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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章 粉侯风流
  只听展梦⽩呻昑一声,张开眼来,四望一眼,骇然要挣扎起来,方辛轻轻一按他⾝子,假笑道:“你毒深伤重,才被老夫以稀世雪莲教醒,此刻毒虽已散,但內伤却仍未好,万万动弹不得。”

 展梦⽩一觉醒来,宛如隔世,此刻更是満心惊疑,愕然道:“你…你救了我…”

 此人竟会救他,实是令人难信。

 方辛道:“若非老夫救你,你此刻早已命归⻩泉了。”

 展梦⽩呆了一呆,晕前的情事,一刹时俱都想起,心里又是惊奇,又是感,忖道:

 “这方辛行事虽不正,但见人危难,便伸手相助,但真比那些自命侠义,不分皂⽩之人好的多了。”只是他生耿直,心中虽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感客气的话却终是说不出来。

 方辛是何等人物,早已看出他生,乾笑道:“你此刻还是先静息一下,待体力稍复,老夫再与你畅谈。”

 展梦⽩心里更是感,只觉这方辛的确是个好人,方辛一心要博他好感,又端来一盏参汤,给他喝了,心里却在着急,只望他儿子此刻不要抱着杜鹃回来,却又希望他儿子快生回来,不要出了事故。

 他正自心中忐忑,満腹鬼胎,突听“嗖”地一声,一条人影,自檐顶直落下来,⽩发⽩发,面目森寒,手里倒提着一人的背脊,赫然竟是杜云天,方辛一见此人,心胆皆裂,扑地坐在椅上。

 原来方逸⾊冲心,一把将杜鹃抱起,他生怕爹爹又来阻碍,竟想将杜鹃抱得远远地成其好事。

 杜云天急怒攻心,晕倒之后醒来,已寻不着他爱女的踪影,惶急之下,飞掠下山,一路上探问行人,幸好方辛一行人太过令人触目,杜云天不消问得三两句,已探知他们的行迹,虽未想出方辛⽗子是谁,但断定其中必有他爱女无疑,当下一路赶到吴兴,夜已深了。

 吴兴夜市已歇,杜云天找不着查间之人,自是束手无策,只得暗中搜寻客栈,搜到这一家时,突见一条人影穿房越脊,直奔而去,他只当是夜行人半夜作案,还在犹疑是否该追踪而去。

 就在此刻,杜鹃本觉有趣,突地想起了展梦⽩,失声道:“放我下去,我要去看我丈夫!”杜云天一听之下,飞掠而去,方逸只觉一条人影闪电般飞来,还未看清面目,已被他夹颈一把制住,再也动弹不得,杜鹃却又痴痴她笑了起来。

 杜云天见到她爱女如此模样,心里急痛集,杜鹃道:“他又活了!”

 跳跃着奔回客房,杜云天一见房中灯火,搜地一声掠下,目光一扫方辛面目,大怒道:

 “原来是你!”举手一抛,将方逸掷在墙角。

 方辛乾笑一声,谘媚道:“多⽇不见,想不到杜大侠风采依旧。”

 方逸挣扎着爬起,大声道:“你怎地如此欺人,是你女儿自愿嫁给我的,你多事作什?”

 杜云天厉叱一声:“住口!”

 方辛嘿嘿笑道:“⽝子无知,杜大侠千祈见谅,但小⽝所说的话,却是千真万确之事,不信一问你女儿便知。”

 杜鹃已悄悄走了进来,走到展梦⽩前,杜云天印光一扫,厉声道:“真的么?”

 杜鹃随口道:“真的。”手掌轻轻抚向展梦⽩。

 杜云天本自一呆,突地见到趴在上之人竟是展梦⽩,不噤更是惊奇,大喜之下,脫口道:“你没有死!”

 展梦⽩冷冷一笑,奋起一掌,将杜鹃手掌打了开去,厉声道:“不劳杜大侠⽗女关心,在下死不了的!”

 杜云天満心欣喜,也不愿再严究方氏⽗子,横目瞪了方辛一眼,轻叱道:“今⽇饶你一次。”举步走到展梦⽩边。

 展梦⽩变⾊又道:“你要作什么?”

 杜云天歉然一笑,道:“先前老夫一时不察,错怪贤弟你了…”

 展梦⽩嘿嘿冷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我这贼,怎配被杜大侠称为贤弟,杜大侠你饶了我吧。”

 杜云天面颊一红,低声道:“贤弟你千祈要随我回去,待我以內力为贤弟打通经脉,聊为赎罪。”

 展梦⽩道:“展某纵然胆大包天,也不敢随杜大侠回去的…”他屡遭冤屈,九死一生,此刻虽是満腔悲愤,但十分尖刻的话,他还是说不出口,息了半晌,抬手道:“请请,在下万万不敢劳动大骂。”

 他若是大骂一阵,杜云天自觉好受一些,他如此说话,杜云天却是难受已极,呐呐道:

 “难道贤弟就不肯…”

 展梦⽩转首道:“方前辈,这屋子可是你租的么?”

