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八章 几番风雨
展梦⽩道:“我若是怀有恶意而来,又当怎地?”
萧曼风道:“即使你怀有恶意而来,也自有别人对付你,反正我已不愿再害你,随便你怎么样我都不管了!”
展梦⽩暗叹忖道:“好一个倔強任
的女子!”
只见萧曼风在铜镜上轻轻划了几下,两边门户前的铜镜,立刻轻轻滑了开去,珠中又飘出阵阵香气。
香气方自传⼊,已有一条人影随之扑了进去,竟一直扑到展梦⽩⾝上,抱住了展梦⽩的脖子,颤声呼道:“叔叔…”
就在这一瞬间,展梦⽩已看清了她的⾝影,听清了她那焦急关切中,又満含喜悦的声音!
他知道她便是那⾝世悲苦的弱女宮伶伶!
他轻拍着她的肩头,叹息道:“许久不见,伶伶,你过得好么?”
宮伶伶点了点头,轻轻道:“谢谢叔叔,伶伶过得还好…”突然放开双手,后退了几步;“叔叔你过得好么?”
展梦⽩这才发现,仅只数月不见,这伶仃的弱女,不但已成长了许多,而且也改变了许多!
她苍⽩的面容上,已有了些⾎⾊,她空洞而悲哀的一双大眼睛中,已开始闪动起一些生命的光辉!
她长⾼了,也丰腴了些…
展梦⽩忽然发现她为什么要放开双手,后退几步的原因只因她自觉已变成大人,要避一避嫌了!
只听萧曼风轻轻一笑,道:“伶伶,方才可是你在拍门?”
宮伶伶垂下头:“是伶伶在拍门!”
萧曼风又道:“你一直守在门外么?”
宮伶伶又点了点头,却没有出声。
萧曼风含笑瞧了展梦⽩一眼,道:“你看你这侄女对你多么关心,生怕我害了你,竟一直守在外面!”
展梦⽩暗中叹了口气,面上却现出淡淡的微笑,柔声道:“伶伶,你只管放心,叔叔会照顾自己的!”
宮伶伶眨动着明亮的眼睛,道:“伶伶知道!”
展梦⽩深深凝注她几眼,暗中为她未来的生命祝福!
然后,他霍然转⾝,道:“走!”
萧曼风似乎还想说话,但他已大步走出门去!
宮伶伶望着他两人在珠外消失,清秀的面颊上,立刻流下了两行晶莹的泪珠,蜿延着流到
边。
她只望“叔叔”会多问她几句话,那知“叔叔”却如此匆匆地走了,看来如此冷淡而陌生。
幸好在她伶仃的⾝躯中,却有一颗坚強的心,她虽然如此望渴温情,但她宁愿孤独,也不愿乞求怜悯!
宮伶伶永远不会想到,展梦⽩此去已抱有拚死的决心,他已毫不吝啬地准备为仇恨付出自己的
命!
他如此匆匆地离她而去,只是因为他对这场战争已无胜利的信心,他不愿再见伶伶孤独漂泊下去!
是以他故作冷淡,匆匆而去,那么他自己纵然失败⾝死,宮伶伶也仍可继续在“帝王⾕”好好地生存下去!
穿出曲廊,转目四望,突见松林中急地掠出一条人影,挡在展梦⽩⾝前,冷冷道:“我在这里!”
只见这人影満⾝锦⾐,⾝量颀长,苍⽩而清俊的面容上,带着一份孤傲冷削之⾊,彷佛未将任何人看在眼里。
他冷冷瞧了展梦⽩一眼,道:“你还记得我么?”
展梦⽩冷笑道:“粉侯花飞!我自然认得你。”
他想起“一剑千锋”宮锦弼临死前的惨状,心头但觉怒火上涌,大声道:“只是我想不到你还有脸来见我!”
“粉侯”花飞面⾊铁青,缓缓道:“你说什么?”
展梦⽩怒道:“欺凌残弱,毒计伤人,你自己做出的事,难道你自己还不知道,还用我说?”
花飞闭紧双
,一言不发,眉宇间杀机渐露!
