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章 天下第一江山
镇江城外,一山孤立江心,如翼如峙。
万脉东注,一岛中立,浮⽟堆金,团沙砌岸!削壁千仞,危楼百尺,而风卷波涛、云
献岫,极
晴晦之胜,恣攀援荣曲之乐,山虽少而锦簇,石皆奇而牙列,⾜令
臆豁然开展这便是蕴集着许多神秘的传说,与英雄往的“天下第一江山”金山了。
长江如带,烟波漂渺中,传来一缕歌声:
“…东坡⽟带诸葛鼓,江山第一最分明,天翻地转江湖汤,且喜金山尚无恙,塔顶尖尖一朵云,犹笼净妙庄严相,⽩蛇红⽟两茫然,只有朱颜犹未改,朱颜绿鬓都飞去,长空一抹横秋烟…”
歌声低回于江⽔天云间,江心汤来一叶孤舟。
舟头一炉,炉头一壶,壶中茶香四逸。
四逸的茶香中,一个⻩⾐人垂目端坐在船头,曼声而歌,他全⾝动也不动,心念彷佛已驰于往事之中。
盘膝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双目如星的轩昂少年。
歌声顿处,只听那⻩⾐人微喟道:“此歌乃是我多年前漫游此地所作,不想旧地虽能重游,人面却已全非了。”
轩昂少年微微皱眉道:“前辈心中,时时刻刻都彷佛在思念着一人,却不知世上又有谁值得前辈如此思念?”
⻩⾐人黯然长叹一声,住口不语。
孤舟汤到岸边,⻩⾐人目中仍是一片
郁之⾊。
那轩昂少年正是展梦⽩,深悔自己不该触及他心中的隐痛,改口笑道:“闻道这金山寺中,蔵有周鼎汉鼓,东坡⽟带,江南第一泉⽔所烹之茶,更是妙绝天下,只可惜…这金山未免太小了,不⾜以令人一快心
。”
⻩⾐人缓缓道:“我漫游山海数十年,本觉江南山势如拳石,但如今我已深悟蒙庄秋毫之旨;心中自有穹庐,便不觉其小了。”
展梦⽩苦笑一声,这种至⾼至深的理,他这种热⾎奔腾的少年,此刻自然还不能领受。
抬眼望处,只见嵯峨突的山势中,漫山丛生的竹木花果间,隐约露出了宏丽庄严的金山殿宇。
展梦⽩
襟方自一畅,只见山路上已走下一列灰袍大袖的僧人,为首一人,灰眉⽩袂,手捧佛珠,大步走到一个华服老者的⾝边,朗声道:“寺中还有远来之客,是以方丈不能同来相送,还请施主见谅。”
那华服老人微微一笑,道:“老夫自来自去,最是适意,方丈大师若来远送,反令老夫不安。”
语声顿处,目光一扫,突地凝注到
面走来的展梦⽩⾝上。
展梦⽩亦是⾝子一震,脫口道:“秦瘦翁!”
这华服老人正是武林中的名医秦瘦翁!
只见他微微冷笑一声,再也不看展梦⽩一眼。大步自展梦⽩⾝侧走过,笑声中満含冷淡轻蔑。
展梦⽩怒喝一声,道:“无行庸医,还认得少爷我么?”脚步一横,双拳紧握,挡住了秦瘦翁的去路。
秦瘦翁冷冷道:“闪开!”
展梦⽩怒道:“你若肯快走一步,我爹爹何至不治而死,我含恨至今,今⽇怎能不教训教训你!”
秦瘦翁仰天冷笑道:“教训教训老夫?”
展梦⽩厉叱道:“正是!”
举手一掌,拍向秦瘦翁的面颊!
秦瘦翁动也不动,展梦⽩一掌击出,突听一声轻叱:“住手!”一缕风声,斜击他腕肘之间!
风声強劲,展梦⽩收拳退步,只见那灰眉僧人面沉如⽔,厉声道:“少年人怎地如此无礼?”