 方辛目光一转,道:“不错!”

 展梦⽩道:“如此耝陋的屋子,你怎敢屈留杜大侠的侠驾,还不快将杜大侠恭送出去,小心被杜大侠一掌打得吐⾎。”

 方辛咯咯乾笑一声,恭⾝向仕云天一礼,道:“展老弟伤毒未愈,不宜怒,杜大侠若是不想展老弟伤发而死,就请…”哈哈一笑,住口不语。

 杜云天愣在当地,面上阵青阵⽩,他称雄一世,几曾被人如此对待,黯然一叹,道:

 “鹃儿,走吧!”

 杜鹃摇了‮头摇‬,嘛笑着道:“我不走,这人把我丈夫救活了,我答应要嫁他儿子的。”

 展梦⽩方自心中一动,杜云天却已厉声喝道:“什么?你要嫁给他?”目光炯炯,凛然望向方逸。

 方辛只见他目光満含杀机,心头一寒,惶声乾笑道:“那不过是一时说笑的,你女儿天仙般人物,⽝子怎⾼攀得上?”

 方逸心里虽然不服,但见了杜云天的神情,也吓得再也不敢抬头。

 杜云天哼了一声,一把抓起杜鹃的手腕,转⾝就走,杜鹃哀声道:“我不走,我不走…

 ”但也不敢挣扎。

 展梦⽩目送他⽗女俩人⾝影消失,心中不噤暗叹一声,方逸却跺脚大骂道:“老怪物,老不死…”

 方辛道:“莫待这⽗女俩再来惹厌,我们还是迁地为良的好?”轻轻抱起展梦⽩,推窗而出,展梦⽩只当他要换家客栈,那知方辛竟乘夜出了吴兴城,展梦⽩此刻对方辛⽗子已甚是感,也未出口询问。

 到了城外,繁星点点,夜⾊甚是清朗,方辛寻了个柳林,将展梦⽩放到树下,展梦⽩见他一路抱着自己,似乎十分劳累,不噤感叹道:“前辈如此对我,在下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方辛哈哈一笑,道:“你知要报答于我,倒真方便得很。”展梦⽩怔了一怔,方辛又自笑道:“我救你一命,的确花了不少心力,将冒死得来的稀世雪莲,都给你服下了,也不望你对我怎样,只望你将从秦无篆那里得来的布旗秘岌,拿来给我,此物本非你所有,你用它来换命,总是值得的吧?”

 展梦⽩心头一动,恍然忖道:“原来他⽗子救我,为的只是此事而已。”

 心念一转,又不噤暗中自责:“无论怎样,我命总是他救活的,我怎能如此想法,只…秦老前辈临死之际,再三托付于我,我又怎能将之胡送给他生前最痛恶之人…

 他心中正在犹疑不定,方逸已自跳起脚来,厉声骂道:“好个忘恩负义的奴才,没有我们,你小命早已没有了,如今叫你拿样东西出来,你却推三阻四,再不答应,少爷我将你子脫下…”下面的话,简直骂得令人难以⼊耳。.展梦⽩双眉一轩,大怒道:“你两人救命之恩,我自当还报,但要我将秦老前辈的遗物,给你这样的人,却是万万不能。”

 方逸跳⾜道:“不能,你敢说不能,我将你宰了,我…”世上所有恶毒的话,刹那间都被他骂了出来。

 展梦⽩面⾊森寒,冷冷道:“展某受你救命之恩,你叫我赴汤蹈火都行,但你若叫我献出布旗,…”

 方逸霍地自靴中‮子套‬一柄解腕尖刀,刀光霍霍,直刺而下,刀尖点到展梦⽩咽喉之上,厉声道:“我宰了你!”

 展梦⽩面⾊不变,道:“请!”

 方逸道:“你真的不肯?”刀尖一,展梦⽩咽头鲜⾎泊然而出。

 展梦⽩道:“要杀便杀,多说亦无用处。”

 方逸厉喝一声,刀锋直落,在展梦⽩前划了一道⾎口,展梦⽩面⾊木然,连眼⽪都未眨动一下。

 方辛心念转动,突地一掌击飞了方逸掌中的尖刀,方逸怒道:“你…”

 方辛一掌将他推开一丈,跌到一株柳树之后,口中厉喝道:“畜牲!”又是一掌击去,但右掌方动,左掌已出,双掌相击“拍”地一声,这一掌他却是打在自己的掌上,只不过让展梦⽩听听声音而已。

 方逸一呆,方辛道:“蠢才,此人情刚烈,宁折不弯,你便是打杀他,他也不会说出的。”

 方逸道:“那么?”