萧曼风忽然轻轻一笑,挡在展梦⽩⾝前,娇笑道:“小飞,你几时回来的,也不通知我一声,好教我去接你。”
花飞冷笑道:“我早已回来了,你却正在密室中和这鬼混,只怕早已将我这丈夫忘得乾乾净净了!”
展梦⽩暴怒道:“你说什么?”
萧曼风一手挡住了他,面上依然带着笑容,缓缓道:“小飞,这话是你说的,你可不要忘记噢!”
花飞大声道:“自然不会忘记!”
萧曼风道:“好,等我回来,再和你…”
花飞厉声道:“你要到那里去?”
萧曼风道:“我要带他去见爹爹。”
花飞道:“慢着,有我在此,他那里都不能去了!”
萧曼风微笑道:“我偏要带他去,你难道宰了我不成!”
花飞呆了一呆,面上突地露出一种惊恐之⾊
口⾊已偏西,松林间这曲折的长廊,是
森而黝黯的!大巨的廊柱,更在长廊里投落了无数道沉重的
影!
风过松林,声如悲鸣!
长廊的尽头处,突然冉冉现出一条幽灵般的人影。
她缓缓地,无声地移动着脚步,走过一道又一道
影,她苍⽩的面⾊,在
影中,忽而现出,忽而隐没!
然而,她那一双发光的眼睛,却始终瞬也不瞬地望着花飞,目光中没有任何感情,只是冷静得骇人!
“粉侯”花飞却不再冷静,大惊道:“你…你还没有死?你…你…你怎会来到了这里?”
宮伶伶仍然静静地凝注着他。
萧曼风道:“是我将她带回来的!”
花飞变⾊道:“什么?你竟将我仇人的孙女带回家里?”
萧曼风轻轻皱眉,道:“他爷爷原来是你杀死的,你为什么杀他?唉!你惹祸未免也惹得太多了!”
话未说完,宮伶伶已走过了她与展梦⽩,走到花飞面前,眼神仍然是出奇的空洞,面⾊仍然是出奇的冷静!
花飞却情不自噤,退了半步,眼睛望着萧曼风,大声道:“你将她带回家里,还不如带条毒蛇回家好些!”
萧曼风却连望也不望他一眼,轻轻举起了伶伶的手,柔声道:“伶伶,乖,不要和他说话,到二阿姨那里去!”
宮伶伶木然点了点头,木然道:“我知道我现在还打不过你,但总有一天,我要复仇的!”
花飞面⾊大变,宮伶伶却突地转⾝奔出!
萧曼风头摇轻叹道:“这孩子…”
花飞望着伶伶的背影,冷笑道:“好笨的小丫头,我还会等到那一天么,我难道不会先宰了你!”
展梦⽩厉喝道:“你再说一遍,我此刻便宰了你!”
花飞仰天狂笑,道:“你莫要以为有人撑
,便张牙舞爪起来,像你这样的小辈,少爷我还未放在眼里!”
展梦⽩怒道:“好,你…你…”他大怒之下,反而说不出话来,脚步一滑,斜斜跃向花飞!
萧曼风一把拉住了他,缓缓道:“你要不要去见我爹爹?”
展梦⽩长长吐了口气,
怀平伏了下来,帑力转过目光,不再去望花飞,沉声道:“去吧!”
萧曼风面向花飞,缓缓道:“我此刻带他走了,你若要拦上一拦,就有人要下不了台了!”
花飞也长长吐了口气,道:“去吧!”
萧曼风微微一笑,道:“在这里等着我,我就回来!”
她领着展梦⽩穿出松林,走上石路,留下花飞面对着
森的长廊,思忖着
森的毒计!
石路上仍然看不到人踪,平滑乾净的石板,看来仿佛终年都没有走动,⽟一般曝露在偏西的
光下。
展梦⽩突然担心起宮伶伶的安危,停下脚步。
只听萧曼风笑道:“有二妹保护,还有谁敢欺负她?”
展梦⽩暗叹一声,忖道:“这女子果然聪明,竟能猜得到别人的心事!”当下放开脚步,向前而行。
萧曼风也不再说话,默默地走在展梦⽩⾝侧,她虽能猜中别人的心事,自己的心事却不愿让人知道。
两边屋宇,渐渐疏落,石路彷佛已到尽头。
突听⾝后响起一阵尖锐的呼声,道:“曼风,将那小子带回来!”