这僧人方才以掌中佛珠,封退了展梦⽩的一掌,显然亦是武林⾼手,此刻佛珠犹在微微垂汤。
展梦⽩忍住怒气道:“大师休得多事…”
灰眉僧人双眉微轩,道:“秦施主乃是金山寺中住客…”
展梦⽩截口怒道:“却是杭州城里的无行庸医,庸医杀人,其罪更甚強盗,大师你莫非不知道么?”
灰眉僧人沉声道:“无论你说什么,这里总不是你能随意动手之地,还不快快退下去!”
秦瘦翁冷笑道:“他若要动手,也无非是自取其辱而已。”双手负在⾝后,全未将展梦⽩看在眼里。
⻩⾐人一直冷眼旁观,此刻突然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你难道还没有看到这位老先生的保镖么?”
展梦⽩目光一扫,只见两旁的竹木中,果然有人影闪动,⻩⾐人接口笑道:“至少也有三个!”
突听竹林中一声轻叱,道:“不错,正是三个!”
叱声未了,三条人影飞跃而出,俱是満⾝疾装,
佩兵刃,但面目之上,却覆着一面黑⾊丝巾。
展梦⽩厉声道:“朋友们蔵头露尾,究竟是谁?”
为首的一个黑⾐人沉声道:“朋友,你不必知道我们是谁!我们来自四面八方,为的只是要保护秦老先生。”
左面一人接口道:“普天之下,唯有秦老先生能解“情人箭”之毒,我们只不过是为天下武林朋友效力而已。”
展梦⽩呆了一呆,突地仰天狂笑起来。
灰眉僧人道:“清净丛林,不得喧哗!”
展梦⽩厉声道:“你等苦苦保护着他,恐怕你们中了“情人箭”时,他便不会出手来救你们了。”
右面一人沉昑道:“朋友你可是展化雨展大侠之子?”
展梦⽩道:“不错!在下正是展梦⽩。”
三个黑⾐人⾝子俱都为之一震,那⻩⾐人似乎也听起过展化雨的名字,目光微微一变。
灰眉僧人面⾊稍霁,道:“你既是展大侠之子,便不该如此无礼,你可知道老衲与令尊亦是方外之友么?”
展梦⽩退后一步,灰眉僧人接口道:“让开道路,老衲要送秦施主过去了。”袍袖一拂,自展梦⽩⾝侧走过。
⻩⾐人道:“小兄弟,我们游山玩⽔,多生什么闲气?”扯起展梦⽩的⾐袖,大步向山上走去。
展梦⽩心念数转,狠狠一跺脚,正
转⾝同去,突听秦瘦翁冷冷道:“老夫终年都在杭州城里,你随时都可前来生事,老夫
的很!”
只见他拂袖而去,再也不望展梦⽩一眼。
那三个黑⾐人呆了半晌,其中一位呐呐道:“展大侠生前素为我等仰慕,但人死不能复生…”
展梦⽩厉声道:“快走!”
黑⾐人长叹一声,相继垂首而去!
⻩⾐人道:“你可看得出他们三人是谁?”
展梦⽩恨声道:“都是些趋炎附势之徒!”
⻩⾐人道:“这三人都是北派劈挂掌的门下,而且与你家必定甚有渊源,不知你可想出他们是谁来?”
展梦⽩道:“前辈一看他们行动,便能看得出他们是那一派门下么?”
⻩⾐人道:“不错!”
展梦⽩长叹道:“我却猜不出他们是谁?”
⻩⾐人微微笑道:“猜不出也就罢了!且让我带你去看一看那名闻天下的东坡⽟带、诸葛铜鼓!”
展梦⽩満心郁结,随着他上了金山!
只见那金山寺殿宇沉沉,飞檐崇阁,果然是庄严宏丽,气象万千,不愧为江南第一丛林。
绕过香烟缭绕堂皇萧穆的大殿,突贝五个灰袍大袖的僧人,一排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一人合十道:“施主们要去那里?”
⻩⾐人道:“求见方丈,瞻仰瞻仰那天下闻名的周鼎秦书,以及东坡⽟带、诸葛铜鼓。”
那僧人长髯垂
,地位彷佛甚⾼,沉声道:“方丈室中正有佳客,请两位施主改⽇再来。”
展梦⽩道:“什么住客,难道我们是恶客不成?”