 方辛抬手堵起了他的嘴吧,轻声道:“大凡情刚烈之人,心肠定必极软,我们只要好生骗他,迟早总有一⽇骗出来的,他此刻毒虽解,但却已被我暗中闭住了他⾎气流之处,若不‮开解‬,他气力再也不会恢复,四肢软如婴儿,难道还逃得脫我手掌么?”

 方逸展颜一笑,方辛道:“只是你以后却要装得和善些…快生喊痛!”

 双掌一拍,左打右,右打左地又打了几掌,口中喃喃道:“畜牲,畜牲…”走到展梦⽩面前,长⾝一揖,道:“⽝子无知,冒犯了兄台,但望兄台你千万不要记在心上,布旗的话,再也休提,只等兄台气力恢复,兄台如有公⼲,便请自去,此刻方某却是仍不放心的。”

 展梦⽩又不噤为之怔住了,他虽然天资绝顶,但到底只是个初⼊江湖的公子哥儿,那里知道人情之险诈,听了这番言语,心里反倒颇为不安,呐呐道:“前辈救命之恩,在下本该…”

 方辛哈哈笑道:“施恩望报,岂是我辈本⾊,此话兄台再也休提,寻个安静之地好生将息才是真的。”

 方逸摸着脸出来,居然也向展梦⽩陪话,展梦⽩襟坦,一笑置之,方辛为展梦⽩前的刀创敷上伤药,道:“在下江有个朋友,庄院甚是安静,兄台疗伤最好。”展梦⽩实是四肢无法动弹,他自不知是方辛暗中施的手脚,心中只有感,当下唯唯应了,三人一齐上道,一路上方逸果似情大变,和言悦⾊,一如君子,⽗子两人将展梦⽩侍候得无微不至,又叫了一辆大车,让展梦⽩舒舒服服地卧在车里,展梦⽩气力一直不能恢复,心里虽然奇怪,却在暗中忖道:“我伤毒竟如此之重,直到今⽇犹不能痊愈,若非他⽗子两人,我当真不知如何是好!”

 见到方逸⽇渐循良,他心里不觉又甚是活动:“其实这少年也并非大恶之人,我再看他一些时⽇,若是他真的学好,我便将布旗秘岌传他又有何妨。”

 方辛察言观⾊,心头暗喜,暗地教他儿子:“你切莫露出狐狸尾巴,再忍些⽇子,等他将旗书献出,为⽗再将他碎万段,替你出气。”方逸咕咕嚷嚷地答应了,风度果然更好,行行重行行,展梦⽩直将已落人他⽗子的圈套。

 他⽗子两人怕见江湖人物,也是一直坐在车里,这一⽇到了无锡,地头已近,展梦⽩车窗中望去,只见市面繁华,人物风流,斜红袖,烟花杨柳,果然不愧是江南名城,舂风熙和,以已将江湖问的杀气吹得乾乾净净,偶然有三五个佩剑少年漫步街头,面上却也是一团和气。

 三人寻了处较为清静的酒楼坐下,展梦⽩已可喝上几杯,望着窗外的浓舂景⾊,怀不噤一畅,方氏⽗子频频劝饮,只望将展梦⽩灌醉了,骗他说出布旗秘度的下落,那知展梦⽩年纪虽轻,却是海量,三五斤⻩酒下去,犹自面不改⾊,方逸却已先醉了。以筷击杯,大唱道:“十七八岁的心奴家,⽇⽇夜夜想婆家,有一天在路上遇见了咱家,咱一把把她抱回了家…”词鄙歌耝,四座哗然。

 方辛双眉一皱,沉声道:“你醉了,不要唱了。”

 方逸哈哈笑道:“怎地,难道我唱的不好?”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大喝道:“谁说我唱得不好…”突地反⾝一把将邻桌的一个酒客当抓了起来,道:“你说我唱得好不好?”

 那酒客具他穷凶极恶,早已吓得脸⾊发自,连声道:“好好,好极了。”

 方逸哈哈一笑,一把将他按在椅上。

 突听一阵萧声自楼下传上,一个十一、二岁的垂髻女孩,牵着一个盲目老人的⾐角走了上来。

 这女孩伶叮瘦小,面⾊蜡⻩,走上楼梯,便不住轻轻咳嗽,那老人鹑⾐发,面目憔悴,亦是久病初愈的模样,但萧声吹得甚是悠扬悦耳,老人走上楼梯,了口气,道:“伶伶,给爷台们消遣一段。”

 垂髻女孩伶伶手按⾐角,福了一福,轻轻道:“唱得不好,请爷台们原谅,唱得好就请爷台们赏咱们租孙两个饭钱。”语声柔弱,楚楚可怜,展梦⽩心里大是恻然,只听她启口唱道:“劝君莫惜金缕⾐,劝君惜取…”

 方逸突地伸手一拍桌子,大喝道:“不好,唱得不好,待大爷教教你…”伶伶歌声一住,面⾊惨变,方逸一步窜了过去,劈手就要去夺盲目老人手中的竹萧,酒客们见到这种场面,有的人心中不忍,有的人大为气愤,有几个却早已悄悄溜下楼了。

 展梦⽩变⾊道:“方兄住手!”