尖锐的语声,有如长鞭划空,慑人心魄!
萧曼风面⾊大变,口中应道:“来了!”手中却拉起展梦⽩的⾐袖,轻轻道:“快,不要让她追来!”
展梦⽩道:“你不怕…”
萧曼风道:“我答应了你,死也要带你去的!”
展梦⽩呆了一呆,已被她拉人道旁松林,穿过忪林,前面现出一道清澈的流泉,几座玲珑的假山。
流泉来自山上,有如天绅倒挂,奔腾而下,飞珠溅⽟,其声琮,一阵阵清冷的寒意,沁人心脾。
萧曼风指着流泉旁一间依山而建的小小楼阁,道:“爹爹就在里面,你快去吧,我去应付那边…”
话声未了,她已轻灵它转⾝而去,展梦⽩望着她烟一般的⾝影,暗叹忖道:“好一个奇怪的女子!”
然后,他霍然转⾝,走向小阁。
只见这小阁顶有八角,外观如亭,只是四面门窗紧闭。
仔细望去,才发现这小阁的一面紧紧连在山壁上,里面彷佛挂着珠,透不出半点动静!
雕花窗棂间,蒙着淡⻩的绢纱,八角飞檐下,挂着⻩金的响铃,随风而动,与飞瀑流泉争鸣!
蔓草,青松,飞瀑、藤萝间,建着这一座精致玲珑,⻩金为顶,⽩⽟为阶的小小楼阁,望之当真有如天上。
但展梦⽩到了这里,心情却有如扯紧了的琴弦,紧张已极,只因他的生死荣辱,在刹那间使要断定!
他立在⽟石阶上,静静地默立半晌,调匀全⾝真气,他已准备将所有潜力,在今⽇一役中孤注一掷!
他取出了怀中⻩⾐人托他带来的书信,急伸手掌,敲响了门上⻩金的门环,大声道:
“展梦⽩专程前来…”
话声未了,门已缓缓而开。
一条猩红的地毡,自门口笔直地向远处,其长竟不止十丈,尽头处又是十数级石阶,阶上又是一重门户。
原来这小阁里面连着山腹,外观虽小,里面却是宽容博大,两壁间灯光辉煌,但仍然一无人影!
展梦⽩方自走⼊,门户已自动缓缓关起,显见这“帝王⾕主”所居之地,四面都隐有巧妙的机关消息。
地毡厚而柔软,踏上去一无声音,死一般静寂中,却充満了沉沉杀机,令人无由不生寒意!
展梦⽩冲上石阶,大声道:“人在那里?”
石阶上,门户又开。
里面却是一间金碧辉煌的大殿,两行蟠龙巨柱,有如巨人般排列在大殿央中,巨柱之间,又是一道猩红长毡。
长毡尽头,石阶再起,上面一张巨桌,桌后一张巨椅,桌椅俱有蟠龙雕花,闪耀着⻩金⾊的光芒!
但在这富贵堂皇中,又満布森森杀机之地,却丝毫吓不倒展梦⽩的铁胆,他卓立阶前,大声道:“人呢?”
椅后猩红的垂地长幔中,突地传出低沉的语声,一字一字缓缓道:“展梦⽩你来此何⼲?”
展梦⽩大声道:“展某平生不惯与蔵头隐面之人说话,你现出⾝来,我自会将来意说出!”
幔中默然半晌,似乎想不到这少年有如此胆气。
展梦⽩厉叱道:“你若不出来,我便要闯进来了!”
长幔果然缓缓分开,展梦⽩満⾝是胆,耸⾝跃过桌椅,笔直闯了进去,将两边长幔,舞得红云般波动不已!
只见一具可比人⾼的丹炉,香烟,当门而置。
丹炉边盘膝端坐三人,头上俱被一面自屋顶垂落的⻩幔所掩,只看得他们的膝盖与座下的蒲团。
展梦⽩目光四转,沉声道:“那一位是帝王⾕主?”
其中一人缓缓道:“本座!”
展梦⽩将手中信抛到他⾜畔,道:“一代奇侠⻩⾐人托我将此信转
于你,你快些看吧!”
⻩幔中缓缓道:“自会看的!”
