。
他明明声将那‘⽩布旗’兴‘布旗秘笈’俱都塞⼊莫⼲山巅的洞窟之中,若非他说出,旁人再也难以寻得。
而他却将这蔵旗之地,始终守口如瓶,此番这‘新掌门人’是如何得到它的,展梦⽩当真百思不得其解。
孙九溪见他如此模样,不知其中究竟,自是惊奇。
萧飞雨道:“你们掌门夫人的贴⾝丫鬟,可是叫做小翠?”
孙九溪大奇道:“姑娘怎会得知?”
萧飞雨道:“你可知那小翠本是谁家的丫头?”
孙九溪茫然摇了头摇,萧飞雨指着展梦⽩道:“他家的。”
孙九溪怔了一怔,道:“这…这可是真的。”
展梦⽩道:“她自小在我家中长大,万不会错?”
孙九溪怔了半晌,沉昑道:“莫非…莫非是小翠姑娘自展兄家里出走,而投向敝门掌门夫人⾝边。”
展梦⽩沉声道:“我已有多⽇未曾回去,此事亦有可能…但你那位掌门夫人长的是何模样,不知兄台可否见告?”
孙九溪道:“端庄淑丽,美如天仙。”
萧飞雨道:“多大年龄?”
孙九溪听他们越问越奇,心里虽疑惑,又不敢不答,道:“约莫双十年华,和姑娘你年龄差不多。”
展梦⽩皱眉忖道:“既是双十年华,便不会是朝
夫人,也不会是萧曼风?她到底是谁?小翠怎会跟着她?”
萧飞雨一双眼波又向他瞟了过去,轻轻道:“美如天仙,双十年华,你家里可有这样的人么?”
展梦⽩摇了头摇,犹自苦思:“是谁?…为什么…”
孙九溪乾咳一声,道:“若非展兄义薄云天,在下真要奇怪,展兄怎会问出这么多话来?”
展梦⽩长叹一声,道:“这也难怪兄台奇怪…唉,我若能见到贵教掌门与掌门夫人一面就好了。”
萧飞雨道:“可惜…唉…”
两人心里想的俱都一样,展梦⽩若未受伤,自可飞檐走壁,暗中窥探,只要看到那两人是谁,便不难猜出真象。
而此刻展梦⽩受伤,萧飞雨纵然去看,也不认得,展梦⽩目光一闪,急道:“不知兄台可否带小弟去见他们一面?”
孙九溪道:“敝门掌门人,从不以面目示人,终⽇戴着传统的⽩布头套,何况他夫妇两人,
本不见外客。”
展梦⽩道:“兄台只要设法…”
孙九溪叹道:“以展兄对武林朋友之大恩大德,在下本当为展兄效命,只是…为什么?展兄为什么要见他们?”
展梦⽩双目凝注,缓缓道:“为的什么,在下此刻还不能说,但孙兄却可放心,那原因必是正正当当,为的是江湖正义公道!”
孙九溪见他満面正气,目光凛然,垂首呆了半晌,叹道:“若是换了别人,此事本是极难,但展兄,在下却可信得过!”
展梦⽩道:“请教?”
孙九溪道:“掌门人已令本门信徒,传令各方兄弟,俱来荆州集会,此刻就等在蜀中唐门作客的一批…”
原来那快马驰至唐府,头
⽩布的四条大汉,便是‘布旗门’信使,只要是‘布旗门’下,一看他们传统的打扮,便可知道。
孙九溪接道:“本门弟兄虽然极多,但掌门人此次找的只是已在江湖中有名有姓之人,那集会之地,也已令荆州的一位当家兄弟加紧布置,想来会期便在这三两⽇间,本门集会之间,兄弟俱都头戴面罩…”
萧飞雨想起那⽇在太湖之滨捉弄头戴面罩的布旗门下一事,不噤暗中失笑。
展梦⽩喜道:“不错,只要孙兄相告在下那会期与会址,在下便可依样做套⽩袍面罩,混将进去!”