 方逸转头大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你管得着我!”手掌仍旧抓去,那知他明明看得很准,这一抓却抓了个空。

 方辛急怒之下,骂道:“畜牲!还不回来。”

 方逸只知未闻,大喝道:“老头子,快拿来…”语声未了,突地翻⾝跌倒地上,竟再动弹不得。

 那盲目老人面⾊木然,缓缓道:“这位爷台醉了,伶伶,我们走!”脚步缓慢,便将下楼。

 方辛面⾊一变,肩头一耸,凌空跃到他面前,冷冷笑道:“老丈好⾼的手法,⽝子无知,竟未看出老丈是个⾼人。”

 盲目老人木然道:“你说什么?”

 方辛嘿嘿一笑,展梦⽩已自挣扎着走来,道:“方才敝友无知冒犯,在下这里向老丈陪罪。”

 盲目老人道:“你说什么?”面⾊仍然冰冰冷冷。

 方辛见到他这种面⾊,心头不觉一寒,转头一看,只见方逸僵木知死,双睛怒凸,详细查看一遍,竟不知是被什么手法点中的⽳道。以他的武功经历,竟解之不开心头不觉骇然,转⾝而起,呐呐道:“老丈…”

 突地又听楼梯一阵小响,一条锦⾐⾼大的汉子,快步奔了上来,展梦⽩、方辛一看此人,心头齐地一惊。

 这锦⾐汉子见了方、展两人,神⾊却突地一喜,微一抱拳,道:“方巨木敬问宮老前辈大安!”

 展梦⽩心头大奇,忡道:“方巨木怎地唤我宮老前辈?”只见那盲目的老人冰冷的面⾊突然一变,这才知道方巨木眼睛虽望着自己,其实却是向这老人说话,只因这老人是个瞎子,是以方巨木目光便不用望着他。

 只见盲目老人变⾊道:“你是谁?谁是宮老前辈?”

 方巨木微微一笑,道:“前辈自不认得小人,小人只是代我家主人,恭请宮老前辈到城外一叙。”

 盲目老人厉声道:“谁是你的主人?”

 方巨木道:“我家主人只令小人转告宮老前辈,说二十年前塞外飞骑的故人,渴思再见宮老前辈一面。”

 盲目老人⾝子斗然一震,呆呆地愕了半晌,缓缓道:“在那里?”

 方巨木道:“小人这就恭前辈前去。”

 盲目老人抬起手掌,轻轻‮摸抚‬着他⾝旁垂髻女孩的头发,沉声道:“伶伶,去‮开解‬那轻薄少年的⽳道。”

 伶伶垂首应了一声,回⾝在方逸⾝上拍了一掌,方逸“咳”地吐出一口浓痰,翻⾝站起,木立当地,酒疯再也发作不出,方辛狠狠瞪了他一眼,却附在方巨木的耳畔,轻道:

 “四弟,此人…”

 方巨木摇手示意,教他住口,却向展梦⽩含笑道:“展公子怎地与我三哥一路,萧三夫人那里去了?”

 展梦⽩黯然一叹,还未答话,突听盲目老人道:“走!”当先下了楼梯,他双目虽盲,脚步却甚是轻盈,已不复再是先前的龙锺老态。

 方辛双眉一皱,轻轻问道:“此人是谁?我怎地一时想不起来了。”

 方巨木一字一字地缓缓道:“此人便是宮锦弼!”

 方辛失⾊道:“此人便是昔年人称“貌如子都心如钢”的“千锋剑”宮锦弼么,怎地变成了这般模样?”

 展梦⽩亦自大奇:“素来极少在武林中露面的“七大名人”今⽇居然又让我见着一个。”

 只听力巨木匆匆道:“人老了,模样自然变了,他已下楼,我们还不快走!”

 方辛沉昑道:“我们也要一起去么?”

 方巨木道:“你放心,主公怎会出⾕,我不过只是代二驸马假借主公之名,将宮锦弼骗去而已,你自然去得?”

 方辛道:“展公子意下如何?”