展梦⽩道:“我还有话要问你!”
幔中人道:“你有胆进来,只管问吧!”
展梦⽩道:“朝
夫人问你,你觉得寂寞吗?”
幔中人道:“久经寂寞,早已惯了!”
展梦⽩呆了一呆,道:“这就是你的答覆么?”
幔中人道:“如非答覆,便不说了!”
展梦⽩默然半晌,忍不住道:“她问你此话用意,本是要前来陪伴于你,你莫非不知道么?”
幔中人道:“寂寞既惯,何须人陪?”
展梦⽩暗叹一声,突然大声道:“快些看信!”
幔中人道:“人生如梦,何必匆忙?”
展梦⽩怒道:“你看完了信,我便要与你一拚生死!”
幔中人道:“素无怨仇,拚命作什?”
展梦⽩怒道:“情人箭难道不是你所制的么?”
幔中人道:“造物伤生,本座不为!”
展梦⽩厉声道:“除了你还有谁?”
左面一人突然接口道:“众生千万,怎会偏偏是他。”
展梦⽩霍然转首,大声道:“此事我已断定,你们纵然花言巧语,百般狡赖,也难叫我相信!”
左面幔中之人道:“贫僧生平无诳语!”
展梦⽩心中一动,道:“你是什么人?”
只见⻩幔飞扬处,现出一位⽩眉长髯,面容慈梓的老年⾼僧,骇然正是少林掌门,天凡大师!
展梦⽩大惊道:“大师,你…你…怎会来了这里?”
天凡大师微微一笑,道:“老衲此来,正是要为萧⾕主作证,展施主纵然信不过老衲,也该信得过他吧!”
展梦⽩霍然转⾝,只见右面的布幔亦自扬起!
布幔中盘膝端坐着一位乌簪⾼髯,面容清瞿,颔下五柳长须,望之有如神仙般的紫袍道人!
天凡大师笑道:“⽟玑道兄直声倾天下,你信得过么?”
展梦⽩惶然道:“前辈便是武当掌门真人么?”
紫袍道人笑道:“贫道⽟玑,不远千里而来,为的只是相信帝王⾕主绝非“情人箭”的主人!”
展梦⽩呆了半晌“噗”地坐了下去,挥汗道:“幸好两位前来,否则在下岂非要铸成大错!”
⽟玑真人道:“若非贫道与天凡师兄前来,你想必要认定萧⾕主就是“情人箭”主人,再也不会相信别人的话。”
展梦⽩叹道:“除了两位之外,无论谁的话都难使在下心服!”
⽟玑真人突地面⾊一沉,缓缓道:“令尊与贫道神
已久,是以贫道今⽇要对展施主你说几句苦口良言。”
展梦⽩悚然拜倒,道:“晚辈受教!”
⽟玑真人道:“鲁莽之祸,为害最烈,你今⽇若已知错,此后便该切实改了这“鲁莽”二字!”
展梦⽩汗流満面,惶然无语!
⽟玑真人严峻的面容上,缓缓现出一丝微笑,道:“闻过必改,乃大智大勇之人,快些起来吧!”
天凡大师道:“既然知错,便该向萧⾕主陪罪才是…”
⽟玑真人道:“正该如此!”
展梦⽩突地一跃而起,转⾝奔出!
天凡大师、⽟玑真人齐地大惊,叱道:“那里去?”
突听幔中人长长叹息一声,道:“让他去吧,他心里始终恨我与他⺟亲之事,此事不弄明⽩,他再也不会向我陪罪的,好在他既已来到此地,迟早总会知道此事的真象,也不急在这一时!”
天凡大师合十道:“善哉善哉,施主既种善因,必得善果,老衲与⽟玑道兄也要等看了再去!”
⽟玑真人微笑道:“大师你千里迢迢,将贫道拉来,贫道不看到此事终了,自然不会去的!”
幔中人叹道:“只是他此番闯出去,少不得还要吃些苦头。”
展梦⽩奔出大殿,奔过长毡,门户又已自开。
他心中只觉一片混
,门外清冷的空气,也不能使他情绪平静,他究竟要做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觉自己实无颜面对“帝王⾕”中之人,他甚至不愿别人知道“萧三夫人”便是他的⺟亲。
但就在这刹那间,他耳畔却已响起令他心痛的语声,道:“你便是“萧三夫人”的儿子么?”