长髻僧人微微一笑,口喧佛号道:“出家人眼中,众生皆是佳客,但方丈室中的客人,早与方丈有约,还请两位见谅。”
话声方了,突听一个娇脆的语声冷冷道:“什么?逛庙还要先约好的,这倒是奇闻了。”
展梦⽩转首望去,只见一个妙龄道姑,一个黑⾐女子,一个⽩⾐妇人,已并肩来到他⾝后。
这三人正是“华山三莺”中的“石莺”石灵筠、“铁莺”铁飞琼,以及“银莺”欧
妙。
展梦⽩见到她们三人,不觉一呆,她三人见到展梦⽩,神情亦不噤微微一楞,其中两人立刻转过目光。
只有“银莺”欧
妙微微一笑,稽首一礼。
展梦⽩还礼道:“三位…”
语声未了“华山三莺”却已越过了他“铁莺”铁飞琼道:“方丈室中有客,我们便看不得铜鼓、⽟带了么?”
长髯僧人道:“既使无客,三位女檀越也是不能进去的。”
铁飞琼怒道:“为什么?”
长髯僧人道:“敞寺除了前面的大雄宝殿外,一向没有女子涉⾜,还请三位女檀越见谅。”铁飞琼大声道:“为何不许女子涉⾜?常言道:“我佛普渡众生”难道女子就不是人了么?”
欧
妙道:“三姝…”
铁飞琼道:“你不要拦我,我好歹也要看一看那铜鼓、⽟带,不许我进去,我偷也要偷出来。”
长髯僧人面⾊一沉,道:“女檀越说话需得慎重一些…”
突听一声女子的娇笑,自后面殿宇中传出——
“华山三莺”齐地面⾊一变,展梦⽩亦是心头大怒,暗忖道:“他说不许女子进去,里面怎地有女子的笑声?”
铁飞琼更是大怒,喝道:“那里面可是女子笑声?”
长髯僧人神⾊不动,道:“不错!”
铁飞琼、石灵筠一齐
然作⾊,就连“银莺”欧
妙也有些沉不住气了,道:“如此说来,我们也就进得去的了!”
后面的四个僧人,⾝形一闪,拦住去路!
石灵筠冷笑道:“久闻金山寺的和尚,人人都有一⾝世传的武功,但出家人也不能以武欺人呀!”
长髯僧人道:“里面的女客,乃是方丈大师特许,又是来自方丈大师心目中久已仰慕之处…”
铁飞琼怒叱道:“你说什么我都不听,今⽇姑娘是看定了那铜鼓、⽟带了!”脚步一抬,向前冲了出去。
长髯僧人沉声道:“女檀越既是如此,贫僧便只得无礼了!”袍袖一拂,风声直击铁飞琼面门!
铁飞琼大喝道:“来得好!”刷地一掌,直切僧人右肘,左手两指,急点双目!
那长髯僧人脚下半步不移,一连挡了三招。
⻩⾐人微微笑道:“金山僧果然⾝手不凡!”
展梦⽩道:“只是有些欺人太甚…”
突听一声“阿弥陀佛”自后传来。
佛号之声,清越⼊云,余音飘汤在殿宇之间!
铁飞琼⾝手微顿,殿宇已走出一群人来。
她一眼之下,便看到其中两个女子,一个云鬓华服,容华绝代,一个却彷佛是男儿打扮。
展梦⽩目光扫处,也看到这两个人了,心头不觉一凛:“原来方丈室中的贵客,竟是萧飞雨姐姝!”
他再也不愿见到这两人了,心念一转之间,人已纵⾝跃起,飞⾝而遁,只听人群中彷佛有一个女子的声音惊呼道:“展梦⽩…”还有一个男子的声音大呼道:“展兄!那里去?”
⻩⾐人眼神一扫,目中微露诧异之⾊,心念转处,袍袖一拂,⾝子突然轻飘飘飞了起来,刹那间便无人影。
人群一齐大
“华山三莺”见到萧飞雨,便悄然而去,但萧飞雨却
本没有见到她们三人!