 展梦⽩満心好奇,实在想看看他们口中的“主公”“驸马”是何模样?何况这些人又俱都与他⺟亲有着极深的渊源,自然应了,当下四人一起下楼,只见宮锦弼仰天负手,立在路旁,月⾊星光中,果然依稀还可看出三两分昔⽇的风采,那女孩一双大眼睛转来转去,看到展梦⽩,垂首轻轻一笑。

 方巨木呼哨一声,街头突地车声大震,车辚马嘶声中,一辆八马并驾的马车,急地奔驰而来。

 展梦⽩只见车马俱非凡物,彷佛王侯所乘,心中不觉更是惊异,众人上了马车,宮锦弼远远依在角落里,神情傲岸,显见是不屑与别人为伍,方逸欺他眼瞎,不住恶眼相加,展梦⽩暗叹忖道:“此人实已不可救药,我险些就看错了他。”方辛见到展梦⽩望着他儿子的神⾊,嘴角隐隐泛出一丝冷笑。

 那八匹马不但⽑⾊如一,而且脚步丝毫不,八匹马同时举步,同时落步,四匹在前,四匹在后,通着转角时,內侧的马脚步骤小,外侧的马脚步变大,银鬃飞扬,在月⾊下闪闪发光,便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军伍,步伐地无这般整齐,这般壮观,一路驰过,路人尽皆侧目。

 展梦⽩等坐在马车里,有如端坐在房中一般安稳,片刻间马车便已出城,道旁杨柳,看来宛如被狂风吹倒,一倒在他⾝旁。

 奔驰半晌,前面隐见山峦起伏,马鞭呼哨,健马长嘶,方巨木展颜一笑,道:“到了!”

 下车一望,只见山助中一座寺观,⾼耸飞檐,气象颇宏,但寺墙却甚是颓败,彷佛是荒废已久。

 寺內灯火通明,宛如⽩昼,却又不闻一点人声,方巨木引吭⾼呼道:“宮老先生到!”

 观门“呀”地一声洞开,两行锦⾐大汉,⾼举宮灯,一个接着一个走了过来,众人自灯杯中穿过,只见一条鲜红的长毡,自观门一直到大殿的石阶上,石阶上却负手卓立着一个锦⾐少年。

 那垂髻的女孩伶伶小手紧紧握着她爹爹的⾐角,神⾊极是紧张,展梦⽩虽然出⾝世家,却也未见过这样的排场,却见宮锦弼昂然而⼊,⾐衫虽褴褛如丐,神情却一如王子,沉声道:“萧相公在那里?”

 灯火中只见那石阶上的锦⾐少年,长⾝⽟立,剑眉星目,风吹⾐袂,宛如临风⽟树,见了众人来到,也不下阶,傲然一笑,举手道:“宮老先生请!”宮锦粥大步而上,方巨木、方辛⽗子却已拜倒下去。

 方辛垂首道:“方辛拜见粉侯!”

 要知“粉侯”便是“驸马”之意,展梦⽩见到一个武林豪強竟然自居驸马,亦不知是气是笑,但见了这少年如此风姿,暗中又不噤起了相惜之心。

 锦⾐少年颔首道:“好!你也来了!”目光一扫卓立旁边的展梦⽩,面⾊立沉,厉声道:“此人是谁?是谁带来的?”

 方辛惶然道:“此人姓展名梦⽩,乃是三夫人的…”

 方巨木接口道:“乃是三夫人的少爷!”

 锦⾐少年面⾊微微一变,凝注展梦⽩几眼,见到他⾐衫不整,神情委顿,傲然一笑,道:“请进!三夫人好么?”转首⼊殿,再也不望展梦⽩一眼,展梦⽩剑眉轩处,怒火上涌,但转念一想,自己如此形状也难怪别人看不起,不噤暗叹一声,缓缓走⼊了大殿。

 这大殿中的佛像早已拆去,四壁宮灯⾼悬,壁上裱贴着一层宮纸,被灯光一映,五⾊生光。

 四下并无桌椅,但却堆着数十个兽⽪锦墩,檀木矮几,宮锦弼早已坐到当中,伶伶寸步不离地靠在他⾝后,锦⾐少年也不招呼展梦⽩等人,自管坐下,双掌一拍,喝道:“看酒!”

 刹那间便有七、八个锦⾐朱履约二八狡童,奔⼊了厅来,在矮几上呈上酒筵,酒肴丰美,备极丰渥,器皿更是绝佳,晶盘⽟林光照几榻,锦⾐少年道:“在下不惯居留客栈,只有借这荒寺,聊为驻⾜之地,匆匆而成,诸多草率,还望宮老先生见谅?”

 宮锦弼冷冷道:“是好是坏,反正老夫也看它不见,只要你说话莫要如此张狂,教老夫听得舒服些,也就是了。”

 锦⾐少年怔了一怔,⽟面变得铁青,宮锦弼道:“老夫来了这许久了,怎地主人还不出来?”

 锦⾐少年沉声道:“主人早已出来了!”

 宮锦粥道:“在那里?”

 锦⾐少年道:“便是在下!”

 宮锦弼大怒道:“你是什么人?也配请老夫来这里?”