展梦⽩霍然抬头,转目四望,四面竟无人影。
只听远处的语声又道:“看什么,我在这里!”
展梦⽩毫不思索,循声而去,只见松林中的石桌旁,端立着一位満头⽩发,手拄怀杖的老妇人!
她面容虽然枯瘦苍老,但双目却锐如鹰隼,顾盼之间,散发着一种威鸷而深沉的光彩,令人心惊?
“粉侯”花飞与萧曼风垂眉目,并肩立在她⾝后,便连萧曼风,此刻神态也变得十分恭谨。
展梦⽩在他三人面前顿住⾝形,明亮的目光,竟不闪避地
住了这⽩发妇人锐利的眼神!
⽩发妇人冷笑一声,道:“不错,看来倒果然有几分像她,难怪⾕主放你进去,我问你,你寻他做什么?”
展梦⽩听了别人提起他⺟亲,便觉満腔悲愤,大声道:“你是什么人,管得着我的事么?”
萧曼风面⾊微变,频频以目示意,似乎叫他莫要出言顶撞,但又不敢说出口来,展梦⽩只作未见。
花飞已厉声道:“姓展的,你知道在对什么人说话,竟敢如此无礼,还不快些跪下请罪!”
展梦⽩道:“姓展的和什么人说话都是这付样子!”
萧曼风忍不住道:“这是家⺟,你…”
⽩发妇人冷冷截口道:“老⾝便是“帝王⾕主!的元配夫人,你⺟亲见了老⾝,也是要请安问好的!”
展梦⽩呆了一呆,⾝子已不噤颤抖起来,颤声道:“你若再出口侮及先⺟,我便与你拚了!”
⽩发妇人冷笑道:“这便是侮辱她么,嘿嘿!她…”
展梦⽩大喝一声:“住口!”
⽩发妇人面⾊
沉,缓缓道:“飞儿!”
花飞躬⾝道:“侄儿在这里!”原来花飞便是⾕主夫人的兄长之子,是以自称侄儿。
⽩发妇人道:“这无礼!”
花飞道:“侄儿立刻教训教训他!”
展梦⽩厉声道:“你毒计杀死了宮老前辈,还想要靳草除
,杀害孤女,展某正要找你!”
花飞面带不屑的冷笑,缓步走了出来,一面缓缓挽起袍袖,冷笑道:“过来吧,少爷早已想教训你了!”
⽩发妇人道:“飞儿,手下留情些,看在你那可怜的三阿姨面上,不要伤了这的
命!”
展梦⽩大怒道:“谁要你手下留情?”
⽩发妇人
森森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若被他伤了,却怨不得别人,死了也只得认命!”
展梦⽩道:“他若伤了,又当怎样?”
⽩发妇人冷笑道:“你伤得了他么?哼哼,你若伤得了他,老⾝绝不教人助他一拳一脚!”
展梦⽩大喝道:“好!”双拳猝然击出!
他这一招“猛虎出柙”本是普通招式。
花飞⾝怀內家秘技,自许为武林顶流⾼手,怎会将这一招看在眼里,冷笑挥手道:“这也算做拳法么?”
语声未了,面⾊突地一变!
展梦⽩在这刹那间,竟已狂风骤雨般连攻七拳。
这几拳招式虽无玄妙之处,但拳势却有如大风摧林,不可阻挡,七拳过后,花飞已连退数步!
萧曼风柳眉微皱,不知是惊是喜。
⽩发妇人明锐的眼神,紧町着展梦⽩的拳势,但神⾊依然十分安详,似乎仍有胜算在
!
只见花飞连退数步后,脚步突地一滑,脫离了展梦⽩的拳风,拧掌曲肱,斜斜勾出一掌!
一这一掌招式果然变幻无方,也不知他要攻向什么部份!
展梦⽩⾝形挫处,双拳并出,拳势仍是大开大阖,旁若无人,花飞冷笑忖道:“你这是找死!”
他手腕一折,招式突地换了个方向,自拳风中直点展梦⽩
膛,变招之奇诡迅急,有如右军狂草。
那知展梦⽩拳到中途,双肘突地一撞,双拳自外翻出“神索缚龙”急擒花飞手臂!