她眼中只有展梦⽩,惊呼一声:“展梦⽩!”便要飞⾝掠去,却又被她⾝侧的萧曼风,一把拉住手腕。
萧飞雨道:“我只要见一见他…”
萧曼风娇笑道:“回家去了,还要见他作什么?你看看,别人都在看着你,你也不害臊么?”
萧飞雨无法可施,唯有満心惶急愤怒。
那方自殿后走出的方丈大师,面容亦是一片惊诧之⾊,望着人影已去的殿脊,低说道:
“这是什么人?”
他⾝后还有一群佳宾,其中一人方才⾼呼了一声:“展兄!那里去?”此刻道:“那位便是展梦⽩,乃是昔年杭州名侠展化雨的公子。”他嘴里说着话,眼中却不住打量萧家姐妹,奇怪展梦⽩怎会与她们有了纠葛。
方丈大师微笑道:“原来林施主也认得挪位少年檀越,但老衲奇怪的却是那⻩⾐人的一⾝轻功。”
此人正是“九连环”林软红!除他之外,那一群佳宾,人人俱都是神情明慡的武林人士。
只听方丈大师道:“诸位施主俱都见多识广,必定可看出那⻩⾐人的轻功之⾼,委实惊人,只可惜他⾝法太快,让老衲看不到他的面目。”
暂不提金山寺中众人的惊异,且说展梦⽩他一口气奔出金山寺之后,方自
了口气,突听⾝后一人道:“小兄弟!你为何见了她们,便要逃走?”
展梦⽩心头暗惊,这⻩⾐人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他丝毫未觉。口中长叹道:“只因我再也不愿见着她们!”
⻩⾐人目光一转,道:“你不愿见谁?”
展梦⽩道:“前辈!你可看到人群中那两个女子?”
⻩⾐人道:“看到了。”
展梦⽩道:“说起她两人的来历,前辈想必也知道,她两人乃是武林传说中“帝王⾕”⾕主的爱女。”
⻩⾐人道:“那么你为何不愿见她?“帝王⾕”又不是江湖下五门之地!见见她们有何关系?”
展梦⽩长叹一声,久久不语!
⻩⾐人只见他眉宇间郁结着一种怨愤不平之气,接口道:“莫非是她们欺负了你不成?”
展梦⽩霍然抬头,恨声道:“只恨我武功不⾼,家门不幸,飘零江湖,才会被人如此轻视。”
⻩⾐人默然半晌,道:“她们怎样轻视于你?”
展梦⽩道:“那姐姝两人中,一人定要我随她回⾕,但另一人却屡屡讪笑于我,说我不配⼊⾕。”
他此刻已将⻩衫人视为知已,是以言语毫不隐瞒。
⻩⾐人突然轻轻一笑,道:“我平生纵游天下,也知道那帝王⾕的所在,你不妨随着我去…”
展梦⽩
膛一
,截口道:“我若不能练成惊人的武功,便再也不愿见到帝王⾕中的人,前辈!我宁愿别人恨我伤我,甚至砍了我的头去,也不愿受到别人的冷眼轻视。我不能扬眉吐气,又有什么颜面⼊⾕一步?”
⻩⾐人大笑道:“好!好!有志气!待我传授你几手功夫,再加上你自天老道处学得的拳路,包你到“帝王⾕”去,能扬眉吐气,打得他们落花流⽔,教我听了,心里也舒服得很。”
展梦⽩心头一动,道:“前辈与帝王⾕莫非也有什么过节不成?弟子我⽇后必定为你出气。”
菁⾐人笑道:“好!好!帝王⾕中那般奴才,我早已看不惯了,只是不好自己动手,有你代我出气,当真再好不过!”
他心中似是十分
偷,大笑数声,又道:“半年后我便可带你⼊⾕,此刻先让你我领略一番金山风景。”
那金山山形虽不大,但万石奇列,削壁千仞,处处俱有奇丽的岩洞,清婉的流⽔,名花异木,更是布遍全山。
慈云塔⾼⼊云雾,四角铁马,随风而汤,音韵锵然。门首悬挂着一幅长联,字迹古拙,写的是:
“但使此心无所住,虽有绝顶谁能穷?”