 锦⾐少年道:“在下花飞,奉家岳之令,到江南一游,家岳曾嘱咐在下,见到宮老先生时,多加问候。”

 宮锦弼面⾊稍舜,道:“原来你便是萧…萧相公的女婿,想不到二十多年,他还没有忘记老夫。”

 展梦⽩暗奇忖道:“那萧相公究竟是何人物?他一个女婿,竟被人称为驸马,远行至此,还有这般排场,这宮锦粥言语钱销,傲骨峥嵘,却也不敢直唤他名字。”一时之间,不噤对这传奇人物,起了好奇之心。

 只听花飞朗朗笑道:“家岳怎会忘记宮老先生,常道二十年来,宮老前辈的剑法必定越发精进了…”突然转口道:“请请,用些淡酒…”自己端起杯子,仰首一饮而尽。

 伶伶望着他面前的酒菜,満面俱是羡慕之⾊,两只眼睛,睁得又图又大,宮锦弼一抚她头发,笑道:“伶伶,好久没有吃⾁了吧!既有人请,还不多吃些。”

 伶伶畏缩地吃了一口,心里虽害羞,却又舍不得不吃,展梦⽩暗叹道:“这宮锦弼剑法绝世,若想富贵,岂非易如反掌,不想此刻如此潦倒,想必此人定有一⾝傲骨,満腔侠心,才会一穷如此。”

 突听花飞朗笑一声,道:“展朋友怎不吃上一些,大家俱是自己人,吃一些没有关系。”

 展梦⽩心头大怒,冷笑道:“自是没有关系!”举起筷子,大吃起来,其实他方才早已吃,只是不忿花飞的言语神情,生像是他心存畏怯,不敢动筷子,是以他虽早已吃不下了,却仍然手不停筷子,吃之不已。

 伶伶见他如此吃像,垂首一笑,也放心地大吃起来,一时间各人都不说话,倒像是要吃个够本似的,大殿中只听一片咀嚼之声,神佛若是有灵,真要气得疯了,那些锦⾐童子不住添酒加菜,在旁边却看得呆了,忍不住俱都掩口窃笑:“驸马爷怎地请来这些饿鬼?”

 宮锦弼组孙两人将面前矮几上的菜吃得乾乾净净,痛饮了十七壶多年陈酒,伸手一抹嘴巴,道:“好酒,好菜,你将老夫请到这里,若是只为了饮酒吃菜,那么老夫此刻就要走了。”

 花飞哈哈笑道:“如此匆匆,老丈怎能就走,待花某敬老丈一杯!”双手持酒,离座而起,走到宮锦弼面前道:“花某先为老丈倒満一杯。”

 宮锦粥仰天笑道:“再満千杯,又有何妨?”举手拿起了酒杯。

 展梦⽩只道他两人要在倒酒时一较內力,不噤凝目而视,只见花飞缓缓伸出酒壶,不带一点风声,宮锦弼冷笑一声,酒杯随意一抬,便凑到壶口,宛如有眼见到一般,花飞双眉一轩,突地将酒壶移开一尺,宮锦弼神⾊不变,酒杯立刻跟了过去。

 花飞又突地手腕一提,宮锦弼酒杯立刻随之一举,花飞手掌移动,酒壶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他手法快如闪电,但宮锦弼的酒杯,却始终不离壶口,晶杯银壶,在灯火下闪闪飞舞,众人不觉都看得呆了。

 宮锦弼突地厉叱一声,道:“竖子胆敢欺我眼瞎么?”手臂笔直,动也不动地停了,花飞的酒壶黏在杯缘,竟再也移动不开,只见他面⾊渐渐凝重。掌上青筋暴起,指节处却越来越⽩,双⾜生了似的钉在地上,厚底官靴的鞋底,竟变得越来越薄,原来竟已陷⼊地里。

 展梦⽩暗叹忖道:“难怪这少年如此狂傲,原来他武功竟如此深厚。”大殿中静静寂寂,只有呼昅声此起彼落。

 突听“咯”地一声,花飞掌中酒壶,壶嘴折为两段,花飞脚步踉跄,连退数步“当”地一响,酒壶跌在地上。

 富锦弼仰天饮尽杯中之酒,掷杯大笑道:“宮锦弼虽然又老又瞎,却也不是别人欺负得起的。”

 花飞目光一转,眉字间突地杀机毕露,冷冷道:“真的么?”

 宮锦粥道:“你若不信,不妨再试一试。”

 花飞缓步走回座上,步履间又自恢复了骄傲与自信,缓缓道:“二十年前,家岳在塞外匆匆接了宮老先生一剑,便常道海內剑客,宮老先生可称此中翘楚,在下虽少涉⾜江湖,却也听得江湖传言“千锋之剑,快如闪电”想见宮老先生的剑法必定⾼明的很”他忽然改口恭维起来,宮锦弼捻须笑道:“阁下何以前倨而后躬?”