这一招由至
至刚之拳势,突变至
至柔之小巧擒拿,竟变得有如天⾐无
,⽔到渠成,丝毫不落痕迹!
花飞大惊之下,大仰⾝,甩臂摔掌,堪堪避过,只听“嘶”地一响,⾐袖竟已被展梦⽩扯断!
傲气顿挫,先机已失,他心中自是愧羞惊恼
集,展梦⽩却突地收住拳势,冷冷道:
“脫了⾐服再打!”
花飞面⾊铁青,反手扯去了外⾐,左掌横截,右掌斜劈,掌势连绵,急攻而上,锐气虽挫,招式仍然凌厉!
展梦⽩刚猛的拳路中,夹杂着奇诡灵妙的招式,举手投⾜间,隐隐已有一代宗主的风范!
刹那之间,但见两人⾝形如电,在这松林间的空地上,往返纵横,将四下的松针木叶,震得有如雨般
落!
那⽩发妇人此刻已失去镇静从容,看得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口中喃喃道:“这是谁教他的,这是谁教他的…”
只听旁边有人接口道:“我也正在奇怪,这是谁教他的?”原来那⽩发驼背的老人,也赶到了这里。
⽩发妇人道:“现在你看出来了么?”
驼背老人头摇道:“看不出来!”
语声微顿,又道:“我看你还是教小飞不要打了,人家直似在拿他练拳,他再打有什么劲?”
原来展梦⽩早已稳占上风,只是一时未下煞手。
⽩发妇人大怒道:“好!你个驼子,自己人输了,不设法帮忙,还在旁说风凉话,当真和你妹子一样的臭脾气!”
驼背老人面⾊突变,大怒道:“醋子,你说谁是驼子?”
⽩发妇人气得手掌直抖,戳指骂道:“谁是酯子,你说,你说…你说清楚些,看我…”
驼背老人突又大笑道:“我看在你这些年空自气苦,我那妹夫又不理你的份上,让你一步好了!”
⽩发妇人气得面⾊发⽩,已说不出话来。
驼背老人道:“但你却要记得,我那妹子也是明媒正娶,八人大轿娶过来的,你欺负别人可以,却莫要欺负到我兄妹⾝上,好生看着你的宝见侄儿挨打吧!”
萧曼风幽幽道:“六叔,求你老人家少说一句好么?”
驼背老人笑道:“好…好!”
笑声未了,突听展梦⽩一声大喝,花飞一声惊呼,连翻几个斛斗“噗”地跌倒在地上!
⽩发妇人拄杖而起,颤声道:“飞儿…”
花飞双手扶地,缓缓站了起来,嘴角⾎痕宛然。
萧曼风失⾊轻呼一声,赶过去扶住他,那知花飞却猛然摔退了她臂膀,大声道:“走开些,谁要你扶?”
他伸手一抹,大声道:“姓展的,再来战三百回合!”
展梦⽩冷冷道:“养伤去罢…”
⽩发妇人怀杖轻轻一点,⾝形已掠到花飞⾝前,道:“飞儿,退到一边去,待为娘教训他!”
她⾝法之轻灵巧快,纵是鹰燕,亦有不及!
展梦⽩仰天大笑道:“他若伤了,也不助他一拳一脚,哈哈!这句话言犹在耳,说话人却已忘了!”
⽩发妇人怒道:“说过又怎样,老⾝偏要教训于你!”
展梦⽩冷笑道:“看在你年迈份上,让你三招!”
他双拳微抱,凝神
敌。
突听一声大喝:“且慢!”
驼背老人凌空而来,面向⽩发妇人,厉声道:“你方才可是真的曾经说过不助一拳一脚的话么?”
⽩发妇人道:“说过又怎样?”
驼背老人大喝道:“帝王⾕中,绝能有食言背信之人,你若说过,便万万不能让你出手!”
⽩发妇人怒道:“你管得着我?”
驼背老人道:“管不着也要管!”
两人面面相对,俱是⽩发箕张,谁也不肯让半步。
萧曼风赶了过来,轻呼道:“六叔,娘…”
语声未了,林外已有人接着说道:“你两人真要打上一架么?”随着语声,轻飘飘掠来两条人影!