此刻夕
已落,満山苍茫。
转上慈云塔,便是⾼出群峰,立独霄汉中的留云亭。
⻩⾐人、展梦⽩缓步而登,但觉天风吹襟,烟云人袖,心神为之大畅,展梦⽩抬目望处,只见亭中一碑,写着:
“江天一览”四个劈巢大字。
突听⻩⾐人惊喟一声,道:“亭中有人!”
语声未了,亭中已有两条人影飞起,飕地两声,掠人留云亭后,⾝法之轻灵迅急,令人吃惊。
展梦⽩轻叱一声:“什么人?”
他⾝形一长,方待追去,却被⻩⾐人扯住手腕。
展梦⽩道:“见人惊起,必非善类,前辈何不一查?”
⻩⾐人微笑道:“⾼山绝顶,必多异人,查什么?”
语声未了,突又惊“咦”了一声。
展梦⽩随着他目光望去,只见那“江天一览”碑后,竟还有一条盘膝端坐的人影,寂然不动,彷佛⼊定。
山风劲急,吹得这人影长髯⾐袂,四下飘舞,仔细一看,赫然竟是方才送秦瘦翁下山的灰眉僧人。
⻩⾐人道:“大师独览江山,心中有何感慨?”
那灰眉僧人动也不动,生像未闻他的言语。
展梦⽩怒道:“这种人何必与他多话…”突见⻩⾐人目光中露出了诧异之⾊,一步走到灰眉僧人面前。
展梦⽩随之而去,目光扫处,⾝子突地一震,惊呼道:
“情人箭!”
这盘膝端坐的灰眉僧人,⾝上虽一无伤痕,但却早已气绝,只因他当
之中,已并排揷⼊一红一黑两
短箭!
他面容如生,双目却睁得滚圆,目中犹带着临死前的惊怖之⾊,彷佛他直到临死前那一刹那,才发现自己的危险。
呼啸的山风中,展梦⽩⾝子已不住颤抖起来。
这僧人送客之后,为何到了这里?
他匆匆赶到这里,显见是与人有约,而约他的人,却⾝怀“情人箭”!与他所谈不合,便下了毒手!
⻩⾐人心念一闪,判定了此事发生的情形,大致必是如此!
但约他的人是谁?所约的是何事?
⻩⾐人百思不解,暗叹一声,目光四扫,只见这留云亭中,除了两
情人箭外,便再无任何线索可寻。
展梦⽩呆了半晌,突地大喝一声,翻⾝掠去!
⻩⾐人袍袖一拂,挡住了他,道:“你要作什么?”
展梦⽩道:“方才掠出的两人,必定就是“情人箭”主人,我与他仇深似海,上天⼊地,也要寻着他们!”
⻩⾐人叹道:“那两人轻功之⾼,在武林中可谓绝顶⾼手,便是我此刻也追不到了,何况你呢?”
展梦⽩狠狠一跺⾜,道:“又迟了一步!”
就在这刹那之间,突听満山钟声大震!
亮的钟声,自金山寺中响起,直上霄汉!
⻩⾐人沉声道;“此山必定已生巨变,我们犯不着在此多事,只要你信心不移,何愁寻不着仇人的下落?
他拉起展梦⽩,直下山亭!
钟声不绝,突见一缕火箭,自慈云塔上冲天而起!
接着,四条人影,急如飞鸟,自第三层塔上飞堕而下,这四人⾐袂凛风,蜡蜡作响,俱是灰袍大袖的金山寺僧人!
展梦⽩脚步骤顿,这四人已落到他⾝侧,前后左右各据一方,将展梦⽩与⻩⾐人团团围住!
⻩⾐人目光闪处,沉声道:“大师有何见教?”
四个僧人面⾊沉凝,目光炯炯,眉宇间俱都带着一种肃杀之意,只是凝目望着他两人,却不答话。
満山钟声更急!
展梦⽩轩眉道:“我等游山而来,并未冒犯贵寺,更未对佛不敬,大师们为何又拦住我们的去路?”
一个⾼大僧人,突地冷笑一声,厉声道:“既然如此,便请两位随贫僧到寺中一走!”
展梦⽩怒道:“我为什么要随你回寺?”
⾼大僧人道:“不去也得去!”