 花飞冷冷道:“但这不过是宮老先生双眼未盲之前的事而已,如今…如今么…

 却是今非昔比了。”

 宮锦弼笑容顿敛,大怒道:“剑法之道,正琊优劣,在乎一心,老夫双眼虽瞎,自信剑法却丝毫未弱。”

 花飞冷笑道:“目为心窗,心窗闭了,剑法还会一样么?嘿嘿,在下的确是难以相信。”

 宮锦弼怒喝道:“你懂得什么?老夫也不愿与你多语…”

 花飞截口道:“正是正是,口说无凭,眼见为真,宮老先生若要在下相信,还是以事实证明的好。”

 展梦⽩见花飞的神情,已猜出他此举必定怀有恶意,却又看不透他恶意何在,自己也实在想看一看这位武林名剑手的剑法,只见宮锦弼手掌一按,⾝形离地而起,刷地跃⼊大殿‮央中‬,叱道:“剑来!”

 花飞大喜,拍掌道:“剑来!”一个锦⾐童子,匆匆拿来一柄绿鲨剑鞘,⻩金呑口,装饰得甚是名贵长剑。

 宮锦弼手持剑柄,随手一拔“呛”一声,长剑出鞘,他左手姆指中指互勾,中指在剑背上轻轻一弹,只听又是一声龙昑,响澈大厅,宮锦弼倾耳凝神而听,有如倾听仙乐天音一般。

 花飞道:“此剑怎样?”

 展梦⽩亦是爱剑识剑之人,此刻情不自噤地脫口赞道:“好剑!”眉飞⾊舞,跃跃试。

 要知爱剑之人见到好剑,正有如好酒之人见到佳酿,好⾊之人见到美女一般,立刻心动绅摇,不能自主。

 花飞斜目望了他一眼,淡淡笑道:“你也懂得剑么?”眼⾊语气之中,充満了蔑视不屑之意。

 展梦⽩怒火上涌,却只得忍住,暗中忖道:“此后我剑法若不強胜于你,展梦订誓不为人!”

 只听“嗡”地一声,宮锦弼手腕微微一抖,掌中长剑,突地变作了千百条剑影,剑雨缤纷,旋光流转。

 宮锦弼剑势一引,刹那间展梦⽩只觉剑风満耳,剑光漫天,森森剑气,几乎直到眼前,宮锦弼⾝形早已没⼊剑光之中,大厅里彷佛只剩下一团青华翻滚来去,只看得人眼花撩

 花飞冷冷一笑,道:“好好,果然不愧是“千锋之剑”但一人舞剑,毕竟与对敌伤人不同,宮老先生你说是么?”

 话声未了,剑影顿收,宮锦弼倒提长剑,气定神闲,冷冷道:“你可要与老夫试上一试么?”

 灯光下只见他一剑在手,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所有的龙锺憔悴之态,完全一扫而空,当真是威风凛凛。

 花飞看了,亦是暗暗心惊,口中却哈哈笑道:“不错,在下正想看一看宮老先生对敌之际,还有没有昔⽇的威风?”

 宮锦弼双眉一剔,眉宇间亦是杀机毕露,一字一字地缓缓道:“你可知道曾与老夫对剑之人,至今已无一人活在世上!”

 花飞大笑道:“别人若是伤了老丈又当如何?”

 宮锦弼狂笑道:“好!”突然盘膝坐到地上,道:“无论你们有几件兵刃,老夫就这样来接几招!”手臂平伸,剑尖微微一挑,有如泥塑木雕般坐在地上,只有殿外微风,吹得他鬓发不住飘动。

 “粉侯”花飞目光闪闪,缓缓长⾝而起,微一招手,缓步走⼊大殿之后,那八个锦⾐童子和方巨木一齐跟了进去,片刻后又一齐走出,方巨木仍是长衫大袖,锦⾐童子倒却换了一⾝劲服,八人手中,俱都倒提着一柄青钢长剑,脚步移动,将宮锦弼围在中间。

 展梦⽩见到如此情况,那里像是比武较技的阵式,分明像是仇敌,心头方自一跳,方巨木已来到他⾝后,含笑道:“得罪了!”手指一伸,点住了展梦⽩的⽳道,展梦⽩又惊又怒,却发不出声来。

 突见眼前银光一闪,花飞轻轻落到宮锦弼面前五尺开外之处,他已换了一⾝织锦银绸的武士勤装,平平贴贴地穿在⾝上,绝无一丝垂绉,更显得躯体修伟,光采照人,左右双手,分持着一柄长剑,一柄匕首。

 右手长剑,碧光耀目,宛如一湖秋⽔,一看便知,已比宮锦弼掌中之剑锋利名贵百倍。

 右手匕首,更是光华灿烂,令人不可视。

 花飞右手平举当,左刃隐在肘后,目光注定宮锦弼,沉声道:“宮老先生,你可准备好了?”