前面一人満⾝锦⾐,头挽⾼髯,
里束着条金带,头上带着顶金冠,凤目蛾眉,是位四十多岁的妇人!
后面跟着的,便是萧飞雨,她装束正和前面的锦⾐美妇一模一样,神情风姿,亦有几分相似!
展梦⽩目光一转,已猜到这锦⾐美妇必定就是萧飞雨的⺟亲,也就是那驼背老人的妹子。
驼背老人见她来了,突地展颜一笑。
只听锦⾐美妇瞪着眼睛,道:“六哥,你这么大年纪了,怎地还是小孩脾气,你若真的要打,就来打我好了!”
驼背老人嘻嘻笑道:“谁要打架?我不过是唬唬她罢了!”
他平生从不服人,但对这幼姝却一向听话的很。
锦⾐美妇轻轻叹了口气,道:“大姐,你呢?”
⽩发妇人厉声道:“这少年伤了飞儿,我…”
锦⾐美妇道:“他们少年人动手,咱们管什么?”
⽩发妇人怒道:“若是你的飞雨被人打了,又当如何?”
锦⾐美妇道:“她若被人打了,回来妹子必定还要打她一顿,谁教她武功没有学成,却偏要惹事。”
⽩发妇人呆了一呆,道:“好,我说不过你,飞儿、曼风,咱们走”一顿怀杖,当先走去!
锦⾐美妇道:“大姐莫生气,生气容易令人老的。”
⽩发妇人却已走得远了,她明明听到了这句话,却只好当作没有听见,花飞更是垂头丧气,溜之大吉。
萧曼风迟疑了半晌,终于向众人一笑而去。
驼背老人松了口气,道:“八姝,还是你行,这位夫人,除了你之外,谁也对付不了她!”
他目光转处,突又皱眉道:“飞雨,你怎地也愁眉苦脸,难道有什么人敢欺负你么?”
萧飞雨果然満面愁容,道:“她…她不见了!”
驼背老人道:“谁,可是小兰那丫头,这丫头必定是怕老夫发现她骗了我,是以先偷偷溜了。”
他仰天大笑数声,道:“那她却错了,有人能骗得到老夫,老夫反觉⾼兴的很,展兄弟,你也放心,老夫绝不怪你。”
萧飞雨着急地摇了头摇,道:“不是,不是,小兰走了倒无妨,但是她…她…”
望了展梦⽩一眼,垂首不语。
展梦⽩变⾊道:“可是伶伶不见了?”
锦⾐美妇轻叹道:“不错,正是这孩子,她小小年纪,却心⾼气傲,还留了张条子,说…”
语声微顿,转首道:“飞雨,条子上说什么?”
萧飞雨道:“她说迟早要寻花飞复仇,是以不愿学“帝王⾕”的武功,她还说…说永远不会忘记我们。”
她眨了眨眼睛,簌簌落下两行泪珠,道:“只恨我不该将出⾕的捷径告诉她,等我看到纸条去追,已追下到了。”
展梦⽩木立半晌,突然仰天笑道:“好,伶伶,有志气,我相信你必能学成武功,为宮老前辈复仇的。”
锦⾐美妇静静地望着他,突然挥手道:“飞雨,你爹爹既已开关了,你不妨将此事告诉他。”
萧飞雨垂首应了,却抬头望了展梦⽩一眼,走向⻩金小阁,朝驼背老人道:“六叔陪我去。”两人一齐穿出松林。
展梦⽩怔了一怔,此时林中已只剩下了自己与那锦⾐美妇,当下抱拳一橙,道:“在下也要告辞了!”
锦⾐美妇笑道:“你要去那里?”
展梦⽩茫然道:“去那里?…自然是出⾕去!”
锦⾐美妇道:“你匆匆忙忙来,又匆匆忙忙地去,冒了许多⿇烦,为的是什么呢?”
展梦⽩长叹一声,答不出话来。
锦⾐美妇轻叹一声,道:“你既然来到这里,难道不想看看你⺟亲在这里住过的地方,在这里留下的东西?”
展梦⽩只觉心头一阵热⾎上涌,突然大声道:“不看也罢!”拧转了头,向林外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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