展梦⽩怒叱一声,一拳向这僧人当
击去。
⻩⾐人朗声笑道:“我正苦你没有练武的对手,不易练成武功,此刻这四人正好给你练武!”
笑声中他⾝子突然飘飞而起,落到第一层塔檐上。
那四个僧人本待分出两人,追踪于他,那知展梦⽩一连四拳,竟将他四人
得谁也不敢妄走!
那⾼大僧人⾝形威猛,显见甚是孔武有力,见到展梦⽩一拳击来,不避不闪,一掌
去!
拳掌相击“砰”地一响。那⾼大僧人只觉腕肘一⿇,⾝子一震,不由自主地连退数步“噗”地一声,跌坐到地上。
展梦⽩一拳击去,便再也不看他一眼,⾝形一转,双拳齐出,右腿斜斜飞起,踢向另一人手腕。
那三个僧人那里还敢与他硬拼,各各闪动⾝形,避开一招,那知展梦⽩招式不停,⾝子一旋,本来击向左边一人的铁拳,突地击到右面一人的肩上,那僧人噤受不住,狂呼一声,仰天跌倒!
⻩⾐人临风笑道:“好好,这一拳和蓝老儿的拳路,简直一模一样,只可惜左拳没有用上,否则两人都倒了!”
语声中那⾼大僧人已又扑上,另一个跌倒在地的僧人,却翻⾝跳下山去,要知展梦⽩早已手下留情,是以他虽被击中,却未重伤。
刹那之间,苍茫暮⾊中已现出了数十条人影,⾝形飞动,向展梦⽩动手之处飞扑而来。
其中一人⾝形犹急,接连几个起落,便已来到近前!只见他长髯飘飞,正是方才那长髯僧人!
三个僧人本已被展梦⽩拳风震得东倒西歪,此刻齐地猛攻数拳,退了下去,展梦⽩冷笑一声,也不追赶!
长髯僧人目光扫过,变⾊道:“原来是你!”
展梦⽩道:“是我又怎样?”
长髯僧人冷笑道:“我认得你!”
展梦⽩道:“认得我又怎样?”
⻩⾐人大笑道:“答得好!答得好!”
长髯僧人变⾊道:“笑什么?你两人再也休想生下此山!”
语声中数十个灰袍僧人,俱已飞奔而来,围在四周,一个个俱是満面杀气,手横戒刀。
这些出家僧人,此刻竟都变了凶神恶煞,彷佛俱都与展梦⽩有什么⾎海深仇一般,目中都几乎要噴出火来。
展梦⽩大笑道:“我与你们这些和尚,素来无冤无仇,你们竟要动刀杀我,难道这就是你们佛门弟子的本⾊么?”
长髯僧人厉声道:“无冤无仇!哼!既是无冤无仇你为何不敢⼊寺,你为何要动手殴打我门下弟子?”
展梦⽩冷笑道:“我为何不敢⼊寺,龙潭虎⽳,展某都敢闯上一闯,何况你这小小金山寺!”
长髯僭人道:“既是如此,便请随我一行!”
展梦⽩道:“走!”
他平生最是受不得
将,此刻
膛一
,大步便走!
⻩⾐人哈哈大笑道:“小兄弟,这和尚惧你武功,又怕你逃走,想将你骗人庙里,再好好地收拾你…”
长髯僧人突地厉叱一声:“下来!”
他⾝形笔直拔起,凌空一拳击去。
那知他拳势方出,⻩⾐人又自轻飘飘飞起,落到第二层塔檐,大笑道:“就凭你能要老夫下去么?”
长髯僧人怒叱声中,⾜尖一点飞檐,⾝形再次跃起。
他⾝法迅急,变式极快,轻功端的不弱,长髯飞舞中,一招“骊海探珠”直击⻩⾐人肩下!
⻩⾐人笑声不绝,人便到了第三层塔檐。
长髯僧人又惊又怒,刹那之间,连攻三招,连跃三次,却连⻩⾐人的⾐角都未沾着半点。
塔下群僧,仰头望去,只见那⻩⾐人⾝子已到了第六层塔檐上,脚尖轻点檐角,⾐袂四下飘飞,笑声犹自未绝,风摇铁马,他⾝子彷佛也要化仙飞去一般!群僧心中又惊又佩,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长髯僧人连翻五层⾼塔,真力已渐不支,只觉塔下一片寂然,鸦雀无声,俯首一望,百十道目光俱在仰目而视!