孙九溪肃然道:“只是这位新掌门人,不但雄才大略,而且行事极是谨慎,到会名额人数,俱已算定,而且每人俱发有一面
牌。”
他一面说话,一面自怀中取出块竹牌,两面俱烙有花纹图画,想来便是那小翠方才所发之物。
孙九溪道:“这面竹牌,虽可仿造,上面的姓名都有海底可查,却仿造不得。”要知‘海底’两字,便说的是帮会中之名册。
展梦⽩皱眉道:“来一人,便发面
牌,勾上名册,⼊门之时,查
牌,对名册…
唉,这法子果然精密已极。”
萧飞雨道:“冲进去就是了,管他
牌名册。”
孙九溪笑道:“别人都只得冲进去,展兄却不必。”
展梦⽩喜道:“又要请教了。”
孙九溪道:“本门兄弟,也有不少人⾝受展兄大恩,粉⾝难报,展兄只要吩咐一句,他们必当将自己的
牌奉上。”
萧飞雨道:“那好极了,你就要他们送来吧,要两块。”
孙九溪道:“据在下所知,便有‘横江铁龙’江中柱与‘镇山虎’赵山君两人,在下这就去将他们悄悄唤来。”
萧飞雨道:“你呢?你的
牌为何不让?”
孙九溪笑道:“在下却想跟两位去瞧瞧热闹,也好为两位掩护掩护。”躬⾝一揖,匆匆别过。
展梦⽩知他所谓大恩云云,必定又是杜云天等人以‘展梦⽩’之名行下的义侠之事,心头不噤暗暗苦笑。
两⽇后,深夜,荆州城郊,一座极大的宅院外,人影闪动,俱是⽩袍曳地,⽩巾覆面,望之有如鬼魅一般。
这座宅院本是荆州有名的凶宅,荒废已久,甚至连行人都宁愿多走些路,绕路而行,谁也不敢自此走过。
但这时荒宅前不但有人影闪动,里面还隐约传出人声,透出灯光,在深夜中更显着秘密已极。
三更过后,门前来往的⽩⾐人影,方自渐疏渐少,而这时又有三个⽩⾐人,由城里连袂奔来。
三人脚步均极迅快,其中一人道:“咱们来的迟些,会已将开,你两位便可兔得和别人寒喧招呼。”
另一人道:“孙兄安排,自然不错。”
说话间三人已上了那荒宅门前的石阶,门里传出低沉的口音道:“什么人?”
三人齐答:“啸雨挥风,布旗独尊?”
油漆剥落的大门突开一线,三人闪⾝而⼊,六个⽩⾐蒙面大汉守在门后,一人道:“三位来的太迟了,请示
牌!”
三人呈上竹牌,那人仔细瞧了瞧,道:“九现云龙孙九溪,横江铁龙江中柱,镇山虎赵山君!”
另一大汉验对掌中名册,道:“不错,请!”
三人穿过荒园,到了厅前,厅前又有十二条⽩⾐大汉守着门户,将三人
带名册又查了一遍,方自开门道:“请!”
那伪冒江中左与赵山君姓名的展梦⽩兴萧飞雨,至此方自松了口气,暗道:“果然查得严密。”
展梦⽩见到这‘新掌门人’行事竟是这般周密仔细,心里不觉更是暗暗担心,更想知道此人是谁。
只见大厅中四燃火把,亮如⽩昼,四面窗户却蒙着黑你,厅中已有百余人盘膝坐在地上,俱是⽩布罩头,难见面目。
孙九溪方才实是多虑,只因此刻会虽未开,但厅中人个个俱是肃然安坐,那有人寒喧招呼。
三人在角落中寻地坐下,过了半晌,又有五六人悄悄进来。
萧飞雨闲着无事,暗中一数,厅中竟有一百七十七人,但自始至终,听不到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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