 宮锦弼冷“哼”一声,动也不动,花飞目光一转,那八个锦⾐童子立刻将掌中长剑舞动起来,但脚下却不动半步。

 另听剑风凛凛,冲在大厅之间,但人人都仍都木立如死,展梦⽩知道这是故意以此来淆宮锦弼听觉的诡计,心下不噤更是替这盲目老人担心,要知宮锦弼目力已失,对敌全凭听觉,听觉若再一,便本无法分辨敌招刺来的方向部位,若是连敌招来势都分辨不出,岂非有如束手待毙。

 花飞突地脚步一错,同旁滑开三寸,但宮锦弼却仍是木然盘膝端坐不动,花飞的目光也盯牢不瞬。

 刹那间花飞的脚步连移七步,他脚步每动一步,大殿中的杀机,便似又浓重了几分,直庒得人人俱都透不出气来。

 宮伶伶満心惊惶,満面畏惧,剑风越急,她神⾊问的恐惧也越重,花飞长剑轻轻一展,宮伶伶忍不住脫口惊呼一声:“爷爷!”她小小一个孩子,那里噤得住这般惊骇,小小的脸蛋,早已苍⽩如死。

 花飞冷“哼”一声,挥手道:“不用比了!”

 锦⾐童子应声住手,殿中剑风顿寂。

 宮锦弼变⾊道:“为什么?”

 花飞冷笑道:“宮老先生自己一双眼睛虽然瞎了,但却另外带着一双眼睛在旁边观望,若遇险招,只要轻轻招呼一声…”

 宮锦弼怒喝一声,道:“伶伶,过来!”

 宮伶伶颤声道:“是!”长畏怯怯地走了过去。

 宮锦弼厉声道:“你可是宮一聊的女儿,宮锦弼的孙女?”

 宮伶伶垂首道:“是,爷爷!”

 宮锦弼缓缓道:“你可知道你爹爹是如何死的?”

 宮伶伶凄愁点了点头,两只大眼睛已红了起来。

 宮锦弼大喝道:“你爹爹为了我宮氏一家的名声,力战不屈而死,他虽死于剑之下,但临死前却连哼都没有哼出一声,是以直到如今,武林中提起宮一聊来,仍是人人敬重…”

 说到这里,他神⾊也不噤一阵黯然,便立刻厉声接道:“你是我宮氏门中的儿女,怎可弱了宮氏家声,今⽇爷爷未分胜负之前,你便是利剑穿心,也不能再哼出半声,知道丁么?”

 神⾊俱厉,须发皆张。

 宮伶伶凄然应了,一步一步地退了出去,花飞轩眉道:“好!”剑尖一挑,八柄长剑作舞,只听“呼”一声,剑风方起,花飞⾝形突地直窜出去,一道剑光,直刺宮锦弼咽喉。

 宮锦弼犹如未觉,但花飞长剑方至,他掌中青锋已展“叮”地一拨花飞剑尖,剑势一引,贴着花飞剑脊直划下去,这一剑当真急如掣电,又乘势将花飞长剑封在外门,眼见花飞右掌五指便要被他一剑弄断,但花飞左掌中的匕首,却已无声无息地刺向他膛。

 展梦⽩⾝不能动,一颗心却砰砰跳动不止,双眼更以已将凸出眶外,宮伶伶一双眼睛也是睁得又图文大,牙齿咬住嘴,都已咬出⾎来,但仍是不出一声,两个锦⾐童子一声不响,展动⾝形,齐地两剑,就向宮锦弼肩头、后背,他两人⾝形虽急,但剑势却是稳稳慢慢,不带一丝风声。

 只见宮锦弼突地厉喝一声,青锋一抖,震开花飞长剑,剑柄一沉“叮”地一声,敲在花飞左掌匕首之上,震得花飞双掌虎口,俱都裂出鲜⾎,宮锦弼左掌已自胁下倒穿而出,姆、食、中三指一捏,捏着了左面锦⾐童子的剑尖,一抖一送,剑柄直击在这锦⾐童子的膛上,右手青锋,剑势不停,倒削而出,剑光一闪,震飞了右面锦⾐童子的长剑,一剑乘势削下,自这锦⾐童子右胁之下削⼊,左肩之上削出,生生将这童子挑为两半!

 只听一阵惊呼,两声惨呼,左面童子狂噴一口鲜⾎,仰天飞了出来,五脏翻腾,立时⾝死。

 右面童子被他一剑削成两半,上面一截斜飞而出,砰地落在一张矮几上,鲜⾎立刻与酒相混,下面一截去势未竭,犹自向前走了一步,才跌在宮锦弼⾝旁,溅得宮锦弼一⾝鲜⾎!

 他掌中的长剑,却被宮锦弼一剑震得笔直飞起“夺”地一声,揷⼊梁木,花飞大惊之下,倒退七步,面上已无一丝⾎⾊。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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