这百十道目光,看来竟宛如是夜空中星群一般。
长髯僧人怎肯在这许多弟子面前失去颜面,暗聚一口真力,⾝形突地再次跃起,直扑塔顶!
他这次已将全⾝真力,孤注一掷,⾝形之急,有如冲天直上的旗花火箭,直越过⻩⾐人之上,落在塔顶第七层飞檐上,势姿当真美妙已极,塔下群僧贝到本门师长露了一手,不噤轰然发出了采声。
长髯僧人凌空而立,豪气大生,纵声笑道:“你要上来,还是要下去?”笑声如钟,四山皆闻。
⻩⾐人道:“下去的是你!”
语声中他⾝形又自飘飞而起,竟又越过了长髯僧人的⾝子,直上两丈之后,方自凌空扑下!
那知他⾝形方落,突听长髯僧人惊呼一声,嗖地窜⼊了塔中,仿佛又在这⾼塔里发现什么惊人之事!
⻩⾐人心念动处,袍袖微拂,随之掠⼊!
只见这塔顶斗室中,除了长髯僧人外,竟赫然还有三个女子,正是那“华山三莺”!
长髯僧人呆了一呆,厉声道:“你等为何躲在这里?”
“华山三莺”心头虽吃了一惊,但面上却不动神⾊。
“铁莺”铁飞琼冷笑道:“这慈云塔人人来得,难道我姐妹三人,就来不得么?这倒怪了!”
长髯僧人冷“哼”了一声,道:“贫僧倒真的正在奇怪,为何三位看不到铜鼓、⽟带,也就走了?”
他目光回扫一眼,接口道:“原来三位竟已将铜鼓、⽟带悄悄偷了去,这方法当真不错!”
铁飞琼变⾊道:“你说什么?”
长髯僧人面⾊
森,沉声道:“这本是姑娘你说出来的,难道不出一⽇,你便不承认了么?”
铁飞琼道:“好呀!佛门弟子,竟敢随便诬人为盗,我倒要和你评评这个理,看是谁拿了你的铜鼓、⽟带?”
长髯僧人道:“贫僧正要请各位回寺评理!”
铁飞琼大声道:“走就走!”
此刻塔下群僧,已渐渐起了
动之声。
⻩⾐人暗忖道:“难怪这些和尚看来怒气汹汹,原来是他们的镇山之宝被盗,如此我倒不能不去说清楚了。”
一念至此,立刻道:“我也陪你走一遭吧!”
⾝形一闪,直下七重⾼塔,轻飘飘落在地下,不带半点声音,当真有矫若游龙,轻如飞絮之妙。
长髯僧人以及“华山三莺”也各各自飞檐上飞落“华山三莺”虽以轻功闻名,但却也不能一跃而下。
展梦⽩见到“华山三莺”突又现⾝,自不噤为之一惊,但也不便多话,当下随着群僧,回到寺中。
金山寺中,更是戒备森严,二百僧众,此刻全都扎紧了⾐衫,手提着戒刀,如临大敌,四下巡防!
大雄宝殿里,香客早已绝迹,四面的烛火油烛却已全都燃起,只映得正中一尊佛像更是宝相庄严,不可
视。
长髯僧人面⾊森沉,道:“各位远来朝香,本来俱是施主,但此刻贫僧却不能再以施主来视各位了。”
铁飞琼怒道:“我倒要听听你将把我们看作什么?”
长髯僧人冷笑一声,还未答话,⻩⾐人已沉声道:“事已至此,还不请你掌门方丈出来说话?”
长髯僧人面⾊突地惨变,厉声道:“你还要见我掌门方丈么?”
⻩⾐人冷冷道:“事情若不分出皂⽩,老夫不走。”
长髯僧人仰面惨笑道:“你要走也走不掉的…”
⻩⾐人突地轻叱一声:“住口!”
他叱声中,自有一种威严,群豪见了他面上颜⾊,早已心寒,就连这长髯僧人竟也不敢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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